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是乔南楚的父亲乔慎行,站在楼梯口,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朝温白杨看了一眼:“你跟我过来。”他叫的是乔南楚。

估计都听到了,也好,一次解决。

“去我房间等我。”

温白杨点头。

乔南楚这才去了书房。

他的房间在二楼,温白杨刚迈开脚,温雅就拉住了她:“你跟南楚怎么回事?”

她不回答。

温雅失态了,忘了维持她温善慈母的形象,语气尖锐了起来:“你跟他在一起了?”她有些失控,很激动,连着质问了几句,“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他是你哥哥,你跟他在一起让我怎么见人?我在乔家本来就不受长辈待见,你要是还跟南楚就扯不清,乔家人会怎么看我?”

温白杨抽出手:“你不也跟你哥哥在一起了吗?还生了我。”

这一句手语,温雅看懂了。

她扬起手:“你——”

手在发抖,巴掌终究没有落下去。

这是她的伤疤,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嫁到乔家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过了。

温白杨的生父是温雅的表哥,血缘在四代以内,当时温雅还年少,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尝了禁果坏了人伦,却得了个被人抛弃的结果。

她当时身体不好,子宫壁薄,打不了胎,才生下了一个女孩,是她的耻辱,是她恨不得全部擦干净的过往。

温雅放下手,紧紧攥着:“他是乔家的四公子,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就算他愿意要你,老爷子也不会让你进门,你乔叔叔更不会。”

温白杨没有回话。

温雅停顿了很久,看着她说:“白杨,你配不起他。”

她眼睛红了,手上比划的动作又快,又慌乱:“别人可以说我不配,别人可以嫌弃我残疾,你不可以,你没有资格。”

她的手语太快,温雅只看懂了最后一句。

书房。

乔慎行坐着,方才一直在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正装,他把领带扯下来,扔在桌上,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乔慎行不到五十,成熟俊朗。

乔南楚的样貌就是像了他,眉眼里自有一派风流之相,任谁看了,都觉得像不解风情的公子。

乔慎行和乔南楚的母亲是政治联姻,没什么感情,乔慎行看着多情,实则无情,骨子里薄凉得很,父子俩本来就不怎么亲近,乔慎行娶了温雅之后,关系就更僵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乔南楚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下了:“这是我的事。”

乔慎行把眼镜拿下,少了几分书卷气,倒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风雅与从容:“你跟谁谈恋爱是你的事,但你跟谁结婚是乔家的事。”他问,“你要跟她结婚吗?”

不止长相。

乔南楚性子其实也有几分像他父亲,一样随性,一样独断。

他回答:“要。”

“那就是乔家的事,我就得管。”乔慎行换了个姿势,把衬衫上的袖扣取下来,扔在一旁,他说,“我不同意。”

乔南楚没放心上似的,语气云淡风轻:“你同不同意我不管,她同意就成。”

不服管。

他这个儿子啊,从小就不服管。

乔慎行懒得跟他长篇大论,直接言简意赅地表态:“我和你爷爷不点头,她进不了乔家的门。”

乔南楚淡定地回:“如果你和爷爷不介意,我可以入赘。”

“……”

乔慎行一本书扔过去:“混账东西!”入赘?他就他妈这一个儿子!

乔南楚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书,又放回桌子上,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跟你学的。”

骂他老子混账呢。

乔慎行娶温雅的时候,老爷子是不同意的,他谈都没去谈,直接先斩后奏,因为这事,乔老爷子到现在都不待见这个儿子。

也不是他有多喜欢温雅,就是别人越不让他娶,他越要随着性子来。

老爷子的原话是:慎行这老崽子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不行,家里的也好,外头的也好,跟玩似的,专挑那种听话好拿捏的,口味简直丧心病狂。

是的,乔市的私生活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一塌糊涂。

“你在报复我吗?因为我娶了温雅。”

乔南楚笑了声:“乔市,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198:虐狗一波,虐渣一波(看题外

乔南楚笑了声:“乔市,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乔慎行:“……”

谁的种,这么欠揍。

乔南楚起身:“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我走了。”

乔慎行让他慢着,说:“过几天我会把白杨的户口迁到我们家。”

这是温雅的意思。

“我没意见。”他淡定得很,抱着手瞧他老子,一副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的表情,“你把她迁进来,我就把我迁出去。”

乔慎行瞥了他一眼。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火上添油了一句:“哦,还有,跟你老婆说一声,别再搞相亲了,先上车后补票这种事,我不是很想干,别逼我。”

说完,他抬脚走人。

乔慎行解了一颗衬衫的纽扣,笑骂了一句:“狗崽子。”

乔·狗崽子·南楚去了二楼。

没敲门,他站在门口发了一条短信,等了一会儿,温白杨来开门了。

她神色很焦急,手语比得很快,问他:“你父亲有没有打你?”

乔南楚笑着摇头,拉着她进了屋,关上门,说:“乔市不喜欢动粗。”

没打就好。

她又比划着问:“那他骂你了?”

乔南楚心情似乎很好,眼里一直融着笑:“担心我啊?”

温白杨点头,她很担心他。

“没有。”他语气轻松随意,说,“他们文人不打人也不骂人,干不过我这种粗人。

温白杨纠正:“你不是粗人。”

他又笑。

她笑不出来,很愧疚:“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我连累你了。”

她刚用手语说完,他就抓住了她的手,没松开,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也不是白做的。”

温白杨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有目的。”他眼里全是灯光,全是她,他说,“不是在追求你吗?”

十九岁的小姑娘脸皮薄,未经情事,一两句掏心窝的话便让她红了脸,心慌意乱。

夜里十一点了。

屋外寒气重,玻璃窗上的水雾凝了薄薄一层冰子。屋里很静,在放着录音,杂音很重。

“那天在门外的是你吧。”

“看到了吗?是不是都看到了?”

这是骆常德的声音。

咚的一声响,后面就没有声音了。

骆青和把录音倒回去,又听了一遍:嗯,还有一个人,是骆三。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呢?用得着骆常德这样做贼心虚。

骆青和关了录音,这时,楼下有声音。

她起身,出了房门,寻着脚步声走出去,在楼梯口看见了刚上楼的骆常德。

“爸。”

骆常德抬头,惊慌了一瞬。

她问,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骆常德随口道:“去喝了几杯。”试探他呢。

“还以为你是去谈什么要紧事了。”

“我能有什么要紧事。”骆常德直接越过她,往楼上的房间去了。

避而不谈,做贼心虚。

骆青和小站了一会儿,回了房间,秘书沈越电话刚好打过来:“小骆总,”他说,“骆总找了监狱的人,让尽快安排他与彭先知见面。”

另一份录音果然在他手里。

还防着她呢。

怕是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把她推出来。

她指甲敲着桌子,思索了半晌,才吩咐电话里的沈越:“去查一下,当年从火里逃生出来的那个花匠现在人在哪。”

骆常德的房间里正门窗紧锁。

他走到卫生间里,拨了个电话,问:“彭先知那边怎么说?”

手机那头,是西部监狱的人。

他说:“彭先知拒绝了会面,谁都不见。”

骆常德立马问:“不能强制?”他要尽快见彭先知一面。

手机里的男人说有困难,解释:“应该是乔家的四公子跟上面打过招呼了,都得按规矩来。”

乔南楚在刑事情报科干了几年,他说话在警局那边很管用。

骆常德一时也没对策,便说:“你再想想办法。”他挂了电话,又拨了一个,“沈越。”

“骆总。”

沈越不是骆青和的秘书?

是。

只不过,这个世道,绝对的忠诚已经少之又少了,大多数人效忠都是——利益。

骆常德问他:“青和今晚去了哪里?”

“去见了一个人。”

“谁?”

沈越道:“职业跑腿人Z。”

骆常德了然,果然,她也拿到了。

楼下,书房的灯也还亮着。

陈立把文件袋放到桌子上:“已经找人核实过了,是原件。”

骆怀雨看了一眼文件袋里的东西,随即拨了个电话:“把尾款汇过去。”只说了这一句就挂了,再抬头,吩咐,“你先出去。”

陈立出了书房。

他走到门口,关上门,朝四周看了看,没人,然后站在原地,稍稍倾身,耳朵靠近门缝。

书房里头,骆怀雨在通话。

“人留不得。”他说,“想办法除了。”

后面便没有声音了。

陈立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骆宅,出了别墅的门,他上车,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存的是——大鬼。

陈立:“是我。”

哦,是黑无常大人的小鬼啊。

黑无常大人问他了:“东西交给骆怀雨了?”

“给了。”

黑无常大人又问:“没怀疑吧?”

陈立:“没有。”

原件?

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原件,都是另外复制刻录的,反正坑两个人也是坑,坑三个人也是坑,多一笔是一笔。

而且,骆怀雨的底细和算盘还不知道,周徐纺干脆将计就计,把录音内容给他,再等他露出狐狸尾巴。

想远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周徐纺认真地问:“尾款汇了没?”

骆怀雨是大佬。

所以周徐纺开价就更高了一点。

陈立说:“已经汇了。”他语气焦急,问,“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

他说的东西,是那块砸彭中明的石头,他过失杀人的证据。

周徐纺当然不给他,掐着嗓子‘装神弄鬼’:“等黑无常大人不需要小鬼的时候。”

目前,她还要他继续当内鬼。

陈立被她拿着把柄,也反抗不了,只能配合:“骆怀雨刚刚找了人,像是要除掉谁。”

“还有呢?”

“其他的没听到。”

周·黑无常大人·徐纺很满意:“不错,继续好好干,只要干得好,黑无常大人一定不会亏待你。”

黑无常大人心情很好,因为今晚坑了三个坏人,并且打麻将赢了不少。

陈黑无常大人的小鬼·立:“……”

那边,黑无常大人挂掉小鬼的电话,跑去跟江织说:“骆怀雨好像又要使坏了。”

江织刚洗完头出来,把毛巾扔给周徐纺,要她擦头发,眼里还有浴室沾染的潮湿:“应该是要杀人灭口。”

周徐纺踮着脚给他擦:“灭谁的口啊?”

江织猜:“应该是彭先知。”

“他是帮骆青和灭口吗?”

江织看她踮着脚,怕她累,弯下腰,自己把脑袋凑过去,两只手不老实,放在她腰上,闹得她很痒。

他说:“不一定。”他托着她的腰,把她抱好一点,让他踩着自己的脚背,“或许他也干了什么亏心事。”

午夜时分,云遮蔽了月,是外头最黑的时辰。

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手攥成了拳头,放在被子外面,指尖蜷缩,轻微挣扎着。

是噩梦,她醒不过来。

梦里,有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在喊。

“骆三。”

“骆三。”

咣的一声,阁楼的门被推开了,外头的光线全部扎进去,缩在木床上那瘦小的一团在瑟瑟发抖。

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她抬起眼睛,最先看见的是拐杖,再往上,是一双布满了老年斑的手。

“过来。”他在招手。

她害怕极了,往床角缩。

他拄着拐杖越走越靠近:“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不叫人?”

她不敢再抬头了,抱着膝盖,声音发抖:“爷、爷。”

老人俯身看她,眼睛浑浊,他说:“把衣服脱了。”

她往后缩:“不、不可以。”

声音又粗又哑,说话时磕磕绊绊。

“听话,骆三。”

他伸出了手,朝她靠近……

周徐纺猛然睁开眼,大喊:“江织!”

江织惊醒,立马起身,到床边:“我在这我在这,怎么了?”他开了灯,才看见她满头的汗,拽着被子的手还在抖,他俯身抱住她,“做噩梦了?”

“嗯。”她靠在他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后背汗湿了衣服,冰凉冰凉的。

他抱紧她,吻落在眉心、眼睛、脸上,一下一下,安抚着:“梦见什么了?”

她摇头,像哭过,眼眶通红,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知道,一睁开眼睛就忘了。”

她脸色苍白,还没缓过来。

江织用睡衣的袖子擦她额头的汗:“那就不想了。”

她不再想了,却依旧心有余悸,心跳像擂鼓,震得她耳鸣,她惶惶不安,抱紧江织的腰,把整个人都藏进他怀里。

“江织。”

江织摸她的头:“嗯?”

“你别打地铺了,抱着我睡。”

因为他睡相实在太差,老是踢人,她便让他去客房睡,他怎么也不肯分房,就说等她睡熟了,他再去地上睡。

他才第一天打地铺,她就做噩梦了。

他抱着她躺下:“好,抱着睡。”

她往他身上靠,紧紧挨着他。

“纺宝。”

“嗯。”

他又喊:“纺宝。”

她抬起头:“嗯。”床头昏黄的灯光落在她潮湿的眼睛里。

“纺宝。”

她问:“干嘛一直叫我?”

江织轻抚着她散在他肩上的发:“多叫几句,你就能梦到我了。”他低头,亲她的眼睛,“等我到你梦里去了,你就不用怕了。”

她闭上眼睛,耳边只剩江织的声音了。

“纺宝。”

“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