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小脸看着地面濒死的妖魔说。

“你可以的吗?你又有了治疗的能力?”袁香儿大喜过望。

当初白篙树的果实, 是具有强大的治愈能力宝器, 袁香儿将他种进土里的时候, 也曾有些斟酌不舍。

想不到如今这个一丁点大的小白篙竟然生出了同样的天赋能力,真是意外之喜。

白篙小小的身体发出蒙蒙亮的白色微光,他扇动身后薄薄的翅膀,降落下去,绕着丹逻来回飞了几圈。

丹逻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出一口气来。

袁香儿将白篙接回手心,小小的男孩子已经累得直喘气。

“抱歉,我还太小了。”小男孩有些羞愧, “只能帮到这么点。”

梧桐的树灵阿桐薄翅翕动飞过来,伸手摸白篙的脑袋,“小白已经很厉害了呀。”

袁香儿:“是的,谢谢小白,真是帮了大忙。”

白篙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他真的伤得很重,如果他住在这里,我可以慢慢为他治疗,不过他好像是水族?是不是要住在水中好一些。”

是的,既然将丹逻带回来了,要将他安置在哪里也是一个问题。

袁香儿扶着院子中的石桌思索起来,手中的触感冰凉,她低头看向石桌,桌面石头的纹理起伏变化,仿佛蕴藏着山川大地。这张自己从小就趴在上面练字画符的石头桌子,是师父余摇炼制的一个小世界。

袁香儿有了主意,运转体内灵力和石桌相连。

再看之时,她已经置身于桌中世界。

蓝天绿草,丘陵起伏。

一呼一吸之间,袁香儿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在那样亲切地欢迎这自己。

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师父当年从身后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掌,把自己所学一点一点教导给她。

很快流转在筋脉中的灵气和脚下的大地,远处的山脉,乃至这里的每一片细小草叶勾通联系到了一起。

她从那位温柔的师长手中继承了这个小世界的控制权,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袁香儿抬手摸了一把脸,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运转灵力,脚下的大地随着她的心意缓缓发生改变,深深陷了下去。

丹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水底,躺在了一个小小的湖泊之下。

阳光透过晃动的水面,投下斑驳的色彩,柔软的水草摇曳在他身边,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似乎有着不少人在说着话。

一个梭状的阴影出现在水面边缘,它的投影滑过丹逻的面孔。

那是一艘船的床底,一艘他曾在水底看见过无数次的小船。

“推到这里就可以了?要整个推进去吗,乌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像是一只年幼的小狐狸。

“推推推。三郎,锦羽,把它推下去,我们好跳上去玩一玩。”

“咕咕……咕咕咕。”

柔软的水草贴着丹逻的面孔,正在迅速生长。

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可以看见水岸边一位年轻男子的倒影,他正向着湖心伸出手施展催生植被的木系法术,

“水底这样就可以了吗,阿香?岸边是不是也要种植点什么?这里空间很大,布置漂亮点,以后乌圆、三郎、锦羽和弟弟他们也可以时时进来玩耍。”那个人说。

“有道理,那就在湖边种点芦苇,再来些果树,辛苦你来帮忙,时复。”

萧萧苇草一丛一丛地出现在水岸边,似雪莹白,如絮茫茫。

那个人类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在,她手持一截竹枝,沿着湖岸边走边专心致志绘制着什么。

“歇一会吧,阿香。这么大的阵法太辛苦了。”她的使徒这样和她说道。

“没事,最后一点了。”女郎脸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挂在下巴尖,吧嗒一声打破冰凉的水面,掉进水里来,在水面荡开一阵温柔的涟漪。

沾着朱砂的竹枝笔走龙蛇,曲终收划,阵法天成。

似乎起了一阵风,天地间的灵气开始汇聚,无形的气流慢慢成为一个旋涡向着这个法阵。

这是聚灵阵,柔和的灵力汇进了湖水中,滋养着水底受伤的妖魔。

“他好点了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一个狐狸耳朵的少年脑袋从船沿伸了出来。

“我们要不要丢点吃的东西进去?吃点东西才好得快,小鱼干可以吗?大鱼正好吃小鱼。”猫耳朵的少年贴着他露出脸蛋。

“不行吧,我看人类钓鱼都是用虫子的,鱼应该喜欢吃虫子,让锦羽去抓一点蚯蚓什么的。”说这话的少年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咕咕咕……咕咕。”

躺在水底的妖魔始终睁着双眸,眼前碧波摇曳,水草含烟,一舟如旧,-->>

人间温柔。

“至少在最后希望也能为你做些什么。”

“阿逻,加油,这个世界没了我,你也能找到很多的朋友。”

……

保住了丹逻的性命,顺利完成河伯素白的嘱托,又开拓了石桌小世界的新用途,袁香儿很开心。

晚饭的时候边吸溜着师娘煮的酸辣粉边把在两河镇的经历说给她听。

“河伯素白吗?”云娘诧异道,“他是你师父的朋友,从前时常来家中做客,有时候他会带着一位身着黑袍的朋友。”

“想不到,他已经仙逝了。”云娘叹息一声。

晚上的时候,袁香儿端着衣物去澡房洗澡,正巧碰见了化为天狼打算进浴池的南河。

“别跑呀。”她一把逮住她的小狼,“我帮你搓背。我保证就洗洗,绝不捣乱。”

“师父是水族,大概很喜欢泡水。我们才能有这么舒适的浴室使用呢。”袁香儿看着浴室里的浴池,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也是和丹逻一样的水族。

小小的银狼背对着袁香儿蹲在浴室的地上,任凭袁香儿给他打满泡沫,刷洗后背的毛发,一小搓湿漉漉的尾巴摇得正欢。

“干什么变得这么小,”袁香儿从一旁的浴池中勺出温水,慢慢把小狼狗从头浇透,边洗边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话,“明明什么都做过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呀?”

突然之间,人形的肩膀和脊背**的出现在了袁香儿的视线中,紧实有力的胳膊伸过来,一下把袁香儿扑倒在烟雾氤氲的水中。

滴着水的银发贴着光洁的肌肤蜿蜒而下。那属狼的男人低下头来舔她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浴望,

“如果不变得那么小,我会忍不住。”

干啥啥不行,使坏第一名的袁香儿一下翻过身来,按住蠢蠢欲动的天狼,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说好这次不捣乱,必须先洗干净。”

“别变回去,就这个样子。”

“再跑用天罗阵啦。”

浴室的水声响了很久,氤氲的水气都带上了一股浓郁的甜香。

大概是真的把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清洗过了,才花费了这样长的时间。

……

在两河镇一战成名的袁香儿成了许多人口中的传奇人物,对她的称呼也从自然先生家的小徒弟,正经变成了袁先生。

找上门来求助的人渐渐变多,可惜的是这位袁小先生似乎行踪缥缈,时常不在家中。

“云娘,阿香今日在家吗?我三姑家的表弟想请她帮忙点个金穴。”隔壁的花婶站在院门外往里看。

“哎呀,她不在呢,不知道又溜到哪儿去了。”云娘抱歉地说道,视线不好意思地落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自从发觉了小世界,袁香儿将里面多翻改造,成为一个供大家消遣放松的世外桃源。

时不时入内居住几日。

此刻的桌中世界已和去岁全然不同,不再是单调无边的荒野丘陵。

花木成圭,草长莺飞。藕花湖上,荷叶田田。湖边木屋数楹,轩窗临水。

或有乌圆顽皮,领一众小妖呼啸而过。

或有野鹤横渡,狐曲悠悠。

湖面之上一只天狼伴着袁香儿水枕轻舟,风船解月,懒问人间世事。

这一日,袁香儿在摇摇晃晃的扁舟内小憩,

她明明闭着双眼,却似乎又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船头上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素白前辈,你怎么来了?”袁香儿爬起身来。

“今日老夫是来辞行的。我心愿以解,再无牵挂,可往来生。”素白拢袖行了一个大礼,“先生所为,素铭感五内,却无以为报,或有一言相赠。”

“尊师困于南冥,非人力所能及。但得徒如此,惠泽众生,合应有绵绵福萃,或现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袁香儿一下从梦里醒来,朗朗乾坤,淼淼烟波,四野无人,唯有南河在舟头打坐。

哪里有梦中河神。

尊师困于南冥,非人力所能及也。

梦里,那位前辈似乎这样对她说。

……

袁香儿趴在小舟的边缘找寻水底的丹逻。

人身鱼尾的妖魔慢慢在水草丛中滑过。色泽浅淡的鱼尾纱绢一般摇曳在幽暗的湖底。

作为水族,一度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尾部,丹逻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但那个人类却将他安顿在这片水域,为他设阵疗伤,时时看顾。

时隔数月,断尾已经逐渐恢复,他依旧在活在这个世间。

丹逻浮上水面,露出半截面孔,一言不发地看着船上的人。

袁香儿取出两个酒盏,“听说你喜欢喝酒,我特意准备了一壶秋月白。喝一杯吗?”

她注满两杯酒,向前递出一杯。

浮出水面的妖魔慢慢靠近,绕了半圈,终究看着她不说话。

袁香儿倾倒酒杯,将酒水倒入湖中,“我就当你喝过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摊开手心,一团莹莹发光的鱼线抽出丝来,向着远方蜿蜒而去。

“素白前辈的鱼线,可寻想寻之人,可解无解之路。”袁香儿看着丹逻,“你知道我此刻心里想的是谁的名字吗?”

丹逻的眼眸突然亮了,疑惑而带着一点莫名的希望抬头看向她。

第113章

袁香儿坐在南河的背上飞行在旷野之中,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石英罐子, 里面装着一只半截尾巴颜色浅淡的黑色小鱼。

此刻正值傍晚, 金乌西坠,落日熔金, 天边霞云淼淼,江山一碧万顷。

为了不惊吓到人类,南河飞得很高, 脚下滑过丝丝缕缕的浮云,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两道银链似的河流蜿蜒交汇到了一起,合而奔之,涛涛东去。

袁香儿:“到两河镇了呢。”

那只黑色的小鱼贴着罐子的底部, 看着河流交汇处那小小一块的城郭,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香儿手掌中飞出一道细细长长的鱼线, 缥缈游丝向着斜阳的方向延伸, 银白的天狼乘风追逐其后。

云霞尽染之时, 莹莹生辉的细线投向地面一座热闹繁华的城镇, 没入了一户庭院典雅的富贵人家。

落地之后,听见厢房中传来一声声婴儿嘹亮的哭声, 一路寻觅飘摇的丝线顺着哭声坚定地没入了窗户中。

庭院里穿锦着缎的丫鬟们满面都是喜色,

“夫人终于生了,还是位小少爷呢!我高兴得几日都睡不着。”

“谁说不是呢, 老爷夫人这般慈善为怀, 膝下却一直孤单, 如今可喜天赐鳞儿, 后面才是享福的日子呢。”

袁香儿皓腕之上手镯微亮,祭起了遮天环,隐去身形。

他们避开人群,小心进入那间屋子。

屋子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这是一个殷实富裕的人家,喜得子嗣的热闹欢欣还不曾退去,照顾婴儿的奶娘和丫鬟在屏风外窃窃私语,新生的婴儿被安置在一个柔软的小床内。

“小少爷肩头的这个鱼形胎记真是特别。”

“是啊,不仅状态像鱼,头顶还带着一抹红,活灵活现呢。”

“老爷看了很是高兴,说这里有个吉利的说头,叫锦鲤游肩,是大富大贵的命格。现场就给少爷取了名字,就叫佑鱼,佑鱼少爷。”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少爷生在这样的人家。必定是有福之人。”

女人们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仅留着一位中年的嬷嬷在屋内看守,忙碌兴奋了一天的嬷嬷坐在角落里,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

她在半睡半醒时睁开眼,依稀看见一位浑身黑袍的俊美男子站在光影中,扶着婴儿床向内看去。

仆妇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傍晚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翻飞着细小的尘埃。

哪里有什么俊美郎君?

小少爷的手伸出了襁褓,在阳光里抓着什么,发出令人欣喜的笑声。

是睡迷糊了吧,真是位可爱的小少爷,必定是有福之人。嬷嬷笑眯眯地再次闭上了眼。

南河和袁香儿隐匿着身形站在窗边。

人类刚出生的幼崽看上去稚嫩又可爱,南河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位就是你说的河神素白吗?)他有些好奇地向襁褓内张望。

袁香儿:(是的,是素白前辈的转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这位前辈受师父所托,到我的家乡找到了我。)

俩人在脑海中说着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悄悄话。

(这么说人类在死亡之后,还能够转世投胎,用这样的法器就能寻觅得到吗?)南河看向袁香儿手中那一捆莹莹亮着微光的鱼线,眼眸也有些亮了。

(但也未必每一次都生而为人呢。说不定变成一只小猪,一条小鱼,或者干脆是一棵树。)袁香儿把鱼线收进袖子里,搓了搓了南河的手,(即便还是人类,也不再是前世的那个人了。)

她想起昨日在睡梦中,素白前辈和自己告别之时的那些对话。

“太好了前辈,这么说您能够转世投胎,我们还能找到您?”

那位前辈有些无奈:“虽是这样说,但新生之人会有全新的记忆和身躯,已经不能再算是老朽了,而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今日之后世间便再无我素白。”

袁香儿的笑容又凝固了。

“你不必为此难过,虽然素白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但我依旧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一趟旅程。”白发苍苍的老者浅笑轻言,看淡生死,他只是挂心自己的友人。

“丹逻他身为妖族,天性率真而固执,我担心他过于执拗于我的离世,一世不能摆脱心结。”他立在船头,低头看着水底,看着水底那一度身受重伤的朋友,“他还有很长的生命要过呢。所以我想着请你告诉他,死亡并不算是彻底地消失。”

袁香儿张了张嘴,心中忍住不住地难受。

堪破生死,物我两忘,成为超越生命的存在,大概是所有修行者的最终目的。但千百年来,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

即便是师父那样豁达淡然之人,依旧心甘情愿地被拦在了情之一字上。

素白转回头看她,问了一个比较难解的问题:“袁小先生,你觉得判定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为何,依靠的是我们的肉身还是灵魂?”

这个问题难住了袁香儿,她两世为人,穿越重生,即便脱离了躯体,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同一个人。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带着记忆重生,而仅仅是自己的灵魂托生到一个动物或是妖魔的体内,没有了往日的记忆,那么袁香儿也会觉得那是另外一个生命,不再是自己本人。

“或许,关键在于记忆?”袁香儿带着点迷茫,这个问题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还是过于深奥,“应该说用这具身躯感受体悟世间的善恶,所产生的点滴记忆,所塑造的三观思维,总总方面,才成为我袁香儿这个人。但凡缺乏其一,都不能再算是袁香儿了。)

“真不愧是自然先生的弟子啊。难得这样年轻却又通透,有了你,这世间或许再多一层变数也未可知。”素白笑吟吟地点头,他的模样渐渐变得浅淡,“我去也,珍重,我的-->>

朋友们。”

(阿香,怎么哭了?)南河轻轻推了袁香儿一下,把她从恍惚的回忆中唤醒。

她摸了一下脸,脸颊有了一点湿漉。

(说起来都明白,终归还是舍不得啊。)袁香儿叹了口气,瞅着没人注意,伸手圈住了南河的月要,把脸颊贴在他带着温度的胸膛上,难得地撒了个娇,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手中的鱼缸已经空了,黑衣长袍的丹逻站在小小的婴儿床前,正低头看着床内小小的男婴。

他断了的鱼尾不曾完全恢复,化为人形的双腿也就虚软无力。需要以手撑着床沿的栏杆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但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襁褓内那个新生的生命。那个稚嫩,幼小,充满生命力的小小人类。

手腕上束着封条的铁链微微响动了一下,丹逻向着那个全新的生命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奇怪的幼崽,他不是素白,可以说和素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却莫名让丹逻有了一点熟悉和安心的感觉。

丹逻的手指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却又无从下手。

那个婴儿却在这时候从襁褓里挣脱出了一只手,柔软的小手一下抓住了丹逻手指,发出了快乐的笑声,糯糯的小嘴还吐出了一个口水泡泡,

好傻,这怎么可能是素白。丹逻想着。

不过确实有点像,素白他不就是喜欢傻乎乎的笑吗。

婴儿挥动双臂之时,露出了一小截肩膀,那白嫩的肩膀上有一块小小的黑色胎记。

形状像是一尾鱼,自由自在,游动无拘,额头染着一抹红色。

原来并不是在天地间彻底消失了,而是还在呢,只不过换一种方式活着罢了。

丹逻那颗一直以来被什么东西压着的心,突然就觉得松了。似乎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轻飘飘落在了实地。

(丹逻他好像笑了。)南河对袁香儿说。

(啊,真的。原来他也会笑啊,大半年的时间了,我以为他只学会一种人类的表情呢。)

离开此地之后,袁香儿坐在南河的背上,飞行在天地间,手里捧着那个透明的小鱼缸。

“素白前辈说,让我带你来看一看,好使你不再那么难过。”她对着鱼缸中摆动着鱼尾的丹逻说话,

“现在我就带你去里世。那里是妖魔的世界,灵力充沛,遵循着你们自己的法则。你在封印中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好好在那里生活吧。”

或许他并不愿意,但丹逻是以人类为食的妖魔,袁香儿身为人族,这是她权衡之后做出的决断。

此刻的脚下是云林落日,万顷青山。古朴而深沉的天狼山脉很快出现视线中,在那万叠青峦深处蕴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进了里世,我就把你手腕上的铁链封条给解了,找一个风光秀丽的湖泊把你藏在湖水下,你觉得呢?”

“我没敢和乌圆他们说,不然那些个小家伙可能舍不得你,会哇哇乱叫地跳起来。”

袁香儿说着话,一路飞进天狼山,在一处空山无人,水光潋滟的湖泊上悬空停下。

他们离着碧波荡漾的水面只有一臂之遥,通透漂亮的石英鱼缸被袁香儿举在水面,丹逻身上的枷锁已除,但这鱼缸上早已细细绘制了封印妖魔的法阵。

只要这一松手,小鱼缸带着丹逻一起沉入水底,会让他陷入长久的沉睡之中。

这一沉将是百年身,丹逻醒来之后或许浮里两界的通道早已不可寻觅。那时候袁香儿也早已不在人世,他们彼此之间更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是渡朔的翎羽,是他让我留给你的。”袁香儿将一片特殊的羽毛放入透明的鱼缸内,让它漂浮在水面,“虽然简单了些,但是遮蔽你的身形不让误入的妖魔发现应该没有问题。等你醒来之后,你还可以留着用。”

“对了,时复还送来了很多芦苇的种子,他让我撒在湖水边,这样你一百年以后醒来,这里的风景会和你的家乡很像,或许你就不会觉得那么不习惯。”

袁香儿发觉自己的话有些琐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多。

距从两河镇回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天天看着湖底的那条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看着他严重的伤势一点点变好,尾巴慢慢地长出来,心里也就对他渐渐多了一份熟悉感。

已经不再能像当初那样冷冰冰地锁住他,也有了离别之时的不舍之情。

“之前捆住了你的双手,此刻又强迫你进入里世,真是抱歉。”已经是最后了,袁香儿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你还有什么需要吗?请说给我听,我尽量都为你办到。”

丹逻和从前一般,沉默无言,甚至连尾巴都一动不动了。

就在袁香儿的手指将要松开的时候,透明罐子里的小鱼,突然摇动尾巴游了半圈。

袁香儿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但南河突然说了一句:“你如果想留在浮世生活,现在就开口,否则便没有机会了。”

罐子里的小鱼又游了半圈,就在袁香儿以为他应该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