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参加研究生考试,昨天下午把工做了。”颜至清不痛不痒的,转身到衣架旁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你是怕我不给钱,赖了你的帐吧。”

“你拿着我的信用卡,还要我帮你结账,我哪吃得消啊,再说中央有文件,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我不能知法犯法啊,所以……”他耸了耸肩,拿起颜至清甩在茶几上钞票点了点,“还有我500块钱小费?”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美死你了!”颜至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路钊撇撇嘴,“给你当保姆就是好,还有过节费。”说完把钱揣进口袋里,带着些许失望离开了。

研究生考试一完整个学校就像是被清空了一样,只开放一个宿舍楼给过年也不回家的学生住宿。万幸的是这次开放的正好是梁冬住的那个楼,这让她这几日因为考试不顺而抑郁的心情有了些好转。这样自己就可以把妈妈接到本埠来过年了,偷偷住在宿舍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翻了翻日历,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了,她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有些惆怅,她不是不想自己的妈妈,可是每次想到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有压力,尤其是现在她很清楚她的研究生考试发挥的并不好。

她正纠结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她收回心思接起电话,是领智的律师助理打来的,让她下午去领智律师楼的前台领工资。放下电话,她长舒一口气,这样她的压力就小多了。

下午她照例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在她的观念里暖和远比美观要来得实在。似乎一切都是交代好的,她刚靠近前台,上次接待她的姑娘就递了一个信封给她,钱对梁冬是一个很敏感的东西,因为缺所以总是格外的珍贵。她把信封捏在手里就觉得比10张要厚一些,她当面打开清点了一下,“小姐,这好像多了五百块钱。”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过节了给的加班费吧。”前台小姐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应酬她。

梁冬心里有些懊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买东西留下发票结果主人家误会了,其实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做的工作实在拿得薪水太高,留下发票也不过是让主人知道这些都是正规超市买的东西,怕他真的龟毛到丢出去。

快过年了外面的天气却始终有些阴沉,就像此刻她领了工资心里也不舒服,她转过脸仰头看着天,又要下雪的样子,从她来到这个城市还从来没有那一年冬天有这么多的雪,她微微的露出笑,她喜欢这样的季节。

杨路钊写好了整整20页的辩护词,腰酸背痛腿抽筋,还有些出虚汗。他晃了晃脖子,站起来走到床边舒活一下筋骨,这里是四楼,不高,脚下的一切却也看得清楚,来往的人群中他像是眼睛上了面部识别系统一样,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张纯白素淡的面孔,不同的是她不皱眉头,微微展颜的时候那么让人舒服,淡淡的笑靥仿佛可以印进心里一样。杨路钊伸着胳膊呆在那里,只是一瞬,他冲出门去,直奔楼下。

遭遇

出了领智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等等,等等!”杨路钊追了十几米,最后还是放弃了,卡着腰在原地喘粗气,“妈的,今晚开始加强锻炼。”

他转身回到律师楼,“丽娜,刚才有没有一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小姐来过。”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这位才华横溢的杨律师花心是出了名的,女伴个个都是美艳如花,个顶个的是大美女。像那样的朴素得有些土气的女孩原来也会入得法眼。

“那位就是梁小姐,就是杨律师给颜总请的钟点工。”

杨路钊愣了一下,片刻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得意的自己咂巴着嘴,“谢谢你,丽娜,你今天非常漂亮。”然后向她飞了一个媚眼儿,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了。

上去他立刻找到当初的那张履历表,照着电话就拨了过去,可是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杨路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哪有这么快回去,哼哼,到底还是缘分啊,居然真的让我遇到你了。”他自言自语,说完又有些懊恼,其实那次面试他再多坐五分钟,他们现在就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梁冬并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坐车到了颜至清的公寓。她先是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才开门进去。里面依旧整洁,只是卧室里面的衣服不像周六时候堆得整齐,梁冬忍不住笑,把散落的内衣浴巾收拾起来一起拿到洗手间去洗了。那只猫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只是两次见面它就已经会绕着梁冬的腿蹭来蹭去的表示亲昵,可能是只有这位钟点工才会记得每次都给它放足够的食物。

临走的时候她从信封里掏出了多的500块钱放在茶几上,照例留了一张纸条:工钱已经给的很多了,实在没有理由无缘无故拿您那么多的钱,我留下发票只是证明东西的来源,不需要额外付钱的。还有就是以后有什么工作你就留给我就行了,不用自己动手了。

就这样关上房门,梁冬的心里一下子敞亮了很多,她去了一家大超市买了不少的水果还有一个很软和的坐垫,想要自己妈妈住进宿舍来,恐怕还是少不了要贿赂一下宿舍的管理员。这些事情都忙活完了,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梁冬刚换好了衣服,电话就急促的想起来,她有些纳闷,都放假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往宿舍打电话。

“喂!”

杨路钊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一个下午他把一块手机电池都打没电了,“梁小姐,想要找到你真的是很辛苦,我下午打了你100遍电话了。”

梁冬有些不明所以,“请问您是哪位?”

杨路钊有些泄气,她只说一个字,他就能听出是她的声音,居然这么问自己,他咳咳的清了清嗓子,“梁小姐,我就是你的雇主,我姓杨,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一次给你一份好工作,第二次是要给你发薪水。我就是一个福音,你居然问这么让我伤心的问题。”

梁冬噗嗤一声笑出来,“杨律师,您好,我觉得您的代表性标识应该是大婶的称呼。”她忍下笑,“请问您有事情吗?”

“没事情就不能打电话跟我的员工交流一下吗?”他微微皱眉,嘴角依旧吊着,露出痞笑,这人怎么跟颜至清似的,开口就是“什么事?”都是一群浪费汉语言的物种。

梁冬揪着电话线,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对话,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随便了,她不太能接受这样跟陌生男人交流。

杨路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不妥,这个姑娘到底不是他以前招惹的那些女人,让他突然间不跟女人调情,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是这么回事,你的工作我们很满意,现在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想我们可能需要签一份正式的劳动合同。”他对自己的习惯有自知之明,谈工作的时候他是很正经的。他收敛了自己的笑脸,情绪也跟着严肃起来。

“哦!”梁冬放松下来,“那您安排时间吧,不过我最近下午和晚上都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

“那明天中午好吗?”杨路钊有些迫不及待,他恨不得马上就见面,可是觉得这样唐突了,他翻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偏偏明天上午要开庭。泡妞的事情,杨路钊一向脑子好用,中午也不错,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饭。

放下电话,杨路钊就放下手边的案卷就打电话到海泛的西餐厅定位子,然后开始草拟合同。这种事情他一向都是交给助理去做的,再说他很少做民事案子,自从江川从刑事辩护界淡出,他就接过了领智刑事辩护的大旗。这个时候让他突然起草这种小合同他还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一个人鼓捣了半夜弄出二十几页纸,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第二天中午杨路钊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多了,加上堵车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进了大门就看见梁冬坐在大厅的里等着,依旧是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头发低低的松松散散的束在一起,手里握着一个杯子,里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她就这么低头看着杯子出神。

杨路钊站定,收起了自己的慌张,他一只手□西裤的口袋里,一只手拎着公文包,摆上一副抱歉的笑容,信步走了过去。

“梁小姐吗?真对不起,我上午去法院开庭了,所以迟到了。”

梁冬正在走神,母亲说农历腊月二十五那天会过来,她的心里有些担心,每次给家里写信她都会写她在这里有多么多么的好,工作有多么多么的顺利,前途有多么多么的光明,可是你都不过是美丽的谎言,每次看见母亲在回信中告诉自己街坊邻居有多么羡慕她,她有多么骄傲,梁冬心里就会更沉一些,有时候一个人快要累趴下的时候,她就会想念母亲温暖的怀抱,然后又会重新觉得肩膀上快要不堪重负了。

杨路钊的这一声让梁冬猛然间回神,她突然站起来,正跟半弯着身子的杨路钊撞在一起,头狠狠的顶在杨路钊的下巴上,咖啡也泼了他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梁冬一个劲儿的鞠躬,抬头看着高档西装上湿乎乎的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样,伸手要去擦却又停在半空中。杨路钊往后退了一步,美好的见面就这么狼狈中开场。他眼睛里面都快疼出眼泪了,他说不出话来,摆摆手,指了指沙发,让她等一会儿,自己飞快的奔到楼上去了。

梁冬的心里有些忐忑,她抬头就看着眼前的男人用手捂着嘴巴,万一给人家碰得咬掉舌头怎么办?她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焦虑显而易见,不时的朝着楼梯的方向看。梁冬再看到杨路钊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的行装,黑色的长大衣显得格外有形。

梁冬愣在那里,看着杨路钊走到自己面前,“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像他这样的出众相貌很难让人见一次就忘得干干净净。

杨路钊笑,“我还以为梁小姐早把我忘得干净了,你敲过我家的门。”

梁冬恍然,她也跟着尴尬的笑,心中却生出些嫌隙。“刚才真的很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来付干洗费。”

“我不差干洗费,想道歉不如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杨路钊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转身看着墙上的挂钟,“我一上午跟法官检察官斗智斗勇,现在都饿得不行了。”杨路钊笑,指着梁冬继续说:“别说你不饿,或者已经吃过了之类的话,否则我认为你是道歉没有诚意。”

梁冬还真的是打算说她吃过了的,律师果然是狡猾的厉害。就这样梁冬不得不跟着杨路钊上了车,车子七拐八拐的停在一个装修很豪华的店面跟前,梁冬下车看了看门面,有看了看自己,转身看了看后面的男人,他搓着下巴正颇有意味的看着她。

“这种地方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合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到这种地方的人个个都是衣着体面,她还真的有些害怕是不是真的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因为衣着不整而被拒绝入内。

“他们要是敢不让你进去我就打电话找这里的大老板告状。”说着就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把她拖进去。

自从颜至清做了海泛的总经理这里他自然是不会少来,定位子方便,就是没有位子了也可以走后门弄个什么VIP的预留什么的。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杨先生,颜先生已经到了。”

杨路钊愣了一下,颜至清也在这里?他心里得意,正好给他看看,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开玩笑的。“我们不是一起的,我定了位子。”说完他拉着梁冬的手朝着颜至清的方向走去。

梁冬在听到颜先生的时候转身就看见了那个人,她突然觉得自己脸开始发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大婶装扮心中懊恼,被杨路钊拖着走向那个人的时候,只是几步的距离,看着他坐在窗边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翻着菜单,那淡然泰若的样子,她的心仿佛要跳出来的样子。

“在这里等我?”杨路钊上去没客气的就拍他的肩膀。颜至清抬头看见梁冬愣住了,他推开椅子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他低头看着杨路钊还拉着她的手腕,眼神片刻暗淡下来。

“你们认识?”杨路钊笑,“那我就不介绍了,一起坐?”他就是想在他面前炫耀一下。梁冬无措,就这么愣在那里,已经忘记了杨路钊还拉着自己。

“至清!”

三个人同时循声望去,杨路钊笑得花枝乱颤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他转过脸来看着颜至清,“你真闲!”说着就拉着梁冬在他们定的位子坐下。这里离着他们的桌子不远,梁冬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桌的情形。那是一个很漂亮很雍容的女人,梁冬有些眼红。

“陈锦茹,他的前妻,光华科技的千金。”杨路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不喜欢她总是看着颜至清的眼光。

“他们为什么离婚?”话就这么溜出嘴,梁冬收回视线有些尴尬,“我就是想八卦一下,有些好奇而已。”她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喝了一口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哼!”杨路钊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她父亲跟她叔叔争权,至清中立了,本来想明哲保身的,结果在她父亲和叔叔眼里都成了恶人,让他受夹板气,后来那个女人受不了家里施加的压力就提出跟他离婚,然后至清把手里的股份都无偿转给了她,他们的孩子最后把他赶出家门。”杨路钊耸耸肩,“就是这样,窝囊吧?”

梁冬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本来她觉得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没想到还有这样老婆提出离婚呗孩子赶出家门的。梁冬就这么看着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是显然并不愉快。

颜至清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看着对面陈锦茹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是不是这次回来就是想好了要这么报复我的?”陈锦茹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有错,可是我也有难处,你为什么不能帮着我父亲,那样我们就不用离婚,我也不用过得这么痛苦。”陈锦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把脸撇向旁边,声音也沉下来。

颜至清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她过得并不幸福。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颜至清哼笑,“我根本就不想参与那些事情,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想要报复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锦茹我们现在每次见面谈话都这么不愉快,我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帮宋海滨,你不应该不知道他对海泛的野心有多大,你这么做海涛一定会把责任归咎在我这里的。”陈锦茹望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至清,算我求你,请你帮帮我,让我过两天的安稳日子吧,别掺和这件事了。”

颜至清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他还是强忍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小口戳了一下,“锦茹,我当年把股份让给你,你父亲赢了吗?那么现在光华的主席也不会是你大伯!其实你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安稳的做你的全职太太吧,放心我真的对别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去报复什么。”说着他掏出两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了位子。

冒险

被抛弃的伤口重新被撒上不被理解的盐,颜至清的心痛让梁冬的心一抽一抽的,看着他清冷的背影,她低下头,却看见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切成了小块。

她抬头看着杨路钊,有些难堪,也不知道菜是什么时候上的,“谢谢你。”你让她自己来她还真的不会用刀叉。

“看完八卦就好好吃饭吧,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八卦,看得很入神啊。”杨路钊笑,“这次除了请你吃饭还请你看了免费的电影,记得以后要还我这个人情。”他倒是打着如意算盘,把下次约会的伏笔都埋好了。

梁冬完全没有心情听他聒噪,本来精致的餐食在她嘴里也是味同嚼蜡,她心里有些无奈,怎么就会跟着那个男人的情绪走了。她深深的低下头,有些为自己的随便感到羞耻,她是不是喜欢上人家那个老男人了。

吃晚饭杨路钊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摞纸,梁冬没有打过官司也没有接触过律师,更没有签过什么合同,不知道原来签个钟点工的合同居然这么麻烦。她接过来看了最后一页的页码,居然是22。

看着她认真看,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杨路钊有些无奈,他这么秀色可餐的,居然没有那几页纸有吸引力。

“不如我来给你解释吧。”他伸手要去拿合同却被梁冬挡开,“不用,我自己能看明白。”她可是心里谨记着某人的叮嘱:不要轻易的相信陌生人。

合同签好了以后,梁冬执意拒绝杨路钊送她,可是因为这种高端商业区公交车站比较稀少,两个人交涉到最后梁冬勉强答应让他把自己送到地铁站。倚靠着车门站着,看着梁冬的身影消失,杨路钊苦笑,说到对付女人,现在的他可是无往不利,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梁冬绝对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下午颜至清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宋海滨已经在等他了。他把一份做好的春节期间的酒店节日安排放到了颜至清的案头上,“这个是我做的,我觉得企划部门的那份不是很完整,也缺乏新意,每年都是那些老套路,容易让客人产生厌倦情绪。”

颜至清点头,这一点上两个人确实是不谋而合,讲经营他觉得宋海滨确实比宋海涛要高上那么一点点儿,可是每一个企业如果管理者把精力都放在内讧上,那么这企业肯定是前途堪忧。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中午的事情,他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伤神。

颜至清草草的看了一遍,然后还给了宋海滨,“建议很好,但是有一些缺乏可操作性,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觉得其实可以把主题换一换,春节的意义在中国其实狂欢不是主题,关键还是团圆和祥和,即使我们接待的很多是国外游客,也应该把这种文化意义传递出去,这样成本和时间上也比较容易控制。你里面的很多内容很合适,适当的调整一下,也跟下面的业务部门讨论一下,这个case就交给你了,春节这段时间我要去英国看看我的父母。”

这是颜至清突然的决定,他在这里坐着看着宋海涛、宋海滨还有陈锦茹真的很烦,眼不见为静,他想出去散散心。

宋海滨自然是喜上眉梢,可是却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放心离开?再说董事长也未必同意。”

颜至清脑子不糊涂,如果他把这个年三十晚上的企划交给企划部门负责那么他就肯定不会被准假,但是交给宋海滨就不一样,宋海滨希望趁此机会大显身手,而宋海涛会盼着他出差错,在公司董事会上好出他的洋相,这个时候他离开应该是兄弟两个都乐意见到的。

颜至清无奈的摊手,“试试看呗,我很久没有跟父母过年了,老人家生我这么个儿子也挺可怜的。”他直起身子,“马上打个报告,你先去忙吧。”

事情跟他想的一样顺利,宋海涛阴沉的脸色在听说宋海滨负责大年夜活动的时候突然放出了光彩,于是很爽快的从腊月二十六批假到正月初八,消息一出来,酒店上下倒是一片欢呼,过年的时候不用提心吊胆的上班了。

在年前上班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关于他招得那个行政助理的人选问题,经过几轮筛选,最终人事部门送来了六张简历,可是一经宋海滨的手就变成了七张,他顺手把莫燕妮的简历也夹了进来。他倒也不是多么想让莫燕妮到海泛来工作,只是自己女朋友提了这么一点儿要求他什么也不做不好,而他更深的用意就是要试探颜至清,也让他在自己和大哥之间表示一个确定的立场。

颜至清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宋海滨送进来的时候他也就随手放在案头上,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打算走的时候他看了看表,原来还有时间,就随便翻着看了看。当看到莫燕妮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拿起笔在那张纸上勾了一个一下,“算我帮你一次!”他自言自语,心情越发的好起来。

杨路钊对他突然要出去度假的决定有些意外,不过这也好,他还真的怕大过年的他又给自己找什么麻烦,二十五那天下午,他开车兴高采烈的把他送上了飞机。

这个假期他可是推掉了所有美女的约会,集中精力一定要拿下那个土掉渣的小姑娘。

梁冬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楼下好不容易收买的管理员居然临时家里出了事情,这一下午她好说歹说,新管理员还是不允许她带着校外的人进去住。

梁冬有些着急,母亲的火车晚上就到了,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到哪里去给她找住处,春节的时候酒店她根本住不起,而那些小旅馆她让母亲住进去又怎么对她交代。

梁冬拉开抽屉拿出颜至清的那张名片,虽然那个人说过会帮自己一次,可是梁冬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格,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了。

她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这样会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颜至清的电话,只是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冬的眼泪倏得就涌出眼底,她扣上电话就想放声哭出来,可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今晚先在锦悦景新先住一晚,明天再另外做打算,她想颜至清不至于总是不开机吧。

她马上打电话到酒店订房,可是只有离学校最远的一家分店有一个大床的单人房了,梁冬没犹豫,480块钱也必须要定。这个年关就算是这种经济型的酒店价钱也贵得令人咋舌。

梁冬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因为怕堵车她还是提前出来了。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的奥迪车,杨路钊倚着车皱着眉头打着电话。梁冬停下脚步愣在那里,杨路钊也看见了她,脸上立刻展出笑颜,他远远的向他挥手。

“杨律师!”梁冬有些惊愕,她快步走到他跟前,“您怎么在这里?”

“找你啊?”

“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了电话号码想知道是哪里的电话还不容易吗?”杨路钊一副得意的样子,梁冬却很难为情的低下头,自己确实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

杨路钊似乎看出了一些问题,他低下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过了?”

梁冬没有想要在这个男人跟前坦白自己,她摇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杨律师找我有事吗?”

杨路钊皱着眉头,显然她没跟自己说实话,“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伸手挡住梁冬的去路。

梁冬也皱起眉头,她抿了一下嘴唇,略微思考了一下,“杨律师,我们不过是用工关系,我们是有合同的,我现在还在上学,我想我们很难做朋友。”

杨路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梁小姐误会了吧,我说的是普通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所跟你们学校法学院还有管理学院联合做了一个公司法的课题,所以我想认识几个法学院和管理学院的同学,你们老师跟我推荐了你。”

说到这件事情梁冬还真的是了解一些,本来导师也跟她说过,做研究生的时候希望她能进课题组,她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现在她恐怕是没有这个资格了,她是万万没有能力自费读研的。想到这里她的神情不禁黯淡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渴望继续读书。

看着她淡淡的惆怅,杨路钊有些心疼,他拉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塞进车里,“好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坐公车肯定费劲,去哪,我送你,算是我以后麻烦你的报答。”

“我去火车站接我妈妈,你这样跟我一起去,我怎么跟她说。”梁冬有些急,妈妈一定会误会的。

杨路钊却没有管那么多,误会更好,他发动车子,“没关系,就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帮个忙没有那么多顾虑的。”说着他调转车头,车子缓缓的滑进城际高速。

“住处你安排好了吗?”杨路钊看着沉默的梁冬,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这一说不要紧,梁冬的脸上更是愁云惨淡,杨路钊愣了一下,“你不会想让伯母睡大街吧?”

梁冬慢慢闭上眼睛,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让母亲来这里过年,她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跟宿舍管理员说好了,可是那个人临时回家了,新管理员死活不同意。我今晚定了锦悦景新,他们说晚上有一个客人可能退房,先住一晚再说吧。”

杨路钊觉得她到底还是个学生,考虑问题欠妥当,他当即打了电话,已经过了三点,可是说要退房的客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静静的开着车,心里却做着盘算,“不然你住我那里吧!”

梁冬突兀的抬头看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大清早衣装不整的女人,她脸有些红,“你那里不方便的,我不能去,我妈也会有不好的想法。”

杨路钊也有些尴尬,更多是懊恼,在这样的女孩心中留下那样的第一印象,他想翻身可是难了,他呵呵的笑,“你别多想,那是我的一个妹妹。”说完他自己都不禁撇嘴,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第几个好妹妹。“你母亲什么时候走?”

“初五晚上的火车。”梁冬已经是泪眼婆娑的样子,让杨路钊下定决定冒这个大不韪。

相对

“不如你就到你工作的那个公寓去住一阵子吧,春节这段时间那个房子是空着的,我还打算找人去看房,正巧你去我也放心,我会额外给你一个月的工资,这样我们的问题都解决了。”

梁冬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事情,她困惑的看着杨路钊,“那个房子也是你的?”

“也不算,只不过那个房子的主人的生活都是我在帮忙处理,所以你放心住进去,不会有任何刑事或者民事责任的。”他依旧是笑,心里却苦着不知道怎么跟颜至清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泡妞居然随便让女人住进他的家里,自己肯定不死也会脱层皮。他那个人看起来温和,其实是个地道的狠角色。

梁冬其实心底里是不相信的,可是她走投无路,既然有这样的事情,她宁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各得其所,互不相欠。人性都有自私的一面,谁都逃不出这个咒语。

火车是准点到达的,梁冬站在出口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杨路钊看着那个正在向这个方向挥手的女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这个母亲应该也就有五十岁的年纪,可是岁月的沧桑一点儿不少的刻在了她的脸上,他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却承受着生活的磨难。

“这个是我朋友,我们是一个课题组的,您叫他杨律师就好了。”梁冬吞吞吐吐的样子梁妈妈一看就是另有隐情,表面上没动声色的跟着杨路钊打招呼,可是心里早做了打算。

晚上的饭是杨路钊请的,为了不与老人家发生距离感,他选了一家相对实惠的火锅餐厅。梁冬是住人家的嘴短,也没有执意的拒绝,可是这一顿饭吃下来就要400块钱还是让梁妈妈有些吃不消。看着妈妈不时看自己的眼神,梁冬的脸上一麻一麻的,一会儿到了那个家肯定更是一个大惊吓,她还是低估了母亲对这件事情的反应。

杨路钊是察言观色的好把式,看出了母女两人眼中的暗涌,他想应该去借个奥拓,然后穿着牛仔裤带着她们到兰州清真拉面馆去吃一顿,或许还能讨得老人家的欢心。

吃过了饭,杨路钊只是把她们娘俩送到了颜至清家楼下,上去他就显得有些越位了。

“我不上去了,房子我交给你,里面的东西你都要注意,怎么到你手上的我要怎么收回来,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看房的钱我们相互抵消了。”

梁冬诧异的抬头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不给自己看房的钱,本来她也没有打算要,可是他突然改变的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怕他对自己太好,这样自己就更加有嘴说不清了,她心里有了一些感激,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的排斥杨路钊。

晚上的审问,梁冬过关自然不轻松,虽然她一再强调杨律师是高级知识分子是极有修养的人,今天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出于礼貌等等的一些说辞,可是梁妈妈是过来人,从杨路钊看梁冬的眼神就知道不那么单纯。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做母亲的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上等人,尤其像梁冬妈妈这样的,一辈子肚子里都憋着一股子的怨气,总是想拔尖给自己的前夫看看,若是能把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儿嫁给那样的男人她也算是一件功德,也是有了扬眉吐气的资本。杨路钊是个会讨巧的人,她也看着欢喜,只是长得太好看的人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安稳,就算他不出去招惹别人,还是会有女人愿意贴上来。她显然比自己女儿想的多多了。

第二天一早梁冬就出门买东西,她发现这个房子的主人真的是懒得有一套,除了自己买的东西,他还就真的能做到什么也不往冰箱里面塞。她刚下了楼就听见滴滴的汽车喇叭声,她回头望了望就看见杨路钊从车里出来。

梁冬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的走过去,“昨晚真的是谢谢你。”

杨路钊仰头呵呵的笑,“你妈没把我当成未来女婿吧?你妈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