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畏倒也不在意,毕竟理亏,只是笑笑,未响,走到她的面前,长臂一捞。

骤然失去平衡,千城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攀上他的臂膀,等反应过来,已经离地几丈远,他们已经置身千仞绝壁中。

男人一手抱着她,一手攀着崖壁峭石,身轻如燕,动作翩然。

千城不敢低头看下面,一动不敢动,风声入耳,她不得不惊叹,这是怎样的功夫境界,才能这般随意轻松?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惊惧,毕竟万丈悬崖,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紧紧圈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坚实的胸前。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竟有些恍惚。

似乎,他们曾经很亲密,很亲密一般。

她又想起了天伦节那日的攀岩,有个男人徒手抓住了下坠的绳索,救了她和苏墨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在想什么?”司空畏骤然低头。

两人本来就挨着近,他的唇几乎碰到了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酥.酥.麻麻。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那人已经深入骨髓,男人的气息入鼻,她竟然觉得有股熟悉的清檀香。

那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怎么可能?

弯唇,自嘲一笑,强自将心中那人的影子抹掉,她没话找话,戏谑道,“我在想,如果这样掉下去,我们会不会粉身碎骨?”

低低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粉身碎骨也未尝不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本门主想,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应该不会寂寞。”

他的话绞着几许兴味,几许玩笑,却还是听得千城一怔。

她微微抬头看他。

他覆着铁面的脸就在咫尺,她突然想,如果,如果,将这张面具揭开,会看到怎样的一张脸?

疤痕交错、丑陋不堪?还是面如冠玉、绝世惊艳?

她想,是前者吧!

毕竟这个男人,这样的身份,血腥江湖,应该一直在刀口上过日子吧?

见她沉默,男人又低低一笑,“怎么?不愿意?”

千城回神,也笑道:“当然不愿意,做人的时候受你欺负,做鬼可要离你远远的。”

她的话似乎愉悦到了他,只听他哈哈朗声笑开,这时,他们也已经到了山顶上。

一轮红日如盘,慢慢从天际破云而出。

因为绿洲边缘都是大漠,视线无任何遮挡,千城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云端,俯瞰着天地万物,顿时,心中腾起一种叫做豪迈的东西。

她侧首看向站在身边的男人,男人眯眸,面朝着东方,青铜面具在如火的朝阳下,闪着金属的光芒,有些晃人的眼睛,他突然开口,“千城,你恨我吗?”

声音很轻,有些沙哑,透着一丝疲惫。

千城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缓缓将目光收回,也看向天边的旭日。

恨吗?她问自己。

他给她下月盈霜,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她当然是恨的,可是,似乎每每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又都是这个男人在她身边,给她力量。

“我不知道。”

她如实讲。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男人依旧望着前方,声音幽幽飘渺,艳红的晨曦斜铺过来,阳光下,他的身影翩然若仙。

骗她?

千城微愕,转过头,水眸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骗了我什么吗?”

男人缓缓将目光收回,垂眸想了想,又侧首凝上她的视线,“我说如果,如果骗了你。”

如果?

千城哭笑不得。

“没有发生的事谁知道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假设的?”千城白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无聊。

男人低低一声轻叹,若有若无。

看他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千城更是忍俊不禁,笑道,“非要回答吗?”

男人坚定的点头。

千城笑着想了想,“应该不恨吧!”

毕竟这个男人跟她没有太多的交集,而且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她想,他骗她的东西,应该也到不了大是大非的层面。

“不恨?”司空畏眸光一亮,如粼粼波光在荡,不过,只是一瞬,又黯然剥落,“为何不恨?是因为不在意,是吗?无论我骗不骗你,你都不在意是吗?”

晕。

什么人?

千城只觉得气结,斜了他一眼,“难道你希望别人说恨你不成?”

“如果是苏墨沉呢?”

司空畏骤然开口,千城脸色一变。

司空畏却并不打算放过,继续接着说道:“如果是苏墨沉骗了你,你还会一样说应该不恨吗?”

千城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也深深地胶着她,似乎等着她回答,千城从那黑瞳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她别过视线。

“能不提他吗?”她蹙了蹙眉,幽幽开口。

司空畏一震。

不提他?

她到底是有多抵触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清冷的侧脸,他突然有种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但是他没有,他缓缓转过头,和她一起看向那冉冉升起的红日。

山顶风疾,透体而过,司空畏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裹在她的肩上。她似乎在看着日出,心中想着心事,肩上的触碰让她回过神来,看到身上的黑色绣金披风,她怔了怔,也没跟他推脱,微微一笑,还伸手将披风拢紧,又看向天边。

风带起两人的墨发和衣衫,肆意翻飞、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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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是两个人一起用的,司空畏还亲自下厨给她烧了烤鸭。

千城想起这是第二个夜晚了,便问了温碱水的情况,司空畏当即就让人拿着水袋去取了一水袋过来交给了她。

任务完成,千城也算松了一口气,一顿晚膳用得还算愉快,至少没有再提不开心的事,也没有再提不该提的人,两人甚至还喝了一点小酒。

晚膳用完,夜已经很深了。

司空畏让千城早点休息,说明日再带她去一个地方,有事跟她讲,然后,便离开了。

盥洗沐浴以后,千城正准备关窗睡觉,就骤然看到幽幽夜色下的院中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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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毕~~

【229】彻头彻尾的傻子

更新时间:2012-11-1 13:36:13 本章字数:3149

盥洗沐浴以后,千城正准备关窗睡觉,就骤然看到幽幽夜色下的院中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

千城呼吸一滞,云蔻?

恍惚间,她直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再透过窗棂望过去,那一袭素色衣衫,身披同色披风、边走边环顾左右的女子,不是云蔻,又还能是谁?

她怎么在这里?

徐徐夜风中,云蔻正好回头,一张小脸清冷泯。

她一惊,怕被她看到,连忙转过身靠在窗楣上。

看样子她的旧疾发作并无大碍。

可是,苏墨沉呢锶?

她怎么会跑来黑煞门总舵?

忽然,千城想起一件事来,是了,云蔻也是司空畏的人,她竟差点忘了,她和她一样,都是被司空畏控制的人。

既是苏墨沉的人,又是司空畏的人。那这样,云蔻岂不就是无间道?

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真正帮的还是苏墨沉吧?

那她此次来,又意欲何为?

虽然她不让司空畏伤害苏墨沉,但是,她也不想有人伤害司空畏。

抿了抿唇,她连忙悄声走到桌案边上,吹灭了烛火,再次来到窗边,看向外面。

室内一团漆黑,院中星光斑驳,内暗外明,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云蔻拢了拢披风,莲步轻盈,穿过抄手游廊,径直来到一间厢房的外面,抬手,正欲敲门,门却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袭纤白中衣的司空畏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沉…”云蔻鼻子一酸,带着夜露的湿凉扑进对方的怀里。

男人身子一僵,片刻,才回过神,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头狂跳,抬眼慌乱地看了看对面的厢房,连忙伸出手臂一裹,将云蔻裹进门,“哐当”一声将门带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他的动作也很快,根本来不及让人看清楚。

可是,千城却听真切了,那一声,“沉”。

沉?

这世上有几人是云蔻扑进怀里叫沉的?

千城身子一晃,靠在窗楣上,几乎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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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司空畏再次打开.房门,就看到盈盈立在月下的女子。

女子一袭寝衣,白得不染纤尘,满头青丝没有一丝束缚,如瀑般倾泻而下,静静立在一株花树下,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子。

“千城!”他眉心微拢,走过去。

女子看着他浅笑,虽然夜色清冷,可他却觉得那笑容似乎明媚了整个夜空,他的心都颤了,她很少这样对他笑,或者说,她很少这样对司空畏笑。

“夜里这么凉,做什么穿这么少站在院子里?”

司空畏伸出手臂,很自然地将她裹进怀里,那一刻,他真的没有多想,甚至忘了自己是司空畏,不是苏墨沉,这个动作不妥。

奇怪的是,千城竟也没有抵触,就任由他拥着,虽然他的怀里还有着淡淡的脂粉气息,那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气息,而那个女人此刻还在他的厢房里。

她皱眉强自忍住作呕的冲动,笑得倾国倾城,魅惑众生,“我在等你!”

“等我?”司空畏微微一怔,有些吃惊。

千城不语,自他的怀里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清冷的月光打在冰冷的铁面上,泛着粼粼的光泽。

她歪着脑袋,几许认真,几许俏皮,细细地睨着他,不放。

司空畏没来由地心尖一抖,那样的眼神,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今夜的她似乎很特别,可这种特别却让他心神不宁。

“外面太凉,我们进屋吧!”他扶着她的肩膀,准备带她回屋,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愣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

司空畏疑惑地看着她。

她嘴巴一撅,垂眸,嘟哝道:“不回,屋里黑。”

她很少撒娇,司空畏也难得看到她如此娇憨可爱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动,心底的某一处便柔软得不行,他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开,笑道:“黑就掌灯啊!”

“掌了灯还是黑!”

“还是黑?”司空畏想了想,道,“可能一盏不够亮,那要不,我让人多送几盏灯过来?”

“没用”千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点再多的灯也没用,还是黑,很黑…”

“怎么会?”司空畏低低笑了起来,觉得她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怎么不会?”她抬起眸子,看着他,骤然,声音一冷,“因为我被人蒙住了眼睛。”

司空畏身形一震,笑容僵在唇边。

“我肯定是被人蒙住了眼睛,不然…”千城冷冷一笑,“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到现在都没看出来你是谁呢?我尊敬的四爷!”

几乎就在话落的同一瞬间,她骤然抬手,用尽蛮力地一挥,带着痛,带着恨,带着决绝。

司空畏只觉得面上蓦地一轻。

“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破碎的脆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得那般让人心悸。

两人都缓缓垂眸看向地上,看向地上支离破碎的面具,又都不约而同地抬眸,凝向对方。

四目相对!

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

他的慌乱,她的沉痛!

风带起两人的青丝和衣袂,肆意的翻飞、纠缠、起舞,就像今日早上在崖边一样,可是其中一人换了身份,事情就变得无比讽刺。

苏墨沉痛苦地闭上眸子。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觉得太快。

许是这几日习惯戴着面具的原因,突然面具揭掉,他觉得这夜风怎会如此地冷?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般。

千城微微笑着,水眸一瞬不瞬地凝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那眉,那眼,那口,那鼻,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呵~

她突然想起自己对这张脸曾有过的猜测,疤痕交错?

到底是谁的脸疤痕交错,还是她的心疤痕交错?

现在想想,当真是她自己痴了。

那么多的疑点,她都竟然没看出。

难怪他在四王府来去自如,难怪他和苏墨沉从来都没有一起出现过,难怪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难怪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难怪云蔻是他的人,亦是他的人….

那么多的难怪。

她却一直蒙在鼓里。

今日,他问她,如果,他骗了她,她会恨他吗?

当时,她只觉得好笑,笑他说如果,笑他对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原来,最最可笑的人是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