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随即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对面一双暗光闪烁的眼睛。

倚着舱门而立,看着她,白色的长袍和银白色的发丝在风里微微抖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从开始到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在这地方站了有多久,这个有着一双暗火般眸子的男人,这艘船的主人。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紧绷和颤抖,苏苏收回手站在原地,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站在门口,所以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苏苏的不安,垂下头,他安静而专著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跳得不错。”

苏苏沉默,目光转向船头那些忙碌船员和士兵。耳边的音乐仍在不紧不慢回荡着,刚才的悠扬,转眼间变得让人心神不定。

忽而抬眸,他朝她轻扫一眼:“继续。”

苏苏一怔。

他唇角轻扬:“我说继续。”

耳旁的音乐声不知怎么变得清晰了起来,夹杂某种鼓声,在头顶。她瞥见头顶一扇窗敞开着,窗台上坐着个小小的身影,孩子的体形,布满皱纹干巴巴一张老脸。

苏苏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冷。

牙齿痒痒的,她下意识想咬些什么,但身边没有糖。银发男子忽然直起身朝她方向走了过来,她弯下腰,朝边上的水桶伸出手。

手腕却蓦地一凉。

抬起头,目光再次撞进那双暗红色的眼底,他看着她,一只手扣在她手腕红肿的勒痕上:“你叫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因为嘴就在她耳旁。

苏苏不语。用力抽手,他的手指就像她手腕上这副冰冷的镣铐。疼痛从红肿处传了过来,在他逐渐施加过来压力下,针刺和火焚般的尖锐。

“你叫什么。”他又问。指尖沿着手臂划向她的肩膀,微一用力,苏苏不由自主靠到了身后的扶栏上:“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女人。”眼底暗光流过,像一点深红色妖火,他的手指扣在了她的咽喉上,她被迫注视着他的脸。

他的脸很白,在银白色的发丝下,白得像最纯净的玉片:“苏苏…”她回答,在她的喉咙还没有在他手指压力下彻底失声之前。

他笑了,殷红色的嘴唇像抹着上好的胭脂。松手,转身朝舱内走去:“阿姆拉。”

“在。”一道黑影闪过,老侏儒瘦小的身形跪倒在他面前。

“让人把她镣铐摘了。”

略一迟疑,老侏儒低头应了一声:“是。”

“尼罗河水位仍然在不断下降,不少地方都露出河床了。”捉起一撮土,放在手心慢慢揉搓,而雷伊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主人奥拉西斯。

顶着烈日,那人一动不动坐在峡谷边,任穿梭于谷中的狂风将身上的斗篷吹落,吹得一把漆黑色长发张扬在肩头四散舞动,而水般清透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底比斯方向,不知道究竟在思考着些什么。

“等孟菲斯的事处理完,也许我们该朝更上游的地方继续察看一圈。”片刻,奥拉西斯忽然开口。站起身一把扯下脸上的蒙巾,随手丢入谷中,他将手指放入嘴里仰天发出一声尖啸。

“但也许就要潜入别国的边境了,会不会惹来麻烦。”见到奥拉西斯起身,雷伊随即将尘土抛开,拍了拍手,随众人一起围拢到他身边。

“麻烦?”淡淡一笑,他扬起手:“不去找麻烦,麻烦也自然会来找你。”话音刚落,一只毛色漆黑的苍鹰突然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停落在他金色的护腕上。

“赫露斯,”伸指在它柔软的翎上挠了挠,这只大鸟禁不住暇意地眯起眼,脑袋在他手臂上亲昵地蹭来蹭去。却不料奥拉西斯突然一抬手,将它猛地抛向半空:“去,告诉他,我得离开几天。”

“哔!”仿佛抱怨般朝他发出一声低鸣,那只漂亮的黑鹰绕着他的头顶轻轻盘旋一圈,随即,朝着底比斯城的方向急速飞去。

“我们走。”

“王,不告知俄塞利斯大人一声恐怕不太…”翻上骆驼,雷伊紧走几步来到奥拉西斯身边低声道。

“告知他?”侧眸,他朝雷伊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你知道他的脾性。”

“是…”低头应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听说辛伽正北上去往迈锡尼。”

眉梢轻挑,奥拉西斯不语。翻身上了骆驼,朝身后众人一个眼神:“我们走。”

“是!”

仅靠着火把和火盆的照明,卡纳克神庙里那座宽广幽深的阿蒙神殿笼罩在梦境般的昏暗之中。走廊中,石柱间,神像旁,到处晃动着祭司们安静而忙碌的身影,仿佛一道道白色的幽灵。每天时至黄昏,为迎接一天的结束,他们必须负责监督着神殿内最后一次清洁工作的完成。

巨大火坛映着伫立在神殿内高达数十米的巨大阿蒙神像,交替出忽明忽暗的韵泽。两旁垂挂着的大幅细纱帷幔在火焰升腾出的气流中缓缓飘动,如同最柔软的指,轻轻缠绕着神像旁冰冷坚硬的石柱,以及石柱下端坐着的一道孤独的身影。

纯白的细麻长袍包裹着他略显纤弱的身体,靠着椅背,一头漆黑中夹杂着数道银丝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身后。他昂首靠坐着,对着神像下那熊熊燃烧的火坛径自出神。

火焰在昏暗的神殿内张扬得刺目,而他静如止水的眼底,却始终折射不出一星半点的光泽。

‘扑叻叻…’羽毛与空气极轻的摩擦,在瞬间将这沉思着的人惊醒。抬起手,几乎是同时那只从门外飞入的黑鹰从他指尖掠过,让他触到了它腹下柔软的羽绒:“赫露斯…”

“呀…”似乎是回应他的呼唤,黑鹰轻轻叫了一声,随即降落到神像粗大的手腕上,慢条斯理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王回来了是吗,”不再理会那只大鸟,他仍旧将头转向火坛。似乎那不断爆裂出滚烫火星的陶罐,是他唯一的焦点:“但又离开了…”

那鸟依然有条不紊地梳理着自己的羽,而周遭仆役则因他忽然蹙紧的眉越发安静到屏息止气。坟墓般寂静的神殿,似乎只有那些熊熊燃烧着的烈焰还能给人一线生命的迹象。

“看不透…”半晌,他再次开口,无神的眸子在火光映射下闪着点点碎金:“他总是喜欢一意孤行,像个孩子…”自言自语着,一丝暗红忽然从他干燥的唇角溢出,线一般,顺着洁白的下颚滴落在他纤尘不染的长袍上:“尼罗河水迟迟不涨,她至今没有出现…有牵连吗…还是…”蹙眉,突然掩嘴,嘴里呛出一声剧烈的咳嗽。

大鸟在神像上惊得一阵扑腾。

“俄塞利斯大人!”一旁守着的祭司似乎见惯了这样的情形,迅速取出一块布,朝那名男子飞奔过来。

还未到他身边,却被他抬手制止:“下去。”

“可是…”

“下去。”

“是。”

等待那祭司的脚步声从耳边消失,他坐直身躯,将唇边残留的血渍仔细抹到指上,随即抬起那只染血的手,对着焰光升腾的火坛,轻轻一弹。

“哧…”血珠没入熊熊烈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火,却在片刻后忽然渗出抹微微的暗红来。映着俄塞利斯苍白中逐渐变得有些扭曲的脸,一种妖异的魅:“战争…”

“俄塞利斯大人,”门外忽然响起守卫低沉的通报:“宰相大人禀报,巴比伦王的使者阿赫那德求见王。”

“沃塔里修斯的使者…”坐直身子,眉心微微蹙起。默不做声沉吟片刻,他抬起头,将轮椅从火坛边滑开:“对他说王身体不适合,由我替他接见。”

“是。”

夜幕又一次降临的时候,远处暗紫色的天空下一道浅浅的细痕。

“主人,”正擦着甲板的苏苏听到头顶响起一阵嘶哑的嗓音:“看到迈锡尼了。”

抬头看到老侏儒瘦小的身影高高悬荡在撤了帆的巨大桅杆上,脸对着顶舱一扇开启的窗。窗内一道身影斜倚着面对着海的方向,暗红色眸子迎风注视着那道深深浅浅于海平面的黑线,片刻,轻声道:“张帆。”

沉重的帆在众人扯动下缓缓升上桅杆。

静寂了许久的甲板上忽然间嘈杂了起来,来来去去的身影,也许是在海上飘了太久,乍见到陆地,不免都兴奋了起来。

凌乱的脚步在苏苏刚刚擦干净的甲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似乎没有看见,苏苏埋头不停擦着,在头顶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下,擦得很用力。

第五章

“鲁巴斯,让你看着的那个女人上哪儿去了。”

“刚才还在这里。”

“去找一下,快到岸了,上面吩咐所有奴隶都看紧点。”

“是。”

点燃火把,明灭不定的光把暗沉的船尾照得亮了点。拿在手里环视一圈,除了偶然经过的士兵,的确没了刚才一直跪在甲板上擦洗着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从刚才到现在,也不过就是短短片刻工夫,稍不留神她跑哪儿去了…

走到舱门前把他插到门旁的架子上,鲁巴斯搓了搓手朝里走去。

鲁巴斯块头很大,以至整个过道随着他的进入变得有点拥挤,随着船身忽然毫无预警地一阵晃动,他一头撞到边上的雕塑上。低低诅咒了一声,刚站稳脚步,耳边随之响起一阵凌乱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声音来自厨房,厨房离他就几步远的距离,门虚掩着,在摇晃的船身里一下一下荡着。皱了皱眉,他几步上前将门一把推开。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眼看到那个擅自离开他视线的女人脸色苍白地站起身,鲁巴斯一把搭住门框,斜睨着她略带惊慌的眼睛:“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想进来拿些…”呢嚅了几声,后面的声音,低得让人根本听不清楚。鲁巴斯也不想费神去听她什么解释,一天只有一顿饭,所以经常会有奴隶偷跑进厨房偷东西吃的事情,见怪不怪。当下一撇头,他朝外努努嘴:“快靠岸了,跟我走。”

“好的。”应了一声,苏苏蜷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低头朝门口走去。

“站住。”走到鲁巴斯身边时,冷不防被他开口叫住。他的手依旧撑在门框上,让人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苏抬头看了看他。

“张开你的手。”

苏苏一愣,目光依旧茫然对着他的脸,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张开你的手。”突然抓住她紧握的右手一把用力撑开,及至见到她空空如也的掌心,没来得及出声说些什么,他的喉咙已被苏苏闪电般挣脱他钳制的手扣住。

身子顿时僵住了。

喉咙里挣扎出一些模糊的声音,仅此而已,一些白沫很快从他嘴角流了出来,带着些粉红的色泽。

快滴到苏苏手指的时候,她的手一松,看着鲁巴斯沉重的躯体闷然栽倒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厨房,顺手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从厨房外依次经过,转到楼梯口,径自上了楼。

直到那些脚步声消失,苏苏低头朝地上的人看了看。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半张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他要说什么?塞娜被切断了脖子的时候,她半张着的嘴里又想说些什么。

苏苏从他头顶跨过,小心翼翼。裙边掠过他下巴的时候他全身突然一阵抽搐,苏苏听到自己心脏猛地一声尖叫。

一个失神。

缓过劲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彻底不动了,咽喉上插着把切水果的刀,刀把握在她没有温度的手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无法控制的颤抖,眼看着那人咽喉处的伤在自己手指颤抖下越扯越大,暗红色液体从里头汹涌而出,不到片刻工夫已蔓延到她脚下。

苏苏听到自己牙关上下碰撞发出的声响。

眼角一些冰冷的东西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爬,有点痒。她抬手用力抹去,手心划过带出一丝腥咸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想吐,却又莫名地让她颤抖个不停的手指安静了下来。

苏苏吸了吸鼻子,在四周逐渐腥膻起来的空气中。转身把架子上的油灯熄灭,就着一片迅速压下来的暗沉,摸黑走出厨房的门。

走道里没有人,和预想的一样,看到船接近岸,所有人都在船舱或者甲板为靠岸做准备。苏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想,她连自己从什么地方来都想不起来,但对于某种时候一些突然折射到脑子里的东西,她的感觉往往会非常强烈。

像是一种本能。

苏苏走向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到那儿之前会经过船员的休息舱,休息舱的门半掩着,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里面粗鲁的说笑声,没错,他们都去了甲板。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同通向顶层的楼梯是分开的,口朝天开着,像是口井,边缘围着半圈扶手,还有一块在底层所有监督者离开时会盖上的青铜板。板很沉,上面缠着圈粗大的锁链。

还没靠近阶梯口,已能感觉底下沉闷肮脏的空气,透过那个洞口从内缓缓溢出。这味道现在对苏苏来说已经很熟悉,巴在阶梯边朝下看了看,里面被火把照得很亮,还能听到领航者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的引航鼓的声音。苏苏看到离她最近的一名奴隶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用力摇动着船桨,木然的眼神,似乎除了眼前的这根木头,什么都无法再让他有所关心。

苏苏退后了一点,用了点力,轻手轻脚把边上盖子拖向阶梯口,盖子同阶梯口合拢的时候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在四周不断传来的波浪声中几乎细不可辨。苏苏站起身,把锁链顺着盖把绕了几圈。

就在这时舱门忽然开了,一泻而入的火光绕过转角隐现出两道长长的影子,随之,身后的走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

苏苏闪身隐入边上的墙壁凹口,凹口不大不小,刚好容纳她一人的深度。

“等会见到鲁巴斯让他把人锁起来。”

“是。”

“趁早把人先编排一下,免得到时候乱,王不喜欢这样。”

“是。”

“等等,这盖子怎么回事。”脚步在通往底舱的阶梯口停住,其中一人弯下腰,抓起盖子上那把粗重的链条:“安图尔他们都离开了?”

“我不知道,没接到要他们全都离开的命令。”

“打开。”说完话,丢开手里的链子,那人朝后退开半步。等了半晌,却不见后面跟随的人过来把盖子打开。他回头朝后瞥了一眼:“怎么还…”

话音未落,后半截话已被喉咙里挤压出来的折裂声所替代。

血液随着空气的抽离堵塞在他头颅的两侧,他眼睛被迫瞪得很大,一眨不眨望着身后那道从角落里隐现的身影。他记得这个女人,几天前,他用酒从她头顶缓缓朝下浇的时候,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折射到他眼里,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快感。

扣在喉咙上的手指松开了,失去重心他瘫了下去,重重倒在他同伴的尸体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还有四十三个。

拖着两人尸体走进厨房的时候,苏苏数着自己鼻腔里喷出的急促喘息。

一些风从半掩的窗里吹了进来,有点凉的感觉,散了一室被薰香蒸得有些柔腻的温度。男人从软塌上坐起身,一头银发斜斜滑落,随着他松散的袍子褪至肩下。

身边女奴随即取来披风替他搭在肩头。女奴很美,纤细的手指将披风揉在他肩膀的时候有意无意扫过他锁骨的线条,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指,她顺势弯下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坚实的胸膛。

“王…”贴近他的耳垂,她嘴唇微启,吐气如兰。

他笑,回头吻上了她的嘴,手稍一用力,她整个柔软的身躯便倾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很甜,”深吻过后,他的手指划向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艳,像涂了层薄薄的血:“叫什么。”

“娜娜…”

“娜娜,”手指沿着她的唇角划到她细嫩的脖颈上,她脖子上的皮肤几近透明的白,隐现一丝动脉,在皮肤下妖娆地扭出淡青的色泽:“我会记得你的甜。”

话音未落,女奴一张沉溺在他温情下的脸突然间僵窒了,死死瞪着他逐渐转黯的眸子,她一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喉咙,一手在他胸膛上一阵乱抓。

他松手,淡淡看着她从自己膝盖上滚落,连带那件披在他肩头的披风。她在地上蜷着身子一阵抽搐,不到片刻,重新归于平静。

尖锐的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刮痕,粉红色,带着一线血丝微微鼓起,像片不听话的嘴唇。他低头在那上面抹了一指,一片猩红随即在粉色表面上漾开,变淡,然后又有一些细细密密的暗红色液体从微鼓的刮痕内溢出,转眼,凝成一小粒圆珠。

站起身,他朝身旁垂首而立的老侏儒扫了一眼:“看来我们离岸很近了,阿姆拉。”

“是的,主人。”

“我们的客人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不知道,主人。”

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主人。”瘦小的身影行了个礼,无声退出门外。

看着门在眼前合拢,男人轻吸了口气,随手把松垮的袍子拉拢。又一阵风吹了进来,温润惬意的感觉,他走到窗前,把那扇半掩的窗户一把推开。

桌上的油灯熄了,月光倾泻而入,无声缠着他的身体,通体一层柔柔的银白。

突然一道暗影破门直入!

伴着道劲风几乎无声无息掠向他伫立在窗畔的身躯,却在不到一步之远的距离像是猛撞上一堵无形的阻碍,一个反弹,嘭然撞到他影子所停留的那堵墙面上。

“来了?”眼底没有任何惊讶,他回头,朝那个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身影轻扫一眼:“等你很久了,苏苏。”

苏苏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浑浊的光线下,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里两颗星星。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蹲在原地不动,苏苏看着他。

他收回手:“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苏苏不语。

看了看窗外安静的夜空,复又重新望向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