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这里,我心里便有些了然,同时听见轻微的声响,一道黑影快速的掠过长和背后的屏风,到了梁上去。

是无泯君。

他大概是闲得无聊来找我,结果见长和在,便干脆躲起来看好戏。

这场景怎么有些熟悉?

我想起他跟我说他七年前在梁上偷听之事,呃,那和现在岂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七年了,这人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装作没看见他,对长和道:“当然不会。”

长和愣了愣,道:“可是……您是西皇,后宫佳丽三千,再正常不过了……”

我打断她:“你没听过‘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么?”

长和愣了愣:“您是指长宜……?”

……那是什么眼神。

我严肃道:“自然。”

长和嘴角抽了抽:“可她……其实长的……也并不……”

你以为你结结巴巴我就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么?!

我道:“咳,长宜的美,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不懂的,长宜就是……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懂吧?”

长和尴尬的说:“不是很懂。”

“……”我听见无泯君悄悄发出一声嗤笑。

长和没有武功,听觉并不如我灵敏,是以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扯了扯嘴角:“是么……嗯,嗯……西皇这么喜欢长宜,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替她高兴。”

我从善如流:“我替她谢谢你。”

“……不用。”长和摆了摆手,就请辞离开了。

长和一走,无泯君便飞身而下,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我有些脸红:“笑什么笑!”

无泯君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板着脸说:“干嘛?”

“哦,没什么,随便念两句。”无泯君揉了揉笑的有点僵的脸。

我顾左右而言他:“你来干嘛?”

无泯君懒洋洋的往太师椅上一倒:“来睡觉。”

我莫名其妙:“你来这里睡觉干嘛?”

无泯君却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明天便是最后一天,之后你再回东源国就难上加难。”

我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惆怅:“是啊,哎。”

无泯君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我也懒得赶他走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两人之间难得没有争吵和大呼小叫,安静的让人有点害怕。

片刻后。

“呼,呼,呼……”

我嘴角抽搐抬起头,就见无泯君头歪在椅子上,打起了呼。

……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伤感的氛围,从来只是幻觉。

***

无泯君在太师椅上睡着了,我帮他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去床上睡觉,早上在宫外走了那么久,的确乏了。

然而半夜,我便被悉悉索索的声音给惊醒。

我小心翼翼的慢慢直起身子,探着脑袋左右张望,就见无泯君也如我一般,睁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来的人不算少,听声音大约有四个,若还有我听不出来的,那便有些恐怖。

无泯君站起来,毫不在意的活动着身体,且呼吸绵密自然,仿佛在睡觉的人一般。

我忽然想到那一夜我去刺杀他,他大概也是用同样的方式迷惑了我。

当时我要杀他,现在却他同他一起躲开别人的刺杀,真是天意难测。

无泯君对我摆摆手,我悄无声息的跟他一起躲到了角落去,我屏住呼吸,没多久外面传来侍卫被打晕的声音,然后有人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只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毫不犹豫的直接往床的方向走,而事实上我们在床的旁边,他刚到床边,无泯君便飞身而出,点中他颈后/穴道。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软倒了,无泯君将他直接横放在床上,然后迅速躲回角落,并和我一样屏住呼吸。

我惊叹不已,他居然用这种贱招。

果然,没多久,在外面的三个人大概见开始的人一直没出来,便纷纷入内,他们第一个动作都是奔向床边,挥刀便要砍床上之人。

床上之人却也正好转醒,立马回身反击,四个人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借着外面投进来的月光发现都是自己人,已经耗费一番体力,我和无泯君适时出去,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两个,再和另外两个稍微过了几招,便也轻松制服他们。

看着躺倒在地的四个昏迷的黑衣人,忽然想到今早司徒有晴说的“血光之灾”,不禁有点好笑,哪来的血光之灾啊?

无泯君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捏着嗓子喊:“有刺客啊——快来人啊——!”

他隐隐用了几分内力,声音很大,没多久宫里就响起一片慌乱之声,还有大队人马朝这里过来。

我觉得好笑,往无泯君那里走了几步,却登时变了脸色——

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无泯君的屁股那里,好大一块血迹!

又有月光又有血……果然是血光之灾!

10

【19】

我哆哆嗦嗦的开口:“无,无泯君……”

无泯君还在外面咋呼,听我喊他,回头道:“怎么了?”

“你……你流血了……”我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在打颤,“很多……”

无泯君懒洋洋地看着我:“你在质疑朕的水平吗?嗯?朕十岁就可以……”

我崩溃:“你屁股上面全都是血啊!!!”

正好一对侍卫赶来。

众人:“……”

无泯君:“……”

我快哭了,冲到他身边去,对着几个侍卫喊:“快去叫太医啊!都愣着干什么!留几个人去收拾里面的刺客!”

大家一窝蜂散去分别做事,我很着急,拉着无泯君:“怎么回事啊你,居然被人刺伤了屁股都不知道!你也太不小心了,看,这么多血……你怎么回事啦,没知觉的吗?”

无泯君:“……”

”你还敢说你武功好,那种水平你就受伤了……”

“……”

“呜呜,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

“呜呜呜呜……”

无泯君一直很沉默。

我有点奇怪,扶着他:“怎么了?是不是现在感觉到有点痛了?”

无泯君拍掉我的手,淡淡的说:“其实……我怀疑……”

“?”

“是来癸水了吧。”

无泯君悠悠说完这句话,脸色黑的如同身后的夜幕一样。

***

癸水,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对癸水的概念一直很模糊,只知道后宫妃嫔来癸水就不能伺候父皇了,可这具体是什么,我还真没有经验。但来癸水会流血?莫名其妙啊……

现在无泯君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怀疑:“我,我读书少……你莫骗我。”

无泯君:“……”

这么耽搁了几下,太医们都被赶着过来了,太后,众妃嫔,甚至皇弟都来了。

刺客已经被收拾走了,正要去逼问是谁派来的——其实大概也猜得到,不是北昌国的皇室就是东源国的民间百姓,来刺杀我这个暴君。

但既然来都来了,大家总要做点事情,等太医替无泯君把完脉,确认无事,只是来癸水之后,便由宫中的嬷嬷带着无泯君去教授他如何处理癸水这件事。

我从头到尾都很疑惑,不知道到底癸水是什么,但身为西泱国之皇帝,还得硬撑着不能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等待无泯君回来的过程中,太后坐到了我的身边,对我道:“西皇。”

“……啊,嗯。”我回神。

“其实不瞒你说,哀家一直以为,你对长宜,并非真心,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真的很爱她。”

“呃……?”她怎么知道的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太后说完这句话就没下文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

我有点尴尬,起身随便走走,谁知道没走几步,又被原郁给拦下来。

我现在看到原郁,还是有几分疑惑以及不好意思,正打算绕过他,原郁便主动说:“我……原本以为你对长宜并非真心,原来……是我弄错了。”

“……”到底是怎么的出来的结论啊!

原郁叹了口气:“长宜公主只是来癸水而已,你就红了眼眶……哎,我是万万不能比拟的。上次我一时糊涂,还望西皇恕罪。”

“……”

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情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嘴角抽搐道:“呃,没什么,应,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无泯君终于回来,我赶紧站起来,故作关心的上去慰问,无泯君脸色很不好看,淡淡的说了句“还好”就没了下文,其它人见正主没什么事,我也颇为冷静,于是纷纷慰问一通。

太后拉着无泯君,语重心长的说:“今日起你便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无泯君:“……”

我怕无泯君会抓狂,赶紧搭话:“是啊是啊,呵呵,她需要休息,太后你们先走吧。”

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带着后宫佳丽们浩浩荡荡离开。

我和无泯君两人进了房里,才终于可以放开胆子说话,我情绪比较不稳定,拉着他欲哭无泪:“你刚刚去学那个,我都被你看光了吧?”

无泯君脸都是歪的:“你以为我想吗?!”

顿了顿,他又说:“况且……你不太正常啊!你都十六了,怎么才来!”

我:“……这不是重点好吗?呜呜呜,我又被你看光,又没学到怎么处理癸水这种东西,以后万一换回来了怎么办啊!”

无泯君犹豫片刻,道:“到时候,我教你吧……”

“谢谢你哦!”我抓狂,“不需要啦!!!”

无泯君耸耸肩,不再说话。

我叹了口气,简直是心力交瘁,往床上一躺,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显然无泯君和我一样,没多久他就喊我:“诶,云皎。”

“干嘛。”我没好气的说。

他支支吾吾:“其实……你们女人很辛苦啊。”

“……你要跟我讨论这个东西吗?”

无泯君坐起来,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来癸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这么麻烦……而且……肚子,还挺痛的。”

听着无泯君颇为娇羞的语调,我迅速的把被子往脸上一盖:“吱……呼……呼……”

无泯君:“……”

他跟我说那些有什么用啦,我一点也不了解好吗?!“她”明天去找太后算了啦,两个人搞不好还可以变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我暴躁的打了个滚,继续装睡,不知不觉中,就真的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我揉着眼睛左看右看,却发现无泯君已经不在了。

昨晚折腾那么久,他也真是有精神。

我打着哈欠起身,下人们立马进来帮我梳洗,准备朝食,等吃完朝食,无泯君正好也回来了,他步履比之平常有些迟缓,估计还是因为癸水。

其实这个原本是我该承受的,他一个大男人却代我承受了,也挺可怜的……

再想到我昨晚的行为,我顿时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连忙迎上前:“你去哪儿啦?身体还好不……”

无泯君懒洋洋地说:“找太后去了。”

“……”我脸登时黑了一半。

还真被我说准了吗……

“你,你找太后干嘛……”

无泯君瞥我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以你的身份去和她说,东源国和西泱国既然要结盟,那么对付北昌国的事就是两国的事情,即便东源国现在有点落魄,但该出的兵,该出的钱财,一点不能少。”

我大惊:“那太后什么反应?岂不是大怒,说你嫁人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帮着西泱国想方设法的得东源国的好处?”

无泯君有些惊讶:“你还蛮了解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