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宸之笑了笑,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提及随他一起上京入宫的事情,他就问一下准备的情况。”

“上京入宫?”杜远砚面色诧异。

邰氏不由的抖了一下,目光中夹带着担忧和诧异的看向姚宸之。

“杜大嫂,无忧到时间喝奶了。”丽婶从邰氏的怀里抱过无忧,交到了奶娘的手里,另外一个奶娘,也从杜远砚手里抱过无虑。两人抱着孩子去了老夫人隔壁的屋子,那里是孩子们在松院休息的屋子。

老夫人的目光在杜氏夫妇的脸上扫了一圈,就挥手摒退了花厅里的下人,只留下丽婶。

姚宸之在提及上京入宫时,仔细的观察了杜氏夫妇的表情,见他们眸底的诧异,心里不禁浮上多多疑问。

杜雅汐在听到上京入宫时,表情不对。

现在杜氏夫妇也一样。

这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派人查了一下,并没有查出杜家与京城有什么关联,可现在他们的表情却是很明白的告诉他,这中间是一定有关联的。

一众人等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就替姚宸之解释,“远砚,这事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告诉告诉你。听说皇太后和后宫嫔妃误用了销魂膏,前段时间,两个孩子研制了一种专门用来戒销魂膏的戒瘾丸,皇上看了苏大人的奏折,就让人送来密旨,让这两个孩子入宫去为皇太后和嫔妃们戒销魂膏。”

“皇太后?”邰氏惊问。

虽然她极力的克制着内心澎湃的情绪,但还是表露了一些出来。

老夫人和姚宸之看着她,心里的疑问就更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邰氏听到皇太后时,反应就更大了,她好像认识皇太后?

突然,脑前闪过一个念头,老夫人瞪大双眼,吃惊看向邰氏,目光又看向杜远砚。难道…难道她是玉家的丫头?

邰玉凤?

邰?玉凤?

对了!邰是玉家老夫人的姓,玉美凤是当年那玉家嫡小姐的闺名,难道她就是玉美凤,离家后就改从了母姓?

细细的端睨着邰氏,老夫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真是老眼昏花了,以前一直觉得对邰氏有一股莫名的亲近,原来大家是旧识。不过也算不上是旧识,毕竟自己是在她的及笄礼上看过她一次,那时客人多,她记不住自己也是正常的。

回想一下,她正是在及笄礼那天晚上与私奔的。

不过,玉家对外宣称,玉家的二小姐突然生病去逝。后来,便由庶出的大小姐代其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

杜远砚抬眸迎向老夫人的目光,心知老夫人已经猜到了一些,便扭头看向丽婶,道:“丽娘,麻烦你带瑞兆和雅兰去花园里走走,我有事要跟老夫人说。”

往事不宜太多人知道,而他也不想让尚未成年的儿女知晓,便让丽婶带他们出去,回避一下。

“是,亲家老爷。”丽婶点头,伸手牵过杜雅兰的手,唤了杜瑞兆,三人一起出了花厅。

花厅里,就只剩下杜氏夫妇,姚宸之,杜雅汐和老夫人。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像是在酝酿该从何说起。

杜远砚端起一旁的茶,一连喝了几口,然后撂在一旁,一脸凝重的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远砚相信你现在已经猜出了一些。事实就是你猜的那样,玉凤就是当年在及笄礼与人私奔的玉家嫡小姐。而我,外头对我的身分有诸多猜测,其实,那是因为玉家故意放了的消息。我真正的身分就是玉凤的表哥,我从小由姨母抚养长大,我和玉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奈何玉凤是玉家唯一的嫡小姐,而且还被内定为太子妃,眼看着及笄礼后,指婚的圣旨就要下来,我们不想屈于命运,便就一起逃了。”

玉家?嫡小姐?私奔?太子妃?

杜雅汐愣愣的看着爹娘,终于明白,为何爹娘身上有一种普通百姓所没有的气质。原来,他们竟有这样显赫的身世。

心里面同样为爹娘敢于为爱的行为而感动。

姚宸之也是很惊讶。

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么的关系?心里同样为岳父母的爱情而喝彩。

一旁坐着的邰氏,忽的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玉凤有一事相求。”

“你坐下来说。”老夫人颔首。

邰氏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杜远砚,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满都是深情和无悔,她移目看向老夫人,轻道:“老夫人,密旨下来,只敢不去不行。在玉家人的心里,我和远砚早已不在人世,而皇太后自然也不会希望有我的存在。”说着,她就看向杜雅汐,“雅汐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皇太后看见了,一定会猜到她的身世,所以,我不想她上京入宫。”

见老夫人不说话,邰氏又道:“我们一家人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我不想有任何的改变,也不想孩子们有什么危险。”

邰氏的话,身长在名门望族的老夫人自然是明白的。

“玉凤,你放心!我…”

“祖母。”姚宸之皱紧了眉头,见大家都朝他看了过来,他硬着头皮,道:“刚刚苏大人派人找我过去,说的就是宫里的新密旨。”

闻言,老夫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心里浮过不好的预感,“难道密旨是指定了入宫的人,而这个人是…”老夫人看向杜雅汐。

姚宸之点点头,“就是指定让雅汐入宫。”说完,他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唉——这可怎么办?

如果雅汐不入宫,那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如果雅汐入了宫,还要为那皇太后戒瘾,那么她誓必就会被皇太后认出,这么一来,怕是又会有危险。

这可怎么办啊?

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邰氏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一张脸瞬间就苍白如纸。

杜远砚伸手过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抚,“玉凤,你别急!老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老夫人看着邰氏,轻道:“玉凤,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雅汐有事的。这件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幸亏咱们还有几天的时间,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娘,你要相信祖母!”杜雅汐起身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头靠在邰氏的膝盖上,“娘,我一定会护住你和爹的平静生活,你放心!”

这句话,杜雅汐不仅是对邰氏说,更是对自己保证。

邰氏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心里的不安被她的话抚平了不少,“好!娘相信你!”

杜远砚看着她们娘俩,满目温柔。

172章 姚思维的狠

迎上杜远砚的目光,杜雅汐伸手握紧了杜远砚的手,“爹,你从小就教导雅汐,面对事情不能逃避。密旨上指明了让女儿入宫为皇太后她们戒去销魂膏瘾,女儿就一定得去。爹娘放心,女儿一定会想办法周旋,平安而归。”

抗旨不遵是不可为之的。

既然如此,她就只有向前迈步这一条路。

人生如棋,而棋局瞬间万变,常常一枚棋子就可以决定一盘棋的胜负。

如今她已在处身在棋局中,手中之棋不可不落。

杜远面点点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爹相信你!”

姚宸之见大家都情绪低落,虽然表面看着已经安抚了杜氏夫妇,但是他知道,杜氏夫妇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陪着雅汐一起上京,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好!有你在雅汐身边,爹娘放心!”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杜氏夫妇,道:“远砚,你们一直没有到姚府的花园里走过,现在就让两个孩子陪你走走吧。”

杜雅汐会意,连忙帮腔,起身拉着杜远砚和邰氏的手,道:“爹,娘,走吧!让女儿和宸之一起陪你们走走。”说着就凑到邰氏耳边,“娘,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邰氏与杜远砚相视一笑,两人起身朝老夫人行礼,然后由女儿和女婿陪着去了花园。

天气很好,三四月份的阳光还不毒,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姚家的花园很大,景致也很好。

可是,此刻的杜氏夫妇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雅汐,你不是说有话要跟娘说吗?”邰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杜雅汐,杜雅汐点点头,就对一旁的姚宸之,道:“宸之,你陪爹四处走走。我和娘到湖边的凉亭上坐一会。”

姚宸之点头。

杜远砚就道:“你们娘俩,好好的聊。我和宸之再走走,晚一点咱们直接回松院,在那里汇合。”

“好!”邰氏点头,转身和杜雅汐亲昵的挽着手朝湖边的凉亭走去。

掏出手绢,把石凳擦了一遍,杜雅汐就扶着邰氏坐了下来,“娘,你坐。”自己也挨着坐。

邰氏携过杜雅汐的手,看着她还是忍不住担忧的道:“雅汐,你自小就患了心悸痛这毛病,其实是因为娘怀你的时候,中了一次毒。或许,你的病就是那个时候带来的。幸好天犹见我怜,让你成为怪医之徒,终于摆躲了那病的纠缠。爹娘心里对你是最愧疚的,而你总是那么乖巧懂事孝顺,如今有宸之和老夫人疼你,我和你爹自是欣慰的。只是,这一次,娘真的担心。”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当年,玉家的人连她和杜远砚都可以痛下杀手。如今若是让她们知道了雅汐就是自己的女儿,怕是她们为了脸面,更是容不下。

名门望族,看似风光无限,可这后面是如此的残酷,她是经历过的。

她实在是担心杜雅汐这一趟上京城。

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一家人谁也不用踏进京城一步。

“娘,你和爹对自己一直存有内疚之意,可这不是女儿要的。女儿一直不缺爹娘的疼爱,就算我的心悸痛与那个有关系,那也不是爹娘的错,而是玉家人的错。现在女儿已经好了,爹娘真的不要再内疚。”

面对女儿的安抚和劝说,邰氏笑着点头。

杜雅汐轻轻的靠在邰氏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却是异常的坚定,“娘,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好!”

想了想女儿的变化,邰氏点头。

“好!娘相信你!雅汐是最棒的。”

这边,姚宸之陪着杜远砚沿着湖边而走。阳光普照,微风习习,行走在阳光下的花丛间,入目又是绿意盎然的景致,平如镜的湖水,让人身心舒展。

杜远砚指了指湖边的石头,道:“宸之,我们爷俩去哪里坐坐。”

“好。爹,你小心一点,别湿了鞋子。”姚宸之扶着杜远砚,两人一起上了石头,挨着坐了下来。

杜远砚望着如镜的湖水,心里却是波澜荡漾不已。

两人静静的坐着,良久,杜远砚才打破了彼此的沉默的道:“宸之,上次爹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结果?”

姚宸之心下一惊,连忙敛住情绪,平静的扭头看向杜远砚,“爹,我不是让人把结果告诉你了吗?”

杜远砚摇摇头,直直的看着姚宸之的眼睛,“宸之,你没有跟爹说实话。”

“爹,你?”

难道他知道了?

不对啊!如果他知道了,他不可能还让自己派人去风城查探的。

难道他是套自己的话?

“爹,宸之真的没有瞒隐爹,大哥在军营一切都好。他已经是先锋队的副队长,这个时候,并无战事,又怎么会出事呢。那里的大将军是我大舅父,我已把大哥的身分告诉了他,我舅公说了,大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士人才,他一定会好好培养。”

姚宸之眸底一片清明的回视杜远砚,头头是道的解释。

杜远砚轻叹了一口气,道:“宸之,你不该告诉你舅公,瑞景是你的大舅子。如果可又的话,要不就麻烦你派人带信给你舅公,让瑞景回家吧。”

一年多的时间,他就从一个新兵疙瘩变成了先锋队的副队长。如果再他在军营,或是立下功劳,他朝有一日,如果要入朝为将的话。那…

老实说,这让杜远砚既自豪,又担忧。

杜瑞景入朝为官,那跟现在杜雅汐入宫为皇太后戒瘾,那是一样的道理。他担心孩子们因此而没有了平静的生活。

“让大哥回家?”姚宸之惊讶,随即就明白了杜远砚的顾虑,“爹,或许事情没有你担忧的那么严重。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也许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玉家,都已经放下了。”

且不说杜瑞景自己志在沙场,就是他现在下落不明,这事也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舅公回了信,说是大周朝的兵蠢蠢欲动,似乎有大动作。于是就派了杜瑞景的那支先锋队去查探虚实,并让他们潜进敌营去画敌军的防线图。

结果却是一支精英先锋队凭空而失,杳无音讯。

这边一直派人暗查,却始终没有结果。

在大齐朝,军营的兵入营一年就可回家探亲。可杜瑞景却在这几个月断了消息,也没有回家。杜氏夫妇着急,便让他帮忙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远砚摇摇头。

就算玉家可以放下,怕是皇太后也不会放下。

玉美风是怎么的人?

他心里清楚。

这才是他担心杜雅汐入宫的真正原因。

玉家姐妹,嫡为凤,庶为风,仅从名字上就可看出她们身分上的差异。而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为庶出的大女儿,玉美风私下常常出阴招害善良的玉美凤。

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又称霸后宫,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善类。

“爹,这事你是不是再三思?据我所知,大哥志在保家卫国,怕是自己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那我舅公也不能强行决定他的去留。”

姚宸之劝道。

杜远砚沉默不言,想了许久,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思。

“你且帮忙把信过去,听与不听,就看你大哥的了。”

见他如此坚持,姚宸之也只好点头,照办。

心里则是暗暗的祈祷杜瑞景能够平安归来。

“既然这次上京入宫无法避免,那你一定要替为父照顾好雅汐。”杜远砚终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

姚宸之点头,语气坚定的应道:“请爹放心!宸之一定不会让雅汐有事,宸之会有生命来保护雅汐。”

杜远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不容置否的道:“爹要的不仅是雅汐平安归来,还有你,你也一样的重要。”

“是!宸之知道了。”

“走吧!回松院。”

“好!爹小心!”

“嗯。”

姚家二房。

丫环婆子们站在床前,合力把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傅氏抬到了临窗前的软榻上,然后,几人围着,用打来的热水替傅氏擦身子。

看着傅氏一身骨头,曾经的丰腴已消失不见,脸上也因为清瘦而生出层层褶皱,看起来竟像是百岁老妪。

一直服侍在傅氏身边的罗妈妈,一边强忍着泪水替她擦身子,一边柔声鼓励,“老夫人,你得震作起来。这府里上上下下,外面的药堂、庄子,可都少了你的主持。”

傅氏摇摇头,满目悲怆。

“秀丽,可有少爷的消息?”傅氏心里最挂记的还是姚景之,这也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罗妈妈摇摇头,“没有!听人说,在泉城有看到少爷,后来我派人去泉城寻,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老夫人,你放心!少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姚景之离世的消息,早已被罗妈妈给压了下去。

至于巫丽子,罗妈妈是骗傅氏,姚景之和巫丽子夫妻二人一起去游玩,很快就可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