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话又低姿态,完全像个任她鱼肉的玩具,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摆了半天架子,哼哼了半天,装作勉强同意的样子,“你请我到哪里吃饭?”

“野太郎寿司。”

“老娘不要!老娘要吃索罗斯大酒店!”她心里高兴了,开始刁难起来,“老娘要吃索罗斯大酒店里最贵的包厢,吃最贵的菜。”

“好。”姜天然毫无意见,也不觉得她是在借题发挥胡搅蛮缠,“三分钟后我到你楼下。”

“嗯。”霍星挂了电话,打开衣橱,把她那件清纯的连衣裙又翻了出来,还匆匆忙忙的去洗了个脸,换上新的衣服鞋子,梳了梳头发。镜子里映出窗外有光线划过,肯定是姜天然的车到了,她心里一乐,拿出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开始化妆,才不理睬那什么三分钟的时限。

磨蹭了半个小时,姜天然安分守己的在楼下等,一个电话没打,一点也不吵,而且也不抱怨反抗。她心情极好的一步一步下楼,看到那辆雪白干净的凯美瑞的时候,突然觉得它长得很像姜天然,一样雪白雪白,呆呆的。弯下腰对着驾驶室笑了一笑,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姜天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对她弯眉一笑,“走吧。”

“说吧,有什么事要说?”她托腮看着后视镜,后视镜里可以照到姜天然一半的脸,“如果是要说你对不起我之类的,那就不要说了。”

姜天然顿了一顿,很平静的开着车,“佘华……”

“佘华怎么样了?”她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你去调查了吗?她到底是不是‘理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麻醉抢劫案是不是她做的?”

“她不承认曾经认识叫做苏释的男孩。”姜天然说,“但最近的系列麻醉抢劫都是她做的,我已经说服她去自首。”

“哇!”她诧异的看着他,“你还真厉害,她干嘛要听你的话?她干嘛要去抢劫?”

“她心情不好。”姜天然说,“找不到精神寄托。”

“我靠!”她极其不屑的呸了一声,“老娘我也心情不好,也找不到精神寄托,怎么不见的我也去抢劫?心情不好就可以去抢劫吗?她脑子有病啊!”

“她……”姜天然开车转了个弯,“她的脑子里有血管瘤。”

第26章 理佳04

霍星愣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了,“真的假的?很严重吗?”

“真的。”姜天然说,“很小的时候就有,听说曾经把她送到美国去治病,但经过检查以后说没有办法手术。”

她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一只手捋住头发,“那会有生命危险吗?”

姜天然并不避讳,“会。”

“说得我开始不恨她了。”她说,“因为有脑瘤,所以心情不好,所以去抢劫,那些被她抢劫的人真倒霉。”

他一时间没有接话,也许是他不知道怎么接。

“她小时候有读书吗?”她还是关心佘华,因为“理佳”那个名字。

“有。”姜天然说,“她在宜兰贵族学校读书,一直读到高三。”

她的心里微微沉了,每个人都会读书,但听到读到高三,很自然地联想到苏释说他也只读到高三,他们会真的是同学吗?

但苏释虽然睁着一双冷静而澄澈的眼,却是会说谎的。

而佘华的话恐怕没有一句是能相信的。

她有可能真的是理佳吗?在苏释心里的理佳,是那么纯洁温柔的美少女,和心理变态的佘华根本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苏释已经死了很久了,她仍然会为了他而怨恨理佳,甚至会为了他而怨恨也许根本不是理佳的佘华,她恨她们辜负苏释的深情,恨她们根本配不上那个单纯的美少年。

不管苏释曾经杀过多少人,在她心里始终相信他是好的。

他只是走错了路,他的灵魂是澄澈的,死了是会上天堂的。

姜天然开着车,一句话也没说。

他一向不是敏感的人,但他知道霍星在想什么,因为她更不是擅于掩饰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她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她在想佘华到底是不是理佳,如果是,她会恨她。

他有一句话没有告诉霍星,佘华在中学的时候,上过画室的课程,她的确会画画。

要画那种简单的彩色铅笔画对佘华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但问题是即使是上学的时候,她也叫做佘华,而不叫理佳。如果苏释和佘华真的是同学,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唯一的可能是苏释和佘华不是同学,他们的爱情真的就是从苏释捡到佘华的信开始的。

但一开始佘华为什么要画那封信呢?

根据他的调查,佘华在高中的时候,就不是什么作风正派的女生,热衷于旷课和逛街,甚至经常出入夜店。又因为家境优越,上过绘画课、钢琴课,还有芭蕾基础,她很受男生欢迎,而且没有固定的男伴,像这样的女生有可能会与一个不认识的男孩互寄铅笔画长达三年之久吗?他做不了这个判断。

也许会,也许不会,每个人的内心都很脆弱,你所看见的和你所认识的未必是真实的她。

他能判断的只是,当初“理佳”寄给苏释的照片并不是佘华。

那的确只是一张网络流传的模特照。

佘华留给苏释的地址为什么是圃元县的问仙湖?她明明不住在那里,甚至也不可能和那些伪造茶叶的村民有什么密切的来往,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也许真的不是理佳。

霍星发呆了很久,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啊……”姜天然花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在想……”

她对他翻了个白眼,“算了不会说谎的人就别想了,反正你肯定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酒店到了,你想开到哪里去?”

“啊……”姜天然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很认真的说,“谢谢。”

谢谢?她没来由的觉得他的客套听着很扎耳,本来对他莫名的走神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也在走神,但突然就怒起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诚意要请老娘吃饭?哪有人要请客还开车开着开着就从酒店门口过去的?不想请客不想和我说话就算了嘛!又不是我非要你请的!”

他显然是吃了一惊,浑然没有想到她会发怒,“是我非要请你的。”他本能的露出那种弯眉弯眼的表情,看起来认真又善良。

“是你求我的!”她倨傲的说。

他依然不生气,温顺的说,“是我求你的。”

她的气消了,但还是不看他,托腮看窗外。姜天然把车开进停车场,温柔地说,“下车吧,你想吃什么?”

“什么最贵我就想吃什么。”她凉凉地说。

他说,“清蒸椰子蟹,还有鲸鱼刺身,高汤白灼法螺。”

“我什么都要吃。”她听着那稀奇古怪的菜品就知道价格一定贵得吓死人,横蛮的说,“我还要喝酒,喝最贵的酒。”

他微笑了,“好。”

能肆意虐待欺凌一个人的感觉真好,何况他还不会反抗,甚至小心翼翼,她打了个哈欠,“走吧,我的金主。”

两个人走进索罗斯大酒店,原来姜天然有定过房间,酒店的迎宾生带着一脸含蓄的微笑,请两位上电梯,“二十八楼。”

二十八楼?索罗斯大酒店二十八楼还有餐厅?她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神奇的包厢?姜天然握住她的手,这让她微略吃了一惊,然而他的手很凉,和苏释的手完全不一样。

这种细微的差别让她分心了,没有甩开他的手。

苏释的手指是冰冷的,手心却很热,像一团冰封住的炽热火焰。

姜天然的手是凉的,手指和手心都是,刚被握住的时候不觉得太凉,握得久了就觉得那沁凉的温度从他肌肤一丝一丝散发出来,握再久也不觉得会微温。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她穿着短袖的连衣裙,而他穿长袖的阿迪达斯,这样也会冷么?

第27章 理佳05

“叮咚”一声,二十八楼已经到了。

电梯门打开,霍星大吃一惊,门外白瓷般细腻的雕饰,织锦的地毯和镏金的古董沙发,房间大得没有边界一般,这是总统套房!她惊愕的看着姜天然,她是存心刁难,但并没有想要让他破费到这种程度,索罗斯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夜的价格在三万人民币左右,加上晚上的晚餐,他今晚是要挥霍掉他所有的钱吗?

就算在X部门和M信息这样的地方工作,姜天然也不是身价千万的富豪,她开始有了种强烈的犯罪感,“呃……老娘……”

“是我求你吃饭。”他诚恳地说,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间,华丽无双的巨大客厅里,花纹柔和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颜色鲜艳的水果,还有刚刚出锅的椰子蟹,那股清甜又新鲜的香味充盈着整个房间。霍星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这水果和椰子蟹的香气是如此协调诱人,香气浪漫得让人想哭,她却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服务生退了出去,姜天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唯恐她还不满意,“喜欢吗?”

“谁叫你定的总统套房?难道你想带老娘来这里开房间吗?老娘只说陪你吃饭,没说陪你过夜!”她恶形恶状的掩饰着内心的罪恶感和不安,“何况想陪你过夜的人多了,你何必找老娘?”

“过……过夜?”姜天然的反应比她更不安和迷茫,“我只是想请你吃饭。”

“唉……”她捋了下头发,“关于私自闯进我家做饭和打扫的事就算了,别担心别担心,我没有怪你……呃……也不是,其实我怪过你的,但现在我反悔了我不怪你了,可以了吧?啊……关于这个总统套房,还有晚餐,我会……付一半的钱,付一半的钱……”她有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其实我也就是生气,因为一个关系不怎么样的普通朋友没有权力闯进别人的住宅,不管是干什么——我觉得都是侵犯别人隐私的,你说是不是?哈哈……”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吃惊,她说到一半又卡了,开始意识到这个家伙根本完全——就不是因为想要赔礼道歉而请她吃饭,也许他对什么闯空门、翻墙、潜伏之类古怪的行为已经麻木,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有错。

理解的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沮丧,那失望就像成了形的灰暗,比棉花更令人窒息比铅块更沉重,最近这段时间生活的兴奋、好奇、生气和期待一瞬间都成了空。她变成了一片羽毛,从万丈高空摔了下来,却不能就此摔得粉身碎骨,她依然活着,且毫无方向……

她以为因为苏释死了,所以他对她有愧,所以他注意她想要补偿她。她也自以为是的索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应该得到赔偿,自以为是的以为因为他想要赔偿她,所以才闯空门为她做饭,自以为是的以为他认识到自己闯空门错了,所以又用请她吃豪华宵夜的方法来赔礼道歉。

但其实也许……

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忘记了杀人的罪,也不知道自己有错。

他甚至不是为了祈求她原谅而请她吃饭。

也许这顿让她愧疚的豪华宵夜根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真的想找个时间,单独的认真的和她说一件重要的事,而根本不带任何私人理由。

手心在一瞬间变得冰凉,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如此失望,失望得鼻子是如此酸涩,她自以为这个人会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她总是自以为是的幻想谁应该对她好,但事实……总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看到她沉默了,姜天然的眼神更加小心翼翼,充满了柔软的惶恐和茫然,“饿了没?要不要先吃饭?”

她沉默的拿起椰子蟹,一言不发的剥着吃,椰子蟹甜美鲜嫩,吃在她嘴里味同嚼蜡。

服务生敲门送进来第二盘菜,那是鲸鱼刺身。

“有什么事说罢。”她吃完了一块蟹肉,终于很平静的说,“如果是关于现在的工作,对不起基于保密协议,我不能说。”

“不是关于你现在的工作。”姜天然轻声说,“你……是不是很爱苏释?”

她本来要喝口酒,突然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很爱苏释,就算过去了这几年,你也会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他轻声说,“你会为他打抱不平,你恨对不起他的人。”

“当然。”她懒得矫饰什么,“老娘我就是喜欢苏释。”她放下酒杯,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当一个人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经历过那样的事,我想任何人都会刻骨铭心,何况我真的很喜欢苏释。”她坦白的说,“到现在我也认为他不该死。”

“能真心实意的相信一个人,能被人真心实意的相信,都是很幸福的。”他的声音仍然很柔和,但不知为什么霍星听出一丝淡淡的落寞,“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也认为苏释是不该死的。”

“但你杀了他。”她笑了笑,杀人的人,说什么他是不该死的,有什么意义呢?

他怔怔的看着桌上的美食,那目光几乎是迷茫到快要涣散了,“嗯。”他不否认。

她又喝了一杯酒,开始笑了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开枪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那一向温颜微笑的眉目一旦略皱了就显出浓郁的愁颜,“你是不是很爱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执着这个问题,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她砰的一声放下酒杯,“我爱!我当然爱!我要是不爱,人生就不会这么颓废我就不会记着你姜天然,就不会陪你在这里喝酒!”

“你是因为……我杀了他,所以你才记着我?”他轻声问。

第28章 理佳06

她又笑了起来,“哈哈……其实这几年我工作得连苏释都快要忘了,何况说是你呢……”她又喝了一杯酒,“老娘的忘性是很大的,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真的能把苏释忘了,然后我就不会记着你……不会总是记着你……”她有几分醉了,睁大眼睛说,“你要祝福老娘,到我忘了你的那天你要祝福我,要给我恭喜。”

“小星……”

从她眼里望去,姜天然已经变得朦朦胧胧,她伸手去抓,去捏住那张变模糊的脸,“你为什么要杀苏释呢?你知不知道他死了我会多伤心?我多难面对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关心我呢?我以为你真的有关心我才会给我做饭,我以为你真的听话所以才请我吃饭,可是你……可是你都不是为了给我赔罪,你都不求我原谅你,你总是问我爱不爱苏释……”她呵呵的笑了起来,“我爱不爱苏释……关你……屁事——”

他的眼里添了几分黯然,只听她继续说,“我很想有人像刚才你对我的那么好,我很想知道被人全心全意的呵护是什么感觉,可是总没人理我,苏释不理我,你也不理我,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才那么听话!你一直都是有别的理由——有别的理由!都不是为了我!都不是——”

她拿起一个碟子对着姜天然软绵绵的砸过去,姜天然接住她的碟子,她也松了手,笑嘻嘻的说,“真奇怪,你为什么从来不觉得杀人有罪呢?你为什么没有罪恶感?你心里为什么没有一点点后悔?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没人性?你为什么会想到闯我房子?就为了约我出来问我爱不爱苏释吗?我爱,我很爱!那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又没觉得你错,你又不需要赎罪,那你缠着我干什么?你消失好了,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见,好不好?”

“小星……”

耳边的声音已经很模糊了,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昏昏沉沉中,她靠在沙发上,开始做梦。

梦里姜天然说了很多,她不停地点头,但一句也没听进入。

她梦到他说了很多,姜天然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小星……我要说的是……”姜天然看她睡了,终于轻轻说了一句,“苏释他……其实并没有死。”

霍星已经醉了,她很累,所以醉得彻底也睡得彻底。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那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一直以为他杀了苏释,她为此深深地痛苦,不知该责怪谁。

但苏释并没有死,他发现当年那件事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人告诉她,也许大家都以为让她远离苏释对她最好,所以当年的始作俑者对事情的结果却一无所知。

他之所以开枪,是因为他并不想让苏释死。

如果换了别人来开枪,苏释十成十会被当场击毙,他开枪了,打中的不是心脏,打穿的是右边的胸肌。他既没有射穿肺脏,也没有打中肋骨,子弹击中肋骨可能会在体内反弹,所以苏释只是重伤失血,如果有及时的救治他就不会死。

但霍星抱着他大哭,连苏释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活下来,那段时间流了太多的血,最后连他都以为苏释已经死了。但当人被送到急救室,罗叆对他做最后的检查,却发现心脏还在跳,只是很微弱。

X部门立刻封锁了消息,讨论如何处理这个问题。高层讨论的最终结果很令人吃惊,他们查不到苏释的户籍资料,也无法找到他杀人的罪证,但也不想把越狱的事情闹大让自己颜面无光,最后决定软禁苏释。

他们把苏释派给了夜间室,作为特殊调查员,名为助手,其实是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薛纯茶。反正夜间室薛纯茶也是高层眼中待定的嫌犯,让苏释与他做伴那是再合适不过,高层要求薛纯茶严格看管苏释,决不允许苏释单独行动,一旦出现问题,两个人一起承担责任。

也就是说苏释要是再犯错误,他们就能连危险分子薛纯茶一起处理了,这不失为一个有些冒险的妙策。

但恢复以后的苏释做得很好,他和薛纯茶的搭档不但从来没出过问题,而且解决了不少陈年积案,让X部门的高层无话可说。

也就在苏释加入夜间室半年之后,姜天然递出了辞呈,薛纯茶很不情愿失去这么个优秀人才,但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签字,在那之后姜天然离开X部门,就没再听说过苏释的消息。

但苏释还活着。

霍星却不知道。

没有人告诉她任何事,只让她一个人痛苦。

他本来可以在第一次偶遇的时候就告诉她,她可以不必再痛苦,因为苏释没有死,他也没有杀死苏释,她可以回去找她的王子,可以告诉苏释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但他始终说不出口,苏释和霍星之间的事就像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每当开口要说,想到霍星将会为此惊愕和欢笑,想到她不知道会有多震惊和开心,他已经无法呼吸。

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呆呆的看着霍星,顺手拿起她喝过的那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知道他对酒精过敏,但有些时候……当人不知道如何清醒思考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想到用些不可置信的方法去逃避。

于是他也醉了。

总统套房那张巨大柔软的床铺整洁如新,一夜过去,谁也没有碰过它一根手指。

第29章 理佳07

天渐渐亮了。

霍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醒了过来,甩了甩头,觉得脖子很痛,做起来才知道一晚上就靠在沙发椅上睡了,难怪全身到处都痛。坐起来的时候一时还没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转过头来,看见姜天然靠在沙发的另外一头,仍然还没有醒。

她醉了以后姜天然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呆呆的看着他熟睡的脸,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的睡脸,脸上隐约有些红斑的残痕,他喝了酒?

他不是不能喝酒的吗?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非要请她吃饭,闯进她的家,只是为了问她是不是很爱苏释?

她说她很爱,于是他就喝了酒?

看着姜天然微蹙的眉心,她突然有一点明白……也许……

她蓦地站了起来,他难道是……有一点……爱上我了?

不会吧?她大惊失色,姜恶魔才貌双全,干什么都很出色,老娘粗鲁又没文化,既不美貌也不温柔,他疯了才爱上我……不不不,他一定是搞错了,改天老娘给他介绍女朋友,保管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千万不要来爱我!

她匆匆忙忙的提了包,轻手轻脚的从熟睡的姜天然身边走过,飞快的逃了出去。

他一定搞错了的。

老娘哪里配得上他?

她溜到总台去付了总统套房和晚餐的钱,那价格昂贵得让她想哭,四年的积蓄化为泡影,而那什么鲸鱼刺身和高汤什么什么螺她连一口也没吃到,这就是报应啊!

之后她搭了计程车,一时间竟然连搬家的念头也有了,车窗外的风掠面而过,她终于感到凉意,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心在狂跳,跳得连心脏的一张一合那泵一样的跃动都让她清楚的听到了。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她是在激动什么……不就是奇怪的姜恶魔不知道哪根筋接错了,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很爱苏释?她和姜恶魔天差地别,那层次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毋庸置疑在地上还是在土坑里面的那个一定是她,那是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

但想起他闯空门来做饭,想到昨天他那么温柔,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她很惊恐,却又有点沾沾自喜,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知道她是配不上他的。

她有什么好?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突然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苏释面前,她是那么有自信,她觉得自己比谁都好,她一定会给苏释幸福;但在姜天然面前,她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所有的缺点和错误在姜天然面前全都……无从掩饰。

她既不聪明,也不稳重,做事从不顾全大局,而且很情绪化。

还自以为是,总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虽然从来没有人有这样赞扬过她。

她懒惰、邋遢、奢侈浪费、贪图虚荣、没有礼貌……

她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缺点全都数了一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有不亚于一百个缺点,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下了车,回了自己的家。

回家的时候,房东叫住了她,告诉她前阵子她不在的时候房间遭了小偷,连铁门都被拆了,后来有个说是她朋友的男人帮她把被小偷卖到废品收购站的铁门买了回来,重新装了回去,还帮她把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之后天天都来巡视。霍星目瞪口呆,茫然的开门进去,躺倒在床上,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以为他是闯空门的变态。

他却没有解释。

他为什么不解释?

因为她一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还是他觉得被她误解没有关系?

她呆呆的看着屋顶的吊灯,不是的,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她不相信他。

她从心里就没有相信过他,她没相信过他不会闯空门。

突然坐了起来,她打开抽屉,抽屉里有个信封,平时她要寄回家的钱都放在里面,既然遭了小偷,那这个月的钱应该已经不在了。

打开的时候,信封依然是厚实的,她打开信封,里面有厚厚的一叠钱。

她没数,她原来丢在抽屉里的钱只有九千,但她知道现在信封里有一万。

她的抽屉从来不锁,而且整个屋里只有三个抽屉,都没有锁。既然小偷连铁门都拆走了,那不可能没有拿走她抽屉里的钱,她看着那叠钱,心里觉得很索然。

钱钱钱,他干嘛那么在意钱?她又不是没钱,干嘛要他来赔?难道他以为她活着就是为了给家里寄钱吗?难道她生活的重心只是钱?什么总统套房、什么鲸鱼龙虾的,他以为她真的很喜欢这些?非要在她面前用钞票铺路她才会满意?

她只是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不知道该追求什么,既然大家都追求总统套房追求鲸鱼龙虾而她也没尝试过,那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但试过之后滋味也很索然,是她自己要求住最贵的包厢吃最贵的菜,是她自己向他要钱,要一万块钱,姜天然什么都满足她,毫无怨言甚至充满纵容,但她又很不高兴。

她很不高兴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只会要钱花钱的女人,她很不高兴他会相信自己真的想要这些,很不高兴他这种任劳任怨的支付态度。

对着天花板的吊灯瞪了很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组长通知她明天开始新任务,她麻木的挂断了线,继续想着姜天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平衡,从他辞职到他请吃饭到他隐瞒她家里被盗的事到不声不响给她一万块钱——我靠!难道你当老娘是扒着你这款爷不放的准二奶吗?

谁稀罕你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