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右边。

就因为这个,后来,她差点被他弄死。

在普尔曼的华人街有这样一句传闻,得罪了老致爷,求生不得,得罪了小治爷,求死不能。

这父子俩,是一个比一个狠辣无常。

翌日,大风。

早饭是江织做的,白米粥、小菜、还有培根和火腿。江织的厨艺,依旧停留在只能煮熟的阶段,偏偏,他很享受给周徐纺洗手作羹汤的过程。

周徐纺嘴里嚼着有点老的培根,半天没吞,眼睛盯着手机,看得入神。

江织叫她:“徐纺。”

“嗯。”她没抬头,眼睛舍不得从手机上挪开。

她追的一本耽美突然爆更了十万,她要废寝忘食了,给大大点赞,送花。

江织说:“吃饭不要玩手机。”

“哦。”她嘴上答应着,手上没舍得放下手机。

江织把她手机抽走:“先吃饭。”

周徐纺正看到小攻跟小受误会解除,后面很有可能就是感情的深入交流,她超想看:“我吃完了。”

“你才吃了几口。”江织把勺子放她手上,不管她迫切的眼神,将手机没收进了口袋,“不可以剩,要把碗里的吃完。”

她不爱吃主食的毛病一直改不掉,正餐吃得少,牛奶棉花糖就不停嘴。

他管得也严。

周徐纺只能乖乖喝粥。

“你今天不去片场吗?”

江织把自己的碗收了:“先送你去医院,九点再过去。”

这样来回好折腾,周徐纺说:“我不用送。”

“我想送。”

直女纺想到什么说什么:“江织,你好黏人。”

江织:“……”

不想理这个没良心的。

他没跟她说话了,坐她旁边,看着她吃完,

周徐纺一粒米都没剩:“我吃好了。”她起身,要把碗拿去洗。

“给我。”不想理她的江织把她的碗接过去,“你去换衣服。”他去洗碗。

周徐纺身上还穿着家居的运动套装,粉红色。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江织已经洗完碗了,在沙发上等她。

“我好了。”

她穿了粉色卫衣,搭九分的黑色铅笔裤,外套是那种从头裹到脚的黑色羽绒服,一个直筒下来,挺像块木炭。

江织看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脚踝:“去换条长一点的裤子。”

“这个好看。”而且方便,上蹿下跳都很利索,她的裤子都是这种的,有十分长的,也有九分长的,她最近看了很多剧,审美已经突飞猛进了,觉得十分长的铅笔裤没有九分的fashion。

“这么冷的天,不能露脚踝。”江织盯着她的脚踝不放,“老了会得关节炎。”

周徐纺觉得她不会得关节炎,她的体质像牛,牛不会得关节炎,她不想换,她想做一个fashion的人,因为江织也很fashion:“别的女孩子都这么穿。”

“别的女孩子又不是我女朋友,她们得关节炎我不管,我只管你。”江织摸摸她的头,“去换裤子。”

不给fashion的周徐纺:“……哦。”她耷拉着脑袋,去换裤子。

江织还说:“把秋裤也穿上。”

不给吃糖,说会得三高;不准穿九分裤,说会得关节炎;不准看福利,说大大没羞没臊教坏人……

周徐纺没忍住,就嘀咕了一句:“江织是老古板。”

听得一清二楚的江织:“……”

刚刚说他黏人,现在又说他老古板。

等周徐纺换完裤子出来,就看见江织闷闷不乐地坐着,也不跟她说话,拿了车钥匙就出门。

直女纺当然不知道他是生气了,也不哄,跟在后面走,都不知道去牵牵他的手。

啪的一声!

江织把门甩上了,周徐纺刚出发,被他拉住了。

她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七栋都是周徐纺的,也没有别人,只有周徐纺养的那只小灰猫在懒洋洋地喵喵喵,还有江织怏怏不乐的声音:“周徐纺,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他没安全感,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现在在一起这么久了,甚至连以后小孩在哪上学都想好了,他依旧没有安全感。

他就怕周徐纺那天腻了他,不爱他了,毕竟,他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周徐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江织还是觉得自己不受宠,是质问的语气,也有点幽怨:“你很少主动吻我,也很少主动示爱,周徐纺,你是不是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

周徐纺:“……”

这个话,她在里看到过类似的,女主被渣男渣了,丢了身子后就这么质问过。

她才不是渣女。

她说:“我没有。”她非常认真严肃,“我珍惜。”手举起来,正儿八经的样子有点呆冷,“我可以发誓。”

怕他不信,她还主动亲了他一下。

江织被她哄好一点了,哼了一声,撇开头笑。

周徐纺过去拉他的手,很羞涩地说:“我只是不好意思。”

不像江织,什么肉麻的都说,什么尺度的都做……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男朋友,在家可以随便你怎么弄。”他就耳根子有点红,嘴上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外面也可以。”

周徐纺:“……”

他用了弄这个字,他欢爱的时候就很喜欢用这个字,直白、迫切,毫不忸怩。

她脸皮薄。

“喵。”

“喵。”

小灰猫在软绵绵地叫着,外面的太阳从楼道的窗口里漏进来,铺在地上,映出两个相拥的影子。

她后背贴在墙上,被他抬着下巴亲。

“你把我的润唇膏吃掉了。”

女孩子的声音细细小小的,羞羞涩涩。

江织声音不太稳:“待会儿我帮你涂。”

“江织。”

他心不在焉:“嗯。”

“会迟到。”

“不管了。”

咔哒——

门开了,他把她又拉回了家里。

“喵。”

“喵。”

小灰猫又开始叫了,一声比一声缠人。

九点半,江织才把周徐纺送到医院。

她坐在副驾驶里,不跟他说话。

江织把车停在旁边,解开她的安全带:“生我气了?”

她不理他。

江织凑过去亲她脸,像只黏人的猫,用脸直蹭她脖子,软趴趴地喊:“纺宝。”

她不理,头甩开,就不看他。

江织把声音都吐在她耳旁,气息热热的:“我爱你。”

干嘛突然说这个。

周徐纺脸红了,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起来。

江织烦人得很,偏偏一直说:“我爱你。”

“我爱——”

她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他脸也很烫,跟她一样。

江织抓着她的手,挨个亲她手指,眼里全是笑:“你不是不爱说嘛,咱俩总得一个人说。”

------题外话------

***

江织也喜欢叫,在我的福利里……

今天好卡文,二更要加夜班写,别等哈,明天早上起来看。

284:纺织恩爱亲热,舅舅舅妈情路发展(二更

江织抓着她的手,挨个亲她手指,眼里全是笑:“你不是不爱说嘛,咱俩总得一个人说。”

她是不爱说。

所以早上的时候,他们在玄关,他非逼着她一直说,不说就不给去房间……等待会儿回家,她一定要扔掉玄关的地毯……

哼,江织是小流氓!

小流氓揉她的头发:“我去片场,傍晚才能结束,你要是在家无聊,就来片场找我,别去摆摊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他轻声细语地说几句话,周徐纺就不气了,乖乖伸手抱他的脖子,舍不得分开,一会儿都舍不得:“我接了一个跑腿任务,下午要出门。”

“危险吗?”

她摇头:“不危险。”

江织不太放心她:“如果腾得出手来,每隔十分钟就给我发个句号。”句号都行,他很容易满足。

“好。”

抱了一会儿,她说:“我下去了。”再不让江织走,就要让剧组的人一直等了。

江织松开她,把她的口罩和帽子给她戴上:“要想我。”

周徐纺红着脸点头,下了车,说了再见再走。

第五人民医院,呼吸内科。

开春之后,天气就转暖了,这两天又突然降温,姚碧玺有点感冒,挂了号,在等着看诊。

陆家人都低调,姚碧玺母女俩都穿得随意,除了气质出众点儿,和普通来看病的人没什么区别,一样在拥挤的走廊里排队。

姚碧玺看了一眼自打进医院就开始魂不守舍的闺女:“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她不是陆声。

她心不在了,她现在是一个游魂。

游魂声:“哦。”

姚碧玺看她不对劲:“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也做个检查?”

游魂声:“哦。”

“你怎么了?”

游魂声:“哦。”

“陆声。”

游魂声:“哦。”

姚碧玺:“……”

她这闺女,心智成熟得早,因为哥哥是个‘睡美人’,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奶奶身边开始学经商,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比要同龄人沉稳得多,鲜少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这会儿也不知道被什么勾了魂。

“想什么呢?你听没听我说话?”

游魂声:“你说什么了?”

姚碧玺:“……”

这时,护士从诊室里出来:“36号在吗?”

姚碧玺举起手里的挂号单:“在。”

“可以进来了。”

姚碧玺起身:“你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游魂声原本就没打算动:“哦。”

她继续呆坐着,目光无神,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她眼里什么倒映都没有,整个人都在放空。

直到前面拐角处,女孩子推着轮椅走过。

陆声目光突然有神了。

周徐纺今天来医院是给周清让办出院手续的,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都是老毛病,根治不了,需要长年累月的温养。

轮椅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周徐纺说:“陆声在后面。”她听到了脚步声,一直跟着他们。

周清让回头,看见了陆声。

陆声也没躲,有些心慌地走近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天问了一句:“你要出院了吗?”

周清让坐在轮椅上,换下了病号服。他没有戴假肢,左边裤腿是空的,因为天气突然转凉,有些咳嗽。

他点头,话很少。

陆声有很多想问的,想问他难不难受、腿会不会疼、能不能给她打电话、可不可以跟她见面……又怕冒昧了,话全压着,与他普通地寒暄:“身体呢,全好了吗?”

“好了。”

他礼貌地回答,语气疏离,就像一开始认识她时的那样。

从她表白后,他似乎就在开始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那就好。”她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地解释,“我不是来找你,我陪我妈妈来看病。”她怕他烦,怕他觉得她死缠烂打。

她很想靠近他,却不敢。

“你现在有时间吗?”周清让说,“十分钟就好。”

她原本愁眉不展的,就他一句话,她整个人都眉飞色舞了,忙说:“有的有的!”

“徐纺,”周清让跟她说,“你去病房等我。”

“嗯。”

不知道舅舅要跟舅妈说什么。

想偷听。

要忍住。

周清让推着轮椅去了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陆声跟在他后面,不敢靠得太近,又舍不得离得太远。

鹅卵石后面,有一段上坡的路,轮椅走得很颠簸。

陆声怕他摔倒,忍不住去扶:“我帮你推。”

周清让没有拒绝:“谢谢。”

她没有说不客气,觉得太客套了。

花园里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病人,绿叶上的余露被太阳蒸发,带着很淡的青草香。

轮椅停在一处平整的路面上,旁边的喷泉池里有一池子许愿的硬币。来这里许愿的人,多是病人,或病人家属,在看不到的出路的时候、在迫切需要慰藉的时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这个池子。

他看着池中被太阳折了一道道反射光的硬币,问她:“我很没用是不是?”也像问自己。

这无数的硬币里,有一个就是他的扔的。

盼家姐能得安宁。

他许了这个愿望,在他第三次大手术之后。

陆声立马说:“不是!”

他眼里凉,像这冬末的池水,手叠放在腿上,摸到空荡荡的一截裤腿,自嘲自讽地笑了:“不止没用,身体也不好。”

他右腿里还有钢钉,如果恶化的话,或许也要截掉。

陆声听了难受:“你别这么说你自己。”

他是很好的人。

只是,命运待他不好,让他半生凄苦。

“陆声,”他嗓音清越,唤她名字的时候,洋洋盈耳,他说,“我不合适你。”

他叫她来,是要断了她的念想。

陆声不喜欢俯视他,她半蹲着,手放在他轮椅的扶手上:“那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回答,安安静静的眸光里波光潋滟。

清雅出尘,与世隔绝,他身上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陆声很想把他拉下来,拉到身边来。

“周清让,”

她不管合不合适,她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只要他点头,她可以颠覆一整个世俗,她可以屏蔽所有反对的声音,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可是他摇头了。

他不喜欢她。

他看她时,目光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值得。

他怎么会不值得。

是这个人间不值得,不值得他耗掉所有鲜活与生气。

她眼睛突然就红了,太想拥抱这个人,想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别再一个人了……

“对不起。”

为了他的拒人千里,他道了歉,把手放到轮椅上,去推轮子,敛着眸,没有再看她。

陆声伸手过去,拉住了他的袖子,她把姿态放到最低,不要尊严地央求着:“别不理我,先做朋友好不好?”

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可以卑微到泥土里。

她不该表白的,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那个意思,绝不会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