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里,谢纨纨第一次有了靠山的感觉,就好像当年在深宫之中,虽然波诡云谲,可有母亲在,她就从来没有担心过。

这一次,她又一次有了这种熟悉的安心的感觉。

于是,她颇有闲情逸致的打点着出门的衣服首饰,预备第二日与谢绵绵一起去寿王府赴宴。

衣服她有两件新裁的,虽然花色不时新,可百蝶穿花的样子也不算太过时,首饰确实差一点,这个没办法,张太夫人肯定不会再送首饰来给她,就是有好的,当然也是给谢绵绵,谢绵绵才是主角嘛。

可谢纨纨没想到的事,下晌午的时候,顾盼居然打发人给她送了一件首饰来。

来人笑回道:“原是咱们家大舅老爷从任上回来,带了些外头的东西,这是江南的样式,瞧着新奇,咱们家姑娘得了,就拣了些新奇有趣的,每位交好的姑娘处都送了一样,姑娘说了,请谢大姑娘收下,或送人或自己用,比外头银楼送来的强些。”

这是一朵宝光灿然的赤金鬓花,有一寸大,新金的切面闪闪发光,中间攒着浑圆光润的珍珠,若是江阳公主处,自是平常的很,只是在谢纨纨这里,却是件贵重的东西,谢纨纨颇有点捉摸不透,顾盼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从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至于不懂世情,她当然明白谢纨纨的身份地位,绝不会冒冒失失的把她当成和自己身份相当的人来对待。

可她依然送来了这件首饰,谢纨纨把盒子盖上,笑道:“替我上覆你们姑娘,多谢了,赶明儿我碰见她,再亲自道谢去。”

说着示意石绿去盒子里抓了一把钱出来给那媳妇:“累你跑一趟,这点儿钱拿去喝杯茶吧。”

那媳妇笑着道了谢,接过钱辞了出去。

谢纨纨坐在那里,又打开盒子看了,实在想不通顾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意是肯定的,但顾盼不是这么冒失的人啊,这件事,若是放在袁宝儿那里,就很正常了。

正想着,听到身后娇滴滴的少女嗓音问:“大姐姐在这里看什么呢?”

谢纨纨回头一看,原来是谢绵绵来了,谢绵绵今年十四,也是个美人坯子,鲜妍明媚,说起来,谢家的姑娘们,个个都是雪白皮肤,水灵灵的杏眼,若是论容貌,倒是比好多人家都强。

还没等谢纨纨说话,谢绵绵已经走了过来,一眼看见那精致的首饰盒子,不由的惊呼一声:“呀,真好看,姐姐这是哪里来的?”

谢纨纨见她一脸艳羡的样子,随手递给她,道:“这是顾家四姑娘打发人送来的。”

谢绵绵越发羡慕起来:“怪道呢,顾姑娘真是个大方人,不过也难怪,那样的人家,顾姑娘随便给点儿什么,也比咱们强十倍。”

谢纨纨随口道:“只是太贵重了些,觉得不好收的。”

“这算什么呢?”谢绵绵不以为然:“咱们是觉得贵重,可放在人家顾家,也不过就是随手的东西,算的了什么?姐姐也未免太狷介了些。”

谢纨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生硬的换了话题:“妹妹怎么这会子有闲过来走走?”

谢绵绵依依不舍的把那首饰盒子放到桌上,才笑道:“我是想着来问问大姐姐,明日去寿王府,可要预备些什么,穿什么衣服,用什么首饰?”

谢纨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问的,只笑道:“有什么可预备的,姑娘们一起玩儿罢了,并不用什么贵重东西,平日里画的扇子,绣的荷包,拣花样雅致的送两件就是了,只不过是个意思。”

谢绵绵见她不懂,心里直撇嘴,只得又道:“那大姐姐穿哪件衣服去呢?”

谢纨纨指指炕上那件白底银红蝴蝶穿花衫儿:“也就两件新裁的衣服,我就拿了这件出来。”

“哎哟!”谢绵绵顿时一脸懊悔的样子:“怎么我就跟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预备穿这个,原本还有一件石榴红缠枝花儿,偏昨日踩了水,污了色,还没收拾好,只剩了这个,没承想重了姐姐,这可怎么好。”

在这些事上,谢纨纨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迟钝,大约也是因着她以前的生活里确实没经历过这些东西,此时听谢绵绵这样一说,就很实在的道:“既这样,你穿这个罢,我换一件。”

谢绵绵便眉开眼笑的道:“我记得大姐姐有件黛青绣竹叶缎子衫儿,最衬的姐姐淡雅脱俗了,姐姐穿那件去吧。”

就是再迟钝,谢纨纨也醒过味儿来了,这是要姐姐当绿叶衬托她一回呢?她又一次啼笑皆非起来,这简直就是在这个家里的日常了。

第30章 出人意料

穿戴什么,谢纨纨向来是不上心的,可是这一回她偏偏在乎起来,第二日一早,她一边笑自己跟个小姑娘较劲儿,一边把那件百蝶穿花的衫儿穿上,去上房给张太夫人请安,再出门。

谢绵绵的衣裳,当然不会跟她一模一样,她穿了件花色样式都十分时新的银红洒金锦缎衫儿,越发衬得肌肤雪白耀眼,脸颊边一对浑圆光润的珠子坠子,十分清丽,端的好一个美人儿。

只是她一见谢纨纨的穿戴,顿时就沉下了脸来,昨天明明与她说过了,她竟然还穿的这个!

还有那朵宝光灿然的鬓花,她还真带出来了?真是白跟她说了半日!

谢绵绵本就坐在张太夫人身边,此时一脸委屈,低声的在张太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张太夫人便道:“纨姐儿,你头上那朵花儿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拿过来我瞧瞧。”

岳大福家的忙走过去,谢纨纨果然取下来,毫不在乎交给岳大福家的,抿嘴笑道:“这是昨儿顾家四姑娘打发人送来的。”

张太夫人接过来打量了一下,眼看就抬手往谢绵绵头上插去,谢纨纨依然笑着,慢吞吞的说:“顾四姑娘说,庄太妃娘娘听说她邀了我一起往寿王府去,欢喜的很,又正巧尚宝司进上来江南宝叶坊孝敬的今年夏天用的首饰,太妃娘娘就手儿挑了两件,都一并送到顾四姑娘处,叫她打发人给我送一件过来,正好去寿王府的时候用。”

张太夫人刚给谢绵绵戴好,顿时那一句:“这朵花儿你妹妹用刚好,你是姐姐,先让给她用一用。”就说不出来了,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拿下来也不是。

谢纨纨简直当没看到,只管笑着说:“若不是这样,我哪里好意思收呢,这样贵重的东西,这样不年不节的,姐妹们送来,我自然不好要的,哪儿有那么大脸呢。”

张太夫人气的手直抖。

谢绵绵这辈子大概没被说过这样的话,玉白的脸上顿时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似的,泪珠儿都在眼里打转,可谢纨纨半个字儿没提到她,她就是再委屈也没法说话。

岳大福家的都诧异的看了这位大姑娘一眼,她是觉得,这短短一个月来,这位大姑娘不仅早不是以前那样绵软安静,万事不理会的样子,反倒是越来越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起来。

她不由的给谢纨纨捏了一把冷汗,张太夫人的脾气她是再明白不过的,没事儿还要拿捏儿媳妇们一回呢,只对姑娘们略客气些,可谢纨纨敢当面这样给没脸,就是看着有理,回头也定然要找补的。

岳大福家的看场面尴尬的要命,谢纨纨还没事人一样微笑,只等着张太夫人把花拿回来,一边想着,这大姑娘真是太寸步不让了,在这家里的人跟前,就是有庄太妃娘娘的话,要让张太夫人对她服软,也自是不能的。其实,大姑娘只要略退一步,上前拉了三姑娘出门儿,叫三姑娘给,岂不是好很多?

也就只能她来做这个了,笑着道:“这会子也不早了,姑娘们可不能叫顾家姑娘干等着,还是快些去才是。”

伸手轻轻拉一下谢绵绵,又赶着给谢纨纨使眼色,谢纨纨才冷笑一下,转身出去了。

这里谢绵绵还委屈的了不得,拉着张太夫人的袖子哭了出来,她只得耐着性子道:“好孩子,别委屈了,眼睛哭红了出去叫人笑话,回头祖母给你个更好的!”

谢绵绵跺跺脚,想要说两句不跟谢纨纨去的硬话,犹豫了半日还是没说出来,那样花团锦簇的场合,她实在舍不得不去。

张太夫人又哄了几句,才打发她出去了。岳大福家的赶着送出去,低声在谢绵绵耳边说了两句话,谢绵绵一脸愤恨的样子,把那鬓花拔下来掷到岳大福家的怀里,就上了车。

她只得苦笑一下,把花儿给谢纨纨送过去,笑道:“三姑娘瞧过了,打发我来还给大姑娘。”

终于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大姑娘虽说委屈,其实和软些反是好些,到底是一家子的老祖宗,就是夫人们,也要小心伺候的。”

谢纨纨笑了笑,只简洁的说了一句:“我明白。”就放下了车帘子。

岳大福家的也只得叹口气了事。

张太夫人坐在那里,一时气的心口疼,脸沉的水一样,见岳大福家的回来,好半晌才阴沉的说:“这翅膀还没真硬呢,就敢给我脸子瞧了!要真让她嫁去那家,咱们还不被她踩在脚底下了?”

岳大福家的差不多知道所有内情,越发不敢回话,张太夫人怒道:“这等忤逆,可不是咱们家的规矩!”

张太夫人当然有她的一套,谢纨纨虽然出了门,可秦夫人还在家里,立时吩咐人把秦夫人叫来骂了一顿,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谢纨纨还真没想到殃及了鱼池,她只是真不习惯有人竟然当面儿强抢罢了,下意识就要反击,一时出了门,冷静下来,反倒觉得好笑起来。

她在这个家里短短两个月,已经遇到了太多次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偏偏在这个家里却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瞠目结舌,好像自己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似的。

想想都觉得好笑。

马车辚辚的走了一盏茶时分,就到了寿王府,这里她当然也来过,今日显然热闹很多,虽没开中门,但边门不断有车马进进出出,都是高头大马拉的华盖车八宝车等,相比之下,谢家的马车显然就寒酸起来。

谢纨纨向来不注意这些,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谢绵绵刚下车来,略一打量,已经觉得不自在起来,未免有点儿别扭,不少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在家里原也是父母捧在手里养大的,丫鬟婆子伺候着,本来不差的,只这进了豪门往往显得缩手畏脚,其实也就是被这种平日里少见的气派压住的。

反倒是谢纨纨,头是抬惯了的,毫无所觉。

寿王府二门上伺候的人不少,来了姑娘,立刻就有媳妇丫鬟上来迎着,请换小轿,顾盼格外周到,特特的留了个媳妇在二门上等着谢纨纨,此时听见是谢家姐妹来了,忙上前来接着就笑道:“我们家四姑娘也才刚到,吩咐奴婢在这里伺候谢姑娘进去呢。”

言语虽恭敬,可举止是不一样的,连仆妇的穿戴也比自己家的下人高着一层,用的首饰也有赤金的,谢绵绵不由自主的就挪了挪脚,有一种无意的往谢纨纨身后藏的感觉,谢纨纨随口笑道:“顾姑娘这会子在哪里坐着?她一个人来的么?”

那媳妇殷勤的伺候谢纨纨上轿,躬着身子笑道:“听说是在后头园子里的玉生烟亭,又有水又有花儿,旁边挨着赏心阁,正好宴息,我们家大太太、二太太也都来了,大约这会子正在赏心阁里头坐着呢。”

舅母们都来了呢,谢纨纨点点头。那边谢绵绵没怎么在意听,已经看的眼花缭乱了,这寿王府十分华丽壮阔,单是二门就这样气派,迎客的轿子是青绿色的,轿帘和窗帘都绣着含苞的桃枝,正映着这季节,丫鬟们一色儿的鲜色缎子比甲,戴着金海棠花的耳坠子,赤金簪子,殷殷勤勤的伺候着来的夫人姑娘们上轿。

就是对着明显与平日里往来的贵女们不同的谢家姐妹,也没有人露出异色来,不自在的反而是谢绵绵自己。

一时到了赏心阁,这是本就是预备的一处看花看水的地方,建的格外雅致,进门就是曲径,一色水磨砖墙,石子漫甬成路,院子里头搭着花架子,里头大花厅十分阔朗,后头小小几间屋子,都合着地步打了桌椅床榻,供来客小憩。

进了大花厅就见满眼的花团锦簇,一屋子贵人的衣着穿戴,自都是当季最新最好的,简直耀花人的眼,还没进去呢,气派就已经有了。

顾盼听谢纨纨来了,亲自走到门口来迎,谢纨纨先介绍谢绵绵:“这是舍妹绵绵。”

顾盼打量了一眼,笑道:“前儿姑母说你模样儿好,这会儿瞧着,这妹妹比你还强呢。”

谢绵绵听的眼睛发亮,忙笑道:“姐姐谬赞了。”

顾盼就伸手挽了谢纨纨过去,谢绵绵再有恭维话也说不出口,只在后头跟着,谢纨纨抬眼一看,坐在这里的,有王妃、公主、郡主、各公府侯府的太太奶奶们,都是京城里数得出名头的人家,几乎没有她不认得的。

只是认得也不能认,谢纨纨只得老老实实的与谢绵绵一起过去行礼拜见,让顾盼挨着介绍一番。

一圈儿走下来,有些人已经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些贵胄人家的夫人太太们,眼中不知见过多少事,眼光最毒,自然不是年轻姑娘们可比的,这简单的见礼,谢纨纨的大方气派与谢绵绵的缩手畏脚,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早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觉得诧异,安平郡王妃在京城里挑拣了半日,选了这一家的姑娘,当然是早有议论的,倒是谢纨纨的举止,此时反倒出人意料了起来。

第31章

顾盼的母亲是顾家二太太,这谢家姐妹今日到场的缘故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看她们人见完了,又是顾盼的名义邀来的姑娘,她当然就叫谢纨纨姐妹在身边坐了,问了些在家里做什么,现读什么书之类的话。

这些简直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话了,哪家的长辈新见了小姑娘,也没别的说,自然只有这么问,不过这是这一位安平郡王府未来的大儿媳妇第一次真正在这样高的交际场合亮相,多少人都在打量她。

当然没有人指望这样平淡的几句话就能看出她的性子来,其实无非是看她的举止气质,到底叶少钧和谢纨纨的亲事也算是一个有些谈资的八卦了。

谢绵绵小心翼翼,显然在家里就练习过这类常规的问话,十分的规矩:“只女诫,孝经这些读一读,家里规矩不许读闲书的。平日里有闲,也就做做针线,再听长辈吩咐罢了。”

谢纨纨的姿态就十分大方,笑道:“家里能做什么,不就是每日里长辈处问问安是正事儿,我又不大会绣花做衣服,也不大读书,只母亲说如今倒要学着管管事儿了。”

她倒真磊落,半点儿不装样,顾盼在一边直笑。

顾二太太笑道:“学着理事倒是应该的,做姑娘的时候自然是清贵的,待出了阁总得明白这些才是,偏我们家盼儿就不愿意做这些,谢姑娘你与她投缘,也说说她。”

“您叫我纨纨就行了。”谢纨纨笑道:“顾姑娘是明白人,天生就会,我不懂的还要问她呢,伯母有什么可愁的。”

顾盼在一边听了,便笑道:“娘就爱操这些闲心,谢姐姐是知道的,才不理你呢。”

顾大太太就在一边笑道:“可不是,盼儿这样聪慧懂事,连我嫂子都说好,还有什么可说的,弟妹也是太操心了。行了,让孩子们出去逛逛吧,人家都是来看花儿的,白陪着我们这些啰嗦老货坐着做什么。”

谢纨纨笑,大舅母一向觉着顾盼好,总想要她嫁进自己娘家去,可顾盼最烦这个,连着对大伯娘也敬而远之,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谢纨纨就笑着对着顾盼眨眨眼睛。

顾盼面不改色,全当没听到,笑道:“可不是,谢家姐姐是来看花儿的,娘拉着人说个没完,谁耐烦呢,走,我们出去瞧瞧去。”

谢纨纨其实愿意多与舅母们说说话,不过顾盼既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不,便带着谢绵绵起身与顾盼出去。

刚起身,却见安平郡王妃带着安平郡王府大姑娘叶少蓝、二姑娘叶少茗,三姑娘叶少蓉一起进来,原本坐着无聊的一些夫人奶奶们不由的精神一振。

谢纨纨当然不能当没看见,笑着上前请安问好,又介绍谢绵绵给叶府的姑娘,自然没人肯失了礼数,纷纷见礼。

徐王妃一脸微笑,十分和气温柔,问了谢纨纨祖母好,母亲好之类,谢纨纨自然是笑着一一道谢,又跟姑娘们都说了两句话,场面十分平和,一家子都很亲热似的。完全没半点儿八卦可看。

谢纨纨略一扬头,早看见这周围打量围观的眼光了,真是的,就是有八卦,也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现场表演吧?

敏和县主是顾大太太的娘家亲妹子,此时笑着低声道:“那一位这次怕是走了眼了吧?你这未来的外甥媳妇,还真不像那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她不见得拿得住她。”

她是难得赞人的,竟也说了一句:“很是大方。”

顾大太太只笑着点点头,不说谢纨纨,倒说起谢绵绵来:“妹妹就差了些儿。”

敏和县主嘴头子最不客气,样子是笑着的,说话却像一把刀子般利:“小家子气。不过模样儿倒是不错。”

一边齐王妃听见了后头半句,转过身来笑道:“说的谁呢?”

敏和县主就指了指谢绵绵,齐王妃笑道:“这个姑娘,我倒是听到一句半句的。”

齐王是当今皇叔,齐王妃在这京城里最是个活跃人物,善交际,会说话,敏和县主就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的人物,又听到了什么?”

齐王妃笑道:“皇上登基一年了,除了长春宫皇后娘娘,才两位主位,空着那么些,宫里的贵人们固然要使劲,外头看着的也不少啊。”

敏和县主就道:“她?倒是不错,单论模样儿,宫里排得上的几位主儿都差着些儿。倒也怪了,这种事,嫂子怎么知道的?”

齐王妃笑道:“赶明儿你置了酒请我喝,就明白我怎么知道的了。”

众人不由的都议论起来了。

谢纨纨当然听不见这些贵妇人的议论,她同谢绵绵与顾盼一起出来,寿王府一片杏花林,此时开的最好,一团团艳红粉红间杂,如云蒸霞蔚一般,寿王府的花会就叫杏花宴,此时杏林边上已经布置了错落的条桌圆凳,姑娘们大多聚于此处,有品茶看花的,有作诗作画的,也有刺绣的,这种宴会,也差不多都这样。

谢纨纨仗着她是订了亲的身份,韬光养晦要紧,自然不能出风头,倒是刚好,萧晚在那里与人说话,见顾盼与谢纨纨就走了过来,顾盼笑道:“这是谢家三妹妹,你带她去与姑娘们说说话儿,我和谢家姐姐看看花儿去。”

萧晚笑道:“也不知是看花儿也不知是说私房话呢,哪里有没见过的花儿呢。”不过她向来温柔,只说了这一句,就笑着带着谢绵绵过去,谢纨纨还有点儿不放心的嘱咐谢绵绵道:“姑娘们都是好性儿的,你安心坐着,过会子我就过来了。”

谢绵绵当然巴不得这一声儿,连忙答应。

顾盼笑道:“老妈子似的,这还没嫁人呢,就这样,等嫁了人,还不知道多啰嗦。”竟叫谢纨纨颇有点诧异的看顾盼一眼。

这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顾盼今儿实在活泼的有点儿异样了。

顾盼向来是个沉默的姑娘,一桌子的姑娘们坐着,她就算不是话最少的那个,但也绝对不是活泼的那个,应该说,活泼这个词儿,向来与顾盼不沾边,很早以前母亲就说过:“盼儿聪慧懂事是难得的,就是太稳重,一点儿也不像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一点。”

还顺便点点她的额头:“你们匀匀就好了。淘气鬼!”

那个时候,顾盼才十岁左右吧?谢纨纨一径想着,忍不住又看了顾盼一眼,不,不对,这确实是个错觉。

自她生病起,就少见外人,更别说与姑娘们聚会了,直到如今,也有三年时间了,三年没怎么见到顾盼,才有这样觉得顾盼活泼的过头的错觉。

那个时候过于稳重的姿态和腔调,放到现在十六岁的顾盼身上,竟就刚刚好了,不算太沉默,也不至于太活泼。

可这样一想,就更古怪啊,谁都在长大,就顾盼不长大么?十二岁的时候像十六岁,十六岁的时候还是像十六岁,难道今后二十岁了,还像十六岁?

谢纨纨摸摸头,顾盼见她把自己看了又看,便笑道:“昨儿打发人送东西给你,并没有说的很明白,大约有点唐突。”

啊?谢纨纨不妨她说这个,啊了一声才说:“原是太贵重了些,只是…你送的,我也不好不收。”

顾盼笑了:“我猜你心里疑惑的很,是不是?”

“嗯?”谢纨纨简直招架不了顾盼这种突如其来的活泼,岂止心里疑惑,就是脸上也满是疑惑的神情。

顾盼笑道:“你心里定是在想,这个顾盼,不像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人呀,邀我来看花儿也罢了,莫名其妙送我件首饰,搞什么鬼呢?是不是?”

这简直古灵精怪了!谢纨纨终于还是承认:“我确实不大明白。”

顾盼笑的越发欢快起来:“不明白就罢了,横竖这首饰也不吃你,你只管用。”

完全是一脸的我才不会告诉你呢的表情,谢纨纨十分的摸不着头脑,她一向觉得自己不蠢,可现在还真完全不明白了。

不过她信任顾盼,见她实在不说,也就不问了,不过是一点东西罢了,谢纨纨向来心胸开阔,从来没有太多的执意。

顾盼要的就是她的不明白,换成别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时机,收到这样一件贵重首饰,自然就会想到是自己家境差了,拿不出像样的首饰来,会在这样的场合丢脸,所以顾盼才会送了这个来。

有的人大约会欢喜,得了大便宜一般,对顾盼感恩戴德,也有的人性子清高,觉得被人怜悯,被人看不起,受了轻侮,会觉得不自在。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因为这个首饰贵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