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之前还哭着要分手,这会儿安抚好了又乖得像小猫。

叶深莞尔,半真半假道:“那你要对我好一点。”

“怎么好一点?”

叶深抱着她,一脸严肃,弄得陶鹿也不由得正色起来。他认真道:“不要再和温瑞生单独见面了,答应我?”

“温医师?”陶鹿微讶,继而嗤嗤笑起来,“你竟然会吃温医师的醋?”她觉得奇怪,“竟然不是楚涵师兄?”

叶皱皱鼻子,他当然也谈不上对楚涵有好感,可是真正叫他介意的无疑是温瑞生。也许是因为当初心理咨询留下的印象,女孩一直对温瑞生有种特别的信赖与依赖。这种感情,很微妙地与女孩最初对他的感情有些相似。

这种相似,叫叶深心中颇为介意。

叶深淡声道:“你跟他打电话的时长,比跟我还要久。”

“那是因为他是医师…”陶鹿先是笑着,话出口自己换位想了想,敛容沉吟,而后她抚着叶深漂亮的眉眼,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有心事,我都跟你讲。从前因为心理咨询留下来的习惯,我也没留意…”她顿了顿,看着叶深仍偏淡漠的神色,搂着他脖子,撒娇道:“以后再也不敢啦。”

叶深翘了翘嘴角,淡声道:“说到要做到,嗯?”

陶鹿用力点头。虽然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概念实在缺乏;可是为了叶深,她愿意去学习,去接纳,去自我要求。一如叶深对她。

她在叶深耳边轻声道:“叶哥哥,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你不要嫌弃我,慢慢教我好不好?我保证会学得很认真很认真…”

叶深被她哄得心软不已,柔声笑道:“教到什么时候?”

“教到我九十九岁…”陶鹿嗤嗤笑,又数着,“那时候叶哥哥就一百…一百零七岁啦。哇,百岁老人!”说着笑个不停。

叶深垂眸看着怀中笑着叫着的女孩,忽然紧了环着她的双臂,淡声问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么?”

陶鹿笑道:“不会不会。”又道:“天灾人祸都不能。”

天灾人祸都不能将你我分离。

她还是笑闹着,并未认真。

叶深目光沉了沉,忽然抱着女孩转过去,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

“叶哥哥?”

叶深环着她不许她动,下巴搁在女孩颈窝,看似玩笑道:“即使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会离开我么?”

陶鹿笑道:“那就更好啦。如果你是大坏人,那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谁都不能分走你,TK战队不能,连你的家人都不能。”她嘻嘻笑着,像是在说一个小说或者动漫里的故事。

叶深沉默,忽然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咬了一下。

陶鹿叫了一声,缩着脖子要躲。

叶深钳着她的腰不许她动,虽是笑着,却透着发狠,“这是罚你说要分手。”

陶鹿闻言老实了,缩着脖子也不敢动,细声细气道:“我错了…”

叶深这一下真用了点力气,在女孩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点齿痕。他抚着那淡淡的痕迹,沉声道:“以后不管跟我闹什么脾气,‘分手’两个字绝对不许再说了。”

陶鹿乖乖点头。

“再有下次…”

陶鹿拼命想回头看他表情,有点忐忑道:“就真的分么?”

叶深被她气笑了,抚着女孩脖颈上的牙印,满意地看她肌肤颤栗,舔了舔牙尖,淡声道:“再有下次,不见血不松口,记住了?”

陶鹿却是心头一松,又乖乖点头。

叶深这才松开钳住她腰肢的大掌,舒了口气。听到女孩说要分手那瞬间,心脏整个麻痹了,直到这会儿才缓过来。那种一呼一吸,胸口都像堵着淤血般酸痛的感觉,平生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叶深膝头,陶鹿默不作声把自己的通话记录调出来,翻了近半个月的,递给叶深看。

“喏,我每晚睡前最后一个电话都是跟你的…”陶鹿学着去体贴关怀,学着去让恋人放心,“虽然跟温医师通话时间长,但频率并不高,也基本都是白天…”

叶深垂眸看女孩较真地比对着通话记录,不禁叹气,一面看着女孩跟温瑞生动辄一两个小时的通话记录心中泛酸,一面又被女孩表现出的细腻在意温暖。在享受与煎熬之间,叶深摁灭了女孩的手机。

陶鹿一愣,觑着他的神色,小声道:“我不想你心里不舒服。”

叶深把她手机随手搁在桌子上,身子后仰在椅背上,眯眼道:“我教你怎么哄我,好不好?”

陶鹿又是一愣,却见叶深修长的手指暗示意味浓厚地按住了他的唇。

“来。”他淡声道。

陶鹿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脸“哄”地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第73章 叶深时见鹿(三)

叶深时见鹿(三)

那天, 陶鹿是顶着墨镜口罩离开天贸大厦的,墨镜底下的眼睛红红,口罩底下的嘴唇也红红。等迷醉地回到冬管中心, 热身滑完一支短节目, 她才反应过来——绕了半天,她还是不知道那位波浪长发的红裙女郎是什么人!她想要生叶深的气, 回头一想,她自己压根也没问出口——于是这股气就像瘪了的气球, 悄无声息就蔫儿下去了。

总之, 叶深亲口告诉她, 她是初恋。

那么不管哪个乔薇妮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

陶鹿做完热身,舒展双臂, 开始练习新节目《彩云追月》。如果不出意外,

这将会是她参加2022年冬奥会时表演的项目。编舞是之前林教练给她介绍的劳瑞,享誉全球的编舞大师。

这支中国古典曲子,旋律采用中国的五声音阶写成, 简单、质朴,线条流畅,优美抒情。而劳瑞之所以为陶鹿选定这支曲子, 关键在于其中中国民乐的轻盈,平和中透露出不动声色的活力——这是再适合陶鹿不过的。

诺大的冰场上,陶鹿伴着《彩云追月》的曲子,轻轻用刃, 像一粒水滴跃出水面那样,在张持有的节奏中,练习着和谐圆融的第二部分。

安静的冰场旁,楚涵独自推门而入,微笑着坐在技术看台上观摩陶鹿练习。

陶鹿一支曲子练完,抚着额上的汗水往场边去,一闪眼才看到楚涵,没作声拎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灌了一口,冲盯着自己的楚涵挑了挑眉——有事儿?

楚涵不急着说明来意,先微笑道:“你这次编舞的连接动作和把握程度,比以前难度增加了许多。身体还吃得消?”这正是内行看门道。

陶鹿见他说起花滑专业内容,正色道:“除了节目整体编排的难度,情感的细腻表达、情绪的饱满程度这些要求也提高了,我这套还没练成熟——你看着怎么样?”

楚涵点头道:“很适合你。”

陶鹿也点头。

这不像是评价一件衣服适合某位女孩,楚涵指的是这支编舞的风格与难度。难点在于动作衔接、把握程度,然而没有超高强度的跳跃或旋转,这是兼顾了陶鹿的腰伤与她的优势。享誉国际的编舞大师劳瑞·妮可还是有真本事的。

楚涵陪着陶鹿往冰场外走,自然道:“一起吃个晚饭?”

“咱们俩?有事儿?”

楚涵笑道:“没事儿就不能请你吃饭了?”

陶鹿也笑道:“不太好吧。我和叶深在一块,那可是全民目击了。这会儿再跟你一起吃晚饭,万一被拍到不定被传成什么样了——有事儿你就直说。”

楚涵耸肩,垂头笑得有点落寞,平淡道:“鹿鹿,我不想练了。”

“不想练了?”陶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最近练习太累了?”

运动员某个时期会有倦怠感也是正常的,克服了就好了。

楚涵轻声道:“不是练习太累,是心累。”

陶鹿驻足看他。

楚涵仍是垂着头慢慢走着,“我回头看,二十多年来生命里除了花滑,什么都没有。”

陶鹿心中一动,这种感觉她也有过。

楚涵又道:“前阵子家里长辈去世,我过了一个月才知道。小时候是每天练习,现在是每天练习、比赛、出席活动。我都不记得多久没回过家了,也不记得上次跟朋友出去玩是什么时候。小时候的伙伴们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我一次都没去过。说来可笑,我前几天做梦,梦到跟小学同学一起去春游,梦里高兴地不得了。醒了自己想,其实我从来没有去过春游。”他落寞而又平静地跟陶鹿倾诉着,避开了对她的情愫,叹息道:“我这一周不断地回头看,每次回头就看到空茫茫的冰场。我只有花滑,没有生活。”他顿了顿,“我要开始生活。”

陶鹿不知从何劝起,道:“你…要从哪里开始生活呢?”

楚涵倚在墙上,垂眸想了想,勾起一抹干净的笑,“不知道…”他抬起头来,冲这陶鹿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也许去读个大学吧。”

“现在?今年?还有不到一年就是自冬奥会了——错过了再等四年,到时候就过了你的身体巅峰期了。事有轻重缓急,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这事儿你教练知道么?”

楚涵摇头。

陶鹿微愣,“你不会是…”第一个告诉她的吧?

两个人没有坐电梯,拾级而上,陶鹿脚步一顿落在后面。楚涵站在上半截楼梯,探出身体,低头俯视着陶鹿,一根手指比在唇间,“嘘,要保密呐。”

陶鹿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那时候她是乖巧听话的那一个,楚涵是花滑界的天之骄子却到底是个顽皮的大男孩。他那时经常带着小陶鹿做些出格的事情,每次牵着小女孩的手,也是像这样,比一个“嘘”的手势,眼中有顽皮的笑意,叮嘱一句“要保密呐”。

看着看着,记忆中那个顽皮温和的男孩的脸,与眼前楚涵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陶鹿低下头去,一时没有说话。

“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楚涵脚步放缓,等陶鹿走上来,他笑了笑,像是出于无害的好奇,“你和叶深平时都聊什么呢?”

“我和叶深聊什么?”陶鹿还在思考楚涵要退出花滑这件事情。作为这届亚冬会男子花滑的金牌得主,楚涵形象气质又好,迷妹遍布中日韩,在国内更是被无数前辈看好的未来之星。一旦楚涵退出明年冬奥会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在体育界掀起多大的震动。

“是啊。他带的TK战队拿了亚运会冠军,本人也是当初DOTA2世界冠军队伍成员。这种程度的人,跟你我在于花滑也差不多了,整个生命都被这项运动填满,要怎么拿剩下的那一点其它去交流呢?”楚涵淡淡的,不带情绪道:“比如我和你都是花滑选手,可以聊编舞、聊赛制,你和叶深…要聊什么呢?”

陶鹿蹙眉审视着楚涵,原本为他要退出花滑担心的情绪歇下去,“我们不怎么聊天。”

楚涵表情有点微妙,“哦…哦?”

陶鹿眉毛一挑,带了一点挑衅,“嘴巴除了用来聊天,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楚涵呛了一声,咳嗽起来。

陶鹿耸耸肩膀,“退赛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她转身离开。

她当时拿话堵住了楚涵的疑惑,然后到底是听进去了一点,只是她考虑的角度有点刁钻。

接了要去日本交流比赛的活动,陶鹿在去机场的路上,问了“司机”许多奇怪的问题。

“叶哥哥,TK现在做商业俱乐部的形势,过了损益点了么?”

“叶哥哥,俱乐部赛讯团队各个战队的经理都还合格么?”

“对啦,你为什么现在还亲自带TK战队呀?没打算给山楂他们找个领队么?”

“叶哥哥,我上次看到俱乐部的运营团队在招画师,需要推荐么?”

叶深一开始只当她好奇,等女孩越问越专业,觉出奇怪来。

他上了机场高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陶鹿,耐心回答完她的问题,轻笑道:“怎么忽然对俱乐部的事情这么上心?”

陶鹿得意地翘了翘嘴角,这可是她通宵搜索出来的问题。

叶深瞥见她得意的小模样,轻笑出声,调侃道:“是在提前适应老板娘的身份么?”

陶鹿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脸就红了,小声道:“什么呀…”她瞪了叶深一眼,气鼓鼓道:“不觉得我跟你很有共同语言么?”

叶深了然,单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压住笑意,点头认真道:“果然跟我很有共同语言。”

陶鹿如何看不出这份调侃来?

她拧着叶深小臂,抿唇笑着转了个小麻花。

叶深送她进机场,刚进机场大厅就被大家认了出来。陶鹿的知名度早在亚冬会就打响了,而叶深则是因为半个月前刚结束的亚运会上带领的TK战队夺得电竞首金而备受瞩目,两个人恋情公开之后,一跃成为体育界头号国民情侣。

粉丝们乐此不疲地采集着两人的情侣装情侣配饰,以及多年前就开始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涌上来要签名的人们越积越多。

陶鹿还是觉得自己想要和叶深“双宿□□”,甩开保镖单独行动的做法,不是很“完美”了。几乎是一路逃进了休息室,陶鹿牵着叶深的手,相视而笑。

“我比赛很快的,做完活动三天就回来。”陶鹿伸手比个“三”在叶深眼前晃。

“嗯,等你回来我接你。”

“你要乖哦。”陶鹿挑眉。

叶深失笑,颔首“嗯”了一声。

“不许看别的女生!不许听别人的表白!不许…唔…”

叶深抱着女孩,在隐蔽处绵长一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好好比赛,早点回来,嗯?”他用力抱了抱女孩,这才放她离开。

陶鹿飞到日本,早就过去的Andy带人接上她,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日本交流赛。

第二天赛事结束,陶鹿考斯藤还没换下,在等待去接受日本媒体访问的间隙,她开了比赛期间关机的手机,准备打两把飓风世界消磨时间。

谁知道一开机跳出无数条消息与未接来电来。

陶鹿心头一紧,目光刚掠过消息提示里“叶深”“丑闻”这几个关键词,就听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叶深。

“陶鹿。”叶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似乎在急促的行走中。

“嗯?”陶鹿手指划开了众多未读短信中的第一条。

【楚涵】:叶深性、侵乔薇妮的案子,你之前知道么?

与此同时,叶深微颤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新闻是假的,不要信。”

第74章 叶深时见鹿(四)

叶深时见鹿(四)

陶鹿微愣,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门板上响起三声叩击。

一个日本口音的男子操着不甚流利的中文问道:“鹿女王,我们可以进来了么?”一面说着, 一面已经把门推开一条小缝,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露出笑脸来,在他身后魁梧的摄像师举着亮着红灯的摄像机。

已经开始直播了。

这是Andy接洽的东京最大新闻中心的十分钟直播。

该直播栏目以真实、自然、短小精悍著称, 要的就是突然袭击时被采访人的第一反应。

电话另一端,迟迟没有听到女孩回复, 叶深的声音紧绷起来, “陶鹿?”透着忐忑与不安。

陶鹿从来没有听过叶深用这种语气唤自己, 心猛地揪作一团,无视开门进来的直播人员,也无视电视台工作人员背后杀鸡抹脖子般递眼色的Andy。她侧过脸去, 避开镜头,柔声道:“我在。”

走在前面的男记者脚下一趔趄,这一声又甜又软又充满柔情的低语,真的是他即将要采访的冰山女王陶鹿么?

陶鹿比赛后拆开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镜头从侧面只能捕捉到她露出的盈盈眉眼。她又道:“你还好吗?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男记者脚下又是一趔趄——鹿女王!我们可是全日本收视率最高的新闻节目!说翘就翘我们不要面子的啊!

陶鹿根本没留意房间里其他人的反应, 自然也没看到Andy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屏息等着叶深的回答。

叶深似乎松了口气,声线中的忐忑不安沉了下去,深重的疲惫透出来, “你比赛结束了么?”

他没有直接拒绝陶鹿立刻回国的提议。

陶鹿眯了眯眼睛,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了。“我现在…”她扫视了一圈房间,已经站起身来单手收起三角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