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远肩部赫然爆出血花,整个人摔倒在地!

“——顾远!”

这实在事发突然,完全出乎于意料之外。下一秒方谨挣脱阿肯向前冲去,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猝然回头——只见隔着十几米满地狼藉的甲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钱魁正举枪大步向顾远走去。

方谨怒道:“给我站住!”

“刚才联络上顾总,顾总说了跟柯文龙一起解决大少。”钱魁冷冷道:“有什么疑问你去问他,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方谨瞳孔骤然缩紧。

这跟他预先安排好的步骤不同,钱魁该起到的作用也还没起到;但事到临头根本不容任何迟疑。钱魁再次对顾远举起枪,手指按在扳机上微微用力——

砰!

钱魁的身体摇晃数下,眉心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

他脸上诧异的神情还未完全消失,紧接着就扑通摔倒在了四溅的血花里。

方谨微微喘息着放下枪,不顾阿肯目瞪口呆的眼神,转身大步走向顾远。

这个时候船舱内部已经烧起来了,浓烟和火苗从游轮的每一层窗户中冒出来,远远望去如同一座裹在黑云中的烟塔。甲板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木板和金属碎片,因为游轮在不断倾斜下沉,所有东西都在乒乒乓乓不断向一侧飞滑。

顾远捂着流血的肩膀靠在一面龟裂的墙上,眯起眼睛看着方谨走来,眼底闪烁着冰冷锋利的光:“……柯老在哪里?”

方谨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来,拉起他的手环住自己肩膀,艰难地借力扶起他,向甲板边缘一步步走去。

“听见了吗?我得去救柯老,你放开——”

“我做不到,”方谨打断他说:“你活着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做不到。”

顾远死死盯着他,想挣脱却根本动不了,受伤那一侧肩膀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连鲜血流出时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顾名宗到底为什么要设局杀他?你愿意替他卖命,就因为想要顾家继承人的权势地位?!”

顾远声音中带着剧痛的暴戾,然而方谨却没有回答。他站在已经很贴近海面的船舷边,阿肯早已冲过来放下了救生皮筏,然后在起漩的海面上艰难稳定好位置,招手示意他们可以下来了。

“你活着对我来说很重要,”方谨沙哑重复道,连声调都没有丝毫变化:“我只想确保这一点,其他的我做不到。”

他抓住船舷,拖着顾远纵身一跳,紧接着两人砰的重重摔倒在救生皮筏里。落地瞬间方谨紧紧抱住顾远,背部首先撞地,承担了大部分重量,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快快快快快走!”阿肯在狂风中嘶吼:“漩涡要起来了!”

救生皮筏飘了一段,紧接着又被飓风拖着向游轮方向直陷。正在这极度混乱的当口,只听马达声由远而近,只见顾洋驾驶着游艇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大吼:“大哥!过来,快上来!”

迟婉如也在游艇上,一看方谨顿时脸色煞白,伸手就拼命拽顾洋——但这时情况已经来不及了。危急时刻没人能理会她的阻止,方谨一把抓住顾洋的手扶着顾远直接上了游艇。

“——老板!”阿肯突然在他们身后喝道。

方谨回头一望,只见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黑色快艇,那正是之前和雇佣兵们约好的船。

阿肯看向方谨,那意思很明显:游轮上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顾名宗马上就要赶到,得赶快回去跟兄弟们会合才对。

然而方谨却摇了摇头,嘴唇苍白干裂,语气平淡不容拒绝:“先等我一会。”

阿肯张了张口,神情非常不安。不过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劝说,就只见方谨转向游艇上的顾远,狂风中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顾名宗马上就要来了,他来之前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去香港柯家,顾洋也必须跟你一起走。”

顾洋倏而怒道:“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发怒是正常的,顾洋和迟婉如虽然是母子,在顾家身份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如果说迟婉如是真正感觉到了自己送命在顾名宗手上的危险,顾洋那就是真的不明就里,他潜意识里还是把顾家当成归宿的。

方谨看着他,缓缓浮出一丝有些苦涩和嘲讽的微笑:“因为你已经无家可归了,二少。”

他打开外套,从内衬口袋里抽出一叠文件,啪地扔了过去。

这文件倒不长,约有五六页纸,是一份公证财产指定继承书的概述签字部分。顾洋一眼望去当即手就抖了,急匆匆大致扫了一遍,越看脸色越差,最终猛地把文书一扔:“这他妈都是什么东西?!父亲名下的所有股票、投资和不动产都指定由你继承,如果你死后没有后代,就交给指定遗产基金会,完全没我跟大哥的份?!”

尽管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一点,但明明白白听顾洋说出来的时候,顾远还是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坐在甲板地上,靠着船舷,大半衬衣被血染得触目惊心。然而伤口处的剧痛早已麻木了,甚至连失去所有家产和地位的愤怒都非常朦胧,硬要形容的话,就仿佛隔着深水,恍惚而不清晰。

此刻他感觉到的是另外一种刺痛。

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毒液般酸涩滚烫的,让人灵魂都因为嫉妒而面目狰狞的感觉。

“你以为顾名宗为什么把你也关起来?二少,你从来都不在继承人名单里,”方谨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从一开始竞争就只存在于我和顾远之间,你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不可能……”顾洋死死盯着脚下文件,海风中那叠纸哗哗翻到最后,正露出末页上顾名宗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不可能,连任何一点东西都没留给我……这是为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我以为二十多年来你对你父亲应该很了解了,他对于血缘这种东西真没你想象得那么看重。”

方谨目光瞥过迟婉如,似乎还很有礼貌地征询了一句:“——对吗,迟女士?”

迟婉如咬牙瞪着他,嘴里喃喃了两个字,看口型像是在骂:“贱人……”

方谨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你也可以回顾家,二少,但我保证你母亲活不过一个月——不,也许连一个星期都不要。你猜顾名宗或者是我会不会对迟家有半分忌惮?你觉得我弄死你母亲之后,会因为迟家那点蚊子肉太小就放过去不吞?”

“现在尽早抽身,你起码还能保住迟家,也不用我费神再来对付你。在香港山高皇帝远,迟家本来又从那边出身,你完全可以活得比在顾家跟我勾心斗角要好;到那时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咱们完全是双赢的局面,何必要真的逼我动刀动枪、杀人见血呢?”

方谨偏过头,神情完全是很从容,又非常彬彬有礼的。

但那话里不容置疑的自信,又让顾洋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父亲完全被你骗了!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才能哄得他这样?!是,我是不够好,但家产不给我也该给大哥!你他妈又算是什么出身的东西!”

“成王败寇,什么出身都不要紧,有本事就帮你哥把家产夺回去,没本事就只能闭嘴了。”方谨充满歉意道:“虽然我不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顾洋霎时冲动地上前一步,但紧接着被迟婉如拉住了:“等等!”

“妈——”

“我们去香港,”迟婉如声音发颤,说:“顾家不能再回去了……我们必须去香港。”

她知道方谨话里虽然带着故意激怒的成分,但也确实很有道理——回顾家她活不了,去香港才能保住迟家的力量,为顾洋争取最大的生机。

更何况柯文龙八成已经死了,柯荣生死未卜,顾远正是需要助力来帮他回到柯家、获得承认的时候。如果在这时靠上柯家和顾远的话,那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会不会有重回顾家翻盘的那一天?

顾洋被他母亲紧紧按着,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咬牙道:“我知道了……”

方谨歪头看着母子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似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打算,但又因为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而懒得揭穿。

“那我就不送了,”他彬彬有礼地退后数步,站在船舷边道:“祝几位一路顺风,以后有缘再见吧——希望别有那一天。”

这个时候黑色快艇已经开过来,并没有靠近,只绕着顾远他们这艘游艇遥遥地转圈;阿肯站在救生艇上,见方谨走来立刻伸手去扶。

方谨跨出船舷,还没跳下救生艇,突然只听身后传来顾远嘶哑的声音:“——等等!”

方谨的动作顿了顿。

“你受伤了,” 足足好几秒钟后他才说:“还是少说几句,尽快去医院比较好。”

顾远却冰冷道:“柯老的仇我会报的。”

海风从阴霾的天空尽头呼啸而来,裹挟着黑烟和火光,旋转冲向天际。

方谨的头发迎风扬起,他面孔微微侧着,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眼神,只有冰雕般苍白无色的、纹丝不动的脸颊。

“行啊,找顾名宗报去。”很久后他淡淡道,“不过一定想找我报也无所谓。”

他纵身一跃,跳下了救生艇。

下一刻游艇缓缓转身,继而在海面上加速,带起长波驶向远方港岛的方向。

马达声渐渐远去,只剩一艘赤红色的救生艇兀自在海面上飘摇回荡;方谨一直背对着顾远离开的方向,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甚至连扭转脖颈的幅度都没有。

仿佛那颈骨被冰冻住了,有好像喉咙里堵塞着什么酸涩的硬块,一回头便要从眼眶中满溢出来。

“您……”阿肯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要这样?”

“……”

“把那大少爷送去香港还能理解,为什么那二少爷也要送去?”

方谨终于缓缓看了他一眼,目光完全是黑沉的。

那双眼睛曾经很明亮,似乎无时不刻含着水光;然而现在让人看了,只感觉到深渊般难以见底的岑寂和森寒:“顾名宗的遗嘱是如果我死了,遗产转交顾洋,所以他们不能留下。”

阿肯瞬间悚然而惊!

“迟婉如不傻,她知道只有顾远在香港完全掌握柯家的力量,顾洋才有重新杀回大陆来翻盘的可能,所以只会不遗余力帮顾远的忙;去柯家后她必定要舍弃柯荣重新站队,因此迟家和顾洋,会成为顾远在香港站稳脚跟前最稳固的力量。”

方谨缓缓露出一丝笑意,那神情是疲惫到了极点的自嘲:“要将敌对双方拧成一股劲,只有给他们创造出一个更强大的死敌,才能让他们抛却旧怨齐心合作;在这一点思维定式上,不论是顾远还是迟家,都是不能幸免的。”

“……但,”阿肯震惊得难以择言,结结巴巴道:“但您一个人,您只有一双手一双眼,以后怎能抵挡得了他们所有人……所有人齐心协力的……”

方谨垂下眼睫,刹那间脑海中浮现的,是那黑洞洞的枪口。

——是顾远在海面上瞄准他的,那幽深黑冷的枪口。

“应该的,”他轻轻道。

“那么多年的恩怨总要有一个人来亲手结束,是顾远总比是其他人好。”

远方天空中传来螺旋桨的噪音,阿肯抬头望去,只见天幕中出现了一架直升机,正穿过低迷的云层向海面急掠而来。

“回船上吧,”方谨握紧了手中的勃朗宁MK,抬头道:“顾名宗来了。”

第41章 这个在别人的皮囊下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终于在茫茫海面上停止了呼吸

直升机缓缓下降,带着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迫近海面。

哗的一声舱门开了,顾名宗西装外套在风中飞舞,居高临下望向海面上的黑色快艇,目光从东南亚雇佣兵身上一掠而过,紧接着看向方谨。

方谨正站在雇佣兵的包围中,头发凌乱被海水打湿,贴在灰白而沉静的脸颊上。他满是血污尘土的上衣因为沾水而紧紧裹着身体,站立时姿态犹如一把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的利箭。

挺直、孤拔,整片海面硝烟未尽,在其身后化作浩瀚的背景。

他身前有一架轮椅,上面坐着昏迷不醒的顾远生父。

顾名宗眯起眼睛看着方谨,目光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坐在顾家台阶上大哭的孩子。时光中那赢弱幼小的身影,和此刻抬头面无表情望向他的方谨,两道身影在广阔的天幕下渐渐重合,犹如电影中时光交错的画面。

顾名宗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笑意。

“辛苦了,带人质上来吧。”他顿了顿,道:“别带太多人。”

直升机上有人抛下一段绳梯,方谨微微吸了口气,示意阿肯带着另外两个人搬动顾远生父,然后自己率先攀了上去。

到绳梯最后一级时,上面突然伸出手把他一拉,方谨借力跃上直升机,就只见那人是顾名宗。

紧接着顾名宗退后半步,一个保镖走来彬彬有礼道:“方助理,不好意思,手抬一下。”

方谨一言不发顺从抬手,那人便开始熟练地搜身,从后腰拔出枪看了下没子弹,又毕恭毕敬还了回去。因为顾名宗就站在边上的缘故,这人倒也没太仔细搜查,顺他修长的双腿往下略微一捋,看裤管里也没像藏了枪的样子便放过了。

趁着搜身的几秒钟工夫,方谨眼角余光迅速一瞥,将直升机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内舱空间不大,操纵台前有个驾驶员,边上站着一个保镖;顾名宗身后又有一个心腹手下,加上搜身的这个一共四人,应该都是配备了火力的。

他收回目光,坦然迎向顾名宗:“顾总。”

顾名宗双手插在裤袋里,倒很放松的模样:“顾远呢?”

“在游艇上,请派人搜索游艇的位置。”

“钱魁呢?”

方谨默然片刻,摇头道:“在游轮上配电房起火引发了爆炸,撤退时兵荒马乱,人手并没有集齐……我只能尽全力把能带的人带出来。”

这话说得很坦荡:本来钱魁就不是他的人,生死之际轻重缓急,是人之常情,过分强调自己尽力反而就假了。

顾名宗果然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你没事就行。”

这时阿肯已经带着两个手下顺绳梯爬上来,又用钩子吊住顾远生父的轮椅,把他整个人吊上了直升机。保镖仔细搜过雇佣兵的身,没有发现任何武器,便走向驾驶员:“没问题!”

驾驶员点了点头,直升机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往内陆飞去。

·

顾名宗走到轮椅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孪生兄弟如今衰老憔悴的昏迷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机舱里有种奇怪的沉寂,只听螺旋桨带起的风声从舷窗外隐约传来,一阵阵仿佛潮涌般的呜咽。顾名宗站在轮椅前两步远的地方,就这么安静观察了半晌,突然转头问方谨:“待会我把顾远找回来,你不怕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后跟你翻脸?”

“翻脸又如何?”

顾名宗说:“我以为你很爱他。”

方谨闭上眼睛,片刻后才淡淡道:“……最近他开始对我起疑心,就让人私下调查,等我发现的时候这几年和您的关系已经都被他知道了。因此,与其死拽着注定要失去的感情不放手,在嘲笑中扮演一个狼狈退场的怨妇,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从实力上将他彻底击倒,踩在脚下……”

“就算会面对轻蔑鄙视的目光,也起码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面对;如果那鄙视是从下往上来的,就更没有必要在意了。”方谨顿了顿,反问:“这不是您多年以来教导我的吗?”

顾名宗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惊奇,半晌才感叹道:“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听话,原来如此……倒确实是你的脾气。”

“我只是按照您言传身教的那样去做而已。”

顾名宗笑起来,招招手道:“过来。”

方谨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

“等顾远回来后,我会当面告诉他你是取代他的继承人。姓顾的家族产业和信托基金将全数交托给你,我死以后,你就是这片商业帝国的主人。”

顾名宗近距离看着方谨,目光从他湿冷青白的脸颊流连而下,仿佛在欣赏自己一生最得意的,完美的作品。

“我上次就说过,方谨,顾远他不适合你——并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你跟他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当初你从德国回来跟我说想去远洋航运工作,我同意了,本意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看清这一点;虽然中间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最终你还是走到了我所希望的高度上。”

“我非常欣慰,”他抬手把一缕潮湿的头发从方谨侧颊上掠去耳后,笑道:“就是这样,站住了,别下来。”

方谨呼吸颤抖,微微闭上了眼睛。

顾名宗转向轮椅上昏迷不醒的顾远生父,似乎感觉很有意思一般:“你给他打镇静剂了?”

仿佛因为还没从情绪激荡中平复过来的缘故,方谨抬手捂了捂鼻子,嘶哑道:“……他一看到我就发癫,没办法……匆忙中没掌握好剂量,可能打多了,着陆后才能醒。”

“唔。他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叫名字也没反应,我听柯家的人叫他季先生。”

“——季,”顾名宗忍俊不禁道。

顾远生父毫无反应,歪着头靠在轮椅上,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皱纹,嘴巴微微张着。

虽然疗养院条件优越,但寄人篱下的生活肯定不太好过。在柯文龙眼里他只是当牲畜一样饲养来换取利益的交易品,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对这个精神病人并不如何照顾,从顾远生父干裂的嘴角、过早衰老的面孔和赢弱的身形便可以看出这一点。

“我现在看上去,”顾名宗很有趣地问,“长得还像他吗?”

其实面部轮廓和五官形状还是很像的,但相对于年富力强的顾名宗来说,顾远生父起码要老二十岁。

方谨说:“已经一点都不像了。”

这话摆明了是说谎,但肯定是个很好听的谎。顾名宗笑起来,又眯眼打量了一会,说:“还是非常像的……毕竟是双生兄弟一母同胞,当年为了取代他,我还特意做了不少整形手术呢。”

方谨低头道:“是。”

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喉结极其细微地滑动了一下,硬生生将涌上喉管的一口血吞了回去。

然而在剑拔弩张的机舱里,没有人注意到这隐蔽的细节。

“其实以前我经常想,这世上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你们有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血型,从同一个子宫出来,甚至连DNA相似率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但自从我那么想之后,这几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告诉我,世界上有个跟你这么像的人,与其说是奇妙,倒不如说是灭顶之灾。”

顾名宗上前半步,盯着顾远生父的脑门,将手伸进外套下的后腰:“今天总算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