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墨低着眉叹气,不得不再度转回头来面对她,“我母亲几日后会回国,我会试着说服她把恒盛股份的处置权交由我。”

她霍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过于惊异,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这般讶异的模样他是从未见过的,她眼中水汽氤氲,原来她的感动,是这样一副光景,胡骞予不禁站了起来,倾身向她,伸臂执住她的下巴。

他喜欢用这种角度看她,并非鄙夷,而是,这个从来不会露出楚楚可怜一面的 人,从这个角度看,不会那么强势,不会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声音原来可以这么柔,他自己都惊异:“我会放弃胡家对环球的绝对控股权。”

“为什么?”

“为什么?”他学着她的话。她问为什么?他以为她明白。

继而微笑,“因为,我,爱,你。”

“…”

“不要这副表情,笑一下。”

“…”

“快 。”

“…”

“对,就是这样。”说完,胡骞予满意地放开手,坐回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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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心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间,由他亲口说出,为零如坠云雾。他们之间隔着很多东西,恒盛,环球,胡欣,露西…他正试图一个一个地跨越它们。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的努力。

步步错之后,她终于能够确定,自己这次选择,没有选错。

“你不要我的资金援助的话,如果因为这样,恒盛这次被人拉下来了,怎么办?”

“相信我。”

她才被他逗出来的笑容,很快又隐去了,他的目光暗了暗,显然不满意。这一回,胡骞予直接绕过桌子,来到为零面前,坐到了桌面上,弓起身体,拉近彼此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在这里再说些丧气话,还是回家吧。回家等我。”

他与他的距离很近,可是声音却带着疏离,为零不明白他的矛盾从何而来,因而心中越发忐忑。

他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明明神经已紧绷到极点,却还得勉强扯出 抹微笑,令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要看起来这么怖人,“恒盛这边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呢,如果太闲的话,可以去看看婚纱,选选钻戒,定一下蜜月行程。”

为零猛地站了起来。

女人的脸上,瞬间失去 切表情,连呼吸,都消失。

可是,渐渐的,神智回归,为零不自禁地低下头:结婚?可是…露西…

“我和露西的离婚事宜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了。这个月底…差不多了。”他伸手拨一拨她的发鬓,声音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猜到她眼中那抹落魄是出于“露西”这道阻碍,便这般跟她解释。

这个男人…

“是…真的?”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说话。

番外九

所谓协议

“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胡骞予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冷冷说道。

桌面上赫然摊放着今早新鲜出炉的商业时报。胡骞予将报纸往前推推,食指尖点一点头版头条位置。

此时总裁室内气氛有些诡异,明亮的日间,暖人的阳光直透进玻璃墙体,整个空间却因为老总的面色不善而飘散着一股寒意。

站在办公桌前的正是恒盛集团首席运营长池介。池介低眉瞅了眼头版头条的照片,没有说话。

胡骞予敛目盯向他,等待他的解释。

照片非常清晰,池介与林为零的样子没有人会认错。

一个是恒盛的首席运营长,一个是环球集团现任所有者。两个人分别代表两家对头公司,却是以一副合作者的样子被媒体偷拍到,隔日便见了报。

照片拍摄的地 正是恒盛大厦底楼,这一男一女很显然是商谈完了重要事务,池介代表恒盛送林为零,林为零乘车离去之前,两人合作愉快般握手。

媒体看图说事,自然联想到近日股市最轰动的一件事——恒盛集团股价暴涨。

结果便是诞生了这一章连篇累牍的报道:恒盛之所以股价陡然攀升,竟是因为恒盛与环球准备联手。

篇报道问世没多长时间,其他媒体机构纷纷透过各种渠道联络恒盛及环球的公关部门,征询是否双方真有合作意向,又或者两家公司其实早已经暗地里强强联合。

而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恒盛涉嫌违法操控股市,商业部门已经准备着手调查的传闻,可信度也因此而大大降低,在利好消息面前,想要这种丑闻不攻而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池介在胡骞予的目光下很快败下阵来,不得不如实回答:“这是林小姐的意思。”

胡骞予兀自点点头,心想:果然。

老总缄默了,但是眉间的刻痕很明显地又深了几非 凡 电子书论 坛 蓝心 燕子分。池介心中忐忑,强自镇定地继续说道:“林小姐也是为了帮助恒盛度过难关,才主动联络我,同我一道在媒介面前演这一场戏。”

“…”

她这么做,这对陷入困境的恒盛有帮助?

不。那些股民只会雾里看花,觉得又能靠着恒盛大赚一笔,可想而知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恒盛。

胡骞予暗自咬了咬牙,下颚的肌肉线条绷得极紧,垂着眼想了想,僵化的唇角又突然牵扯出一抹笑:他前几天才千叮万嘱不要她插手此事,她也口口声声地答应了。

她这么做,倒是没有动用到环球的一分资金,严格意义上也不算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个女人啊…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自作聪明的毛病?

池介见老总笑得诡异,内心不自觉一颤,胡骞予这时却已经收敛笑容,他垂下眸子,边捏着眉心边对池介说:“你这几天不用上班了,也暂时不要出现在公司。我让人事部批你的年假。”池介愣住,表情僵着。

胡骞予眯着眼在他满是错愕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才开口说:“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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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姚谦墨同样的身处光线明亮的办公室,手中拿着今天的商业时报。

一旁的李牧晨则在看大盘,恒盛集团这支股今天又是大涨。

姚谦墨看完了占据整整两个版面的追踪报道,忽然间失笑,俄而啧啧叹道:“这个女人…”

李牧晨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瞥一眼姚谦墨,再瞅瞅那张报纸,他在开车来的途中看了报道的大致内容,没有细看,倒是那张照片,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自己能该说什么呢?她在乎这个男人,才会想要帮他。可惜,是个倒忙。

姚谦墨看着面前李牧晨相安无事的平静模样,觉得此人的面具戴的可真是堪称完美,仿佛事不关己,没有一点破绽。

“按照股民现在的热情,我们大可以缩短时间,再往上推进3000点就撤资。”李牧晨的目光此时已回到电脑屏幕上,他指着走势图的某个位置说。

那一点正是恒盛的历史最高位。把胡骞予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必定会让他粉身碎骨。

“林为零以为你早已逃离了这里,躲开了这些利益纷争,托尼以为你在帮他看着偌大家业,把你当做一颗棋子,用来牵制这些利害关系。谁会料到你其实躲在这里做我的操盘手…”

“…”

“这个女人总觉得我虚伪。但是说到表里不如一,对你,我也得甘拜下风。”

李牧晨正忙着拖移鼠标放大局部图,非常专注,似乎没有听见姚谦墨酸讽的话。

胡骞予在恒盛的地位本来就不稳,董事局对年轻人的做派总归是没有全盘的认同,加之环球之前又已经将恒盛打压到了低谷,胡骞予要借班加罗尔开发案扳回一局,结果却只是增加了资金负担——胡骞予节节败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要同姚露西离婚,甚至不惜破坏婚前协议,要拿他手头的恒盛股份来折价。

如果胡骞予申请离婚成功,姚氏如愿得到 数额庞大的股份,那么,输赢,其实已成定局。

姚谦墨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手中还捏着这份报纸。

静默的只剩键盘敲击与鼠标点击声的空间内,姚谦墨一时没有拾掇好目光,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一贯的全套纯色的修身职业套装,一贯的穿的一丝不苟的高跟鞋,一贯的有些虚伪的笑容,一贯的一般女人不爱的黑色两厢轿车。

他的心思有了短暂的飘忽不定:什么让她放下身价利益,放下仇恨,处心积虑地帮助另一个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折磨过她,利用过她。

真是爱情?

想想,大概真是如此:因为,她爱他。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自己不是也曾因为这个女人而想过要放弃?

他的父亲一直想要吞并恒盛,扩大姚氏,甚至不惜对外隐瞒姚氏真实实力多年,造就一副走向落魄的假象。而在他知道托尼准备利用露西破坏这个女人和胡骞予的关系后,他甚至顺水推舟地牺牲了自己的妹妹,说服父亲以联姻的方式间接进驻恒盛的管理层。

托尼与胡骞予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他眼见她即将泥足非 凡 电子书论 坛 蓝心燕子深陷,想要拽她出来,那一起绑架案,如果…如果胡骞予不出现,那么他的计划便会成功:一方面陷胡骞予于不仁不义,另一方面嫁祸何万成,瓦解何万成和胡家的联盟。

可惜最后,胡骞予还是赶来了。

女人始终是感情动物,动情了,哪还有一点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