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来。”

他说话的语调跟他唱歌一样,语速很慢,像在讲故事:“这首歌是写给你的。”他站在舞台中央,背着吉他,轻声念着歌名,“我很想你。”

前奏一起,粉丝就开始喊了。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四周都是声音,谁也听不清谁的,方理想也喊,红着眼喊:“薛宝怡!薛宝怡!薛宝怡!”

她泄愤似的,大叫:“混蛋!混蛋!臭混蛋!”

别人可能听不到,但周徐纺听到了,扭头看见方理想哭了,眼睛红红的:“理想,你怎么了?”

方理想抹了一把眼睛,扯了谎:“看见云生我太高兴了。”她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高兴得都哭了。”

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她继续尖叫,若无其事地继续狂欢。

这首歌很悲伤,唱到后面都安静了,歌词细听不得,听了会心酸,很多粉丝已经红了眼。

有凉凉的雪花落在头上,周徐纺抬头,用手接着。

“江织。”她说,“下雪了。”

小雪在飘着,慢慢悠悠地,经绿色的灯光折射,像闪着光的萤火虫。

天气预报很准,说了夜里会有小雪,来听演唱会的歌迷们都带好了雨衣,方理想也带了,从帆布包里拿出来,给周徐纺一件。

江织接过去,给周徐纺穿上,帽子也戴上,雨衣是透明色的,周徐纺头上的头箍和发卡都发着光,她戴着大大的雨衣兜帽,绿油油的光一照,像个小魔女。

江织问他的小魔女:“冷不冷?”

“不冷。”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便把放在她背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倒了一杯盖给她。

周徐纺把口罩摘掉,喝了一口,眉毛小皱了一下:“你放了枸杞。”她觉得枸杞味道很怪,不好喝。

“枸杞养生。”

“……”她男朋友变了,她男朋友越来越老古董了。

“再喝几口。”

“哦。”周徐纺把杯盖子里的水喝光了。

江织把保温杯装好:“口罩戴上。”

四周全是人,周徐纺觉得热烘烘的,还喝了热水,脸也有点发烫:“不戴了,我热。”她摇着手里的灯牌,小声地跟着哼唱。

江织无心听演唱,在灯光里找身边女孩的侧影。

雪花漫天飘着,萧云生安静地在唱,长长的睫毛垂着,坠了一朵白色的雪花在上面,他抬起睫毛时,雪花融进了眼里,透亮的光像凝着霜花的晨露,突然定住。

间奏之后,本该进高潮,声音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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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加个夜班,存稿不够。

你们不用等哈,明天早上起来看肥更。

242:云生徐纺相认、同台(1更五千字

间奏之后,本该进高潮,声音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渐渐地,粉丝也安静下来了,伴奏还在响,十多秒过去,萧云生依旧没有再开口,也没有任何互动,他看着一处,目不转睛,在出神。

自他出道以来,一共办过六场演唱会,这是第一次,在演唱中途出现失误。

台下的粉丝静默地等了片刻,开始高呼他的名字。

“萧云生!”

“萧云生!”

“萧云生!”

“……”

一声接一声,整齐、振奋。

萧云生安静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回了神,抬手示意后面的乐队停下来,伴奏消声之后,粉丝也跟着安静下来。

他走到舞台前,对着台下鞠了一个躬:“对不起,我失误了。”

粉丝都在大喊没关系。

“萧云生!”

“萧云生加油!”

他重新站到舞台中央的立式麦克风前,回头对乐队老师说:“麻烦再重来一次。”

伴奏重新响起,他开始弹唱,目光穿过人海,寻寻觅觅后,定住,之后便再也没有移开。

“徐纺。”方理想嗓子已经叫哑了。

周徐纺答应:“嗯。”

方理想大声:“徐纺。”

“听到了。”

方理想更大声:“徐纺!”

四周太吵,周徐纺也只能嚎:“哎!”

两人面对面,对话像一个在山头一个在山脚,方理想在山头喊:“云生好像在看我们这边。”

山脚的周徐纺:“嗯嗯。”

山头的总觉得山脚的听不到,拼了命地嚎:“我说,”她大声说,“云生他好像在看我们!”

周徐纺:“听到了。”

方理想:“啊?”哦,听不到啊,她可劲儿嚎,“我说云生他——”

周徐纺:“我听到了!”

现场气氛太热,输出全靠吼。

演唱会中场时间,助唱嘉宾上台,萧云生暂时离场。

他换完衣服在补妆,经纪人杨晰过来了,杨晰人高马大,是北方人,说话的口音很重。

“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梳妆镜,垂着眼睫,心不在焉:“失误了。”

将近半分钟都没有找回节奏,这算重大失误了:“以前从来没有失误过。”何况这么大的失误,杨晰问他,“嗓子不舒服?”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总是平静无澜的眼睛里有波光微荡:“不是。”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杨晰追着他问:“音响和设备也没问题,耳返呢,耳返正常吗?”

“嗯。”

回答敷衍,也不解释。

萧云生平时不太爱说话,性格孤僻,但自觉自律,几乎没有让杨晰操过什么心,这次有点反常了。

“那怎么唱着唱着就停了?”

萧云生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眉眼:“忘词了。”

他忘词也是头一回。

忘词不要紧啊,要紧得是:“忘词了干嘛不把话筒递给歌迷?”这时候,话筒一递,喊个‘艾维巴蒂一起来’就行了。

“云生,抬一下头。”

他抬头,让化妆师补妆:“忘了。”

杨晰:“……”

罢了,这孩子第一次忘词,可能没经验吧。

杨晰捏捏眉心,有点头痛:“明天肯定要上头条了。”标题估计就是演唱会车祸之类的。

这估计会成为萧云生这个零瑕疵创作歌手的第一个黑料。

他好像不是很在意,仰着头在补妆,下巴的轮廓很流畅:“助唱结束之后,是不是互动?”

这样仰着头,光照着,像个瓷娃娃,精致易碎。

“是啊。”杨晰知道他最不喜欢互动,让他放心,“不用多说话,让粉丝点歌,唱就行了。”

他突然转头,总是寂静无澜的眼睛里流淌着光,像有什么东西在喧嚣涌动:“可以让她上台吗?”

杨晰一愣:“她?”

他别开目光:“点歌的人。”

镜子里,前面稍稍垂着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杨晰也没察觉出不对,回答说:“不用上台,给个话筒就行。”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外面,助唱嘉宾的一首歌已经进了尾声。

助理段小光进来问:“准备好了吗?”

化妆师比个OK。

段小光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二十秒上台。”

萧云生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去了舞台后面的升降区。

后面一首歌,是萧云生和助唱嘉宾的合作曲目。

前奏才刚起,段小光就发现了不对:“杨哥,云生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段小光观察着台上,越看越觉得不对,“他一直不看助唱嘉宾。”全程一个眼神都不给,完完全全零互动。

助唱嘉宾都看了他几眼,都没得到回应,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杨晰都感到了尴尬:“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估计,这个也要上头条,标题就是目中无人忽视前辈之类。

段小光观察了一会儿:“他好像一直在看同一个方向。”

杨晰顺着萧云生目光所至的方向看过去:“看哪儿呢这是?”好像是是vvip区。

vvip区。

“徐纺,”方理想凑到周徐纺耳边,“我怎么觉得云生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嗯,周徐纺也这么觉得。

坐她们前面的妹子很激动:“天啊!云生在看我!”一激动,拍了同伴一掌,“他一直在看我,啊啊啊啊——”

同伴:“……”

妹子挥着灯牌:“云生!云生我爱!”

喊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一首歌结束了,那个妹子还在呐喊,血槽已空,看着想要晕过去。

萧云生对助唱嘉宾道了谢,助唱嘉宾挥挥手,下台去了,后面是演唱会的互动环节,萧云生看着台下:“现在要挑一位粉丝点歌。”

下面的粉丝手都快挥断了。

一般这种时候,就看谁踊跃,就看谁家灯牌特殊,谁家妹子或者小哥哥长得有特色。

“我我我!”

——来自方理想前排妹子的呼喊。

那妹子身上穿的外套印满了萧云生的照片,还好方理想没有密集恐惧症。

“云生!云生这里!”

“选我!选我!选我!”

这妹子快疯了,而萧云生也确实看向了那边。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子尖叫时的分贝很高。

周徐纺下意识地往后靠了一点。

她一动,江织就察觉到了:“是不是太吵了?”

“有一点。”

她听力太灵敏,前面那个女孩子又太激动,从开唱到现在,叫声就没停过,长时间的高音刺激,让周徐纺的耳膜有一点不适。

江织捂住她的耳朵:“这样好点儿了没?”

他手好凉。

周徐纺点头,手放在袖子里,就着袖子覆在江织的手上。

台上,萧云生的声音轻缓,那样温柔小心地询问:“第三排,穿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可以上台来吗?”

第三排,绿色羽绒服……

方理想愣了三秒,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是我吗?”她眼珠子都睁圆了,这种中了巨额彩票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

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部聚焦过去。

方理想正要尖叫——

台上的漂亮的男孩目光安静地凝着,缓缓说:“穿绿色毛衣的先生,身边那位穿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子。”

绿色毛衣的先生是江织,他身边穿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子——

是周徐纺。

江织立马把灯牌拿起来,挡住了摄像头。

“我不可以下去,”停停歇歇的小雪被风吹得起起落落,萧云生站在舞台中间的灯光里,四周吵吵闹闹,他眼里还是安安静静,“能上来吗?”

他的语气很恳切。

台下有粉丝催着人上去。

江织不太喜欢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很被动,他用手挡着周徐纺的脸:“要上去吗?”

周徐纺点头。

已经不是想不想上去的问题,是推拒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周徐纺不上去,她明天可能会上头条。

江织把她的口罩给她戴上:“我在这儿等。”他拿开灯牌,“去吧。”

她说好,从座位上站起来,由工作人员领着过去。

萧云生站在上面等,拿着话筒的手稍稍握紧了一些,她上台后,似乎不太适应舞台上强光,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离得太近,就站在四五米远的地方。

“,”开了口,他才记得把手里的话筒举起来,“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姓周。”

她不想在镜头下暴露太多,只说了姓。

萧云生侧身站着,在看她,很久都没有说话,雪还在下,他两鬓有薄薄的汗流下来。

台上寂静无声。

台下喧嚣不停。

“云生怎么不说话?”

“紧张了吧,咱们云生一直不喜欢跟人互动。”

“云生加油!”

“是最棒的!”

“……”

时不时有粉丝喊上两句。

话筒里有声音出来,音色清越:“想听什么歌?”

周徐纺说:“都可以。”

隔着这样的距离看,她越发觉得他与那清瘦的少年相像,尤其是眼睛,是少有的透亮干净。

萧云生搬了把椅子到她前面,那本是他自弹自唱时坐的,因为站了好一会儿,椅子上落了薄薄一层雪,他用袖子擦掉:“坐这儿可以吗?”

周徐纺点头,因为不想入镜头,便侧坐着。

等她坐好了,萧云生才把放在地上的吉他拿起来,回头对伴奏报了一首歌名。

周徐纺听过这首歌,是很适合雪天的一首歌,歌词很暖,也很悲伤。她喜欢萧云生的歌,因为里面有故事。

天上下着雪,台上男孩缓缓地唱:“阿尔塞的湖畔里,洒满了月光,那里下了雨,我在天青色里找……”

方理想也跟着哼唱,有点哭腔了都。

她前面坐的女孩——那个尖叫了一晚上的女孩子,终于安静下来了:“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她眼睛里含着两点泪花,“这首歌我听一次哭一次。”

同伴说:“我看见云生的眼睛红了。”

“他好像哭了。”

那女孩也要哭了。

这首歌是慢调,从第一个音起,到最后一个音落,台下都很安静,或默不作声地听,或轻声跟着和。

最后一个音收起,下面瞬间喧嚣,掌声雷动,粉丝齐声高喊萧云生的名字。

“萧云生!”

“萧云生!”

“萧云生!”

“……”

他把吉他放下,走到那把椅子前,弯下腰,拥抱坐在椅子上的姑娘,手并没有碰到他,悬空放着,手指蜷缩,被冻得通红。

“是017吗?”

周徐纺的声音很小,寻常人是听不到的。

萧云生把衣领上的麦摘掉:“好久好久不见,011。”

周徐纺笑了。

偶像是自己以前的朋友,是一件很让人欢喜的是。

台下粉丝在疯狂地尖叫。

萧云生松开手,退到礼貌的距离之外,把吉他重新捡起来,他说:“地上有雪,路滑,慢点儿走。”

周徐纺点点头,踩着半融化的雪水走下了舞台,中途回了头,台上的男孩子还站在原地,浅浅地笑着。

那个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格外好看,眼里的荒芜长出了芽,有了颜色,不再那么悲凉了。

台上的热闹还在继续,萧云生已经点了第二位粉丝上台了,是山顶座位的一位粉丝,那位粉丝点了一首欢快一点的歌。

周徐纺坐下后,江织把她头上的雪拂掉:“是他吗?实验室的那个男孩子。”他看到了,萧云生眼里的惊涛骇浪。

周徐纺往台上看了一眼:“嗯,是他。”

“他跟说了什么?”

“说好久好久不见。”

是好久好久,久到少年褪去了稚嫩青涩,长成了大人。

雪越下越大了,台上的男孩子也穿上了绿色的雨衣,江织陪周徐纺听完了下半场,结束后,方理想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三人刚走到出口,周徐纺停下了。

“怎么了?”

后面嘈杂的声音很多,周徐纺凝神听了一会儿:“有人在叫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