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径带着笑,“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乐桐绝不嘴软,“不是测试你的记忆力吗?”

“这里似乎不是经济类图书。”

李乐桐耍赖,“你什么时候说必须限定在经济类图书的范围内了?”

“耍赖!”

“哼,你反正没证据。”

韩远径的吻落了下来。他总是很温柔,几乎从不对她发火。她的胡搅蛮缠只是为两个人增添点小情趣,她绝不肯真的难为他。

“哎,你怎么对文学类的书也这么熟啊?”反正书库里没人,她也乐得在他怀里赖一会儿。

韩远径笑,“你真是笨。其实我们一起找,比这样分开找,难度大多了。”

李乐桐不信。“真的?”

“真的。”韩远径拥着她,“你身上有一种香味儿,我不必真的记住书名,只沿着你的味道找就好了。”

李乐桐的脸一红,韩远径的话让她的心怦怦乱跳。其实她也喜欢韩远径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干净,也很温暖。

韩远径曾说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图书馆馆长,可以假公济私地买许多自己想买的书。韩远径还说,最好馆长这个职务担任不要超过五年,之后他就要去做首席经济学家。韩远径还说,如果他离任,馆长这个职务,最好由李乐桐接任,那他们可以继续假公济私,韩远径还说…

韩远径还说,如果有一天他发达了,他一定要给学校捐赠座图书馆,因为每次为了找座位,他们都要费许多周折。因为他们即便连上自习,也要在一起。哪怕不能挨着,也要在同一件自习室里。

“希望以后的人不要像我们一样。”韩远径说的时候,李乐桐很感动,她觉得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无论什么东西破了,都是无法补的。所谓的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人活得越来越清醒,越不容易自欺欺人。而上一次伤的越深,每碰触到伤口,也就越容易让你清醒,让你想糊涂都难。

会议散场了,韩远径和校领导是第一批从会场中走出的人。李乐桐躲在柱子后面,没有出声。

他们上了车,接着,该是一场宴会。今天的韩远径,是他们的座上客。可是,有人想过问一下,韩远径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学校老师不关心。只要李乐桐关心。

陈思会终于出来了,李乐桐连忙上前扶她。

“怎么样?累了吧?”

陈思会摆手,“没什么。乐桐,你怎么样?”

“也还好,都没什么关系了。”

陈思会愤愤,“拿着别人的钱来捐赠,也不算什么本事。”

李乐桐勉强地笑,“我们不说他了,没意思。咱们中午吃一顿?”

“好。”

宿舍里的举个女孩重新聚在一起,最后达成的决定居然是去地下餐厅吃面。

“我要油泼面。”

“我也是。”

“我是拉面。”

“我当然是西红柿面啦。”

“打卤面。”

“酸汤水饺。”

大家哈哈大笑,“我们再要盆疙瘩汤。”

当年的时光,就是这样的。每逢碰上谁生日的,哀家就聚在一起吃面。如果所有的时光都能像吃面一样回来,那该多好。

李乐桐和陈思会都没有参加下午的庆典,陈思会累了,要回去。她的律师老公在外地出差,李乐桐便打车送陈思会回家。

一路上,陈思会不停地说:“又见到大家了,真好。”

李乐桐笑。“你咱们还跟在学校时似的。我记得有一年咱们去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回来的路上,你也和现在一样,不停地重复。”

陈思会笑,“乐桐,有时我觉得我们仿佛在放暑假,睡一觉,第二天就回去了。”

李乐桐拍着她的手背,“是啊,我经常和你有一样的感觉,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咱们毕业那年,校刊上有人发校园集锦照,还记得有一张是水房。照片上还写了一行字,‘再看一次,那里是否还有你的壶。’看到那里,我的泪一下子出来了。”

“是啊,毕业毕业,什么是毕业呢?毕业就是这一段日子结束了,再也不会来了,不会了。”

车子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各怀心事。

陈思会家是一幢连排别墅,车子驶到,陈思会邀请,“乐桐,进来坐会儿吧。”

这是李乐桐第一次进陈思会家。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一次既然走到了,也不好推脱。

房子装修不错,一共三层。李乐桐夸奖了几句,陈思会说:“其实没多少钱,他就是买得早。如果搁现在,这房子的价钱也就够在城里买个三层。”

她招待李乐桐坐下,“我天天在家也特别没意思。电视很大,没什么节目看。上网吧,也没意思,也不敢久坐。有时真不知道日子过的是什么。”

“你现在是生孩子要紧。”

“算了,不说这个了。乐桐,你不是说要介绍那个修飞机的给我认识?”

李乐桐笑,“这么着急?”

“当然着急了!乐桐,你可是咱们宿舍的焦点,我最关心的就是你的归宿。”

李乐桐笑,“其实,我现在和他也就是普通朋友。刚才就是因为王小舟他们在,我这也算是给自己长脸。”

陈思会有点泄气,然后说:“那这人,是不是未婚?”

“嗯——是。”

“那还是有希望的。乐桐,打电话,让他来。我要先见见,别不靠谱。”

“思会!”

“就是普通朋友吃饭,也没有什么吧?”

“你不知道,这一位才胃穿孔不久,出来吃饭不大容易。”

“胃穿孔?这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厉害的病?”

李乐桐笑,“这病越是年轻,越要得。”

两个人聊着天,李乐桐的手机响了,她瞄了一眼,没接。手机又响了,她直接按断。

陈思会试探着问:“韩远径?”

“嗯。”

“他还要不要脸啊?都结婚了,还缠着别人。”

李乐桐想了想,“他老婆死了。”

“死了?”

“唉,不提他了,心里添堵。”

“那…”陈思会后面的话没有说。

不知不觉天色见暗,陈思会要叫外卖,李乐桐说:“算了,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真的?”陈思会的脸上现出惊喜,“我想吃你做的葱烧排骨!”

“好啊,还有呢?”

“其他无所谓,葱烧排骨就好了。”

李乐桐笑,“没问题,超市在哪里?”

“我和你去。”

“不用了。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

“我和你去嘛,很多年没有一起去超市了。”

“你能行?”

“怎么不行?平日都是我自己去的。”

李乐桐不信,“真的?”

“哎呀,你就相信我吧!”陈思会一拉她,两个人出了门。

“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葱烧排骨,太香了。”

李乐桐哈哈大笑,“今天让你吃个够。”

“乐桐,我就喜欢这样,喜欢你常和我散散步。超市离得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已经到了超市门口。旁边是一家银行,那里停着一辆运钞车。

”思会,你在这里等我吧。里面空气不大好,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还是别了,你现在不方便,就在这儿等我吧。”

“那也行。你要快点儿出来。”

李乐桐一个人进了超市,以最快的速度挑了一斤排骨,怕陈思会再想吃出来买不方便,她就又加了半斤。然后又买了点青菜和两盒酸奶,付款出门。

一出门。她就让眼前的局面吓傻了。

陈思会被一个男人劫持,他手上明晃晃的匕首紧挨着陈思会的脑袋,四个全副武装的押运员举着枪对着他。

“思会!”李乐桐扔了袋子要跑过去。

“站住!要走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乐桐!乐桐!”陈思会害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快!你们把车发动起来,快!”男人也很紧张,声音都有些结巴。

一个押运员正在用电话报告情况,陈思会不断地在叫:“乐桐!乐桐!”

李乐桐往前走几步,“你放开她,我过去,我来换她。”她试着往前走。

“站住!除了这个孕妇,我谁也不要。快!两条人命在我手里,如果你们不赶快,我就杀了他!快!”

“乐桐!乐桐!”陈思会撕心裂肺地叫。

李乐桐感觉电话在震动,他哆哆嗦嗦拿过来。

“喂?”

“桐桐!”是韩远径。

李乐桐的泪掉了下来,“远径,你快来呀,思会让人绑架了。”

韩远径的声音骤然紧张,“你在哪儿?”

“在她家附近。”

“地址?”

李乐桐擦擦泪,看了门牌,“卧龙路1121号。”

“别急,我一会儿就到。”

场上还在僵持着,押运员报告了他的上级。他们举着枪,劫匪举着刀,夜幕已经降临,李乐桐看不起陈思会的表情。

“乐桐,乐桐。”陈思会仍然在叫。

“不许说话!”

李乐桐泪如泉涌,“思会,你别说话,也别动,保存体力,别说话。”

警笛声想起,防爆警察赶到。劫匪的精神更紧张,匕首已经划破了陈思会的皮肤,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陈思会思会已经晕倒。

李乐桐扑过去,“警察,警察,我朋友是个孕妇,你们别犹豫了,赶紧救救她。”

一位警察向劫匪喊话,另外有警察在进行方案的安排。李乐桐听到一位警察惋惜道:“可惜,受劫持者是个孕妇,否则…”

另一位警察厉声打断,“必须要考虑孕妇的因素,尽量减小出现危险的几率!”

李乐桐觉得自己都要支持不住了,她不断地看着手机。韩远径在这中间一直来电话问情况。电话又响了,李乐桐赶紧接起来,“喂?远径?”

“我已经到了卧龙路,这片全警戒了,你别急,我在想办法过去。”

李乐桐要说什么,忽然听见“碰”的一声,她的腿一软,跪在地上。

“桐桐!桐桐!”

紧张局面已经结束了,劫匪从后面中弹,当即死亡。只是临死之前,匕首仍然刺破了陈思会的头。

“思会!”李乐桐想动,却一下也动不了。

她眼见陈思会慢慢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思会、思会。”李乐桐喃喃地叫着。然后她被人从地上捞起来,那人用惊恐的声音叫:“桐桐!”

我唯一只爱你

手术室的灯灭了。

口罩后是疲惫又程式化的声音,“大人平安,小孩子没有保住。”

一直抓着韩远径的李乐桐愣了一下,仿佛对这个消息没有听懂。韩远径把她拥到怀里,用力地抱着。

来了的孩子又走了,李乐桐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陈思会。尤其当她亲眼看到陈思会的老公——一个肚子突出,头发已经谢顶的中年人时,李乐桐更觉得心里悲哀。她握着韩远径的手,悄悄退出。他们的悲欢,右他们承受吧。

“饿了吧?”

李乐桐摇摇头,看着他已经皱了的西装,“你那边的事结束了?”

“没什么事。捐赠是之前就谈好的,只是这个时候宣布罢了。”

陈思会的意外让李乐桐心里乱糟糟的。她闷声不响地坐着,韩远径问“陈思会和他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别人介绍的。”

“看着差的挺多的。”

“是啊,差十几岁呢。我有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沉寂了一会儿,韩远径说:“她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好。”

“我总觉得这样的婚姻不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