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来药膏帮她涂抹,不免有几分感叹,「小兄弟的皮肤这么敏感啊。」

  

  「我对蚊子敏感。」慕容利郑重申明。

  

  叶世锦仔细帮她把被咬的几处肿胞抹上药膏,指下滑腻的肤质让他几度晃神。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是初见面,却莫名熟悉,而且情不自禁对她牵生许多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情感,如同此刻,他是又怜惜又不舍,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看着手臂上最后一处肿包被抹上药膏,慕容利毫不吝啬地奉上个大大的笑脸。「棒啊,这药膏很清凉呢。」用力嗅了下,继续说:「而且有股淡淡的梅香。」

  

  「哦?」叶世锦不禁扬眉一笑,「闻得出是梅香?」

  

  「闻得出啊,」她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有朋友对梅很喜欢,跟她混久了,我多少也被熏陶上几分。」

  

  想到好友,慕容利欢快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现在,她掉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知道她们久等不到她会不会已经报警?

  

  看着她突然变得郁郁寡欢,叶世锦心中一叹,一手收好锦盒,一手帮她放下被卷起的衣袖,口气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劝慰,「妳也别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也许未来有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出于私心,他并不想在此时告诉她温柔的事,温柔为了跟朋友相聚而抛下三弟离开的事他记忆犹新,万一她们真的认识,让她知道温柔人在长安,难保她不会立刻撇下他跑去「千里寻亲」,他好不容易等到她,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见鬼的惊喜,目前为止只有惊吓。」慕容利忍不住吐糟。又不是在玩高空弹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有心脏病的立刻人生结束,重新开始。

  

  叶世锦但笑不语。恐怕到时候她欣喜若狂,就将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慕容利望着桌上的烛台出了神。

  

  叶世锦也不惊扰她,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瞧着,慢慢将人描绘在心头。

  

  从懂事起,一直就有道迷糊身影在他梦中若隐若现,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莫名心喜,听不到声音,却无端心静。此时的眼前人与梦中的影像重迭,是那么的契合与自然。

  

  多年的寻觅、多年的等待,在今天似乎都有了价值。总像空了一角的心彷佛重新被填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在心头蔓延开来,直达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利回过神,一扭头便对上一双沉静深幽的眸,心头咯一下,瞪眼问:「我脸上有花吗?你一直看?」

  

  叶世锦发出一声轻笑,一本正经地回道:「没花,有包而已。」

  

  「……」

  

  这不是七分,也不是八、九分,而是十分过分吶。眼睛占了便宜就该悄悄的收敛些,他居然还敢戏谑她?她脸上是有包,但她朝着他的半边脸没有好不好。

  

  手握成拳一下砸在桌面上,她怒道:「给你方便你当随便啊?」

  

  看着她那只粉拳,叶世锦心下不由得担心,「桌子很硬的。」

  

  「我──知──道──了──」她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脸也因疼痛而皱成一团。这桌子到底是什么木头做的?比大理石都硬,疼死她了!

  

  叶世锦既心疼又好笑,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按揉,一边道:「太冲动可不是好事,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是你惹我的!」她咬牙提醒他。

  

  「好,是我,我错了。」叶世锦的姿态摆得非常低,为博红颜一笑,低声下气也甘之如饴。

  

  「大哥,你手往哪里摸?」慕容利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飞快地缩回袖中,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瞪视着眼前的花美男。

  

  脸蛋,很水,很正。

  

  可为什么是个Gay?她不想交来做姊妹啊。有这样一个姊妹的话,她岂不是要天天内伤?

  

  「在下无心的,小兄弟不用这么戒备。」只是一时晃神,手就顺着她的手臂摸了上去,确实是他失态了。

  

  慕容利盯着他,心想,怎么能不戒备呢?我对你很有Fu,时间一久我要是喜欢上你,而你却只喜欢男人,我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小兄弟今晚就留在这里过夜好了,明日我再派人送妳回家。」

  

  慕容利想想自身的处境,便没有矫情的拒绝,「那就多谢了。」犹豫了下,她还是问了出来,「还没有请教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叶世锦。」

  

  「那请问叶公子,我今晚住哪间屋子?」她尽量摆低姿态,缓和口气,意图收敛习惯张扬的爪牙。

  

  「小兄弟来者是客,今晚便委屈睡在下的卧房吧。」

  

  「那你呢?」

  

  「在下睡书房即可,」顿了下,他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当然,如果小兄弟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非常介意。」慕容利断然截住他的话,拒绝接受诱惑。与花美男同榻真是天大的诱惑,但花美男是个Gay,又是多么让人万念俱灰。

  

  最后,等慕容利的一只脚迈进他卧房门坎时,叶世锦低声补充一句,「如果小兄弟夜里害怕的话,我就在隔壁,保证随传随到。」

  

  慕容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扑进房去,然后她用非常大力的关门声做出回答──作你的白日梦去!

  

  叶世锦站在原地一会,低头笑了下,然后转身走向书房。

  

  进了书房,睡意全无的他索性到桌前提笔作画。

  

  那一树一树绽放的梅花,无不透出一种欣喜、一种期待、一种无法言说的激越。

  

  停下笔,拿过画好的图一张一张地看过去,他的神情淡淡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到的笑。点燃火盆,看着绽放的梅花在火舌中消失。

  

  他爱梅,喜梅,画梅,却又不愿梅落入世俗人手中,所以他画的梅大都在火光缭绕中归于虚无。

  

  今天这些梅藏着他无法言说的心事,满满都是他的期许,烧了它们,就彷佛严严实实地掩起他的心事。

  

  凭窗而立,遥看了一会明月,他脱了外衣到榻上睡下。

  

  很轻易的便进入梦乡,脚步轻快地走在一片盛开的默林中,朵朵开在枝头的绿萼梅似乎都感应他的愉悦,在微风中起舞。

  

  薄薄的雾霭中一角裙裾隐现,仙姿玉容亭亭而立。

  

  他笑着朝她走近,在她羞涩的目光中缓缓褪下她的云裳,露出那如玉的肌肤与妖娆身段,两人缓缓在梅花树下躺倒……

  

  当夜,在慕容利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后,她梦见了好大一片盛开的白梅。

  

第二章

  

  清晨,慕容利一头冷汗地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古朴的床顶、精致而又简约的纱帐时,有片刻的怔忡,而后终于忆起一切。

  

  她有些挫败地双手抱头呻吟。

  

  穿越的第一晚就作了一个怪异得让人冷汗涔涔的梦,这是否预示着她未来的遭遇十分惨淡?

  

  叶世锦悄无声息地进房,一眼就看到薄纱帐内的人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不住地叨念着没天理什么的,他不由得失笑。她到底在干什么?赖床吗?

  

  「小兄弟。」

  

  声音一出,慕容利犹如被人点了穴倏地僵住,之后一道挟带怒意的清脆声音飙出,「你怎么进来的?」她分明有上栓。

  

  他一派淡然地回答,「自然是用脚走进来的。」

  

  慕容利忍不住深呼吸,「既然将卧房让给我住,便该给予尊重,非请自入,很失礼的,叶公子!」最后三字她几乎是从齿缝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