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床边连坐都不许,直接被按倒。

灯很亮,看着垂在眼前的条纹领带,玩着衬衫的扣子,打开又系上,抽气,额头沙沙的疼,之后很清凉,舒服了好多。

伤口处理好了,想起来又被按住,嘴唇压在创可贴的边缘。

“好点吗?还气吗?”

点点头,又摇摇。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硬硬的,看起来累了,两个星期没见,有黑眼圈。

唇落下来,并不强硬,领子上有烟味,舌尖带着一点点糖水。

“过得好吗?”

翻过身不回答,抬头看着床头墙上贴的小纸条,拉开抽屉,拿出已经枯干的向日葵。

抱过去,很用力,抱疼了她,吻着脸颊耳垂,抽走风衣的带子。

“一点不好,今天…”话说不清,已经被抱起来往浴室带,推着他的肩,又太沉重了。

撩起袖子给他洗头发,按摩发根,看他舒服得闭着眼睛。擦背的时候,水溅了一身,只好陪他洗。并没闹,只是反复亲吻着受伤的额头,说他错了,抓着她的手打自己。

后来才知道,他去过加沙,基本的擒拿还算了得,很讶异,难怪每次都被轻易降伏。

穿着浴袍被扛出浴室放回床上,清爽了很多,伤口又处理过,没有刚刚疼了。

他从包里拿了新本子放在床上,起身去厨房热糖水。

回来时,看她撅着小屁股趴在床边,偷偷写什么。

把糖水放在床边,凑近看,她双手盖着,还是被抢过去。

“什么海法惨案?”看不懂她记的东西,已经被抢回去。

“今天,你在海法车站打我,都打伤了。”为了显示罪证,拧过身子指着额头。

比起刚才哭,现在反而来了精神,可爱又带着娇媚,叉着腰,“我都写下来,以后告诉…”

身上凉,浴袍被拉脱,露出大半个肩膀。

吓得往床角缩,却逼得更紧,粗糙的下颚滑过,手又霸道起来。很难过,比头上的伤还难过。

“我要说…说说话…”

小纸条被扫到床下,浴袍三两下落了地,颈上背上痒,胸口却被弄得好疼,知道逃不过,还傻傻的往床上爬。

“我要说…”

“一会儿说!”

整个人压上来,老鹰抓到小母鸡,被擒了正着。

在床边即正法,太快太猛烈,她还不适应,又哭了,摆来摆去躲不过,额角滴汗,抗议,撒娇,都没用。被抱起来,天旋地转,连咬他都不会。

很想他,这样的时刻,被逼到极致,没用的一次次叫他的名字,求饶的总是自己。

认错是假的,他骨子里就是要欺负她。虽然一直道歉,但吃人的蛮横丝毫不减。

纾解以后的疲惫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回到床上,亲着额头的伤口,濡湿的颈侧擦过微弱的呼吸,躺得好好的,翻身要滚走,当然不许,又压到身下看她。

没有瘦,其实胖了一些。终于想起刚才的事,在唇上亲了亲,“要说什么,说吧。”

哪还有精力,累成这样他还故意折磨人,呼吸断断续续,眼角湿润,没原则的搂着他的肩。

“我要告…我要…”

嘎然而止,没有下文。

笑得有阴谋,结识的胸口起伏,“还要是吗…非非…”

当然不是!

恨死他了,真的,恨死了。

…案件名称:海法惨案。

案发时间:当晚至次日凌晨。

案发地点:卧室、浴室、厨房及其他。

由于进行时,受害者和罪犯分辨不清。

目击证人:一锅放凉的糖水。

早晨醒了,躺着没起来,半支着身子。庄非坐在床上,裹着让的大浴袍,把昨天的事林林总总描述了一遍,怎么从傍晚在车站徘徊,怎么被人搭讪,又如何预谋偷袭他。

“以后不能这样,太危险,虽然海法的治安好,但是不排除有极端分子。雅丽、牧他们不是一天练出来的,你不会防身遇到问题肯定出事。”伸到浴袍里找到胸口下的伤,警告的意味很浓,逮住小特务,重重亲了下。“不许好了伤疤忘了疼!”

被说了,只好坐起来拍开他的手,抱着本子一边写一边转移话题。

头上的包消了些肿,早晨换过药。她在本子上一板一眼记下了海法惨案。笑着坐起来想看,被她挡着。也不去抢本子,纵容她写下去。颈后的头发长了,用卡子松松别着,慵懒里有带着一点可爱,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

想到未来,轻松的感觉淡了。

新的工作生活日志,靠在他身边写得很认真,偶尔停下来征求一下意见,向他展示绘本的成果。想起课本上画的那些小猫咪,亲着肿肿的额角,认真商量起以后的事情。

毕竟不回国,以后的打算对两个人都重要。

“留在使馆好吗?” 她画画写写,说得却不多。

“好。”

“想去黎巴嫩吗?”

“也可以。”

“埃拉特记者站呢?”

“也行吧。”

“那跟着我…”还没说完,猛得被扑倒回床上,她兴奋得眨眼睛,本子都扔了。

“这个最好了,我想跟着你!”抱进怀里,为她的反应莞尔,他也希望能这样,但是做到太难了。

最后的共识,都听他的,怎么安排都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中午在公寓里一起煮饭,下午带她去海法大学拜会了一位当地著名的拉比,当时在清真寺错过了阿訇,这次还是请了犹太牧师看看她。

在大学的犹太与阿拉伯理解合作中心谈得很投机,拉比请来了中心辅导工作的阿訇,本来想一起聊聊,电话突然响了,只好留她独自谈。

透过玻璃窗,看着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转身接起电话。

“喂,让,在哪?”

“刚从使馆忙完,你那边怎么样?”是秦牧的声音,好几天没联系了。

“这边没什么动静,代办处还算顺利,有件事想告诉你。”

“出事了吗?”

“没有。但是使馆把庄非接走以后,我们一直在老城派了人盯着。还记得那个卖水果的聋哑男孩吗?他不住在那里了,问过市场上的人,也都说不认识他。”

“那个小男孩呢?”

“还和他奶奶住在老城,但是前两天Itzhak去他家里看过,邻居说祖孙俩去了伯利恒,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心里感觉蹊跷,寻常的两个孩子,又说不出哪不对。

“旅店那有什么消息?”

“就是想和你说这个,那个女老板只说不记得当时的事,钥匙是客人自己拿的,她没看见。你说在房间地毯上有血迹,我们后来仔仔细细查过,取了样本。结果刚出来,不是庄非的。还有,房间应该进过不止一个人,除了你的脚印还有别人的,没有庄非的,她很可能是被抱进去的。”

情况比想像的复杂,事发时的证人没有,知道她隐蔽地点的孩子又离开了,还有那个老板的态度。

“牧,去查查当时住在旅店的客人,尤其是二层的,每个都要查。老城周边几个巷子还要盯着,有消息告诉我。Nahum一家呢,有什么动静?”

“目前看不出来,不过Itzhak依然每天去学校,但是没见过Bluma。”

“朝纲在哪儿?”

“刚刚走,图片社给了新任务,他去隔离墙另一侧拍完专题就回来。”

“好,你们先都别动,我很快就回去,到时候仔细商量。这些事使馆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事情进行的很慢,按说结果早该出来了。今天雅丽从安全局那边拿来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回到会客厅,屋里三个人正谈到斋月和光明节,英文交流,回避了宗教与民族的障碍。时间差不多了,临行前,拉比和阿訇都给她祈了愿。站在角落看着两个老人的手放在她头上,心里跟着祈祷,平遂安康。

走在校园里,还在兴奋得给他讲刚刚谈的内容,听着却没有回话,一直在想牧电话里的事。

“让!孔融!”摇着胳膊,他才回神低下头。“干吗不理我?”

勉强笑笑,拉起她的手。

“非非,那天下午和Bluma去老城的事,还记得多少?都告诉我了吗?”

被问的突然,很排斥那段恐怖的记忆,“怎么了?已经过去了,我都好了!都告诉你了,真的!”

“我知道,再想想,或者,再说一次!”

“出事了吗?为什么要再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按他说的仔细回想。

出院以后,耶路撒冷已经变得很遥远,只想着和他幸福的过日子,可回到记忆里,恐怖和不安又回来了。

“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也许只有你能找到答案。”停在校门口,看着安息日比往日空旷的街道,“你不能永远留在这里,除了回国,就是去特拉维夫。我不想带你回耶路撒冷了。”

指尖收拢,他握得很紧,却感觉要被放开,两手攥住,抬头看他。害怕这话背后暗示的意思,不想分开,最最不想的就是又分开。

回家的一路,两个人都在想事情,整个晚上,他帮着回忆出事那天的事,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

“还记得那条路的样子吗?”

“记不太清了,当时太害怕,跑得很快,但是如果再去一次的话,也许能认出来。”

“看清楚谁追你们了吗?”

“看不清他们的脸,戴着阿拉伯头巾,在拐角碰到的时候,远远看起来就觉得很怪,因为是在犹太区,不会有巴勒斯坦人擅自去老城的犹太区,太危险了。”

“之后的事情呢?”很多细节之前反复玩味过,但是找不出突破口,附近的几条街都亲自去过,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

“当时我很害怕,拉着她跑,后来,我们俩被撞开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有人从背后揪我的书包,把书包撕坏了,我还是跑,因为他们手里有枪。有个男人个子很高,我摔倒的时候手机掉了,然后,有人踩我,还有人踢,转过身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胸口突然很疼…”

浑身僵起来,想到那一幕很难受,虽然抱着他,还是害怕。

“好了,好了,…嘘,已经没事了。”

手臂收紧,平复彼此的不安,她还是会发抖。

胸口的衣服被抓住,眼睛里闪着回忆的阴影,“让,胸口疼的时候,我听见了叫声,是女人的,但是离我远,像Bluma,又不确定。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了,不说了,睡吧。”

把她放回床上,引着说了些别的,还是惴惴不安,靠在怀里好一会儿才睡着。

望着夜色中朦胧的海滨,让却没有睡着…列车穿过隧道,巨大的回声,思绪拉回来,低头看文件。

天刚蒙蒙亮,大多数人还在梦里,已经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几个小时后到特拉维夫,之后准备返回耶路撒冷。

手摸到下巴上新的伤口,疼的并不厉害。凌晨时,她忍着困一定要起来替他刮胡子,第一下下去就见血了,本不严重,她吓得手忙脚乱,差点割伤自己。

那滴血沾到浴袍的前襟,眉头也没皱一下。安慰她,甚至开玩笑说跟海法惨案扯平了,可心里其实很介意,分别的时候,这不是好兆头。送出门她还在自责,告别时红着眼睛挥挥手,追着车子一直到路口。

看着远离的背影,总有种心神不宁,上了车一直在想昨天的事。那次受伤,甚至还有第一次,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车子到了使馆,刚刚到上班时间,公使还没来办公室,大使又不在。走出领事部的办公区,从办公桌上拿了当天的早报,交待文员第二天要和公使约见,开车出发。

回耶路撒冷的路上,特意绕到了那个村子,停在路边。重建还在进行,昔日的清真寺旁搭着几个帐篷。树下停着几辆车,像是救援中心运送物资的。

不断有村民在通往清真寺的路上祷告,车开的一路,想着昨天阿訇和拉比把手盖在她头上的一幕。

大路平坦如初,心里却很乱,从没有过的混乱。还没到市区,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她拨了电话。

“在干吗?”

“海边呢,翻译稿子。脸上还疼吗?”

“没事儿,不疼。早点回家,晚上别出去。”

“知道,我不出去了。你在哪儿?”

“回耶路撒冷路上,刚刚去看了被炸的清真寺,他们正在重建。”不知道说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好过些,又不想勾起她的不安。

“哦。”无精打采的回话,有些心不在焉,刚刚缓和的情绪又紧绷起来。“我让使馆尽快接你回来,非非,一定哪也不要去。”

“让…”停顿了好久,打消念头,没说出口,“你小心开车,到了耶路撒冷,无论如何给我消息好吗?”

“好,放心吧!”

阖上手机,手扶在方向盘上没有着急启动,看着身边经过的车辆,注意到街上比往日更密集的巡逻,这里再混乱,海法也应该是安全的。踩油门,打消不好的念头,从来不笃信什么,摸了摸脸侧的伤口,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离开了些日子,城里变化并不大,只是比离开时气氛紧张。刚刚开进路口,看到饭店的门前停着朝纲的车子。

进门大家都聚在一楼,没有客人,天放明放正在给饭店上板子。

“怎么,今天不开业?”

“这两天都不开。”天放把板子交给弟弟,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新一轮谈判进行不下去了,这两天局势不稳,旧城一直都戒严。”

“特拉维夫没有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消息可能还没到使馆,不知道哈马斯这次会有什么行动。昨天早晨,美国轰炸了叙利亚的核基地。”

Samir正和雅丽把一层几个大的餐桌收起来,朝纲和牧从二楼下来,手里是当天的早报。

“你回来了,黎巴嫩那边怎么样?”牧推过报纸,坐在旁边,朝纲只是站在楼梯口不说话。

低头看了看,头条是新任内阁,谈判的内容在后面,没顾得打开细读。

“还好,代表团已经走了,下一步,就是赎罪日后的会谈,庄非可能不回来了。我们还要想别的方法。”

“为什么?”Samir沉不住气凑过来,“Zusa为什么不回来了?”

“使馆有别的工作安排,她伤刚刚好,不适合在这儿。”明放拦住了下面的问题,带着Samir去上板子。

代办处好久没有凑齐了,工作开展缓慢,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Itzhak呢?”

“他去学校了,今天上课,下午回来。”围着桌子,几个人都没说话。

“有没有新的计划,大学那条线就放弃了?”牧话里还是不甘心,千辛万苦把两个大活人插进去,没有个成果,不明不白伤了一个,就这么收手吗?

“不一定,使馆也在商议。雅丽,安全局那边怎么样?”抬头看看平时最稳健的雅丽,一板一眼的收拾东西,没有慌乱的神色,关键时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心里素质,如果非非能像她,会好很多。

“主要的人员都在这儿,但是没有什么情况,Nahum一家看不出异常,我们一直在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