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摇头,“长得帅还不给人看了啊?”

霍星:“…”

陈晚努了努下巴,“重吗?”

“还好。”

“明明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嘴硬。”

霍星一听,放下手中的活,站直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声音沉,语气痞,“我吃奶可不会用这么大的力。”

陈晚的脸瞬间红霞满布。

霍星负着手,笑着说:“是去看电视还是继续看我?”

陈晚:“看电视。”

等家具城把家具送来,摆放齐整后,家里瞬间变了样。以前是小而旧,现在真有点新房的感觉了。

视觉冲击远比想象来得深刻,每一样东西都是真实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的,立于这里,昭示着未来的生活。

霍星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静静站了一会。

他说:“陈晚,将就你了。”

“这样就够了。”

陈晚眼热,拉了拉霍星的手。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霍星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过了一会,他说:“我还是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

陈晚垂下眼眸,想了想,说:“不用了,他们应该不会来。”

“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的诚意还是要到。”

默了片刻,陈晚小声说:“我去说吧。”

霍星看了她很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同意了。

“陈晚,不要自己扛。”

“嗯。”

“骂你的时候,你忍着,别回嘴,回来再骂我。”

陈晚笑了,“好。”

她心起,推了推霍星,“喜帖要不要给你前女友老师也发张?”

霍星心平气静,“可以,顺带给姓宋的也发了。”

陈晚更平静了,“请他来抢亲吗?”

霍星:“…”

周一,霍星带着陈晚去所里。

先从几个领导开始,从几个办公室出来,陈晚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们领导对你——好像你才是领导似的?”

霍星解释说:“我的档案在省公安厅,只是在这边挂职,有任务了就归队。”

他们都是真刀实枪干出来的身份,在很多人看不见的地方立功无数,隐姓的英雄,自然受到尊崇。

到了同级面前,气氛就自然多了。

进进出出,每到一处都是不断的道喜声,好多人还特意跑过来看陈晚。陈晚跟在霍星身边落落大方,任他牵着,也任人打趣。

“霍队,上哪儿找的这么好看的媳妇啊,给咱分享一下经验。”

霍星一本正经:“捡来的。”

哄堂大笑,“在哪儿捡的?我下班也去蹲点。”

他想了想,指着地上,“就在所里。”

陈晚的心,动了。

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的重逢,就是在这里。一次不愉快的配合调查,陈晚却没有半点配合。她抬起头,发现霍星也在看她。

两个人心有默契地笑了笑。

卓炜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你们就别想了,有的捡,也捡不到这么漂亮的了。把力气省着点,下个月的婚礼上,大家——看!着!办!”

硬汉之间的沟通也简单,可以是生死之交,也可当酒肉之友,雅和俗样样拿手。

周周正正的派出所,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

发完喜帖,霍星把陈晚送到门口。

“你待会去哪?”

陈晚想了想,“去摆摊画画。”

霍星说:“我下了班来接你。”

陈晚嗯了声,对他招招手,“那我走啦。”

目送她的车走远,霍星才折身回办公室。

陈晚一现身,小年轻就找她闲聊。

“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出摊啊?”

陈晚边支画架边说:“买家具去了。”

“搬新家啦?”

“不是。”陈晚冲他笑,“我要结婚了。”

“嗬!恭喜恭喜啊,啥时候,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陈晚说:“下个月初九,来嘛,带你老婆一块。”

“行。”小年轻想到件事,告诉她,“你不在的这两天,有个男的每天都来找你。”

陈晚停下手中的动作。

“是不是穿一身黑色衣服?”

“对对。”

是周正然。

陈晚有点恍惚,这个人竟然还在?

更奇怪的是,她心底猛然蹦出一种直觉,他今天还会来。

陈晚收摊的时间一般是五点之前,今天临近时间,有两个学生想画,换做平时她就不接了,今天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陈晚画画的时候,偶尔抬头看眼周围,而且越画越慢。

纵然这样,画完之后,周正然还没有出现。

天的颜色开始下降,陈晚站在街头自顾自地一笑,也许别人只是过来玩的,天大地大,人生的偶遇本来就有很多,不足挂齿。

她收拾东西,霍星赶到这儿应该要六点,还有半小时。

陈晚刚把画笔装进包里,低眼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绒皮鞋尖。

陈晚抬起头,一下子笑了,“周叔叔!”

周正然和那日一样,一身黑装,背对于西边,余晖落了一肩,他的半面身子都浸在夕阳里。两手插.进黑色风衣的口袋,右手袖口露出皮手套的外边。

陈晚的笑容太过明亮,周正然晃了一下神。

“你的画我画好了,我这就给你。”陈晚跑过来,站了没几秒又跑回去。

周正然叫住她,“找个地方坐坐。”

两人就选在旁边的吊脚茶楼。

等上茶的工夫,陈晚把画拿出来,递给他。

“我也不知道画什么,您看看,画得不好别介意。”

周正然接过画,慢慢展开,声音清淡,“不会。”

画卷舒展,是一幅水彩画,周正然看了很久。

画的内容非常简单,一个大人和小女孩,大手牵小手,背景是黑色的,有星,有月。小女孩穿的红色裙子,是最出彩的一笔。

“这是我梦到过很多次的画面,但这两年很少再梦见了,我画下来也没别的意思,是怕过的太久,以后就记不住了。”

陈晚摸摸鼻尖,看了看周正然,他不为所动,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很久之后,周正然说:“为什么这个男的没有五官?”

“因为梦里就没看清他的样子。”

周正然猛地抬起头,陈晚一怔,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冰冷如霜降,大约是太冷了,反而有丝淡淡的忧伤。

直到服务员端上茶水,周正然才缓了脸色。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评价这幅画,没有道好坏,也没有说谢谢。

最后转了话题,说:“你这两天没过来。”

陈晚点头,“家里有点事。”

周正然在等,等她继续说。

陈晚张了张嘴,还是说了。“给新房添置点家具,结婚用的。”

周正然一直轻敲桌面的手,突然不动,他面容有棱有角,却不显刚正,周身散发阴戾。

陈晚抿了抿唇,坐得笔直,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气氛一下子厚重,她指了指茶,“周叔,可以喝了。”

话一出口,果然松动了些,周正然没动那杯茶,陈晚捧着自己的那杯,一口下去小半杯。茉莉茶香萦绕唇齿,第一道香气还没散干净,周正然清清淡淡地说:

“后天,一起去趟育林山。”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铺直叙,沉沉道来。

陈晚懵了好久,才指着自己,“我?”

周正然点头。

陈晚缩了缩肩膀,继续喝她的茉莉花茶。

夕阳已经临近尾声,光线融杂成浓浓的一团,砸在桌面上,是火烧云的颜色。

陈晚看着这团云,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堪堪维持着这怪异的相安无事。

周正然也不急,终于拿起茶杯,喝了第一口。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是请求,却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全世界都得听他的。不管最后听不听,至少这一刻,他气势震顶。

周正然将茶杯重新放回桌面,“咚”,这声闷响发出的瞬间,陈晚跟着一起发声:

“好。”

落日里的光影变化非常快,就这两分钟里,那团火烧云淡了颜色,迁徙出桌面,不知投向了哪一处。

周正然的头发梳成了背式,保养得宜一丝不苟,不见一根白发。

他还是那张冷淡的表情,但眉眼之间,有那么一刹,情绪翻腾在半空,劈了一道叉。

“早上七点半,我在楼下接你。”

陈晚懵懵懂懂地记住了这个时间,应声道:“好。”

周正然走的时候,没忘带走那幅画。

陈晚跟着他,穿过一条小巷,在背街的马路对面,停了三辆黑色的轿跑,周正然上了中间的那辆。

霍星的电话紧接而来。

陈晚心神归位,边接边往回跑,“你来啦?等我两分钟,上厕所去了。”

霍星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画架前,陈晚一见到人,像颗小导弹朝他奔,双手一张,歪头笑,“要抱抱。”

她娇艳得像朵花,霍星如其所愿,轻松将人抱离地面,在空中转了小半圈。

“晚上不回家做了,到外面吃。”霍星说:“卓炜和老王请客。”

这顿饭请的很有诚意,全部都是陈晚爱吃的菜。

中间那道菌子火锅,清汤冒香,小火扑腾。

卓炜对两人举杯,“来来来,祝我兄弟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陈晚的酒杯早就被霍星换成了果汁,两个人的手在桌底下交缠相握。

霍星一干二净,空杯倒扣,“谢你们了。”

“谢啥,早该请的,陈老师,刚认识那会我就看出来了,你不简单。”卓炜对陈晚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霍队这张严肃脸,吓跑了多少小姑娘,就你,透过现象看本质。”

陈晚得意地扬眉,受之无愧,“过奖。”

王奇摸了摸下巴,他话少,不动声色地观察陈晚。

卓炜很会聊话题,谈警队生活,谈那些有趣的案件,陈晚很感兴趣,一顿饭吃得气氛欢快。

“陈老师是上海人啊?”

陈晚吃了口蘑菇,说:“对啊。”

“上海姑娘没的说,高挑漂亮,穿得又洋气,全国都排的上号。”

陈晚乐了,“谁给排的名啊?”

霍星声音淡,“他自己。”

卓炜啧了声,“咱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么,往大街上一溜,回头率没个一百也有一百一。”

陈晚配合道:“那现在去试试?”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