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兆没啥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算了啦!你这个粘人精。去归去,你可不能乱跑,一定不能玩水的。”

“嗯。四妹一定会乖乖的。”小家伙立刻笑逐颜开,点头如蒜。

“我去拿水桶,你们等我一下。”

006 尴尬不已

与此同时,在老君山脉西边的姚家别院里,却是气氛凝重。

“老何,少爷的情况如何?”青衣小厮看着一人鹤发童颜的老翁着急的问道。每年夏天,他们都会来老君山下的姚家别院来避暑,其实重点不是避暑,而是避人耳目。

因为他们家少爷的病,不能让外人知道。

否则,家无宁日,外有忧患。

他们家少爷的病每年夏天都会复发,每一次病发时,他都会变得力大无穷,性格暴躁,如果不把他送至山上那个洞中的药池里泡足七七四十九天,他或许根本就无法安然的度过夏天。

可是,这一次他却在泡了四十天药浴时出现了意外。他竟突然的发作,而且还失踪了。他们找了一天一夜,这才在离破庙不远处的大树下找到了昏迷中的他。

老何高高的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真是奇怪!”

“老何,我在问你少爷的情况,你奇怪什么啊?你都快要急死了。”青衣小厮急得团团站,看着一脸困惑的老何,心里更是急得不得了。

老太夫人已经闻讯赶来了,如果少爷一直昏迷为醒,他无论如何都交代不了。

要知道少爷可是姚家大房的独苗,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奇怪,真是奇怪啊。”老何闻所未闻,只顾一个人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

青衣小厮忍无可忍,上前就用力往老何肩膀上一拍,大声喊道:“老何,你倒是说话啊——”

“臭小子!”老何被他吓得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伸手用力抓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胡荽,你想要吓死我吗?”

“我哪有?明明就是你灵魂出窍,魂不守舍,神游太空。”胡荽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

老何听他一翻乱七八糟的话,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伸手就狠狠的赏了他一个爆炒板栗,痛得胡荽抱头乱窜。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点点,“老何,你又给我下了什么药?”

老何是一个研药迷,三五二时就会研究一些古里古怪的药出来,他周边的人除了少爷和老太夫人,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荼毒,说白了就是被他当小白鼠来使。

其中胡荽最甚。

“你太吵了,吵得我精神错乱。”

“那你就迷晕我啊,干嘛给我撒痒粉?”

“你错了。”

“我错了?”

“对!因为这不只是痒粉。”

“啊?那这是什么?”

“这个嘛,我正在研究中。”

“什么?”头顶飞过一群乌鸦,胡荽彻底的被老何打败了,敢情他这是往他身上下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那自己该怎么办?是被活活痒死,还是担忧而死?

有没有搞错?他只是担心少爷的情况罢了?

“老何,你快点给我解药,我这样谁来照顾少爷,明个儿老太夫人来了,我一定将你的恶行告诉她。”

老何轻瞥了他一眼,无所谓的道:“你且放心大胆的跟老太夫人说,我只说是为了给少爷试药。到时,你看看老太夫人会向着谁?”

天啊!又来这一招。

他腻不腻啊?每一次都用这样的借口。

只是,他似乎也是真的屡试不爽。

胡荽耷拉着脑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道:“老何,你刚刚为何一直说奇怪?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闻言,老何又沉思了起来,突然他看向胡荽,问道:“臭小子,你给少爷换衣服时,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胡荽歪着脑袋想了想,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块浅黄色的碎布,“少爷手里紧抓着这块碎布,还有,还有…。”

老何一把夺过胡荽手中的碎布,细细翻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些年来那个地方从未有人去过,怎么会有这么一块破口新鲜的碎布?”说着,他抬头不耐烦的瞪着胡荽,“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再吞吞吐吐的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做一个结巴。”

呃?胡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捂紧自己的嘴巴。

“还有什么?说啊!”

胡荽慢慢的松开手,一张脸涨得老红,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少爷的那里…那里…”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再不说,我真动手了。”老何被他气得半死,扬起手威胁他。

胡荽心急,怕又要被老何恶治,一咬牙闭上眼睛,喊道:“少爷的那个地方出血了。”

“哪个地方?”老何听不懂他的意思,这地方那地方的,不说清楚的话,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

“老何,你蠢死算了,那个地方就是指少爷的命根子啦。”胡荽更无语,真是没有想到老何这么不开窍,他这个表情,话又说得那么隐晦,他居然还猜不出来。非要逼得他明明白白的指出来,这要是让少爷听到了,那他…呃?少爷?

胡荽感觉有两道阴冷的目光朝自己射了过来,他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床上不知何时已醒过来的姚宸之,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怯怯的抬眸望去,只见姚宸之的双眼如往常一样如同一潭死水,根本就没有自己刚刚所感觉到了冰冷。

胡荽困惑的皱了皱眉头,直觉自己刚刚是错觉。

他抬步走到床前,语气有压抑不住的喜悦,“谢天谢地!少爷,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少爷,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老何就在这里。”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发呆中的老何。

心生不满,胡荽暗忖:老何真是老了,总爱游神,少爷都醒过来了,他还在那里发呆。

“胡荽,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姚宸之冷声问道。

007 姚宸之

胡荽一惊,不停的挠着脑袋,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少爷,这个…我…你…”

“快点说!我没有耐心听你这个那个,你呀我呀的。”姚宸之不耐的吼道,生平第一次对下人发火。

他自三岁开始就双眼失明,从此生活在漆黑的世界里。可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和热情,他的坚强和乐观、友善,让姚府的上上下下都对他信服、呵护。

其实没有人知道,乐观背后的他,内心究竟是多么的渴望看到五彩世界。

他虽是一个瞎子,但第六感和嗅觉却比正常人要敏锐许多。他天资聪颖,从小就对药材很感兴趣。因为生在医药世家,姚老太夫人从他小时候表现出对药材的兴趣后,就专门安排老何当他的师父,每给他闻一种药材,就向他讲解这药材的产地和药效等。

别人是过目不忘,他是过闻不忘。

世人只知【济世药堂】只有一个让世人钦佩的老寡妇和一个从小就身患残疾的孙少爷,但世人却不知这个身患残疾的孙少爷还有一个医术了得的人才。

【济世药堂】里许多病症的配方都是自出这个残疾少爷之手。

姚宸之突然变得如此暴躁,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可他的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总觉得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其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但是,他很快又自我否决,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却是清楚得很,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他的失明,还有他身上的其他疾病,其实他早已知道这是中毒。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沉醉在医药界之中,兴趣只是其二,自救才是其一。

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奶奶为了自己,一辈子就这样没有止境的辛苦下去。

他从小由姚老太夫人抚养长大,如果不是姚老太夫人的精心教导,他或许不可能乐观的面对一切。如果问这个世上什么东西是他最宝贵的?那答案一定是姚老太夫人。

“少爷,胡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少爷在药池里泡着,我只是去拿食物,结果回来就发现少爷不见了。当下,我就回到别院找人一起上山去寻少爷,最后,在一个破庙的不处发现少爷昏迷在树下。后来,我给少爷换衣服时,发现少爷的那里有血迹,我起初以为少爷受了伤,可我…呃?”

说着说着,胡荽突然惊觉自己说太多了,连忙停了下来。后面的这些如果让人知道了,他以后还不得…

“我终于想明白了。”突然老何一声欢呼,一脸喜色的看向胡荽,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转身朝床那边看去,立刻笑着上前,喜难自禁的道:“宸之,你知道吗?你身上的毒解了,再慢慢的调理和针炙,你的眼睛就能看见东西了。”

他中毒已久,这毒虽已解,却全身却仍旧存有不少的毒素,如若要恢复光明,只能慢慢的清出他体内的余毒。只是,他想不透,姚宸之体内的毒到底是怎么解去的?

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一个不能人事的人,突然就爆发出来。

“那姑娘是谁?”老何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事实摆在眼前,可他们却不知对方是谁?为何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那里?现在人又在哪里?

胡荽看了看一脸疑问的老何,又看了看一脸沉思中的姚宸之,低声问道:“什么姑娘?”

“臭小子,你哪来那么多的话,赶快带人去你当时找到宸之的地方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无论如何,咱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姑娘。”老何伸手又给了胡荽一个爆炒板栗,直接将他撵了出来。

有他在这里,有许多细节他都不方便问姚宸之。

“这个?少爷。”胡荽看向姚宸之。

“胡荽,你速安排下去,带人去山上找一个身上穿着你从我手里拿到的那块布料的女子,你且听好了,这事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免得节外生枝。至于该用什么样的理由,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姚宸之难掩心中的复杂情绪,明白老何的意思,便同意让胡荽去找人。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老君山的西边,杜氏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着香喷喷的晚饭,餐桌上摆着鲜美的野鸡汤,还有一盘香喷喷的野鸡蛋炒野韭菜。下午去一趟溪边,并没有白去,杜雅汐发现了野韭菜,而阿黄在追赶野鸡时,发现了十几个野鸡蛋。

这一下可喜坏了为食物而愁的三姐弟,三个人挑着水提着食物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邰氏看着孩子们手里的东西,开心得直抹眼泪,笑着说总算有东西给杜父补身子了。

“孩子们,都吃饭吧。我先把饭菜端进去给你们爹爹。”放下最后一锅清粥,邰氏看着眼睛放亮的杜雅兰和杜瑞兆,脸上绽开了温柔的笑容,她看向一旁往杜父碗里夹菜的杜雅汐,“雅汐,你照顾弟弟妹妹吃饭,不用等娘亲。”

“娘,我端饭菜进去给爹,你陪雅兰和瑞兆吃饭吧。我顺便看一下爹爹的伤口有没有好一点?”杜雅汐说着,端起托盘就往杜父的房间走去。

邰氏轻轻的拉住了杜雅汐,摇摇头笑道:“还是娘去吧,你不知道该如何服侍你爹。”夫妻这么多年,杜父的事情邰氏从不假于人手。

她很珍惜两个人相处时的温馨时光。

以前杜父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天呆在家里,其他时间全部都随着庄上的壮汉们一起上山打猎。

“娘,我知道该怎么服侍我爹。”她可是专业的医生,照顾病人是她们的专长。再说了,她也实在是喜欢与杜父相处,总觉得他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而且还很有父爱。

邰氏从杜雅汐手中端过食物,不容置否的道:“傻孩子,你赶紧趁热吃。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娘更适合照顾你爹,所以,这事还是我来吧。”杜雅汐看着眸中秋水轻荡,眉梢眼角都带着柔情的邰氏,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松开了手,“娘,那你快点送饭进去给我爹吧,晚一点我再去查看我爹的伤口。”自己真是少根筋,争着抢着要去做明晃晃的电灯泡。不过,爹娘之间的感情,倒是让她心生羡慕。

008 采割草药

邰氏点点头,“你们先去吃饭,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微笑着进了房门。

杜雅兰看着竹桌上的饭菜,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菜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的深呼吸了几口。杜雅汐瞧着心疼不已,柔声的道:“三弟,四妹,你们先吃吧。”

围坐下来,杜雅汐拿起筷子给杜雅兰和杜瑞兆各夹了一个兔腿,催促道:“饿了就先吃吧。”

“我们等娘亲一起吃。”两个小家伙瞧着碗里的兔腿,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齐齐摇头,“二姐,我们还不饿。”

真是懂事的孩子。

看着懂事的弟弟和妹妹,杜雅汐心里又是安慰又是心酸,如果家里条件好一点,眼前这样平常的饭菜又怎会让他们如此垂涎欲滴呢?

杜雅汐当下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家里的条件好起来。

不再勉强他们,杜雅汐放下筷子与他们一起等邰氏。

是夜,竹林里传来了不知名的虫鸣声,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农村里的人,晚上没有什么丰富的节目,一个个都是早早而歇,明晨又早早而起,标准的早睡早起。

杜雅汐一点睡意都没有。

莫名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说她完全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话,这是假的。她也曾惊慌,也曾茫然,但是,从小就靠着坚强面对一个个难关的她,很快就泰然面对这一切。

她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轻声的道:“雅汐,凡事往好的一面想,你现在不是就拥有了一个你梦寐以求的家了吗?”

杜雅汐微微一笑,铜镜里映出了她模糊的笑容,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让这张本就清丽的面容瞬间甜美了几分。她伸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雅汐,加油!”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自然要往好的方面想才能让自己开心,否则,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钻进牛角尖,自己为难自己的个性,不是她的处世法则。

她躺上床,翻来侧去,就是睡不着。怕吵醒跟自己一起睡的杜雅兰,她索性又滑下床,披着衣服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里,静静的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满月。

夜风一吹,混沌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刚刚不停的思索到底该用什么来改善这个家的问题,她有了一个明确的决定。

她决定做生不做熟。

说干就干,杜雅汐连忙又进了房,拿出从苏齐那里借来的医书,认真的翻看起来。并不是她不懂草药的药理,而是她不知道对于这个地方来说,什么样的草药价格高一些?

既然要做,她自然是先从回报率高一点的草药中下手。

这本医书是一本手抄,里面的字并没有什么苍劲有力,或是龙飞凤舞,而是笔划生涩,但胜在工整。这也是杜雅汐所要的,她只需看得懂就好。

一页一页的翻看,时间也在指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杜雅汐看完这本并不算厚实的手抄时,窗外天色已经微亮。她合上手抄,心情激动不已。

灵芝居然是药中的极品,与人参并列。

她知道老君山上有灵芝,如果她能再寻到灵芝,那么家里的生活又如何不发生翻开覆地的变化?想着,脑海里响起邰氏一再强调的话儿,“你们听着,如果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老君山上有灵芝,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家知道灵芝的出处。”

心渐凉。

杜雅汐知道,灵芝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邰氏和杜父看到灵芝时,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见天已亮,杜雅汐也没有再上床睡觉的想法了,悄悄的拉开房门,背着竹篓拿着镰刀就朝昨天挑水的小溪方向走去。昨天,她在溪边发现了不少鱼腥草,虽然这东西不是很值钱,但是有胜于无,那一片鱼腥草割下来晒干,也许能换几个钱。

老君山上她这段时间是不可能再去了,近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值钱的草药,目前看来,她只能从身边这些普通的草药中下手了。

溪边的那一片鱼腥草长势很好,远远的就能闻到它的味道。

杜雅汐小心的趟过小溪,站在鱼腥草边,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她放下竹篓,动手开始割鱼腥草,也不知是这里的人不知道鱼腥草能入药,还是旁的原因,溪边密密麻麻长的全是鱼腥草。

很快就割满了一竹篓的鱼腥草。

杜雅汐伸手捶了捶酸痛的腰一会,接着又弯腰采割。

先割多一些,再一点一点的背回家去吧。

“雅汐,雅汐…”

“二姐,二姐…”

耳边传来了家人焦急的呼喊声,杜雅汐连忙停了下来,应道:“娘,我在溪边。”糟糕,她忘了时间,也忘了回家一趟告诉家人她的行踪了。

经过昨天的事,她们一定以为她又跑到老君山上去了。

不一会儿,邰氏便一脸焦色的跑到了溪边,当她看到站在鱼腥草中间的杜雅汐时,重重的吁了一口气,随即又拧了拧眉头,问道:“雅汐,你一大早就来割这些草干嘛?”

她打量着地上一堆堆的鱼腥草,心生疑惑。

这个孩子,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娘,这是鱼腥草,可以入药的。我准备割回去晒干拿到药堂去卖。”杜雅汐挥着手中的鱼腥草,笑着解释。

“你又不识药理,怎可随便就采药去卖呢?这些草,溪边到处都是,你确定能药堂会收吗?”邰氏还真是不敢相信杜雅汐,凭她一个从不接触医术的人,又怎会识得草药呢?

这药就跟吃去了食物一样,稍有不慎,那可是要人命的。

杜瑞兆伸手轻扯了一下邰氏的衣摆,仰头看着她,道:“娘,二姐是懂药理的,你忘了吗?昨天二姐还帮爹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连爹爹都说了,用了二姐的药后,感觉好了许多。”

他昨天亲眼看着杜雅汐熟悉的捡药草,分药草,晒药草。

他,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