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个女孩子,唤周清让:“小叔叔。”

小叔叔?

周主播不是无亲无故吗?

“你好,我是周老师的助理。”

“你好,我是唐想。”

小袁客客气气地解释:“周老师已经回去了,手机落在了电台,你有什么急事找他吗?”

怪不得一直没人接。

唐想也刚知道,周徐纺与周清檬的关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清让,替周徐纺难过,却也替周清让高兴。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个亲人便好了。

“如果见到他,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

小袁说:“好的。”

唐想:“谢谢。”

“不用客气。”

外头,狂风大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江织的电话响,是外卖到了,他结束了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没有客厅看见周徐纺。

卧室也亮着灯。

“徐纺。”

“徐纺。”

没有人应,他在房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她不在家,明明十五分钟前还窝在沙发上看剧,这会儿,找不见踪影了,平日里,她出门一定会同他说,就算临时有跑腿任务,也会提前跟他报备。

江织拨她的电话,关机了,连她平时执行任务用的号都打不通。

他把电话打到方理想那。

“江导。”大导演亲自致电,方理想很受宠若惊。

会不会是要给她加戏啊?

“我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吗?”

“……”

原来是找女朋友啊。

真是一刻都离不得啊,方理想说:“没有啊。”

江织道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又打给了乔南楚。

“你女朋友在不在?”

找温白杨的。

乔南楚:“我们没同居?”

江织没兴趣知道他们同没同居:“在不在?”

乔南楚舔了一下牙:“……在。”他只是刚好过来了一趟,没同居!

江织语气有些着急:“问她一下,周徐纺有没有找过她。”

“行啊你,找女朋友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江织没有闲工夫跟他扯,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温白杨发了邮件过来,用的是霜降的邮箱:“二十分钟前,徐纺让我帮她黑了香茗路的监控。”

香茗路是去骆家的主干道。

骆家。

书房门口,下人来传话:“董事长,周先生来了。”

骆怀雨把公事放一边:“进来吧。”

门从外面推开,周清让拄着拐杖,步子很慢。

骆怀雨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佣人:“去沏壶茶来。”

“不用。”

声音丝毫没有平时播新闻时的温润,冷而清冽,对骆家的佣人说:“麻烦你出去一下。”

佣人看了骆怀雨一眼,这才退出去,带上门。

骆怀雨坐在实木的椅子上,龙头的拐杖放在了手边,手背有很多老年斑:“你来找我又是因为你姐姐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周清檬,他不会再进骆家的门。

他走上前,右腿有旧疾,左腿戴的是假肢,走路走着跛:“骆三是不是我姐姐的孩子?”

骆怀雨脸色瞬间变了:“谁跟你说的?”

他没有答,目光逼视,再问了一遍:“是不是?”

这件事,除了骆家人,就只有一个人知道。

“你去见何香秀了?”

周清让答:“是。”

骆怀雨狡辩不得,承认了:“她的确是清檬所出。”神色平静,他半点慌乱都没有,“因为是清檬的孩子,我才养在了骆家,不然,也不会领养一个有残疾的养子。”

说的好像是做了多大的善举。

周清让跛着脚上前,平日里那双空洞薄凉的眼睛,亮得像闪着刀光的利刃:“八年前,你孙女纵火,你儿子杀人,你知不知情?”

他也在查这件事。

骆怀雨没有正面回答,面不改色道:“案子还在审理,真相是什么,现在下定论都还太早。”

还要狡辩。

周清让冷笑:“骆家的一举一动全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可能不知情。”

骆三会被烧死,是他默许的,甚至还不止如此。

“清让——”

周清让打断了他:“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话刚刚掷地,房外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随后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还有徐韫慈的声音,着急忙慌地在叫:“颖和!”

“妈!”

“妈!”

“起火了,颖和你快下来!”

又是砰的一声,应该是厨房的东西炸开了,外头一片混乱,骆家的主子与佣人都在逃窜,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很快便有浓烟从门缝里飘进书房,墙上的电线全部烧着了,噼里啪啦地响,屋里没有灯光了,却有火光照着,依旧亮如白昼。

周清让看着玻璃窗外越升越高的火焰,笑了:“骆怀雨,你的报应来了。”

骆怀雨立马拄着拐杖起身。

周清让快他一步,把门反锁上了。

骆怀雨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他目光灼灼,眼里映进了大片大片的火光:“二十三年了,我撑着这口气活了二十三年,就是在等你们骆家的报应,骆常德完了,骆青和也完了。”他看着骆怀雨,“只剩你了。”

他要同归于尽……

骆怀雨拄着拐杖,快步走向门口,吼道:“你让开!”

他没有退让一步,毅然决然,用后背挡住了门:“我姐姐不在了,骆三也死了,我这副身体反正也熬不了多久,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他不想活,十四年前就不想活。

死了也好,去地下找他姐姐,他姐姐胆小,怕很多东西,没人陪着,她会害怕。

“你疯了!”

骆怀雨彻底乱了阵脚了。

“是,疯了。”他握在门把上的手被烫得通红,很瘦,骨节分明,“八年前,我就该疯,就该提着刀,来把你们骆家全部杀了,那样,至少骆三还能活。”

这人,不要命了。

骆怀雨冲着门外大喊:“老齐!”

“快开门!”

“老齐!”

玻璃窗外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屋子里关门闭户,温度越升越高。

周清让一跛一跛地走上前,手里的拐杖指着骆怀雨。

“周清让!”

他目光很空,里面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然:“你去下面给我姐姐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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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已经发正版群了,五六千字,也没谁了。

织哥儿是吃饱了,我感觉被掏空了……

265:江织护妻,徐纺火里救舅舅(二更

骆家别墅只有三层,火势刚起来,就陆陆续续有人往外跑。这会儿,人都在院子里,各个惊魂未定。

徐韫慈还心有余悸,拉着女儿问:“你有没有受伤?”

骆颖和灰头土脸的,很不爽:“没有。”问骆家的佣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着火?”

帮佣加司机,还有打理院子的人,一共有七八个,全部摇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韫慈问当中最年长的老齐:“人都出来了吧?”

老齐大致扫了几眼:“坏了!”他立马慌了手脚,“董事长还没出来,他和周先生都在书房。”

大火当前,都只顾着逃命,哪会顾别的。

徐韫慈赶紧把人都叫过来:“你们几个快进去救人。”

那几人都没动。

徐韫慈急了:“我会给答谢金。”

还是没人动,谁会要钱不要命。

骆颖和在旁边说了句风凉话:“这么大火,谁进去啊。”瞪了佣人们几眼,恶声恶气地催促,“还不赶紧报警!”

老齐赶紧打消防电话。

一旁,厨房的刘大妈瞧见地上还躺了个人。

“小慧!”

是骆家新来不久的佣人,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

刘大妈去把她叫醒:“小慧你醒醒!”

女孩子睁开眼,还晕晕乎乎的。

“你怎么躺在这里?”

她按着头,跟着问:“我怎么躺在这?”

刘大妈拍她的脸:“吓傻了?”

“我也不知道,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磕到头了。我应该是晕过去了,怎么会躺在这?”

刘大妈估摸着:“应该是谁把你背出来了。”

是周徐纺把她背出来的。

她只烧骆家人,不伤无辜。

今晚的风特别大,火势顺风,越烧越凶。

她在旁边阁楼的楼顶上,蹲下,耳边全是风声,她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死了吧?会死吧?

她想得出神。

“周徐纺。”后面有人叫她。

周徐纺回头,看见了人,突然就慌了:“江、江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江织来得急,外套都没有穿,就穿了件黑色的毛衣,他看一眼还在她手里握着的油桶。

“你放的火?”他问。

周徐纺从阁楼顶上跳下来,到他面前去,点头承认:“嗯。”是她放了火,她泼了汽油,还把厨房的微波炉点着了。

江织问她:“汽油是哪儿弄来的?”

“汽修店买的。”

又问:“你有没有露脸,有没有拍到你?”他语气很严肃。

周徐纺摇头。

“来的路上呢?有人看见吗?”

她还是摇头。

江织把她手里装汽油的那两个空桶接过去,看了一眼她的手套,仍不放心,用毛衣的袖子擦干净她握过的地方,很郑重地叮嘱她:“你今天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更没有来过骆家,知不知道?”

他在替她遮掩。

“江织。”

江织管不了那么多,眼里的光沉着,像深不见底的海,平静,却深邃:“听话,快回家。”

她站在他面前,没有动:“你呢?”

他说:“我留下来善后。”他留下来善后,一旦被人发现,他就顶罪,让她全身而退。

周徐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打算。

“我不走。”

江织被她弄得有些方寸大乱:“周徐纺——”

她扯他的袖子:“是我放火,是我要杀人。”

本来不怕的,他来之后,她开始怕了。

这是头一次,她不管后果,这样任性胡来,后知后觉才发现她闯祸了……

“你放火,还是我放火,都没有区别。”他把东西放下,抱她,“周徐纺,你要是坐牢,我不会等你,我会去里面劫你,最后也还是要犯事儿。”

她要是杀人放火,他必定要当帮凶。

这一点,毫无疑问。

风把他的声音吹散了,响在耳边:“纺宝乖,回家去。”

书房里,一地狼藉。

骆怀雨虽年事已高,可周清让重病在身、不良于行,他抢了他的拐杖,把人推到地上,手刚碰到门把,脚被拽住了。

骆怀雨捂着口鼻,被浓烟熏红了眼睛,他震怒,咆哮:“周清让!”

周清让抱着他的腿,往后拖。

骆怀雨趔趄了两步,抬起脚就踹在周清让肩上:“你放手!”

他仰着头,眼里像一片荒芜,了无生气,呼吸急促,他轻喘着,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他说:“除非我死。”

骆怀雨抬起脚,用力踹他:“你给我松开!松开!”

他嘴角有血渗出来,双腿已经麻木,直不起腰,只是抬着头,始终不肯低下。

骆怀雨年迈,踹了几下,就体力不支了,他瞳孔通红,咬牙切齿地道:“要是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先做鬼。”

周清让在笑,看着火光冲天的窗外,眼里冰霜融了泪,闪着光,他自言自语着:“姐姐,清让让你久等了。”

二十三年了。

他留他姐姐在阴间,苟活了二十三年。

骆怀雨拿起柜子上的花瓶,对准周清让的头部,用力往下砸——

“砰!”

门突然被踢开,花瓶停在半空。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口罩覆面:“你是要打他吗?”

房间里全是浓烟,骆怀雨看不清人,他立刻呼救:“你是谁?快救我出去!”

救他?

周徐纺把花瓶抢过来,直接抡在了骆怀雨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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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学,无论如何都不能犯罪!

266:徐纺与舅舅相认(一更

周徐纺把花瓶抢过来,直接抡在了骆怀雨的脑袋上。

他两眼一花,栽到了地上,血瞬间从头上流到后颈,他满眼恐惧,看着周徐纺:“你、你——”

周徐纺把花瓶扔了,砸碎成了一堆渣:“你再不爬出去,我会忍不住弄死你。”

她不是开玩笑的,她从来不开玩笑。

骆怀雨惶恐至极,手按着头,摸到一手血,立马连蹬带滚地往外爬,像一只蠕动的虫,毫无形象。

周徐纺没管他,蹲下去,看周清让:“周先生。”

周清让是播音出身,对声音很敏感。

屋里里全是浓烟,熏得人眼睛发酸,他伸出去,在白茫茫的烟里碰到了一只手:“是你吗,周徐纺?”

周徐纺点头,说是,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些哽咽了:“周先生,能告诉我你老家在哪吗?”

“襄南,”他说,“徐纺镇。”

襄南的徐纺镇,是个有花有桥的地方,周徐纺查过图片,那里很美。

她握住了周清让的手。

可能因为常年推轮椅、拄拐杖,他掌心有薄薄的茧子。

“我叫周徐纺,”他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怎么写,周徐纺重新告诉他,“是徐纺镇的徐纺。”

白烟笼罩下,一双清俊的眸子微微红了:“是骆三吗?”因为不确定,也因为狂喜,声音有些发颤。

“是我,”声音有鼻音,她小声地喊,“舅舅。”

周清让看着她笑了,眼里有泪。

他的手很白,也很瘦,碰到她的脸有些凉,他摘掉了她的口罩,隔着朦胧的烟看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