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手就走,噼里啪啦把门弄得震天响。

楼梯下了几步,手腕又被霍星抓住,他压着脾气,“你就喜欢折腾人是吧,大晚上的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陈晚,有种别打我电话!”

陈晚冷冷的,“你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事吗?他们差点把我学生给强.奸了。你不问原因就给我扣帽子,霍星,有种你就别来啊!”

霍星愣住。

半小时前他刚洗完澡,手机铃声划破安静。

他迟疑,犹豫,知道这女人不好惹,可就在按下挂断的前一秒,鬼使神差地接听了。

当听到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声时,霍星竟然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感觉。那头只说她碰到了麻烦,然后报了地址,叽里呱啦不停求助。

霍星又陷入与是否接听电话一样的选择题中———

电话接还是不接?

他接了。

现在,去还是不去?

他去了。

霍星没有和莫海威碰面,直接找进了酒吧。所以他不清楚事情始末,只当是陈晚惹是生非的心瘾发作。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陈晚没再看他,挣脱手下了楼。

这次霍星没有犹豫,紧紧把人拉住,“对不起,我话说的太重。”

以为得不到好脸色,可陈晚却对他笑了。

霍星皱眉,“笑什么?”

陈晚说:“既然你道了歉,就算了。”

霍星没碰到过这样的女人,手起刀落,翻脸比翻书还快。

见他们出来,莫海威、陆林、周蜜终于松气。

陈晚表情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看了眼周蜜,轻声道:“那男人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么大的人了,如果你坚定不动摇,没人拉的走你。还有,书上的东西别全信。”

书上说,云南有随处可遇的爱情。

周蜜低着头呜呜呜地哭,“…对不起陈老师。”

陈晚没再多说,让莫海威和陆林带周蜜回客栈。

陆林本来想问老师你去哪?但看了看不远处靠在墙上抽烟的男人,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目送出租车开走,陈晚回过头说:“你跟我来。”

霍星咬着一支烟正准备点,她的声音像是深夜的露水,被风一吹,熄灭了打火机上的星火。

霍星觉得自己一晚上都在做选择题。接不接电话,去不去救她,现在,跟不跟她走。

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

他抬头正想开口,却对上陈晚的眼睛,她那么直白坦荡地望着他。

霍星忍了忍,还是走了过去。

“我饿了,带我去吃宵夜。”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几十米,陈晚突然说,转过身。

霍星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你想吃什么?”

“烧烤,啤酒。”陈晚眼里来了神,似乎在憧憬这个美味。

霍星点点头,“你跟我来。”

霍星带她来到河边上的宵夜一条街,油布搭的棚子占满道路两边,每家大排档门口都支着一个烧烤摊,鸡腿鸡翅韭菜玉米,一串串堆的满满,各色调料码放随意。

油烟噌噌升空,风往哪吹,烟气就跟着飘。

“美女吃什么?今晚牛肉串特价哦。”年轻小伙热情推荐,拿着纸笔等着记菜名。

“特价?”陈晚翻着油腻的塑料膜菜单。

“对对,买一送一,还给瓶啤酒,很划算的。”

“送啤酒?什么啤酒?”陈晚抬起头。

“青岛,卖八块的。”

“嗯,是挺划算。”

小伙子熟练地往纸上写,“好嘞,一份牛肉串。”

“不要。”

陈晚重新看向菜单。

小伙子:“…”

霍星轻笑了一下,陈晚又抬起头,“笑什么?”

他说:“没事,你点吧。”

陈晚暂且放过他,说:“四个烤翅,两个鸡腿,一盘土豆,烤个茄子,烤两串韭菜,再来盘花生,你们这特色是什么?”

小伙子边写边答:“牛肉串。”

陈晚把菜单还回去,“那就不用了。先点这些吧。再来两瓶啤酒。”

霍星倒了两杯水,有些怀疑,“这么多你吃得完?”

“吃不完。”

“那就少点些。”

“我想吃。”

霍星沉默了。好像每一次问她问题,她都能给出让人无语的答案。

陈晚看他憋闷的模样,笑了笑,“霍队长,要不要把你女朋友叫出来一块吃?”

霍星缓了缓,“…不用了。”

菜很快上齐。占了满桌,留出的空余勉强放碗筷。

霍星起开啤酒盖往杯子里倒,陈晚制止,“不用了,就这么喝吧。”

她伸手拿过一瓶,仰头抿了一口。夹了最近的鸡腿,吃得很认真。

霍星注意到,她吃东西,每一样都会动筷子,但每次夹的都不多,相比较,她好像更喜欢喝酒。

一瓶啤酒很快见底,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矿泉水。陈晚招呼老板,又要了一瓶。

霍星如实说:“你酒量不错。”

陈晚嗯了声,晃了晃酒瓶,“这样的,你能喝多少?”

霍星说:“不知道,没醉过。”

陈晚竖起大拇指。

霍星见她又喝了一口,仰起脖颈,修长光滑。她的手指匀称细长,指甲修成微尖的形状,刷了淡粉色的甲油,握在深绿色的酒瓶上,更衬的白净。

“这个鸡腿不好吃。土豆烤的太嫩,要焦一点才好。”陈晚逐一点评,每说一样,筷子就指着那道菜。

霍星很安静,低头吃菜。

陈晚问他:“你不冷么?”

她穿了件薄外套,还觉得有些凉。霍星只穿了件短袖,单调的白色普通的样式,毫无设计可言,可陈晚觉得,这样越能衬托出他的五官,利落分明。

男人就该如此。

霍星说:“不冷。”

陈晚指了指桌上的菜,“你尽量吃吧,我饱了。”

入了夜,夜宵摊生意非常好,周围人声嘈杂,还有拿着吉他挨桌唱歌的,陈晚单手撑着下巴,大概是喝了酒,眼眸比平日要亮,正盯着几桌之外的流浪歌手看他表演。

霍星吃了几片土豆,用纸擦了擦嘴,问:“酒吧那三个都是你学生?”

陈晚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远处,“对,都是学生。”

“你在哪当老师?”

霍星也吃饱了,身子靠在椅子上。

“大学。”陈晚看完热闹,收回目光,“教美术。”

霍星:“她是第一次来玩?小女生容易受惑。”

陈晚咯咯笑,“她出事和年龄大小没关系,就是有点好奇和憧憬,还有一点心存幻想。”

霍星说:“你倒是明白。”

陈晚扬了扬眉,“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霍星直起身,“这样容易吃亏,女人不比男人。”

陈晚一只手环着腰,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懒散地靠着椅子,轻轻笑:

“…我喜欢吃亏。”

她毫不掩藏地看着他,眼眸似水,眉梢随着笑容上扬。

霍星沉默,非常沉默。

他缓缓拿起酒瓶,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起身招呼老板买单。

“一共两百二十八。”

霍星掏钱包。陈晚递了三张一百,“二百二吧。”

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好嘞,找你八十,下次再来啊。”

霍星把钱放在桌上,“你拿着。”

陈晚看了一眼,两张红钞票,还有一张二十,一分不少。

她起身,拿着包就走。

霍星紧抿着唇,拿起钱两步追上她,“这顿我请。”

陈晚站定,环着手,要笑不笑,“没错啊,这顿是我请。”

霍星憋着劲,挡在面前不让她走。

她把霍星上下看了个遍,大概是职业的关系,不只是身材,他的气质也很硬朗。

陈晚的眼神很直接,她的赞赏也很直接。

“行吧,这顿你请。”她忽然接过钱,对着霍星摇了摇,“那下顿我请哦。”

“没有下顿。”霍星甩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就走。

陈晚拿着钱看着他的背影,不喊他,也不追他,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轻轻一笑:

“…又把我丢半路了。”

第八章

第八章

陈晚慢悠悠地回到客栈。

从包里找房卡的时候,手机震动。她把房卡找出来,对着门禁一刷,“滴”的声,推门而入。

手机还在响。她接听。

“…妈。”

陈晚把包放在床头,“我还没睡,刚回住的地方。”

电话那头长句短句一连串。陈晚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

“今天带学生出去了。”

“我穿了外套。”

“嗯,带了伞。”

她在心里默数,以往每次,都会在四句铺垫之后引出正题。

“小晚,你爸爸上个月参加了茂林集团的竞标,你还记得吧?我们准备的很充分了,这次把握很大。”

陈晚开了免提,手机搁在床上,脱了外套,又拿起手机,“嗯,那很好。”

“这次项目竞选的人太多了,许哲爸爸那么大的公司,这一次也来参与了。”

“利润很大?”

那头声音雀跃,“对的,茂林准备开发新楼盘,就在市新区的主干道上,楼盘规划很大,只要这次中标,楼盘一期、二期的材料都会划出来。”

陈晚对这事没什么印象,所以她找不到连贯的顺序点。但她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

“小晚,你在听吗?”

陈晚倒在床上,单手盖着眼睛,说:“我在听。”

“茂林集团的老总和明谦的关系好,你能不能向明谦打听打听。”

陈晚的胸口憋了一口气,她问:“打听什么?”

“打听竞标的一些事情,让你爸爸能提前准备。”

“茂林又不是宋明谦的,他哪里知道。”

“可他和茂林的关系好啊,明谦的公司可是茂林的最大合作伙伴,这点我们都打听清楚了…小晚。小晚?你怎么不说话?”

陈晚的手从脸上移开,垂顺在身体一侧,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木头材质的灯罩,雕着镂空花纹,灯是白色,灯罩是浅黄色,灯光透了出来,成了温和的暖黄。

陈晚盯得有点久,眼睛酸。

她平静地说:“好,有时间我问问。”

那头的语气明显放松,“最好尽快,你也别太辛苦,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