嫩黄的小草如今已变成翠绿如玉的颜色,整一株植物看起来像是静止又似乎有异常奥秘的场充诉其中,如果拿一个一百倍放大镜来看,可以看到,翠绿如玉的体表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是一个个流动的精妙符文。

变化不仅于此,长默使用意念一操纵,翠绿小草一个变身,主干裂变出数道枝芽,形象地显现出它如今所拥有的数种力量:催化变异、护盾、战斗、结契、治疗,其中,属于战斗与治疗的枝芽,才生长出短短的一截。

除此之外,主干上还生长出两根像吸管状的触须,一根深深扎入如银河铺散的疫海之中,另一根轻轻摇曳着,长默至今没有弄清楚它的作用。

长默一直在琢磨,是否有像疫力运转一样的行气之法来运转异能。后来他发现,异能力和疫力是完全不同的。

疫力仅仅是一种“力”,它需要行气之法,外来补充,药物的增益等运行、壮大这股力量,它仅仅是一种力,哪怕运行它可以得到绚烂而神秘的效果。他的自身没有自主的意识,只能被动的变化。

他的异能也是一种“力”,然而这种“力”是带有一定生命形态的。就像它表现出来的,与其说它是力量,不如说它是一株小草,通过培育灌溉,施肥修剪,就会长大,并不需要什么心法的引导。

这些不是长默今天想研究的。

他驱动着小草,仔细分出二条枝芽,从闪烁的疫海间一寸寸地延伸过去,慢慢来到体内那一道禁制之前。

长默曾经想过以慢慢蚕食这道力量的方法削弱乃至消灭这道禁制,这条路很快就被发现走不通,这一道禁制已经完全控制住他的疫海,他自身的疫海会源源不绝地提供力量。

只能更换其它的方式来。

极其缓慢的,像是怕会惊动蜇伏的巨兽,小草的枝芽二分为四,从越人祖师的双脚、一只手,后背心缓缓刺了进去。

几乎是第一时间,后背心的那根触须第一时间被发现,娴雅女子手中的长剑一挥,将触须寸寸削断,紧接着是伸向手的那一条,这一回她迟疑了一下,才挥剑削断了联接。却并没有发现脚下延伸的两条。

按照长默的理解。这一道禁制,是由力量通过阵法的形式形成。两者结合,显露最基本的形态,就是一个个符文。

长默的目的,就是破译这一个个符文。

按照人体各个部位所表现出来的作用,人的双脚,是根基。手中兵器,代表攻击。身上的铠甲,代表防守。心脏,阵法的核心,头部,阵法的运行枢纽中心,面具,则是这一套阵法护山疑阵。

也就是说,这一道禁制之所以会以女子的形态出现,是因为面具位置所对应的符文所显露出来的作用。

随着芽须的一寸寸侵入,女子双脚的形态渐渐溃散,化为一个个充盈着力量的符文。

目前,长默已经差不多破译了这个符阵的根基部分。

他驱动着疫草一点点前进,同时记录下一个个符文…

“怎么,对符阵感兴趣?”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长默退出内视,德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正巧,长默想向他请教关于符阵的事,当即将记录下的纸递给他。

“请公公看一看。”

“这似乎是个禁制符阵,最基础组合的框架,并不完整,很多符阵都引用这个结构。”德胜道。

这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长默压下欢喜,作揖行礼:“我对这些符文一无所知,公公可否教教我。”

符阵,这是晋阶药师之后才会接触到的内容。

以长默的等阶,他现在在名府很难找到能教他这方面内容的人,甚至想找这方面的资料也找不到的,因为权限不对他开放。

他只能问德胜。

符阵,长默的疫力等阶是无法使用,但不代表他的异能没有办法。试一试才知道。

长久的接触,让德胜对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一定了解,少年不会无缘无故开口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

德胜不介意少年身上有秘密,也没有要挖掘的打算,倘若少年当真能登上高位,那会成为他的另一个主子,主子的秘密,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他只要确保,他们是利益共同体,站在同一位置的战友,以及对殿下一样的忠诚,对这个帝国没有危险性,就够了。

所以德胜不多问,只道:“这是药师的符阵,我可以给你解释这个阵法构造以及各个符文的意义,却没办法给你讲解行气之法。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收集一些这方面的术法书籍给你。”

长默大喜,再次道谢。

按照以往,每回公公向皇城走一趟,回来都要萎靡一阵,这一回症状却很轻,长默说话之间跟老太监来到厅堂,陪着坐了一会儿,见他无事,便自行去濯洗,之后回到寝室。按照往常,入睡前联系启淳。

见他如此自觉,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次,和往常的结果并不一样。

锲文通道显现于半空,很快形成天龙王兽浮雕,兽口张开。然而因为久久得不到对面回应,张开的兽口重新合上,继而消散无形。

再一次尝试,依旧这个结果。

长默愣了愣,不由说道:“奇怪。”

“怎么?”公公将头探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_<被安利去玩游戏了,差点玩废,还有人记得我吗…

谢谢淼淼的地雷~

第72章 失联

长默满心疑惑, 仔细回忆昨日通话的时候,启淳最后跟说的内容。

当时实在是犯困了, 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印象。

大概是:我要开始闯祖神山啦,如果接下来偶尔联系不到我, 不要着急。

“有危险吗?”快睡了的自己这么问。

“小意思。”小王子一如往常回道。

大概是一贯来启淳那种浑不在意迎难而解的态度和行动力已经潜移默化对长默进行了洗脑, 让长默对小王子的武力已经有点盲目信任, 他说没问题, 当然就没有问题。

所以早上联系不上,长默不以为怪。但是晚上继续如此…

长默皱皱眉,“偶尔”事件来得太快,让他不得不正视祖神山的危险性。

他怕吓着老太监, 宽慰道:“启…殿下那边没有回应。可能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他之前有给我提醒,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从昨晚到白天公公去了皇城, 错过了听壁脚的机会。听完长默的话,公公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严肃了起来。

作为旁观者,公公是知道王子殿下对于早晚聊天这件事的异常执着与重视的。不到非不得已, 是绝对不会中断联系的。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通话, 对面传来启淳那种夹杂兴奋,吃惊, 激动,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就像沙漠独自行走许久的旅人, 在最饥渴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一袋馅饼和水袋,还有一柄遮阳伞。

那个时候的王子殿下,已经在祖地独自过了整整二年的时间,长久远离同类,离群索居,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天龙王兽狠起来,绝对的意志刚强。但不代表他们会拒绝这种惊喜。

来自对面少年的联系,绝对是独处祖地中的小王子唯一的甘泉。

主动推迟联系?呵呵,以小王子的尿性,没有要求长默必须一整天都陪着他已经是“长大了”“独立了”“克制了”“体贴了”“会为小结契者着想了”好么!

公公有理由相信,小王子的处境不妙。

他表情凝重道:“殿下最后一次与你联系,可说了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长默道:“有说,要过祖神山。”

“哐!”公公张嘴,手里扶的茶盏摔在地上,摔成碎片。

长默:“…”

“很危险?”

公公扶着腿软的脚在椅上坐了下来,问长默:“你知道殿下完全兽化之后的体型是多大吗?”

汽车?哦不,也许有小山那么大。长默回忆士山那场战役在目炫神迷之间看到的形象。

“那是几年前。”公公道:“殿下现在的兽态,只怕又长大了不少。”

他从几案上取过一只茶杯:“这是殿下兽化之后的大小。”

德胜眼光四扫,长默以为他接着会拿大茶壶,结果公公转了一圈,将八宝格上插着莳花的大美人觚搬了过来,放在小茶杯旁边:“这是祖神山。”

长默哦了一声,心想这祖神山倒是不大。就不知这座山有什么厉害之处?却听德胜接着道:“整一座祖神山就是一只吞天兽。”他的嘴巴也跟着张大了:“…”

他瞪着美人觚与小茶杯。兽化后的启淳已经够大了,但和吞天兽这样的存在对比,瞬间是小叮当与巨无霸的区别。

当然,并不是说体型越大越难对付。吞天兽难对付是因为它还拥有巨大的域场。

平时,这只吞天兽是沉睡着的,活动着的是盘桓在它身体上的八只吞天小兽。

这意味着,启淳必须先经历过一场艰苦的战斗,接着才与吞天王兽正面对上。

在启淳进入祖地之前,建章大帝就仔细给儿子分析过,他即将面对的会有三大阻力,一是可能因为低阶契约造成境界迟迟无法突破,其二便是这只吞天兽。

第一点,按照德胜目前的观察,小殿下该吃吃,该喝喝,该升的级照升不误,不仅没有被耽误,似乎还变快了…?

这种违悖常理的现象,公公在经历锲文通道事件的吃惊之后,变得非常淡定了。

公公年老成精,老早就意识到小殿下可能捡到宝了,但是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是宝还是毒草,还需时间验证。

总之,传说中的提早结契会阻碍修行论,并没有在启淳身上发生。

回到吞天兽的问题。当时建章大帝给儿子的建议,是安排在进入狩神士境界之后才去闯的关卡。

因为,和这只庞然大物的战斗,不仅仅是体型的对决,还是“域”之间的战争。

“现在,殿下是什么境界?”

“距离狩神士境界还差一点点,他一直在寻找突破的契机。”

是了,突破的契机。

启淳定是准备在战斗中寻找这个契机。

少年人不怕冒险,勇往直冲,无所畏惧。

真是…

真是太乱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颇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意思。

知道启淳那边可能面临恶战,长默也不敢轻易尝试建立通道,令他分神了。

“这件事…是否要向陛下禀报?”安静了一小会,长默迟疑着问德胜。

公公摇头:“我们凭什么知道殿下在祖地的事情?况且,就算皇廷知道小殿下的行踪,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徒增忧心。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殿下自己。”

还有一点是公公心里补充的,咱家为了站少爷您的队,瞒报了多少事,捅出去,温柔的大殿可能会给他留一口气,暴躁的大帝却绝对的能一只手捏死他,在这个问题上,公公已经走上一条黑道。

一想公公更加哀声叹声。

“今后,还请您多劝劝殿下。”公公道:“他是千金之躯,这个脾气,得改改…”

“公公也不用太过担忧。启淳应当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长默只好安慰。

还好,结契者之间有天然的联系,倘若一方生命终结,一方能感应出来。

目前,长默体内的契约并无异常,至少证明启淳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启淳失联的第一晚,压抑且担心的公公自己的卧室也不去睡了,在长默床下的榻板直接打了个地铺,半夜长默被摇起了几次,确认体内契约并无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受公公的影响,下半夜长默迷迷糊糊终于睡去,接着做了半夜的噩梦,全是小叮当被巨型的机器轮辗过,成为一摊废铁,小白兔被大象踩扁,小怪兽被三百六十度抡飞之类,然后就是跌落悬崖,不停往下坠的场景,隔日醒来,两人都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小心冀冀尝试联接通道,依然无果。

知道亲近的人在冒险,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这导致长默到了名府也有些心不在焉。

“剂量下错了。”培育室里,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长默吓了一跳,赶忙看向操作台,剂量并没有出错,然而自己方才确实是在走神,被抓了个现形,长默有点赧然,回首行礼道:“师兄。”

“嗯。”一名穿着靓蓝色长衫的青年走了进来,放下手中拧着的食盒,用一根长得不像话的手指指指食盒:“我来问问你。”青年道:“为什么把我的菜饼换成墨碇,还有早上的实验记录,你不拿给我,放一枝笔在那里,什么意思?”

长默探头一检查,青年说的两个东西正好端端躺在他的包裹中,特别是他当成墨碇换过来的菜饼,现在正油乎乎跟一叠白纸裹在一起,油渍已经浸透了好几张纸。

长默哭笑不得,连连致歉。

“今天怎么了?”青年问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这个青年姓钟,名松雪,清风楼主人。

这位师兄的名号在药院中大名鼎鼎,例如,他并非药童出身,只是普通人,却身在名府,而他所在的钟氏只是陈氏一个附庸小家族,钟师兄身为小家族旁支,出身很一般,钟师兄无心经营家族事业,变卖家产,租下清风楼,一头扎进药剂调配的世界之中。

他不通俗务,对自己的学术研究已经入迷,在他的世界,学术研究第一,第二第三依旧,其它吃饭睡觉穿衣洗澡朋友人情人生大事,那是什么?

总之,长默认识这位师兄的时候,钟松雪已经把自己饿得轻飘飘的了。

两人的认识还得归功于清风楼那只看门小猪。人为什么要吃饭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钟师兄,钟师兄对这个问题很不耐烦,也很不当一回事,连累看门小猪也跟着挨饿。发展到饿极了的时候,小猪就不得不自己去觅食。

药院的人丁少,很多参加这个课程的学生大都是为了应付,能学习到一些基础的调配知识,将来遇到相关的事务时应付得过去就可以了,很少会租借专用的培育室的。像长默这样上完疫课骑射等其它课程将培育室当成据点的很少,会放食物在这边的就更少了。

一连两天,长默的午餐无缘无故失踪。

第三日,长默多了个心眼,一直跟踪到清风楼,把小猪抓了个现形。

轻飘飘的钟师兄下来了,被猪赃并获地场面弄得个措手不及。

“你的猪偷吃了我三顿午餐。”

“胡闹!”“没出息!”严谨的钟师兄怒斥。然而自己的肚腹不合时宜发出一声轰鸣。

怀带歉意的师兄请长默解决午餐。到了地头,全身摸遍上下,搜刮出来二十来个铜板,只够请长默一碗最便宜的素面。问店家给不给赊,店家不允,长默想要付钱,师兄坚决推辞,严肃坐在旁边看长默吃,伴随五脏庙摇旗呐喊的轰鸣。

“师兄,你多久没吃了?”长默小心冀冀地问面前陌生的师兄。

“…”师兄表情茫然,在想别的。

“上一顿饭,什么时候吃的?”

师兄就掰着手指算了:“…昨晚?不,中午?还是早上?”算不出来的师兄不悦:“问这个做什么?”

长默就滴汗了,眼前这碗素面,搞不好就是这位师兄两天来的口粮。

无论如何吃不下去了。

“一起吃吧。”长默诚心建议,多要来一个碗,将那素面分成了两份。

钟师兄没再拒绝,吃完,摸着肚子,叹了口气。

人为什么必须吃饭?

这件事给长默留下深深的印象,就算在大元府每日里都能遇到的那些整天劳碌饥肠辘辘的庄奴,也少有像钟师兄这样的,把自己饿得这么惨的。让长默几乎又有了种身处末世的危机感。

随后稍一打听,钟师兄的大名如雷贯耳。

隔天长默吩咐装食盒,心里一动,就让厨娘多装了两份。

面对突如其来的食物,小猪激动异常,小卷尾乱颤,它的主人就有节操多了,想要拒绝,长默翻开食盒盖子,又接着饿了一天差点要饿晕的钟师兄:“…”

能让龟毛的德胜点头的厨娘手艺有多好?不说御厨,媲美大酒楼厨师的手艺是有的。那饭菜,无论是家常菜式还是酒席菜单都是信手拈来,色香味俱全,那样子,那配菜,那颜色,夺人眼球,那香味,就像平地刮起铺头盖脸的风,全方位入侵你的味觉…

师兄以及他家的猪,统统没抵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