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孩子的将来,甚至有可能比现在的风涯大殿更加优秀。

这是风氏一族的骄傲,也是老太君的信心。

想至此处,老太君并没有逼得太紧。

“别的不说,老太婆也想念孙孙了,总得让老身看看孙孙。”这句话也是情真意切,亲外孙,哪里没有感情。

而这样的感情牌,才让人更难以推托。

好说歹说才劝走老太君,大帝感觉自己的白头发又多出几根。

这种时候,偏偏结契者不在身边。大帝查阅过上州传来的信息,就皱了皱眉。

那个孩子失踪了。

建章大帝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结契者突然对此事如此关注,为此一直滞留上州。

还有启淳,大帝头痛地想,命星为什么会消失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大帝这边的困惑与苦恼,千年前的星空,却有两颗星星悄然出现。

这是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也是对于猎户张大柱来说很不寻常的一个夜晚。

这里是靠近都荒山脉的一处小村寨,村寨中二十来户人家大都以狩猎为生。

都荒山脉名字带着荒可一点都不荒,各种野鸡灰兔狸子獐獾,然而时节毕竟是到了深冬,今年雪还没下,但似乎更冷了,更加反常的是连日霜雨,这生计就越发艰难了。

这可是一个严冬啊,不仅是那些农户愁,他们猎户也愁。

张大柱愁啊,入冬的时候,他家媳妇就大病了一场,如今挺着个大肚子病恹恹地躺在炕上。这是媳妇的二胎,头胎的大丫如今还是个流着鼻涕要吃要抱抱的年纪,爹娘年迈,老父亲最近冒雨去了一趟山也病倒了,如今家中真是四面萧条,吃完仅剩一点余粮,就要揭不开锅了。

进不了山,张大柱已经接连在家做了几天的小木工了,想着坐吃山空和自己媳妇,辗转反侧,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急促的拍门声在雨夜里突兀地响起。

“谁…谁?”

张大柱听到了,他娘也听到了,披着破棉衣来寻儿子。大山里常有一些鬼鬼怪怪吃人的故事,半夜敲门可不是什么好事,山里人家都信这个,不敢轻易开门。

拍门声持续,终于,拍门的不耐烦,野蛮地破开了院门。张大柱和他娘急了,一人抄起猎刀,一人抄起木枪拦在屋前,就看到一个黑影趟雨过来,背上还背着个人。

“借宿!”那人急吼吼说道,一句话话完,已到面前,大柱跟他娘还没做出回应,那人身形一滑,已经越过木枪和猎刀,站在堂屋正中。

“你你你!你怎么…”

“床!马上清理一张干净的床出来!一人速去请医士过来!医士——专门治骨伤的,有没有?”那人环视一圈,回头毫不客气地吩咐。

豆大的油灯照耀下,只看到来都是个高个子少年,身上灰扑扑的形容有点狼狈,更让人吃惊的是在这样的寒冬中,少年只围了张薄兽皮,几乎半裸的。但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倒是他背着的那人,浑身密密被一张锦裘包着,从锦裘缝隙间还能看到脏兮兮的兽皮。画风很不搭,但诡异的并不违和。

乡间猎户哪有机会看到那么好的衣料,那柔软、华贵又透着暖乎的锦裘让娘俩的眼睛都直了一下,但是更快的,两人就发现了一个更加让他们吃惊的事情——

少年从雨中过来,但是他们身上却干干爽爽,没有一点水渍。

这、这是什么法术吗?

母子被震慑住了,少年气场强悍,充满莫名的压逼感,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母子俩竟没心思往歪处想,也不敢计较家门被闯的无理,满是敬畏地回答:

“没、没有医士,医士要到很远的镇上找。村子里只有一个赤脚大夫,但是村里的人上山打猎受点什么伤,都是找他治好的…”

“那就请过来。”少年丢下一袋核晶。顿了顿又生硬道:“劳烦了。”

两个少年,自然就是启淳和长默了。

他们从那诡异的空间乱流中逃生,又被送到这里。

下着大雨,启淳背着长默一通寻找,找到这个看起来十分贫困又落后的小村寨。

村里的赤脚大夫深夜被请了过来,这个时候老妇人已经清理出一张勉强能躺人的大炕出来。启淳小心冀冀地长默放了上去。

这时距离长默受伤已经至少三天,没有得到治疗,断腿也是长默自己胡乱接上的,后面重新错开,按照大夫的说法,反倒是好事,因为当时长默胡乱接上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再次错开了好过骨头合上之后再重新打断。

但伤口因此变得益发恐怖就是。伤处甚至变黑发脓了,大夫小心用剪子剪开已经粘着的衣料,看清楚伤口的情形,就倒吸了一口气。

启淳的眉头就皱得可以夹死只苍蝇。

长默昏迷着,喂不下麻沸散。启淳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哺给他,最后还在他的唇角上舔了一圈,将一点药汁舔去。

旁边三人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

要挖掉坏死的肉,要正骨,医疗条件太简陋了,麻沸散的效果没有那么好。病人极有可能会挣扎。

猎户过来帮忙,启淳漠然摇了摇手,自己脱了鞋子坐到炕上,抱住了长默。

长默果然大力挣扎了起来。嘴里发出□□,双手无意识拍打,几次三番从启淳的面颊扫过。

“没事的、默默,很快就不疼…”启淳稳稳按住他的挣扎,在长默的耳边轻声呢喃,一双吃人的眼睛却瞪着赤脚大夫,导致他越挖越心虚,最后接好骨,简直要落荒而逃。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挖肉,接骨,上药,一盆接一盆擦脏了的热水被端出去,等到长默全身包扎上药,弄得清清爽爽,换过新衣,外头已经雨声渐息,第一声鸡啼响起。

启淳用清水洗了洗脸,从空间囊袋中取出一套衣衫换上,来到外间,将这户猎户家中情况看了个大概。

“这是什么地方?”他询问张大柱。

第89章 可爱的默默

被空间乱流卷到这里的时候, 启淳已经做好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心理准备。所以听到从猎户嘴巴里说出的完全没有听过的地名,启淳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个村寨叫张家村, 属于丕郡治下的五瑞镇,至于丕郡再往上, 猎户就不清楚了, 对于一个猎户来说, 一个镇已经足够大了, 更别说一郡。

启淳点了点头,又问:“这么说,这里的名府是设立在丕郡了?”

猎户一呆:“名府?那是读书的地方吗?”

启淳也愣住了:“你们这里不进行接疫?神血司呢?你们难道没人觉醒?”

猎户一脸茫然。

莫非他们竟来到异国?启淳眉一皱:“你们皇帝是谁?”

“我、我们皇帝?”猎户有点小结巴:“庆天皇帝呀!现在是庆天三十七年。”

“小、小老爷。”猎户小心冀冀问道:“您、您这么厉害,是山中修行的道士仙人吗?”

在雨中片雨不沾——那是启淳开启了护罩。

平空变出丹药、衣服——空间囊袋。

单单这二项, 都是传说中仙人才会的法术啊!

不是说山中过一日,地上已千年么?也只有山中修行的仙人, 才不知地上的年日吧?

也只有山中的仙人, 才这么地——

猎户饱含敬畏地、偷偷地看了一眼,檐前雨水滴落,俊美少年坐在竹椅上竹椅上沉思,将他这陋室映衬得如神仙居——

自己可要仔细伺候着才行, 倘若能蒙仙人赐下灵药, 自己媳妇的病就能好了!张大柱这么想着。

启淳觉得庆天皇帝与庆天三十七年很熟悉,一定是在哪里看过或听过, 想了好一会却不得其果。

算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屋子里的长默还在沉睡,脸色虽然还是苍白, 但较之前好了不少,启淳凑近去深深地嗅了嗅,再一次闻到了那一股久别了的气息。

他像只大狗那样呼噜了一下,轻轻环着长默,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长默这一昏睡直到晚上才醒。虽然有点发烧,状态却不错,人一醒转,就要吃要喝要解手。

他的腿不能动,启淳去取了夜壶,自荐帮忙扶鸟。长默要自己来,启淳挑挑眉,把夜壶放到长默手上让他拿着,长默哪里有力气,当啷把夜壶脱手掷在炕下,长默有些懵,一双病中湿漉漉的眼睛与启淳对视,难得带着脆弱的水汽。

启淳哪还能捉弄下去,道:“这有什么的,换过衣服的时候,早就看过了。”

确实没什么,但一想到对方是堂堂的一国王子就有点不自在了,这拿在现代,你能想象一个省厅厅长给自己把尿什么感觉吗?那必须是压力很大啊。

但是长默也是憋急了,放弃治疗道:“那你帮我扶着壶。”

启淳“哦”了声,拎着夜壶凑了过来,呼吸喷在长默手背上,眼光下意识定了过来。

一时四目都停在那处松松的带子上。长默莫名尴尬,伸手把他的脸拔拉开:“别看。”

启淳眼光闪烁:“我不看。”

但是,长默把宝贝扶出来的时候,启淳还是偷偷看了一下,颜色很好看的小鸟,还有一点小害羞,眼口先是喷出几小滴液体,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顺畅地释放出来。

好可爱呀,怎么这么可爱…

启淳的脸渐渐红了。

意识到味道有点难闻,长默同样面红耳赤,一时间,两个少年各自脸红着,谁也不去看对方。启淳挤开了殷勤送来热水的猎户大哥,帮长默洗手,洗完又用干布仔细擦,然后喂饭。

碗里是鸡丝粥,启淳看着这碗食物就皱了皱眉,饿狠了的长默却是眼泛绿光,巴巴看着启淳。

“你现在饿过头,得慢慢吃。”

长默乖乖点了点头。启淳吹凉了一小口,给他喂了进去。

伺候人的工作启淳是第一回干,但他在祖地独自历练了那么久,动手能力已经不同以往,只一开始有点生硬,很快就熟练。

一连干下二碗,长默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有力气跟启淳互道别来的情形。

长默知道启淳定然关心大殿的情况,当先把大殿的到来,以及海上的情形告诉启淳。又挑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渭京那边大帝的消息一并说了。然后就聊到两人来到的这个地方。

启淳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

长默□□道:“先说坏消息吧,趁我现在刚吃饱饭,还撑得住。”

启淳道:“好吧,坏消息就是,我们被送到这个地方,貌似跟我们原来的地方不同位面,暂时不知道回家的方法。”

“好消息就是,我跟你在一起。”

于是长默也笑了。启淳摸摸他的额头:“别担心,慢慢来,先养好伤。”

“嗯。”

长默顺从地蹭了蹭,莫名觉得安心。他是真的感觉有启淳在身边是一种幸运,这一回,又是启淳救了他。

想到这里,他问:“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宝盒纸条一事至今启淳仍疑惑不解,和长默一说,长默也吃惊不小,一时各种猜测,却无从得解。

他叹道:“说起来,能从那片空间乱流死里逃生,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很幸运了。”

又说起小红,连忙又问它的情况。

启淳道:“那只怪东西?应该是和我们一起传送过来了。但没见着,以后慢慢找吧。”

长默担心:“它什么都不懂,会不会出事?”

启淳不怎么在意:“放心吧,这里没有异能者,大概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它。”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长默终于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接下来,启淳专注致力于帮长默改善伙食一事。

隔日,他以极短的时间入山打了趟猎,在张大柱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拎了一堆野鸡野兔回来。龟毛的殿下要求每一只都取用,只取最好的部位炖用。浪费食物的行径看得张大柱代为心疼不已。

当然也不能算浪费,因为被挑剩下的就便宜猎户一家了。他家大丫第一次尝试到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大翅膀的滋味,猎户老娘也第一回品尝喝鸡汤喝到吐的感受。

当天晚上,一锅被掠去浮油的骨汤,一锅用最好的精米煮的野菜粥就端过来了,看着简单的食物,粥里煨了两只野鸡炖的鲜汤。

长默现在的食物必须以清淡为主,以猎户一家的手艺,只能做到这了。

长默被启淳喂得肚子溜圆,启淳就花费时间给他揉着肚子。

因为床上躺久了四肢酸麻,揉完肚子,接着给翻翻身,揉揉腿。

接着给长默擦洗身体,帮他的手臂换药。

小王子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长默转。

长默很尴尬,尽管在恢复了些力气之后,小解他已经可以自己来,擦洗身体也只是让王子殿下一旁配合就好。但还有一样却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启、启淳。”

“默默?”正温情脉脉抱着他小寐的殿下立刻睁眼。

“是口渴了吗?想喝水?”

“不、不渴…”

“腿酸了?还是伤口疼?”

“不是…”长默气弱:“我要解手…”

“哦。”殿下立刻去拿夜壶。

“不是这一个…”

启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偷笑,眼弯弯的。

“默默,你在不好意思吗?”

“快点吧!”长默简直□□。“你、你扶我去吧…”

殿下的回应就是直接抱着奔向茅厕而去。

啊!天知道多难为情。

像一个婴儿一样被抱去如厕,手忙脚乱地解着裤子,忍着痛尽量不碰触伤口地坐下来。为了维持平衡,腿必须架在小凳上,等终于劝走还想留下来的殿下,用这种奇葩的姿势如厕…

等制造出让人难堪的声响与毒气之后,再被重新抱回去…

尊严,那是什么。

所以说,人真是不能有什么事,一旦出了事,感觉自己已经是废品了。

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能给自己用手纸…

长默偷偷掩脸。

长默尴尬得不行,这一次是鸵鸟了老半天,才将这股尴尬的情绪平复起来。

他光顾着自己尴尬了,当然不知道,在他偷偷掩脸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的启淳亦翘起了唇瓣,再次笑弯了眼。

殿下怕他的小结契者炸毛,只敢偷偷笑。如果可以,他简直想变回兽身打个滚。

默默好可爱啊!殿下暗戳戳想。

这么可爱的默默,好想亲一亲,摸一摸,往脸上蹭,往身上蹭,各种蹭蹭蹭蹭蹭蹭!

殿下脑中闪过各种没羞没臊的想法。

啊!怎么办,好像更喜欢默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看这纯纯的恋爱少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