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说:“要去多远的地方?”

游寅回:“我想赚足够的钱,想出国,去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老齐微笑:“好,你成年了,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你要替我和陈女士告别。”游寅抽了下鼻子。他换了称呼,他心痛地想要割断和舍弃一切。

“好,”男人答应了他,并纠正道:“我会替你和你母亲告别。”

当晚,游寅便动身离家。夜风清凉,他从裤兜里摸到了一张字条,大概是老齐偷塞进来的,借着路灯,他读得满脸是泪: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切莫思量,更莫哀,”

“从今往后,怎么收获,怎么栽。”

涂杉看着那张字条,字体苍劲有力,完全不像游寅口中的形容的“老齐”那般瘦弱年衰。

她把纸条叠回之前的整齐两道,交回游寅手里:“所以你才打那么多份工吗?”

游寅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他,而他逆光而立。

在她面前,他只是他,全部的游寅,完整的游寅,有过仇恨悲伤的血迹渗透其间,也有温暖光线和甜美莺语落在他肩头,他在烈火里煎熬淬炼,也披盖过白雪和绿叶。

坐在鬼哥哥的投影里,涂杉竟感受到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安心。

对视良久,她问:“三年了,距离你实现梦想还有多远呢。”

游寅摇头:“不知道。”

涂杉皱眉:“你都没计划的吗?”

游寅微微一笑:“你在计划之外。”

涂杉懊恼拍头:“那我岂不是你的人生绊脚石了?”

“是灯,”他握住她手:“是光。”

“我想为两个人活着了。”这太难得了,他说。

当晚,游寅送涂杉回了学校。

从遇见鬼哥哥之后,她第一次觉得步伐是如此踏实,心底有种实在而沉甸的喜悦。

临睡前,涂杉给游寅发微信,这一天经历得太多了,甚至比她过去十九年所带来的冲击才要大,可她却不觉得累。

因为她找到了答案。坦白是一剂良药。

思及此,涂杉给他发微信:谢谢你。

鬼哥哥回:?

涂杉:允许我了解你。

鬼哥哥:也谢谢你。

涂杉:什么?

鬼哥哥:愿意坐下来听。

涂杉扬唇:这有什么。

鬼哥哥:这很珍贵。

涂杉红着脸理直气壮:我是你女朋友啊。

鬼哥哥回了张笑脸。

这也很珍贵。

涂杉跟着笑,想着他曾经的计划:你以后会出国吗?

鬼哥哥说:也许吧,离目标还有很久,而且我还有了新目标。

涂杉问:什么新目标?

鬼哥哥:建一座城堡。

涂杉瞬间读懂了他言外之意,笑弯了眼,还是故作不懂问:为什么要建城堡呢?

鬼哥哥:送给正在和我聊天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字条上的内容引自胡适先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段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声尖叫

六月中旬,学校进入考试周,给了半个月假期,也是学生们临时抱佛脚的最后时机。

涂杉不以为意,隔三差五溜出学校,和游寅“厮混”在一起。

下午去鬼屋,在幽森光线和嶙峋白骨中寻找她家鬼哥哥的踪迹;

晚上去酒吧,举着自备的果汁摇曳手臂,再从混乱中找到台上那双澄澈又温柔的眼睛。

因为她扮相特别,以及从未重复的lo裙换装秀,她一到场,游寅的朋友就会阴阳怪气地大呼小叫,“鬼哥哥~你家小公主来了。”

游寅就笑笑,把她扯到外边,皱着眉,装作恼火又笑意难抑地训责:“别整天跑过来找我,环境乱七八糟,人也乱七八糟,好好待学校不行吗?”

涂杉就嘟嘟嘴,委屈脸:“我想你了不行吗?”

“微信也能找我。”

“微信又看不到你人。”

“等我晚上回去开视频。”

“我们又不是异地恋。”

“你要考试了。”

“那又怎样?”

“想挂科吗?”

“哪有那么容易挂科。”

“就你这态度铁定挂科。”

“你怎么跟我们老师一样。”

“我是你监护人。”

“???”

“你父母不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这两种身份可以同时存在。”

“监护人还管学习的吗?”

“当然。”

涂杉挠挠刘海:“监护人和被监护人还可以拥抱吗?”

游寅挑眉,思索:“应该能吧。”

涂杉眯了眯眼,像在耍什么小心思,两秒后,她一把搂住游寅腰,埋在他胸口,轻声嘀咕:“那我要每时每刻待在监护范围内好减轻你的工作量,不让你担心。”

游寅一怔,随即笑开了,他完全说不过这个小可爱鬼。

实在没辙,在涂杉临考前,游寅请了个月假,接她来自己这里复习。

一路上,他提了个偌大的熊头包,惹得行人侧目纷纷。

涂杉在一旁偷笑问:“重吗?”

游寅瞥她一眼:“可见你平时学的有多少。”

涂杉哼了两声,以示抗议。

还敢不服,游寅揪了下她的鼻头。

“喂!”

涂杉想拍开他手,却被他一把攫住,再不松开。

涂杉脸微烫,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头。

阳光明灿,涂杉盯着她和鬼哥哥的影子,开始在心里比较,地上的两个人,长得都不胖,身高差也合适,女孩子裙子蓬松,像一朵小花,而男人修长笔挺,有如一株高木,相牵的双手是他们难以割舍的结。

呜呜好般配啊。

她在心里偷偷捂脸嚎叫,有男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到了鬼哥哥这里,涂杉洗洗手,就跑到沙发上,装模作样把教材讲义都放出来呼吸,还煞有介事摊成一排,实则心不在焉地刷起了手机上的最新贩售消息。

游寅去厨房洗了颗苹果,随手甩掉上面的水珠,刚要往外走,他步伐一顿,回过头翻箱倒柜找刨子。

把表皮削干净,游寅仔细打量了会苹果,才再次抬脚离开房间。

刚踏过两块地砖,他又停下了。

叹了口气,游寅折回橱柜,取出一只小碗,尔后把苹果切成小块,拨进碗里。

倒了根牙签戳上,他才满意地端上碗,朝客厅走去。

刚把果碟放下,涂杉便注意到了,她瞄瞄碗里,没忙着吃,只抬眼问:“怎么只有一根牙签,你不吃吗?”

“不吃,”游寅抬起左手稍有残余的果核,咬了口,漫不经心嚼了嚼:“我吃这个就行。”

“啊,你不能吃这个,”涂杉拧眉:“你和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游寅眉头微蹙:“这么小一碗都吃不完?”

涂杉摸摸肚皮的位置:“我人小,胃小。”

说完便叉了块苹果屁颠颠跑到男人跟前,举起手,张口示意:“啊”

游寅心生好笑,不遂她愿,双唇抿成了直线。

涂杉:“你干什么呢?”

游寅不说话,只懒洋洋乜着这个小姑娘。

“你故意的吗?”她开始控诉,耍赖,撒娇:“我喂给你吃都不吃吗?我自己喂的,我手都举酸了,客官您赏光吃一块不行吗?”

游寅望着她,唇间直线逐渐没了力量,弯出弧形。

“你看你都笑了!”她另一只手指他。

游寅立即正色:“我笑了吗?”

“对啊。”涂杉语气笃定。

他们明明都看着彼此,一直看着,怎么可能放过对方任意一个神态。

游寅终于绷不住,哼笑一声,接过她捏着的那块苹果。

“真酸了。”她嘟囔着,悬空甩着手腕。

须臾,同一块苹果又来到她眼下。

涂杉扬眸不解。

男人淡着声:“啊”

他在学她,面无波澜,腔调平直,有点异于往常的呆萌感。

涂杉忍俊不禁,片刻整理好神情:“不是给你吃吗?”

“第一块,你吃了。”他的理由无懈可击。

“这是我给你的。”她坚持着。

“吃掉。”他也坚持着。

“那你待会要跟我一起吃。”涂杉提出要求。

“好。”他答应了,出人意料的快。

达成共识,涂杉不再纠结谁先谁后的问题了,只将信将疑瞥游寅一眼,便僵饱满的小嘴凑上前去,要去咬他手里那一块。

突地,男人的手往后一缩,涂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气息已经倾轧下来。

她的嘴唇被重咬一口。

好疼!这是第一个念头!

犯……犯规!这是紧随其后的两个,不,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