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请求攻打连岳。

端木峥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压下烦乱的心绪,放开了抓着女儿的双手,垂落到身侧,依然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沉声,抑制不住的狂暴杀虐之气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说道:“不,本王要亲自攻打连岳!”

“是!末将等愿追随王爷!”

于是大炎和连岳的战争,再一次浩浩荡荡的爆发了。

当消息传到大炎京城,朝中百官人人惊诧,当日便有上书弹劾端木峥的奏章,在御书房内堆成了山。

君皇帝任由着那成山的奏章堆在那儿,连眼角都不去瞥一眼,而是召了朝中几位大佬入宫商议,一直商议到夜深人静,商议到了天边发白,新是一天又即将到来,这几位大人才从御书房内退出,一个个面上有着疲惫之色,神情却奕奕,看起来一个个都亢奋得很。

“老王妃,没想到贵府的王妃竟还活着。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朝着端木老王妃说道,“不过这么多年来,为何竟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出呢?也不知那连启明将我国王妃囚禁,是想要做什么?”

这话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一个女人,在被另外一个全天下都知道喜欢她的男人囚禁了十七年,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啊。

端木老王妃顿时脸色一沉,却又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帝师大人的声音:“章大人,你对老夫的女儿有什么意见?”

这章大人连忙转身朝帝师大人行礼,笑着说道:“帝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也是感到高兴啊,端木王妃可是帝师大人您唯一的女儿呢。”

看着他的笑脸,帝师大人脸色沉凝,冷哼一声便走到端木老王妃的面前,拱手说道:“老王妃,听说我那女儿还活着,老夫自是十分高兴的,不过若是老王妃你也有所介意…”

“帝师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宁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我端木王府的媳妇,帝师大人你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老王妃你能这么想,老夫自然也高兴,就怕有些人恶意中伤,害我那女儿辛苦回来,也不得安宁。”

老王妃闻言轻笑,说道:“老身倒是要看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到底能如何的中伤?宁清虽是女子,但也是曾为我大炎立下汗马功劳,天下百姓有多少曾受她恩惠?其实随便的几句中伤就能抹杀的?”

两亲家互相说着话,朝皇宫外走去,留下身后几位大臣,或神色诡异,或笑意盈盈,或戏谑的看那几位同僚一眼后飘然离去。

而在御书房内,君皇帝等到所有的大臣们都离开之后还一个人坐在御案前,皱眉沉思,然后提起朱红毛笔,在面前那从北疆送来的折子上写了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准!

门外有喧闹声响起,然后听到凤楼在外面娇滴滴的喊着:“皇上,奴才进来了哦!”

好像有人在意图阻止他的惊扰圣上,“啪”的一声被凤王爷给一巴掌拍了出去。

君皇帝若无其事的放下毛笔,看着朱红大字墨迹被风干,收起交给了站在身旁的太监,说道:“送回北疆!”

“是!”

再然后,君皇帝才抬头看向御书房门外,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凤楼袅袅婷婷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的凤美人也是娇艳非常,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他才刚一出现,就让整个御书房内都充斥满了芬芳的香味,引得君皇帝嘴角连抽,看着他问道:“凤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跑朕这御书房里来了?”

“奴才也是有好久没有见着皇上了,怪想念的。”他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边说着,边朝皇上抛了个媚眼。

君皇帝顿时满身的恶寒,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说道:“朕倒是不怎么想要见到你。”

凤美人眨眨眼,神情幽怨好不委屈,随之眼珠一转,说道:“人家刚才听人在那儿说,说是端木王妃竟还活着,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就想来找皇上您确认一下。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嗯!朕以为这事儿早该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才对,怎么,你竟是到现在才知道?”

他眨眨眼,嬉笑着说道:“哦~竟是真的还活着?这…这下有得热闹瞧了!”

他那眉眼弯弯兴致盎然的模样,让君皇帝看得一阵无语,说道:“两国交战,这是何等严肃的事情,岂容你如此玩笑?”

“反正人家也看着那连启明就觉得讨厌,相信端木王爷肯定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与扶风的边境之上,听说最近也不是很安分。”

凤楼顿时笑容微僵,然后撅着嘴抱怨道:“皇上您这可不能怪我,是三殿下分明抓了那风玉衍,却竟又将他给放了,听说在他成亲之日,扶风四皇子风玉痕闯进新房调戏恬郡主,被三殿下逮了个正着,也是还给了风玉衍,得了钱,也没有分人家一点。”

“哦?竟有这事?朕倒是分到了十万两黄金。”

“…”擦擦擦!

看着凤楼的满脸悲愤,君皇帝不由得心情大好,又说道:“珍宝阁被封,你从中搜刮的钱财应当也不少吧?”

“这不是被皇上您分走了一半吗?”他满腹怨念,眉心轻蹙那叫一个楚楚可怜,那般弱弱的看着君皇帝,问道,“皇上,我说您为何坐着什么都不干的,就有得银子黄金分呢?”

“因为朕是皇上。”

“…”

君皇帝伸手点点身下的龙椅,说道:“要不你上来坐坐?说不得,也只需坐着就能有得好处分。”

凤美人顿时转头四顾,贼眉鼠眼的将御书房各个角落都仔细搜寻了一遍,见周围无恙,便朝皇帝挤眉弄眼的说道:“人家早在好多年前就坐过了,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板凳舒服。”

君皇帝于是被气笑了,甩手便将手边的一方砚台朝他扔了过去,道:“没事的话,就快滚吧,朕看到你就来气。”

躲过砚台,凤楼行礼告退,御书房内就又只剩下了君皇帝。

他独自坐在龙椅上,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黄金扶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确实是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外面的一条板凳坐着舒服。

他站了起来,迈步就朝外面走去,身旁随侍的太监一惊连忙跟上,轻声说着:“皇上,您商议国事忙了一个晚上,该歇息了。”

“朕不累。”

“那奴才给皇上传膳。”

“不必!陪朕出宫去走走。”

“呃…”怎么又想出宫去玩儿了?

端木王府内,老王妃回到了王府,一进门就看到难得在家的小儿子坐在花厅里,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娘,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外面都已经传遍了大炎主动攻打连岳的这件事,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看他的样子,应当是不会怪罪你大哥主动挑起战争这事儿的。”

“那就好。”

“小宸,你有什么打算?”

“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继续留在京城里,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呃,这个…我觉得,我不大适合去战场上厮杀这种事情。”

“混账!你身为端木家的子孙,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看吧,三哥他不就纨绔得连路都快要走不稳了吗?”

“你跟那种废物去比?”老王妃怒,随手抓起旁边的什么东西就要朝他拍过去。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宸公子见状,赶忙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转身便朝门外窜了出去,刚冲出门外,迎面就看到端木啸朝这边过来,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二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母亲回来了,便过来请示,想回去北疆。”

宸公子不由得悲愤交加,窜了过去勾过他的肩膀,说道:“二哥你回去凑什么热闹啊?还是乖乖的继续留在京城吧。”

“可是…”

“大哥他是去救大嫂的,你个外人凑上去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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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敢杀

大炎与连岳的战事刚歇没多久,就再一次的凶猛爆发了开来。

上一次,是连岳主动挑衅,攻打大炎边境之地。

现在,是大炎主动出击,气势汹汹,一副势要打入连岳内府的悍然模样。

大炎民间百姓,顷刻间沸腾了,尤其是在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恩准了端木王爷的此番行为之时,更是无不拍手叫好。

有人说,端木王爷会如此突然的擅自攻打连岳,是因为得知十七年前难产而死的王妃竟还活着,并且就在连岳的皇宫里,于是暴怒之下愤而挥兵攻打。

有人说,连岳的摄政王真是贱人中的贱人,人渣中的人渣。

有人说,十七年前,连岳的摄政王连启明迷恋端木王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将正在怀孕之中的端木王妃劫到了连岳,后被端木王爷救出却在途中难产。没想到竟还活着,还在连岳的皇宫里活了十七年,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顿时遭到无数人的唾弃,说十七年前若非王妃深明大义,以死相挟要端木王爷带着世子和郡主离开,不要管她,说不定端木王爷也在那场追杀中陨落了,端木王爷若不在,北疆边关何人能守?连岳犯境谁人能挡?连岳厚颜无耻阴险卑鄙,又有谁人能悍然出击?

又有人加入围殴,说世间两大仇恨,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寻常老百姓尚且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堂堂咱大炎的端木王爷?连岳该打!那连启明就是个渣渣!

消息迅速传递,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青州峄城,最近的这月余而来,也是格外的热闹,尤其是明荣郡王府内。

为何?自然是因为璟世子的大驾光临,并且还意图向大小姐求亲,却多番被拒。

大小姐是真将他给恼恨上了,看这个情况,在短时间内是没有想要点头答应璟世子的求亲的意思,于是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知为何,突然增多了起来。

似乎他们觉得,能跟璟世子争夺美人的青睐,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大小姐于是越发的恼怒了。

对此,璟世子只能幽怨的叹息一声,他也很委屈的啊,看着那些狂蜂浪蝶围着静儿大献殷勤,他不知有多想将他们给扔出去。

那你倒是扔啊!想想有什么用?

于是“砰砰砰”,十月的湖水已是十分的冷,尽管峄城四季不分明,一年里几乎没有冬天,可那些被璟世子挥挥手就扔进了湖里面的公子们还是连连打起冷颤,然后双手用力拍击着水面,双脚用力在水底下乱蹬,张嘴“咕噜噜”吹着水泡拼命想要浮起来,却还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其中有几个还是会水的,可是却谁也没有要游过去救人的意思,反而还远远的游开,看着那边与他们同行的朋友在水中挣扎,缓缓的朝着水底下沉没,不由得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然后满是惊惧的抬头看向了施施然斜倚在湖中亭内的璟世子。

他们真是昏了头,竟妄想与璟世子去一争高下,又见他一直都脾气挺好,看着他们对荣大小姐献殷勤也没什么火气的模样,便越发的放心大胆,连顾忌都忘记了。

此刻看到他倚栏而望,看着他们在水中沉浮,看着那几个人在水中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一点点的往下沉没,他却依然是那一副浅笑盈盈,温润如玉的模样,似乎他们的性命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们皆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忽觉得心比这十月里的湖水还要冰冷。

荣芩静站在他旁边探头张望,然后冷笑看他,道:“璟世子可真威武,竟跑到这儿来将我峄城的诸多公子爷们都给扔下了这冰冷的湖水之中,这是想要杀人呢还是杀人呢还是杀人呢?”

端木璟嘴角微抽,暗道这丫头真难伺候,或者他该对她做点激烈的事?

如此想着,他摆放在扶栏上的手指摆出了一个独特的手势,顿时有不知藏在何处的黑衣人冒出了头,朝着那已朝水面沉落下去的几位公子飞掠了过去,弯腰、伸手,将人如死狗般的捞了起来。脚尖在水面轻点借力,拎着人又折身返回,落到了这湖中凉亭之内。

在发生着这件事的时候,有人从湖岸边直接踏水而来,本是要下令将这些公子们救过来的端木璟不由得神色一动,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银袍少年,在水面上的身姿,翩若惊鸿,轻轻的落到了凉亭内,朝端木璟拱手行礼道:“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着时,目光从那些歪得横七竖八的公子们身上扫过,端木璟见此,直接说道:“几位公子受惊了,来人,送他们回去好好歇息。”

于是公子们又被拎了起来,扔进放在亭外湖面上的游船里,荣芩静见状也想离开,却被端木璟忽然伸手,给抓住了。

“喂,放手!”

“我不叫喂。”

“你叫什么关本小姐屁事?放手!可别被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事后杀人灭口!”

璟世子看了她一眼,就无视她的叫嚣,再次转头看向那银袍少年,说道:“说吧,什么事。”

大小姐怒极攻心,银袍少年低头垂目,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低头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王爷突然率兵攻打连岳,郡主传来消息,说是她先前去连岳走了一趟,在连岳皇宫里发现了王妃竟还活着。”

荣芩静忽然停下挣扎,睁大眼睛看着这银袍少年,王妃?什么王妃?

端木璟也是怔忪,抓着荣芩静的手猛然收紧,嘴角的弧度也更添了几分僵硬,道:“说清楚!”

“就是公子您的母亲啊!郡主说,你们的母亲还活着,被连启明囚禁在连岳皇宫之中。”

有什么,倏然间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脸上的笑容不见,嘴角的弧度僵硬而又森冷,他抿紧了嘴,神情冷冽。

荣芩静在听到这银袍少年的话之后也是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那双本就灵气四溢的大眼睛越发的水灵灵圆溜溜,随之猛转头看向了端木璟,眼神复杂得让人分辨不出。

她觉得手有点疼,被他握的,若是在往常,她定一把就将他给甩了开,再狠狠的踹上几脚,可现在,她却动也没动一下,只静静看着他,半饷才开口,问道:“喂,端木璟,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她觉得端木璟此刻的表情,让她看着有些害怕。

从来都好脾气的人,一旦沉下脸来,便会显得格外可怖。

他转头看她,神色已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要去北疆,你随我一起去吗?”

她一甩脑袋,轻嗤道:“凭什么?”

“嗯,既你不想去,那在峄城等我也无妨。”

“笑话!本小姐为何要等你?”

端木璟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给用力的拉进了怀里,抱紧。

“魂淡!放开…唔!”

两国交战的事情在大炎传得沸沸扬扬,作为敌对国的连岳自然也不能例外,连岳民间已经对摄政王连启明怨声载道,更有不少谩骂宁清的声音,认为她就是一祸水,祸国殃民。

连岳的朝中也是一片动荡,朝中诸大臣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福宜宫中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峥的王妃,却被他们的摄政王囚禁,封锁了一切有关她的消息。他们倒是一直都知道福宜宫里有个女人,但有关于她的一切却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再加上连启明在连岳的近乎独裁,让他们也不敢过多的打探。

而现在,端木峥知道了他的王妃在连岳,来问他们讨要了!

他讨要的方式真是一点都不温和,连先派个人过来交涉一下都没有就直接率兵攻打了过来,让刚刚因为与大炎的停战而松了口气的连岳诸大臣们,猛的又将心给提了起来。

朝中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摄政王将端木王妃送回大炎,以平息两国的战争。

然而连启明却对这所有的启奏请求全都置之不理,更反咬一口,说端木峥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端木王妃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却竟突然说她出现在连岳皇宫里,这不过就是端木峥编造出来的想要与连岳开战的借口罢了!

他如此说完之后,转身,就来到了福宜宫。

宁清就在福宜宫中,一样的布衣素装,盘坐在榻上诵经念佛,对外界的事情皆都不闻不问。

然后突然,寝殿房门被用力的推开,连启明携着满身的桀气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便将她给从榻上拎了起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而暴虐,整张脸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扥大眼睛死死盯着宁清,道:“说!端木峥他为何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宁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如木头人般的挂在他手上,面无表情,神色木然。

连启明见此,不由得越发恼恨了。

又是这样子,又是这个样子!这十七年来,她从来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除了在刚开始她几次三番的想要逃走,却被他追回时的厌恶,在他出手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逃跑之路时的憎恶,再之后,她就仿似死人一般的,再没有对他有任何表情。

额上青筋暴起,连启明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

然后他甩手,又将她给狠狠扔回到了榻上。

“砰”的一声,身体与木榻碰撞发出的声响,宁清的脸色微白,捂嘴轻轻咳嗽了起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如此来回几次,才将满心的悲愤压下了一点点,又上前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咬牙说道:“是那个木言对不对?他认出你来还是你以自己被挟持助他逃离而让他给你送消息出去?”

下巴被捏得生疼,宁清秀眉轻蹙,脸色更白,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诮和嘲讽,用力喘息了两声,说道:“知道那木言是谁吗?”

“什么人?”

“她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