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从小就被朱标精心教育,无论言行都学习父亲,相信仁德才是治天下的手段,皇祖父这番作为,在心底里实在是无法认同。

而他的父亲,自然也是无法认同的,在昨日御书房因为李善长一案顶撞皇祖父,他也有所耳闻,他本不想在其中有所瓜葛,但今日大本堂又少了几名学子,其中就有和他交好的程聪,这让他实在是按捺不住。

待上朝的大臣们各自前往官署,朱允炆确定今日并无大臣在早朝上被迁怒斩首,便确定了今日皇祖父的心情应是不错的,放下了心,掉头捡了条路往御书房而去,一路上所遇的太监宫女均侧身低头向他行礼,连侍卫们都没一人敢拦阻于他,他们这些在宫中行走的人好像更能体会到外廷的动荡,连那些高官贵族们都朝不保夕,更何况他们这些下等人。

朱允炆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御书房,守在门外的是皇祖父最信任的太监而聂,朱允炆和他低声问了好,后者极是受用他这种态度,温和的让他先进暖阁等候,在快步走进去通告,朱允炆站在剔红锦地嵌百宝屏风外,隐约可以听见皇祖父的声音,不一会儿而聂便走了出来,朝他点了点头。

朱允炆察言观色,觉得而聂的表情平和,便知道今天皇祖父的心情确实不错,这才放心走进去给皇祖父请安。

朱元璋今年已经六十三岁,是知天命的年纪但看上去依旧是精神矍铄(jues huo),事必躬亲。朱允炆请完安后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父亲果然在御书房内,而坐在御案之后的皇祖父依旧手中拿着他那把扇子,不管现在已经是寒天地冻,从不离手。

“允炆 ,你来得正好。”朱元璋慢慢的摇动手中的折扇,带起的风让他胡须缓缓飘动,双目微闭,看上去平静而祥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大明帝国的主人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只听他徐徐说道:“你今年已经十四,在大本堂学了那么久,也应该懂点朝堂上的事了,你觉得李善长一事如何?”

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但朱允炆主动来这里,便早备着被皇祖父提及此事,所以迎着一旁父亲担忧的目光,朱允炆平静回答道:“皇祖父行事自有道理 ,只是牵连的人太多,恐怕会有违天和。”

朱元璋摇动扇子的手微微一顿, 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一线,不知喜怒。

朱允文此时却看到了御案之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件东西。

这里是大明帝国最豪华的宫殿,殿顶上上有精致的斗拱和镶金的天花藻井 ,撑殿的圆柱重檐上都盘着金龙,脚下踩的是波斯长毛地毯,桌上摆的是绛州澄泥砚,彭氏湖州笔,还有洪武年间新烧制的洪武青花瓷笔筒等等林林总总价值连城的器物,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有一根荆棘摆在御案之上,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此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皇祖父派人寻来的。而皇祖父为何会派人寻此物?而自然是想说明什么。

朱允炆本就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认为皇祖父这是要谁负荆请罪 ,稍微一思考便得出了答案。

朱元璋一直留意着朱允炆脸上的表情,见状便问道“看出此物的深意否?”

一旁的太子朱标心里一阵紧张,他和父皇刚下朝,还未言及于此。他自然能看出父皇的心思 ,但儿子毕竟年纪轻轻,他怕他会应答出错。

只听朱允炆温文尔雅的缓缓说道“皇祖父选的这根荆棘,代表的应是大明帝国,现在帝国初建,根基不稳荆棘丛生,皇祖父的意思,应该是想把这根荆棘上的刺都拔掉,让父亲比较容易的握在手里而不受伤。”还未变声的少年声音显得有些稚嫩, 但听上去却是令人无比舒服。

太子朱标提起的心重新放回肚子 ,起身恭敬道“父皇用心良苦,儿臣诚恐”

朱元璋此时并不在意朱标的态度,而是合上折扇,隔空点了点那边的朱允炆道“允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朱允炆垂下眼帘,紧攥拳心用刺痛来给自己以力量。他听到自己稍微颤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皇祖父,可是你要如何确认你砍掉的都是荆棘,而不是未来可能生出的枝桠,甚或有可能是以后的枝干呢?”

太子朱标狠狠地吃了一惊,随后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其中有着担忧又有着自豪。

毕竟这样的话语,也就只能是初生留犊不怕虎的少年郎 才能说得出。

朱元璋并未动怒,反而是欣赏的看了眼站在殿中央的孙儿,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今天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的父亲?还是为了那些官员?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朱允炆的身躯微微一僵,他自然可以说是为了担心父亲触怒皇祖父 ,也可以说是不忍皇祖父杀孽太重有违天和。甚至还可以用四书五经中大段大段的道理来驳斥他。但他忽然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永远不要在你皇祖父面前说谎

所以,朱允炆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承认道“我的同窗程聪今天没来大本堂上课。。。。”

朱元璋轻轻地展开折扇,像是很满意孙儿的回答,微翘嘴角点点头道“朕知晓了,明日便任让回去上课。”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半晌,这才郑重的说道“至于你说的如何分辨荆棘与枝干,总有一天朕会让你知道的。”

朱允炆闻言一震,随即体会到了皇祖父话语间的未尽之意,无措的抬头和父亲对视一眼,父子俩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亮光。

公元1398年 御书房

朱允炆心情颇为复杂的坐在御案后,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是怎么的快。

父亲朱标渴望这个椅子渴望了二十五年,却在六年前因病去世了,皇祖父力排众议,立他为皇太孙。在前不久驾崩之后,这大明帝国的皇位,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今年才二十一岁的朱允炆觉得肩头异常沉重,他这样年轻,又怎么和皇祖父一样把持好这个帝国?

朱允炆盯着御案上静静躺着的那把折扇,皇祖父在去世前,已经把这折扇的来历和奥秘尽数告诉了他。这也让他了解了为何皇祖父笃定他杀的人都是荆棘上的刺,而不是枝条。

只是,他并不是想那么想用这把五明扇。

他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

这里的人说假话已经成了本能,因为有时候,不说假话根本活不下去。

况且,有时候即使说的是真话,也会被人当成假话。

而知道别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朱允炆想起皇祖父,觉得他这一生活的并不快活。

“明哲,你想知道他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朱允炆抬起头,看向在一旁陪她参阅奏折的程聪。明哲是他的字,取自《中论》明哲之士曰聪。

程聪的年纪和朱允炆差不多,他父亲本是吏部的参知政事,被李善长案牵连,若不是朱允炆那次鼓起勇气的求情,,他和他的家人恐怕早就已经成了那些冤死的灵魂。而且在朱允文登基之后,他就被封为内阁侍读,虽然官职不高,但可以直接在御前侍奉。这样的荣耀并没有让程聪失了分寸,反而越发谨慎小心起来。只见他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奏折恭敬道”陛下,先不说水至清则无鱼,这假话又是如何判断的呢?若微臣知道河北大旱,而却上报一切安好,这是假话。但若微臣不知道河北大旱,而下面的官员却上报一切安好,微臣把这奏折呈到陛下面前,那这算是假话还是真话?“

程聪说的有些绕口,但朱允炆却被说得一愣,顿时如醍醐灌顶。怪不得皇祖父杀了那么多人,实际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胆敢欺君。除了皇祖父想要杀鸡儆猴去掉异性开国功臣的心思外,其他大部分都是无辜冤死的,更何况欺上瞒下是官场上的潜规则。

只是皇祖父因为年少时的穷苦经历,对贪官污吏有着骨子里的仇恨,对于官员就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这一点即使是当了皇帝也没有改过来,一个月的奉禄只有区区七石五斗。朱允炆曾经好奇的打探过,一石禄米与就相当于五钱银子,也就是两石禄米才等于一两银子,少得可怜。更别说官员们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包括下人仆役,做官做到这种地步,不铤而走险根本就活不下去。

即使皇祖父对贪官污吏的严惩更是亘古未闻,在剥皮实草这么残酷的刑罚下,贪官依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又是为什么呢?

朱允炆在这里神游天外,但程聪并不赞同他在这种情况下开小差。整了整一袍,程聪恭敬地进言道”陛下,关于燕王殿下的事情,应当有所决断了。“

唇边漾起苦笑,朱允文心想皇祖父朝异性功臣挥舞屠刀之时,却大肆分封诸侯王。皇祖父生前分封的二十五个藩王,其中二十四个都是他的叔叔。就因为功臣宿将都被诛杀殆尽,所以军权都落在了藩王手中,几乎每个藩王都拥有着自己的军队,位高权重,几乎成了一个个小帝国的宗主。而他就像一群狼包围下的弱小羊羔,就算是应天府的明城墙修建的再高再结实,也都无济于事。

四叔燕王朱棣分封燕京顺天府,他的三个儿子却留在都城应天府,表面上说是留在这里的大本堂学习,但说白了是留在这里做人质的。日前燕王朱棣递了奏折,自称病笃,乞求朱允炆放他的三个儿子回藩地,让他在逝前见他们最后一面。

是否同意四叔朱棣的要求,这一点朝中也争论不一,兵部侍郎齐秦力主收逮燕王三子为人质,用以牵制燕王的举动。而太常寺卿却认为收其三子,等于受柄朱棣,成为他起兵发乱的口实。而此时程聪提醒于他,就是这决断是时候要下了,否则拖久了时间,事情会越发糟糕。

朱允炆看着程聪递到他面前的奏折,讽刺的一笑。

他之前不知道皇祖父为何会选他来当继承人,毕竟从方面来看,四叔朱棣都更像皇祖父,不管是领兵还是政务都是杀伐决断。而皇祖父却直接将帝位传了他,即使是在二叔三叔逝去,按常理来说应该让四叔即位的情况下。

后来知道了五明扇的存在,便理解皇祖父的选择,定是皇祖父已经知晓四叔不以诚待人。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偏生那么巧,在皇祖父还没逝世前,序齿排到四叔前面的两个正当壮年的叔叔就先于皇祖父过世。

朱允炆越想越叹息,皇祖父拥有这柄五明扇,也许会是如虎添翼。但这柄五明扇在他手中,都可以分辨出来四叔所称重病是在说谎,而却没有人能告诉他,究竟应该怎么做。

”明哲,帮朕起草个诏令,就说朕允了三个堂弟回去侍疾,然后再派北平左布政 使张昺和都指挥使谢贵前去代朕探病。“朱允炆的脸上浮上了戏谑的神情,心想着自己那个一向正经的四叔也要不得不装病,就不由心中暗爽。不过旋即又敛去了笑容,他也就只能做些这样胡闹般的恶作剧,对面前群狼环饲的局面,却一筹莫展。

将视线又落到御案上的五明扇时,朱允玟不禁在心中暗道。

皇祖父啊!一个能辨真话假话的扇子,可以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啊。。。

公元1402年御书房

朱允炆独自坐在御案之后,双目怅然。外间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行走匆匆,间或还有哭泣声争吵声传来,往日肃静沉寂的宫殿之中一片凄惨哀戚,有时候还能听到很远处的厮杀声与刀剑 相碰的交击声。

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当一个皇帝,朱允炆俊秀的面容浮现自嘲的神情,他在这个皇位上坐了四年,看样子也该换人了。

自从四年前,他就一直在和自己的四叔朱棣做着各种争斗,到现在这种地步,他也不得不佩服对方。

正在反思着自己短暂的认识五年人生历程 ,朱允炆就听到外面的一阵奔跑声,刚抬起头就看见程聪一脸焦急的走进来,都未见礼,直接焦急地禀报道“陛下!曹国公李景隆和谷王朱橞开金川门,迎燕王那奸贼进都城了!”

朱允炆闻言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而是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朕听到外面的杀喊声停止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程聪见他的神情便吃了一惊,再环视四周,看着古玩物事均一扫而空的御书房,愕然道“陛下!这。。。这。。。。”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大包小包逃往宫外的太监宫女们,立刻勃然大怒道“那帮奴婢,简直!简直!”他本是斯文人,即使是一时惊怒交加,也挤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朱允炆挥了挥手道“是朕让他们拿着东西离开的,四书也是容不得人的,何必让他们陪朕一起上路。”

程聪心下一震,已知朱允文是萌生了死志,不禁上前一步道“陛下!您也走吧!此时正好城中大乱,陛下可逃往其他藩王处。。。。”

朱允炆微笑地举手制止了程聪的话,淡淡道“一只羊羔,无论在哪里都是狼的猎物。从一只狼口中逃到另一只狼的嘴里,又有何区别呢?”他不等程聪再劝,便继续问道“明哲,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当皇帝?”

程聪闻言一怔,因为朱允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朕这个自称都舍弃了。

看着端坐在御案之后,那个笑容中带着脆弱的年轻皇帝,程聪大怮“陛下。”

“别说假话哦,我可是能看得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朱允炆似笑非笑地把御案上的折扇拿在了手中,这御书房内能搬走的物事,他都赏了那些侍候的宫女太监们,唯一留在这里的,就只有这把五明扇。

程聪正色道“陛下,微臣永远会对陛下说真话。”他见朱允炆并不赶他走,反而在和他聊天,心中的恐慌渐渐变为安定,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整了整凌乱的朝服,如往日问答一般恭敬进言道“陛下仁政,建文元年吏部报囚,已减至太祖时期三成。建文二年,诏减苏,松,嘉,湖各地重赋,每亩不过一斗,万民称颂。重新设立六部。。。。”

御书房内,程聪清朗的声音静静回荡着,与外面嘈杂混乱的皇宫 就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朱允炆静静地听着程聪一句句说着他的政绩,在御书房重新恢复宁静后,不由长叹一声道“太短了。。。只有四年。。。。”

“是的,太短了。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太祖确实是给陛下留下一根拔掉刺的荆棘 ,但他没有想到没有刺保护的荆棘,反而会被人轻易的抢夺去。”站在这空荡荡的御书房内,程聪把以前不敢说的话,也都说了出来,朱允文曾和他说过那根荆棘的事情,这也让他感触颇多。

朱允炆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五明扇,他不用打开,就知道程聪说的是真话。

正如他所表明的心迹一样,朱允炆也从未怀疑过他说的话会有半句虚言。包跨他身边的哪些儒臣,都是刚正不阿,直言谏诤,这四年之中,朱允炆竟是一次都未展开过这把五明扇。

“陛下,还有时间,您还是离开吧。。。。“程聪见朱允炆神情松动 ,便立刻出言相劝,”就算。。。不喜欢当羊羔,也可以不当。。。。“

朱允炆听懂了他的意思,双目中掠过一丝亮光 ,但很快就泯灭了。

他从小就养在深宫之中,很早就被认定是未来的储君,每日学习的是四书五经和治国纲要,不知道自己不当皇帝 ,还能做什么。

程聪却抓住了他的这抹亮光 ,继续劝说道”陛下,您和我身形差不多,待会儿你穿我的朝服离开,在西角门有我的仆人等候。“

“那你呢?”朱允炆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一会儿一把火烧了这座宫殿,自然就不会有人看的到我的脸了。“程聪说得极为自然,一点都不把生死看在眼内。事实上,他觉得能为面前年轻的皇帝陛下尽忠,是他几时修来的福分。

朱允炆轻笑,摇了摇头说”不,我还有事需要你去做。你且过来。“

说罢把手中的五明扇,缓缓展开。

朱棣志得意满的坐在马背上,刻意地拉紧马缰,放慢速度,从那些伏地叩拜 拜的官员们前徐徐走过 。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看着熟悉的应天府都城毫不设防的对他敞开城门,朱棣如不是顾忌自己一向严肃冷硬的形象,真想仰天大笑,大吼一声我终于回来了!

哦,不,也许这时候应该换自称,是朕终于回来了!

朱棣正在心中暗暗意淫,眼角余光瞥见紧跟着他身后的是他的次子朱高煦,而不是他的长子朱高炽。

这次靖难之役,出力最多的就是他的次子朱高煦。在他即将决定与朱允炆划江而治的最后时刻,他的这个二儿子率兵赶到,一鼓作气过了长江。次功颇大,所以朱棣临阵也给了他一个许诺,言他大哥朱高炽多疾,若争得天下 ,便立他为太子。

朱棣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哄他儿子高兴,不管什么朝代,太子的废立都会动摇国之根本,若日后长子朱高炽无甚大错,这皇位自是要传他的。

至于那承诺,自是假话。

朱棣这一生说过无数假话,他的母妃出身低微,他对外便声称自己是马皇后所出。在父皇面前都挑他喜欢听的说 ,对下属许以重诺。对自己儿子说几句假话,自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朱棣一边如此冷酷地想着,一边看着紧跟在他身后,因为兴奋激动而涨得满脸通红的次子朱高煦,投以微笑赞许的神情。

朱高煦立刻因为这个目光,越发误会了,表情越发激动。

朱棣正想与他勉励几句,却听见前方 传来一阵骚乱声,他不悦的回过头,却愕然发现远处一阵浓烟冲天而起,正是皇宫的方向。

立刻挥鞭赶马,朱棣一路奔驰而去,叫人立即灭火。即使不派人查看,他也知道那定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 朱允炆在自焚。他可不希望这个侄子就这么死了,他还想堂堂正正的从他手中禅位为皇,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样他四年漫长的靖难之役才会在史书上被评价为正义之战。

可是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滔天火焰 ,朱棣几乎要咬碎了牙根。皇宫都是木制结构,只要烧起来就很难被扑灭。

所有人束手无策,只能静静的看着宏伟壮阔的皇宫付之一炬,没有人说话,都能感觉到这一把火烧尽了旧时代 的大明帝国 。

朱棣派人搜查朱允炆的下落 ,一无所获,所有的答案都表明朱允炆很有可能正在焚烧的宫殿之中。

所有人束手无策,只能静静地看着雄伟壮阔的皇宫付之一炬,没有人说话,都能感觉到这一把火烧尽了旧时代的大明帝国。

朱棣派人搜查朱允炆的下落,一无所获,所有的答案都表明朱允炆很有可能正在焚烧的宫殿之中。

“父王!有人说替建文帝传话。”这一烧就烧了一整天,在夕阳西下火势将灭之时,朱高煦拖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们燕王一派,早就已经不称朱允炆为陛下,只称他为建文帝。

朱棣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穿着六品朝服的年轻男子,略一回忆,他便想起来此人是和朱允炆极为要好的内阁侍读,叫程聪的。此时他一身狼狈,朝服凌乱不堪,想来是在朱高煦带他过来之时 ,搜查过他身上是否藏有利刃武器。朱棣微眯双目,不怒而威道“哦?他留下什么话?”

“燕王殿下,请屏退左右,我接下来说的话最好不要传与第二人口 。”程聪睁开朱高煦的桎梏,神情从容。他低头整了整身上的朝服,认真而且肃穆。

朱棣也不怕他这么连小鸡都捏不死的文人会威胁 到他,挥退了属下,连不愿离开的朱高煦都遣走了,这才定定的看着他面前镇定自若的年轻人,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柄折扇之上,顿时觉得眼熟,认出了是父皇从不离手的折扇。

八成又是个献宝以求自保的家伙。朱棣想到之前开门迎接自己,妄想获得拥立之功的王侯官员们,目光不禁带了几分轻视,漫不经心道“说吧。”

程聪并未在意朱棣的神情,而是平静地把手中五明扇的来历与分辨真话假话的神奇能力全盘托出。

朱棣脸色数变,他这才得知为何父皇至死都不喜欢他,原来问题出在这把五明扇之上!怪不得大哥朱标那么老实,从不说谎,定是知晓了这五明扇的秘密,她还以为他是天性如此呢!

他也是上位者,自然知晓这把五明扇对他的意义有多重要 。至此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畅快之意,哈哈大笑道“明哲此功甚重,想要什么?待朕正式登基,定会重重奖赏于卿!”边说边毫不客气的把这把五明扇从程聪的手中拿了过来,心中却想着如此重要的秘密,自然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必然要找个机会让眼前这个年轻人彻底闭嘴的好。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此时,不远处宫殿的火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有侍卫来报,说在火场里发现了具尸体 ,已经辨认不出来是否是建文帝了。

朱棣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朝程聪问道“明哲,你可知那具尸体可是我那侄儿?”

程聪站直了身体,带着一丝骄傲的浅浅笑道“燕王殿下,你可知陛下知道这五明扇的秘密,但他在登基为皇这四年中,却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展开过这五明扇 ?”

朱棣皱了皱头,没有回答,但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决然不信那朱允炆有此宝贝,居然还能忍住不用。

程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信,也似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淡淡道“因为只有喜欢说谎话的人,才会怀疑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朱棣闻言一愣,随机涌上心头的便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恼 ,再也顾不得风度,怒火中烧道“快说!朱允炆是否就在那殿中!”他说完便紧盯着手中的五明扇,准备检验程聪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是程聪根本没有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果断的朝着宫殿的南墙撞去。

在一旁的侍卫均未料到他会突然如此行事,谁都没有及时拦住他。

驻地面无表情的看着软倒在南墙之下的那个年轻的内阁侍读,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道“搜”

公元2013年

“啊。。。。。。朱棣这家伙忘了,即使拥有可以检验真假的五明扇,但别人还是可以拒绝回答问题的!”医生寄生的兔子玩偶已经换上了一件厚厚的红色棉袄,虽说他是玩偶,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但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好歹也要应应景嘛!不过扣子好像紧了点,医生艰难地把自己因为穿上新棉袄而变得圆滚滚的身体,从柜台上移动到老板面前,示意他替他把棉袄的扣子解开。

虽然不知道一个玩偶怎么会觉得气闷的,老板还是放下手中擦拭的折扇,伸手替医生解开扣子。

“呼,这下好像舒服了些。”医生动了动长长的兔子耳朵,继续评价着刚刚的那个故事,,“想来那明成祖朱棣,之后也会把这炳五明扇带在身上从不离手吧?也怪不得他和他父亲朱元璋一样,都是嗜杀之辈,在明初,也就明惠帝朱允炆那四年的官员日子好过,其他时日都是尸山血海啊!那朱棣还发明了株连十族,比株连九族还牛叉!真是强悍!”

老板不予置评,他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他给朱元璋五明扇引起的。就算没有五明扇。杀戮也会存在。就像程聪说的那句话,只有喜欢说谎话的人,才会怀疑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同的器物,在不同人的手中也用着不同的作用。在朱允炆手中,这柄五明扇就只是炳普通的折扇。

见老板一直不说话,医生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心中最大疑问,“老板啊!那汉惠帝刘盈都被你弄成假死救出来了 ,五明扇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明惠帝朱允炆是不是也被你救了啊!咦!好像这两个人都是谥号为惠啊!好巧!”

老板依旧没说话,又拿起锦盒中的五明扇用绢布细心擦拭。

“老板!不要吊人胃口啊!那朱允炆可是历史上少有的没有死亡日期的皇帝,后来朱棣遣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都传说是去搜寻朱允炆的下落呢!到底他有没有死啊!得不到答案,医生各种挠心抓肝。

老板却在此时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五明扇,在富贵奢华的洒金绢上,那个端正四方的 “明”字随着折扇的展开而慢慢显露出来。

“哦?想知道答案?那你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呢?”

“。。。。。。”

第十章 哑舍·免死牌

他站在迷雾深处,徘徊游荡了不知多久,直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传来。

“毕之,汝观此句何解?”随着这句话 ,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了那个人,穿着一身尊贵的玄衣,手执一卷竹简,站在楼阁的平台上。阳光洒满这人的全身,晃得让他有些睁不看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何句?”他听到自己缓缓问道。却垂下了眼。因为他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脸 ,也能确定这人是谁。

除了扶苏,再也不会有人能如此亲切地唤他毕之了 。

他在做梦吗?在遥远的那个岁月里,他经常会伴随在扶苏的左右,共同探讨学问。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人看着手中竹简,徐徐朗诵道。

”出自《论语。泰伯》。”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此句夫子如何解释?”

“夫子释义,此句是言,可让百姓按照上意指引的道路前进,不需要让其知道是为什么。”扶苏言罢,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吾觉得这样的释义不妥。”

扶苏口中的夫子,便是大儒淳于越。他上前几步 ,看到竹简上的文字,是书写隽永的秦篆。只是那时的文字并无句读,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如何应对的,只凭自己的想法,开口道:“应是断句不对。吾觉得此句应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扶苏眼眸间一亮,用竹简拍着手掌叫好道:“善!对于百姓,如果他可以做某事,就让其去做。如果他不能胜任,就要叫他去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