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哪种想法,都被深深压在心底。

而对太子殿下的来意,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了,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太子这是准备将军部作为踏板,给他这位相好的镀资历来了。

想通此节,多少都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轻视。

理所当然的,第一回见面,这些人就给长默打上佞幸之流。

这么想着,这些手握大权的重臣有一些眼光就不太客气。

其中,以坞城公的表现为最。

坞城公是谁?他是这处军机要枢的头头,在座诸多大臣的长官。

也是刚刚拍桌子骂垃圾的人。

坞城公位列三公,和逐渐被边缘化的容国公不同,坞城公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他的家世深厚不说,个人资历也非常强大——单单是担任过神血司三十年大司主,现任的琥珀夫人还是他的入室弟子这一条,就令很多人对这位老怪物不敢掉以轻心了,所以,就连名府那位脾气古怪的小脚老头,对他也很客气。

而坞城公其人,脾气更是出了名的火爆出了名的臭,骂起人来劈头盖脸,声音哄亮,如山洪爆发,据说很多被骂的人当时的心情都恨不得去死一死。

他也是目前大昊朝中硕果仅存的敢和建章大帝拍桌子的人。

不巧的是,坞城公不仅个性强,还挺有原则性,虽然这种原则性不至于连太子想给他的小情儿镀个金这种小事也容不下,但不可避免就是不爽。

所以,他这个头头明知道呆会儿有那么号人要来,会议室中依然没安排他的座位,对于坞城公来说,一个靠着太子宠爱,用不怎么光明的手段爬上来的人,还不配。

而对方的表现果然也没有让人期待得起来,军机处的会议都快结束了才姗姗来迟,不过坞城公也没打算等人就是了。

心中打定主意,既然过来镀金,那就划个地方给他好好呆着,老老实实别出来烦人,更别想插手他军部的事务!

想到此处,坞城公就把眼光收了回来,耸拉眼皮,懒怠得抬一下。

殿下不傻,军部里面的异样,他一进来就感应到了。

不过,他也就挑挑眉,没发作。

事实上,自打长默上京,殿下就一直处于一种春风得意中,整天心情美滋滋,虽然早朝之后略有烦恼,但以他现在这种甜蜜蜜的状态,略有不满也是一闪而过。

他牵着长默的手坐下,开口之前,两个人还跟新婚中的傻白甜一样相视笑了一笑,那股子柔情脉脉的腻歪劲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完全视一屋的臭脸和尬脸为无物。

更让人吃惊的是,太子殿下握着青年的手,下巴略抬,居然还一副要给大家宣布个好消息的语气:“坞城公,我给你带了个人,他可还不是军部的人,说好了,就先借你半天。”

言下之意,就先借半天,半天之后,你们还想要人,得看你们诚意。

看,殿下其实还是这么小气,本来大殿的意思是直接给长默一个专使的身份参与军部的事务,他原来就有点不乐意,觉得这会大大分摊掉两人相处的时间,现在看大臣们的态度,就更加的不乐意,中二立马发作,变成这套说辞。

听完,就是一脸入定样的坞城公脸皮也抽了抽。

殿下啊,您还真把自己的人当成了香饽饽了啊!

可是真的、真的只有您一个人这么认为好吗?

本大公甚至已经决定把他当个屁放了,不是军部的,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谁有时间应付这种公子哥儿啊?哼!

所以坞城公皮笑肉不笑,嗡声嗡气说:“能让殿下赏识的当然是个人才,不过殿下,半天是不是太少了,军部这么大,半天都不一定逛得完啊哈哈哈!”

殿下:“…”

他把眼睛从老婆身上拨出来,看向老坞的眼光已经有点阴森森了:“如果坞城公就安排人逛军部,我不反对。”

他说着站起了身,用眼神给长默鼓励了下,淡淡道:“人我就放在这里了,下午我来接人,还请坞城公照料一二。”

坞城公不以为然道:“是,殿下请放心。”

一群人恭送启淳离开,长默还想开口询问军部里面的情况,结果启淳一离开,坞城公竟然真的请他逛军部,随便指了个武詹事给他人就走了,连跟他废话一句也懒得。

倒是有一二个属官像是要跟他搭讪,结果,已经走远的坞城公一声大吼,有那么点意思的马上也缩回头,回自己岗位去了,只有那武詹事,很客气地立在前头,打着手势示意他跟上。

一下子,这地方对自己的排斥以及坞城公的强势,长默算是体会出来了。

他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郁闷的是,说去逛军部,好些地方,却被告知军事机密重地,不能进。

武詹事倒是有问必答,然而过了一会儿,长默也放弃了籍此跟他套套话,打听一些信息的想法了——虽然启淳在来之前已经系统地跟他说了军部的大概情况,对于人员和里面的势力分布,职司已经有所了解,但对军部具体事务的安排和进展,就只有询问这里面的人才清楚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原本是奔着帮忙治疗几名被红丝污染的军士而来,大殿的意思,似乎还想让他参加对红丝的研究工作。他不在军部领职,其实真的有点是出手帮忙的意思,长默原本以为一过来就会直接被领去几名需要治疗的军士处,结果却是被陷进这种尴尬的情形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父子俩合伙给坑了。

不过想起大殿的嘱咐,他还是耐着性子跟这位武詹事沟通,想把大殿交代给自己的事办了。

这边,坞城公在这边他自己专属的办公官署才落座不久,文件也只看了两份,见过一拔下属,又因为停滞不前的工作进展发了通脾气,愤怒地咆哮“废物!”“垃圾!”“你们谁能解决这红丝我管你们谁当爷爷!”

他也是气疯了,从红丝被送过来,目前进展为零,反而有数人因操作不当搭了进去,对此坞城公除了“蠢货”他真的是懒得评语。

目前只有寄托名府那边了。

发了脾气之后有些泄气的坞城公正喝茶消解情绪,就见武詹事过来,就知道太子那位小情儿要出妖蛾子了。

坞城公显露出一脸厌恶。

果然,如他所料。坞城公不怎么耐烦地听完武詹事如此这般的禀报,挥了挥手,一脸蔑视:“既然舒舒服服的逛园子不乐意,那就带他去,既然他擅治疗,军部大营里每日需要缓解狂燥症的军士多的是,你直接带他去就是,这种小事,不用特地来征求我的意见。”

心里却是特别不屑的:啧,好好的太子宝贝疙瘩不当,跑来给下等军士们当廉价劳力?

他就算今天累死累活呼哧带喘地治疗个一百人,也只会得到大家的耻笑,不能改变大家对他的任何看法。

军部还缺这么个低端治疗的疫师?

不过,有些人爱自降身价,自甘下贱,坞城公也懒得理,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脸。

哪知武詹事听完他的话,却是神色古怪地解释:“公爷,不是的…他说他擅治疗,是想给那些染上了红丝的军士看看。”

“什么?”坞城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忙拿巾帕擦脸。

不怪坞城公这么激动,这些染上红丝的军士,是军部的最高机密,不是谁就可以看的。

目前,帮这批军士治疗的疫师不下数百,其中包括坐镇名府现在已经不大出世的那些老怪,除了大府主,全都刹羽而归。

而大府主出手一次,因为特殊的原因,也告知坞城公必须想别的办法,就摇头不再出手。

如果长默真有本事能治疗这些军士,那可太好了,甚至就像上面赌咒所说的一样,坞城公甚至认他当爷爷都成,这解决了他一大头痛以久的难题啊。

然而,坞城公听到武詹事的话,却只有冷笑。

他以为他是谁?

又不是过家家,这种事能随便碰运气。

连名府的老怪们都束手无策的事,他以为他能解决?

就凭他那资质?听说是个下等!靠着太子大批珍贵丹药支撑,今年才勉强灌体成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所谓!

还是说,他以为治疗这些军士,跟治疗普通的入魔一样,管他成不成功,随便试试?

可是,他想试,他还不愿意拿手底下的军士冒险。

坞城公想着,满脸讽刺,一口回绝。

想想还不屑,边用巾帕擦着脸跟下边一起办公的属官吐槽:“年轻人,以为有着太子宠爱就了不得了,啧啧啧,依早朝上的情形,未来是凤是鸡,可还不一定呢!”

属官也很不以为然,不过他们没坞城公那么牛,不敢像他一样嘲讽,只含糊打了个哈哈。

坞城公又想起一事:“对了,按照约定期限,名府的人今日该来了吧?”

属官应道:“是。这一次听说那边似乎是有了些进展,今天圣女会亲自过来治疗。”

“哦,清霜那丫头还不错。”坞城公夸了句,心情好转了不少,听说有了进展,不由得对今日即将到来的名府来使有了不小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从没胖过的钱包,白团梓和灵的地雷么么哒~

第157章 红鸾星要动

坞城公一口拒绝之后, 以为对方这下子该知难而退了,哪知不一会儿武詹事又来了, 这次啥也没说,就拿了块长策宫的令牌。

坞城公的眼睛又瞪得鼓鼓的。

长策宫, 那是风涯大殿的地盘。

这下子, 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不过, 长默竟然有风涯大殿的令牌, 倒是令坞城公有些意外。

这一小块令牌,代表着大殿认可了长默的身价。这让坞城公有一点惊奇。

其实,从早朝之后,一班老家伙就略有猜测, 现在猜测竟然成了现实。

为什么,以大殿的身份, 他是最该站在反对的一方才对。

坞城公不太能理解, 不过,倒是稍稍冷静了些。

为了给这些军士治疗,连大殿的令牌都拿出来了,也是挺拼的。

坞城公皱着眉, 耐着性子写了张手书, 拿给武詹事,让他去营房领一个现在已经被当做是标本看护了起来的军士给长默。

想了想不太放心, 这些军士入魔时本性泯灭,可不管你是谁谁谁的宝贝疙瘩,虽然认为长默自不量力, 没事找事,但殿下把人送过来,总不能伤了。所以还是嘱咐了一声:“带两个人一边守着,别伤着人。”

武詹事应诺下去,坞城公也就把这事抛却脑后了。很快又听名府来人了,心中一喜,决定亲自过去瞧瞧。

长默被领到一间营房里,看到一名全身被锁着禁制异能锁扣的军士,心里就一叹,知道坞城公终究不信任自己。

否则,虽然他没办法一口气将所有感染红丝的军士治好,治疗几个还是可以的。

结果,坞城公把他当自不量力的年轻人想要强出头了。哪怕他拿出大殿的令牌,他也就送过来一名受伤军士了事。

到了这会儿他也挺没意思的,牛不喝水他也不愿意强按头,总不能一而再自讨没趣。所以长默摇头不再多言,专心运转异能帮那军士查看。

他沉吟少许,武詹事一直在旁边守着防止入魔的军士伤人,看长默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如何?”

长默道:“不难。”

武詹事声音不由提高了:“所以您能给他治疗?”

长默应道:“嗯。”

武詹事道:“那公子快施展妙手吧。”转开脸,神色却是鄙夷。

武詹事是认为长默在吹牛了。

人家名府里的大疫师们围在大桌子边一起讨论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结论的事,你看到一盅茶就理出头绪来了,呵呵,你怎么不上天呢?

就是要演戏,也演得敬业一点好吗!

他心里已经认定长默在作戏,所以,在长默跟他说可以了的时候,不仅没当回事,脸上更是冷漠一片。

熟能生巧,这算是长默第五次疏理这种红丝,感觉上便游刃有余多了,甚至额头都没有见汗。

不过,可能是因为长时间锁上禁制的关系,使这名军士体内的能量流通滞涩,治疗完毕,他皮肤上黑色的暗纹一时没有消解。

长默又仔细检查了一翻确定没事,收了异能,跟武詹事道:“他现在没事了。只不过这段时间损耗严重,等他醒转,还需及时服用一些丹药,以补充这段时间亏损的精元。”

武詹事道:“哦。”

“至于体表上的暗纹,除去禁制,等他体内异能自行运转疏通,自然会消去。”长默说着,一挥手,把锁住军士的禁制解除了。

“唉…”武詹事叫了一声,阻止不及,还好,军士现在正处于昏睡中,并没有危险举动。

他心想,演得还真像,随便捣弄一下,就说人给治疗好了。然而好尴尬,邪纹都没消,呵呵呵,等一下会消失,骗鬼吗?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武詹事冷漠脸,他现在已经完全认定长默是个骗子,并且还是个掩耳盗铃的妄想狂,看向长默的眼光完全是看智障的眼神。

长默也发现了武詹事的态度不对,回头看到他的神色,也无话可说了。

“好好照料这位军士。”他只淡淡丢下这句,抬脚离开了。

看看时间,因为和坞城公来回扯皮占去了老大时间,就这么会,竟然和启淳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今天这一趟,还真是出力不讨好,关键是事情做的实在不漂亮,回头给大殿交工作报告,这完成度低得连他自己也不忍卒视。

长默是真郁闷,在没展露能力之前,被质疑情有可原,他没有想到,在治疗之后,还是照样被看扁了。

军部四处栽种绿树和异草,暮春之际,一片碧绿深遂。

只是长默心情不美丽,沿途风景自然给无视了。

路过一条砖石通道,与一队人擦肩而过,也没怎么在意。

这一队人明显是军中之人,气势非常肃杀。

特别是领头的青年,一身武服,腰间夹着盔帽,一刀扶着大刀,看起来十分威武。

双方交错已经过了十来步的距离,领头的青年身形蓦地一震,止住了脚步。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名抿着唇眼神坚毅的武将瞬间变脸,双眼放光,一脸猪哥相。

长默还待走路,蓦地听到后面响起了一声惊喜莫名的叫声:“诶诶诶——你是——你是——小默!小默!”

长默一愣,有些意外地回头,一条人影已经欢快地奔到他面前:“小默,你怎么在这里?”

就算衣服不认识,脸也有点模糊了,但这熟悉的画风,还是让长默一下子回忆了起来:“是你。”

“是我是我!”花狼见长默还记得他,眼睛更明亮了,一径往前凑:“你还记着我呢吧?”

长默道:“嗯,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啊呀,这事说起来还拜你所赐…”

长默没听懂,也没当回事,迟疑说道:“你那头大狼…”

“它也好着呢!自己跑回来了!啊呀,说起来,我们有很多话要说,我之前还去找过你,可是你不见了。你怎么在京都,现在住在哪里?小默,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还要谢谢你呢!”

“没事就好…吃饭就不用了。”长默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要的,要不现在去吧!”花狼喜滋滋道。

他的同伴全停留在原地,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长默被看很尴尬,抬步继续向前走路,奈何花狼寸步不离粘着,长默迈一步,他倒退着身体也走一步,和长默保持着面对面说话的姿势。

“真的不用了,你的同伴还等着你,我也有事,就此别过吧!”长默道。

“有事?什么事?啊呀,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谁惹你了吗?”

后头追上来正惊奇看着这一切的武詹事打了个冷颤。

长默道:“没有。”

花狼道:“肯定有,你别想骗我,脸蛋都绷得紧紧的。”

长默:“…”

“为了让你开心点,去吃饭吧,一起去吃饭吧去吧去吧去吧!”

“大武子阁下。”跟着花狼一块的那队人马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颤抖开口:“坞城公还等着你哩…”

花狼表情一窒,好似才如梦方醒似的,一脸纠结。

“啊啊啊啊啊!”他嗷嗷叫了一声,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专注无比:“好吧,现在不吃饭,那你一定要留个地址给我,回头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