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李峮确实从未向这方面想过,尽管知道马里国王还有个女儿,但从手下收集的资料上看来,这位被王室成员重重保护着的公主殿下一直以来就是“天真”、“纯洁”、“娇娇女”的代名词,从未听说过她对政治有任何野心和建树。如果说法莉纱公主就是主导了这次谈判的幕后人,综合他所有的资料,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回想一下撒罗前后的表现,对于这个答案却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身为王宫侍卫,能够指使他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肯定可以排出的马里国王,因为很明显,在涉及到宝矿矿脉这样的大问题上,撒罗的主人并不能全权做主。如此一来,候选人只剩下夏沙王子和法莉纱公主,二者相比,夏沙王子的资料无疑更有可信度,因为他一直出现在民众眼前,一举一动都被人所观察和记录,反观法莉纱公主,由于久居王宫,所有的资料并不完全属实,具有某些猜测和揣度的成分在里面。若是李峮能够不被世俗的习惯所蒙蔽,早该想到也许法莉纱公主有着很大的嫌疑的。

谁说女子不如男?水笙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以弱质之身将男儿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样的教训怎么就忘了呢?他苦笑着。

不,并不能说是忘了,而是在他的下意识中,水笙这样的女子天底下只会有一个,她是独一无二的。他根本拒绝去想会有别的女人能够有水笙的一半本事。

想到心底那个永远无法消逝地倩影,早已千锤百炼的心中仍旧忍不住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

他强压下心中涌动地感情,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公主殿下竟然大驾光临寒舍,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公主快请坐。”

法莉纱也知道现在不是追思、慌乱的时候,前世同样经历过大风大雨,再加上如今有面纱挡住了她脸上所有地表情。更是有利。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也非常高兴能够跟君山先生见面。对于您和您的主人在我国国难当头时给予我们的帮助,我谨代表王室表示衷心的感谢。”

既然李峮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她也就乐得装糊涂。

事实上直到此刻李峮也并未明确表示一定会跟月兹国联手,但法莉纱一上来就用话把他给套住了,再要拒绝。便难以开口了。

李峮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个法莉纱公主可真不是一般人哪!

而且从她地话中他也明显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月兹国已经答应以宝矿矿脉来换取他的援助,如此决心,令人动容。他毫不怀疑,如此果决的决定一定是出自眼前这位公主之手。

“多谢公主殿下对我们的信任。只是公主殿下,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赐教。”李峮并没有顺着法莉纱的话往下走,而是将话题悄然带开。

自从知道了“君山先生”就是李峮。除了个人感情上的起伏,法莉纱倒是完全镇定下来。无论如何,对付一个已经熟识的人比面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要轻松许多。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变得平稳,然后缓缓说道:“君山大人。有事请讲。”

李峮笑了笑说:“公主殿下。恕我冒昧,贵国如今自身难保。就算我们达成协议,以贵国地宝矿资源作为我们的报酬,但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冒着与一个大国针锋相对的危险,如此比较起来,我们似乎也没实际捞到什么好处。而且公主殿下想必也是知道地,此次出兵,乃是兴隋王朝和牧族联手,这样强大的阵势贵国真地能够抵挡得住吗?若是贵国被他们打败,那我们地报酬也就成为了白纸一张,实在有些冒险啊!”

撒罗听得一愣。难得国王陛下都让步了,难道李峮他们却要出尔反尔吗?

他急忙看向法莉纱,虽然无法透过面纱看到此刻她的表情,却听得出她地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君山先生,您是在考验我们的诚意吗?诚然,正如您所说,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这也正是为何我们不惜付出国内宝藏也希望得到你们的援助。如果单凭我们的正面作战,战胜的希望或许连一成都没有,但自古打仗就不是完全靠的摆在台面上的势力,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出来。我们相信,在我们正面作战的同时,如果能够以贵方的力量在暗中行事,那胜出的机会就并不是没有。况且…”法莉纱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语调中便不免带上了一次讽刺,“如果兴隋王朝胜利,最头疼的人恐怕就是贵主人了吧?如今的兴隋王朝,因为地域的限制和自身实力,还无力统一中原,这才有了三分天下的形势,贵主任也才有了周旋的余地。若是被他们取得了月兹国的地盘和资源,则有了更多战略选择和战争资金,说不得下一步就是要一统天下了,那个时候,贵主人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吗?天下之势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何谈复仇之说?”

好犀利的一番话!连消带打,将李峮可以隐藏的底线毫不犹豫揭穿出来,法莉纱的分析很明确,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联手并不像李峮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施恩”,而是他们也不得不选择的必须之路。

李峮的心重重跳了两下,眼神中俨然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轻视,透出几分凌厉。

面上却笑着,他打了个哈哈,说:“公主殿下果然厉害,说来说去,我们倒是不能不跟贵国合作了!不过听公主的语气,对中原的情况似乎了如指掌呢!”法莉纱心头一惊,好在面纱挡去了所有的表情,她若无其事地说:“既然要开战了,总不能连对手都一无所知吧!”

“即便是如此,像这么清楚的了解,怕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的吧?公主殿下也真是有心人。”他笑着说,并不准备在这个上面多做纠缠。

事实上法莉纱所说的也正是他的心结。殷骏鹏身为一国之主,积聚实力的方法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相比。而如果这次真的打下了月兹国,他所能从中捞取的利益跟殷骏鹏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殷骏鹏失败。

但这个难度太大了。不管怎么样,他不能也没有力量可以加入到正面战场上去,而不论他在后方的行动有多成功,如果月兹国本身顶不住敌人的攻击那也是白费力气,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公主殿下,我不得不承认,您对于中原各势力和我家主人的了解都是非常正确的,但我们合作的基础,是建立在月兹国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基础上的,面对如此强势的敌人,不论我们做得多好,都要你们能够支撑下去才行。所以您是否能告诉我,你们的策略究竟是怎样的呢?如何才能保证国家的续存?”他正容问道。

到此刻,他终于去掉了一直以来可有可无的玩笑心情,全副精神考虑起这件事来。

法莉纱笑了笑,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她淡淡地说:“我们确实有个计划,但这并不是随便能与人说的。如果君山先生可以代表贵主人答应合作事宜,那我自然会和盘托出,如若不然,恕我不便多说。”

第十九章 结盟

李峮面临着选择。

按照常理来说,处于绝对弱势的月兹国根本没有战胜的希望,他根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做什么谈判。然而很奇妙的,他听得出法莉纱言语中的自信,似乎他们的办法真的可以抵抗得了来势汹汹的敌人,这并不是毫无根基的自信,只有胸有成竹的人才能有这样的表现。

他很好奇这位青春年华的少女有什么办法来对付凶狠的敌人,但以她对中原的了解,向来是颇费了番功夫去收集资料、分析敌情的,而且那样的成绩绝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得出的。如此看来,这位公主倒也是位有心人呢!

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笑,就算此时答应下来又有何不可呢?毕竟拖殷骏鹏的后腿是他最喜欢的事情,而且如果势头不妙,他单方面放弃合作她又能怎么样?他们都自顾不暇了谁还有心思来指责自己的过河拆桥?更重要的是,有了月兹国的合作,哪怕一点时间,都能给他原来的计划节省下大量工夫,如此想来,倒也值了。

看到李峮的笑容,法莉纱暗地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别人或许不了解,她却一眼就能从那笑容上看出李峮的决定。只见李峮笑了笑,说:“不瞒公主殿下,在见到您之前,我们一直都很怀疑贵国的作战能力,究竟能否地看得了联军的进攻,我们是否有投入的必要。不过见到您之后,我倒是可以确定了,如果有您在,那月兹国就绝不是毫无机会。所以。尊贵的公主殿下,我谨代表我的主人,答应与贵国的合作事宜。从此以后共同进退,去对付我们共同地敌人。”

法莉纱也笑了。说道:“多谢先生的夸奖。不过既然有了你们的支援,我相信我们地胜算又会多了很多。事不宜迟,我们就此订立盟约如何?”

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峮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当下一点头,道:“如公主所愿。”

法莉纱转头看着撒罗。撒罗会意,急忙拿出早已准备好地盟约,放在房中的方桌上。这回,他对法莉纱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原本并不看好的合作,竟然硬是被她扭转了局势,这份机智和口才,令他自愧不如,而今天的所见所闻,仿佛也触动了他心里的某处。似乎有了些领悟。

李峮展开盟约,一字一句细细看了一遍,里面所列地条款公正合理。没什么好挑剔的。当下便拿出印鉴,盖章确认。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的章。而是李峮自己的私章。不可能给别人的。法莉纱看了一眼,然后转向李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挂在李峮的唇边。

法莉纱带来的盟约是早就经过马里国王签章确认的,因此等李峮地印章盖上,盟约便算是生效了。

李峮看了看那张盟约,然后笑着对法莉纱说道:“尊敬的公主殿下,在下早就听说,您的美丽堪比女神,您地风采天下无双,只是从见面至今,我都无法窥得您的真容一二,实在是一大憾事。不只在下能否有幸,得见公主真颜呢?”

话虽说得很动听,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盟约都签了,却还没见过法莉纱地真容一眼,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了?

法莉纱自然也知道不可能永远这么隔着面纱说话,更何况她面对地是李峮,这个霸气天下的男人。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面部地表情,尽量若无其事地,掀开了面纱。

李峮想见法莉纱的真容,并不是因为听说过她的艳名。曾经为皇的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况且他心中早已有一个无法磨灭的身影,别的女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了!想见法莉纱完全是处于谨慎,总不能弄了半天,连自己的合伙人都没见过吧?另外他也很好奇,究竟能够有这种谋略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她会与水笙有些相似吗?

然而尽管他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在看到法莉纱的真容的那一霎那,还是忍不住有些愣怔了。

那娇美的容颜,仿佛天上仙子下凡尘,清灵出尘的气质,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就是一连串大胆计谋的设计者。但这都不是主要的,真正令他感到心神震颤的,是她的那双眼眸

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水笙!

同样的神采,同样的深邃,那眼神,他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事实上却什么也看不透。

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相似的一对眼眸。

一时间,他呆呆地看着法莉纱,有些痴了…

“君山先生。”法莉纱在他的眼神下,几乎心神不属,没想到虽然换了一个身体、过了三年,他的眼神仍然能够给她带来如此影响,比前生更加令她难以招架。

她不敢招架,只能选择逃避。而逃避的方法,就是打破这片沉寂,让他的眼神不再凝注在自己身上。

“君山先生,既然如今我们已经是盟友了,那我也就不必忌讳,正好也请您帮忙参详参详,看看我们的计划是否有点可行性?”她努力笑了笑,用他所关心的话题来引开他的注意力。果然,听到这个跟自身切身相关的话题,李峮立刻从迷朦中清醒过来,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别样的惆怅。

虽然眼神是那么相似,但毕竟不是她啊…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笑了笑,振作起精神道:“愿闻其详。”

法莉纱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没来由一酸,急忙说道:“兴隋王朝和牧族的联军虽然强大,但有一点他们是绝对比不上我们的,君山先生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李峮点了点头,道:“地缘优势。”

“没错。兴隋军是中原的雄兵,牧族是草原的霸主,可他们都不是沙漠上的英雄。沙漠对他们来说是个水土不服的地方,便是十分力量也只能发挥七分。”

“如果纯粹针对沙漠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对月兹国来说,你们大多数国土正处在沙漠边缘,沙漠的地理优势便被削弱了。而且即使兴隋军和牧族军队只能发挥七分实力,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还是无力招架的。”

面对李峮毫不留情的贬低,法莉纱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这是事实,并不因为说与不说而有任何改变。但我国虽然大部在沙漠边缘,却并不表示没有国土延伸到沙漠深处。而只要国土没有被完全占领,只要王室还在,国家就不能算灭亡,对么?”

李峮一下子把握到她话中真意,不由悚然动容:“难道公主殿下的意思,竟然是要放弃国都沙漠边缘国土,全线收缩到沙漠中心地带顽抗吗?”

这个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

法莉纱笑着摇摇头,道:“君山先生,显然您还不了解沙漠,没有人能在沙漠中心生存,即使沙漠女神的子民也是一样。然而不用到达中心地带,只是将战线深入到沙漠深一点的地方,也足够兴隋军和牧族消受的了。而所谓国都,是因为有了政治权力的中心才能叫做国都,反之,政治权力中心到了哪里,那里就都可以被称为国都。”

李峮只能点头了,还有一丝赞叹。法莉纱公主,对政治的了解无疑超出常人许多。

“另外,我月兹国民只是因为长期没有经历大的战争,所以战斗力下降,却并不是因为我们本身不如人。如果给我们多些时间,在国仇家恨的驱使下,沙漠勇士的反击不容任何人小觑!”法莉纱坚定地说着,对这个信念无比信赖。

壮士断腕,这种本属于男子汉的气概在眼前这个纤弱的身躯中散发出光芒,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月兹国,说不定真的可以以弱胜强、扭转乾坤。李峮此时,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已然有了与开始时截然不同的看法。

“公主殿下的决心与计谋,在下深感佩服。我想,我们的前途已经有一线曙光了。”李峮笑着说。

第二十章 真正的计划

虽然月兹国上上下下没有人愿意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但战争的脚步还是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到来了。

月兹国边境上民众和士兵的大转移一开始,殷骏鹏就知道侵略的意图再也无法隐瞒。但这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他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保密与否对整个事态有任何影响,再加上卓格方面,殷骏鹏无法亲自出征,自然也不会让卓格这个潜在大敌亲自出征,暗中下绊子的结果就是牧族的出兵日期迟迟无法确定,整体上也拖慢了兴隋军的出动。等到大军真正压境的时候,月兹国的防线已经全面后撤。

来势汹汹的联军攻势凶猛,乍眼看去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了月兹国大片领土,然而大军所到之处,不过碰上写老弱残兵,甚至有的地方连个人烟都没看到,如此胜利,也就是在不足以为奇了。

殷骏鹏对于月兹国的这种应对方式,还是有些惊讶的,但也仅止于此。即使后来发现出现了一些阻碍,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阻碍来自于沙漠的恶劣环境。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战胜的要素,至少天时是绝对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的,也没有任何沙漠子民欢迎他们的到来。一路之上,法莉纱所倡导的坚壁清野战术,给大军的补给造成了极大困难。其他的还好说,但沙漠种本就缺少水源,此时院现有的一点水源又全都被毁坏,一时之间,还真给联军造成了不小的困惑。但殷骏鹏既然敢派军进入沙漠,自然不会指望沙漠民族能够乖乖等他来抓。应对的方式早已定好。虽然情况有些超出预想,却还是能够应付的。

只是越往里走,遇到地抵抗就越大起来。

原以为不堪一击的沙漠军队。在面对劫掠家园的强盗时表现出了超乎想象地坚韧。实力上的差距,他们用人数来补齐。二比一、甚至三比一地伤亡,令联军在战争初期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再也无法重现,每一步的前进都必须付出不小的代价。老实说沙漠王国的城池比其中原来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儿,一来没有合适地地形修筑要塞,二来也没有那么高的建筑技术。对习惯了中原争霸战的兴隋军来说根本不用放在眼里。然而在沙漠军队的顽强抵抗下,即使攻破这样的城池也花费了联军不少时间,更麻烦的是城破之后,随便一个平民,无论男女老幼,都随时有可能成为联军的敌人,菜刀、斧头、铁棍…凡是可以被用作武器的东西都成为了收割人命的凶器,弄得联军士兵根本不敢独自出门。

被蚊子叮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一大群蚊子持续不断地叮可就不是那么舒服了。联军虽然被这种零星地袭击弄得头疼不已。但却不敢对平民下什么毒手。殷骏鹏要的是征服月兹国,而不是消灭月兹国,两个字的差异决定了联军士兵只能战战兢兢过日子。

殷骏鹏不是不了解自己士兵地窘境。但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若是联军地攻势能够一直那么顺风顺水才真正叫奇怪了,毕竟他们是去劫掠而不是去缔造友好盟约地。没有抵抗根本不可能。但月兹国全国的军力才有多少?按照目前地伤亡比例来看。即使月兹国全军压上也不可能对联军构成太大的威胁,这种疥癣小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长久以来的战无不胜麻痹了他的大脑。过度的自信给了月兹国喘息的空间。

一般人、包括殷骏鹏、甚至月兹国国内一些不够分量的大臣,都以为月兹国最后的防线就是国都,这是法莉纱刻意造成的印象,而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打算固守第二、三道防线中的任何一条。在第二道防线后的士兵和民众以鲜血和生命换取时间的时候,她率领着一万精锐士兵完成了真正的最后防线的布置。

在这个当口,马里国王是国家的象征,只能待在国都哪儿也不能去;夏沙王子作为军队的元帅,更不能从指挥的第一线离开,于是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就只剩下法莉纱了。而事实上法莉纱也不放心让别人去做,因为这是她最后的资本,能否反败为胜就看这一招了,她不能不重视。

真正的最后防线位于月兹国的西北部,靠近沙漠中心的地带。这里一眼望去是个沙丘陵,高高低低的沙丘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令人望而生畏。人人皆知沙丘是没有根的,随着风沙到处流徙,因此这片沙丘陵在一般人眼里,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生存的。但鲜有人知的是,这片沙丘从来就没有移动过,因为它只有面上一至两米的高度是沙粒,沙粒低下则是非常牢固的岩石结构,风是怎么也吹不走的。

而这片丘陵的秘密一直以来都是月兹国王室的机密,即使同为皇亲国戚,身份稍微差一点的人也都不知道这里的奥秘。经过长久的岁月,经年累月的积累,王室已经把这里建设成一个庞大的地下基地,以沙丘为掩护,在下层的岩石结构中开辟出错综复杂的地道脉络,并想尽办法进行加固和防卫,使得这里成为王室最隐蔽的一处避难场所。据测算,这个基地里最多能容纳十万人,而其中储存的各种物资足够这十万人隐匿一年以上。

如今,这处王家专用的场所就被法莉纱改造成了月兹国的最后防线。

以残酷的保卫战最大限度消耗敌军实力,同时唤起沙漠民族保家卫国的强烈情怀,能够在第二防线和第三防线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必然是实力超群的勇士。将这些人连同国王、王子一起转移到西北方,依托靠近沙漠中心的地理优势抵消敌人攻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她的最终目的就是通过战争来实现优胜劣汰,集中最优秀的士兵来跟殷骏鹏作长期抗争,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只要王室还存在,国家的象征就还存在,月兹国就不算被亡国。此消彼长,当殷骏鹏的势力受到牵制,她就不相信李荃、李峮和傅天鑫等人会坐失良机。

法莉纱的真正计划是,通过第二道防线最大限度削弱联军实力,然后佯装不敌,放弃第三道防线全军撤向西北,摆出一副要在沙漠腹地与联军抗衡的架势,而真正的核心、政治中心和军事指挥部则坐落在这个地下基地中,以重重障眼法消除殷骏鹏的戒心,以为他们真的无力抵抗,从而争取时间积聚力量,并等待兴隋王朝背后失火。

然而这个计划太过残酷,必然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而且放弃国都的行为也很难得到大臣和国民们的认同,所以这个计划真正的知情人,也不过马里国王、夏沙王子、李峮和始作俑者法莉纱等寥寥几人。

第二十一章 意外

雨夜,升龙王朝的第二大城市东兴城里,最大的一家钱庄通源钱庄里,虽然已经关了门,却透出片片烛光,说明此间的工人们还未休息,仍在工作中。

淅淅沥沥的雨声飘荡着,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却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天上裂了一条缝,虽然漏的水不多,但总不能止住。

东兴作为一个商业城市,跟国都右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这里因为靠近出海口,贸易往来频繁,所以比起一板一眼的右京来,更增添了几分活力,而这里浓重的商业气息,也被右京自恃身份的仕人学子们蔑称为利欲熏心。然而讽刺的是,这些仕人学子们的生活开销,尤其是奢侈品,却很大程度上都是由这个“市侩之都”来供应的。

通源钱庄是一家老字号的钱庄了。老板童连采的生意手段绝对没给自己的名字丢脸,“连采”,“敛财”,几十年经营下来,硬是把一家小小的当铺开成了一家全国连锁性质的大钱庄。很多人都对他的发迹产生极大的兴趣,但这个老财迷死活也不肯将自己的致富秘诀说出来,即使是自家后代也不成,不免让人对他产生一些腹诽。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人们一致同意,不论童连采的生意经有多么巧妙,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人绝对是个心志坚强的主,否则生意场上那么多大风大浪,怕是早就被人给掀翻沉底了,而童连采一贯以来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个问题。

但在这个晚上。通源钱庄后院的密室里,他却规规矩矩站在一张书桌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多出一下似的,静静等待着书桌后地人细细阅读完手中的书信。

这张书桌本来是他的。他经常在这个密室中打点自己地生意,清点自己的财产,然而此刻书桌却换了个主人,他这个原主也只能站在一旁像个书童似地安静,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见。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全国都数得上号的富豪商人。

明灭的烛光下,坐在书桌后的人,属于金属地半边脸庞闪动着光泽,烛光的温暖和金属光泽的冰冷,将另一半俊美得堪称经典的面容映衬得无比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管是人类的脸还是金属的脸,都完全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童连采虽然奇怪为什么主人看这么短一封信要看那么久,却也不敢出声打断主人的思路。

忽然。一阵突兀的鸟叫声响起,若在平日也就罢了,现在这种下雨地时候哪里来的鸟叫?

李峮的眼光倏地从信纸上移开。扫向了童连采。童连采只觉得好像被根针次了一下似地,几乎是跳了起来。冲到一个小鸟雕塑的旁边厉声问道:“什么事?不是吩咐过不准来打扰地吗?”他不敢大声了。怕引起李峮地不快。同时也不愧是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一开口就是为自己澄清他可是吩咐过了手下人地。手下人自己不守规矩,与他无关。

一个明显有些胆怯的声音传来,显然此人对于违背童连采的命令也是有些心惊胆颤的。但正是因为如此,能够令他不顾害怕也要一定要通报的事情,必定不简单。

李峮微微皱起了眉头,只听那人说道:“老板,外面有个人想要见主人。”

童连采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李峮。能够知道通源钱庄实际是李峮的暗中势力的人不多,现在居然有人找上门来,他敏锐地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见李峮没有任何指示,他只好转回头来,低声斥责道:“谁?也不问清楚,主人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那人委屈地说:“可是老板,她身上有主人的金龙令啊!”

童连采吃了一惊。

李峮为了管理好这么大个“家”,用了一套令符来代表自己的意志,而金龙令就是代表最高意志的令牌,跟皇帝“如朕亲临”那块玉佩有着同样的作用。因此,这种金龙令,一般是轻易不给人的,而李峮的下属只要见了,那无论天大的事也只能停下来,先办了金龙令主人的要求再说。

李峮突然笑了,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童连采一头雾水,但多年的经验早已证明了,做人下属的就应该少说话、多做事,命才能长久。于是他压下满腹的不解,对外面说道:“请她进来。“是。”那人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随即一阵细小的摩擦声,密室的门打开来,一个全身遮在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

下雨天,出门穿上斗篷无可厚非,可进了屋还穿着,那就有点反常了,一般来说,非奸即盗,若不是金龙令起了效果,她怕连这个建筑的门槛都踏不上去。

童连采还没大量完这人,就见李峮站了起来,笑着走过来说道:“您的行动还真是迅速啊,尊贵的公主殿下。”

斗篷人这时终于脱下了那件掩人耳目的道具,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和沉鱼落雁的绝色。

荆钗布裙掩不去无双的风华,素颜净面无碍天生丽质,一身中原人装束的法莉纱,不再是异邦的天之骄女,看上去就像中原土生土长的绝色妖娆,令人一眼就忍不住沉醉。

即使像李峮这样心志坚定的人,在一瞬间也忍不住心头颤动了一下。

她…更像水笙了!

法莉纱笑了笑,说:“我早已派人送信给先生,说我要来,为何先生倒像是不知道一般?难道不欢迎我来吗?”

李峮明白她是不满方才手下的阻拦,于是笑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只因在下前些日子一直游走在各地做准备,所以直到今日才收到殿下的信,还未来得及给他们下指令。”同时也暗暗心惊,她不在沙漠中准备地下基地,冒险进入中原干什么?

法莉纱本也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做个过场而已,听他这么说便顺着台阶下来,抿嘴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先生想必应该看完我的信了吧?你意下如何?”

看着她单刀直入,李峮方才看信时的无名怒火又升了起来,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您的计划,十分周全,在下十分佩服。而且令在下感到惊讶的是,以您对中原是是非非的了解,居然还敢当面向我提出与李荃联手的图谋,实在是…该怎么评价才好呢?”他一时之间居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法莉纱微微一笑,掩去了心中的苦涩,若无其事地说:“中原有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你们两位有什么样的恩怨,都与我无关。而在我眼里,他跟你的身份并无不同,既然都是兴隋王朝的敌人,我既然已经联合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联合他呢?”

“很抱歉,公主殿下,对于我来说,月兹国的兴亡虽然重要,却并没有达到可以让我因此而放下旧怨的程度,让我跟李荃联手,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法莉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他的性格,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管什么都应该值得一试才对。不论如何,李荃总是升龙王朝现在的皇帝,中原三大势力之一,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那对这场战争很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既然李峮真的不喜欢这样做,以她和他如今的合作关系,也不至于这样强烈的反应啊!

李峮也在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诧异,为何会这样?

回想起来,当他收到法莉纱的信,说要求助于李荃的时候,他的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怒火。并不是对李荃的仇恨,而是一种…不甘。

不甘,是的,他不甘心法莉纱在有了自己的助力之后还要去谋求别的支援,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心火上升,甚至有些难以控制。

他不由大吃一惊,自己究竟怎么了?

法莉纱看不透他的表情,也想不明白他的反应由何而来,只好放过,笑笑说道:“先生请放心,跟他联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只希望你能帮助我与升龙王朝现在这个朝廷拉上关系,以后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行了,不会麻烦你的。”

如此说辞更加令得李峮烦躁起来。法莉纱从自身利益出发,想要寻求尽可能多的支持,这本身无可厚非。但她要跟李荃联手,还要自己袖手旁观?

怎么可能?!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着,然后哈哈一笑,说道:“公主殿下原来是这个打算,倒是在下太过冲动了。公主请放心,在下虽没有太大本事,但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到的,不过需要花费点时间。就请您暂且安心住下,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在下自当通知您。”

法莉纱被他前后态度的强烈变化给弄糊涂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为的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在李峮的示意下,童连采毕恭毕敬带着法莉纱去休息了,李峮则回到了书桌后面,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二章 第二股助力

法莉纱进屋之后,并没有费心去考察是否此处有监视,靠在床上松了口气。

这次前来求助于李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中原皇后,只是一个沙漠小国的异邦公主,能够见到升龙王朝皇帝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虽然李峮跟李荃势不两立,但婉转安排个把人去见一见皇帝还是并不困难的。而她也不认为李峮会拒绝这个要求,因为这次的合作双方是月兹国和升龙王朝现任朝廷,目的是为了月兹国的存亡,作为自己的盟友,他们能够存活对李峮来说应该是有益无害,李峮不会不明白这点。

所以她才回给了李峮一封信后,直接便来到中原,只是没想到他现在才看那封信,时间上有点偏差。

虽然李峮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大体来说仍未超出她的判断,一切可算顺利。她真正担心的是该如何去跟李荃接触。李荃和李峮,虽是兄弟却结下了深仇大恨,如果让他知道了月兹国与李峮的合作会怎么样呢?在她的记忆中,李荃一直是个很重感情的人,爱变爱了,恨便恨了,以他以前的性格,绝对不会跟李峮有任何和平相处的机会,哪怕是间接的。

长长叹了口气,原以为今生可以摆脱前生的纠葛,却没想到还是要跟前生藕断丝连。但话又说回来,若没有前生的记忆,这次月兹国真的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可见凡事必有因果。

那么她的生生死死,因果在哪里?

满含着疑问,这些日子来的辛劳涌起。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李峮果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一旦想清楚法莉纱此行对自己有利无弊,便不再困扰于心头地不快,很快。便安排自己混入升龙王朝朝廷内部的眼线牵上了头。

李荃并没有拒绝与法莉纱的秘密会面,这样地结局大家其实都心里有数。

有着心理障碍的人并不只是李峮一人。在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擂鼓般地心跳压制下来,法莉纱这次迈步,缓缓走进了指定的会面场所。

这次见面并没有安排在皇宫里。宫里人多嘴杂,想要保有什么“秘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李荃将会面的地点安排在宫外长安大街上一家不起眼的酒楼里。即使有心人发现皇帝微服出宫了。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也不可能真正盯牢一个人地梢,两人会面的机密性大大增强。

李荃身穿着浅蓝色的长衣,头发随意束起,闲散的样子就像个出门游玩的读书人,潇洒而淡泊,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见了,绝对想不到这就是中原三大势力之一、升龙王朝残部的最高统帅者。

他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酒,注视着楼下。眼光却似乎穿透了眼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迷蒙而缥缈。

这就是法莉纱进门之后。第一眼看到地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