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想也没想,说:“说明咖啡机里面其实有水——莫非这是一台样品机?放在外面给顾客作演示的?难道是样品机折扣很低,所以吕老师才买回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强能把怪虫传染到咖啡机上,他那时候可能就站在这些东西身边和人打架。”

唐研点头,微笑了,说:“没错。王强带着雨伞进了百货商店,那天下雨了,雨伞上的怪虫很活跃,污染了这台咖啡机。销售人员看到咖啡机变黑了,以为是王强雨伞上的污渍把咖啡机弄坏了,要他把雨伞放到门口的伞架上,而王强不肯,所以他们争夺雨伞,打了起来。”

“很有可能。结果躲到咖啡机里的异种杀死了吕老师,进一步长大进化…”萧安越说越毛骨悚然,“真不知道它们要是被扔进河里,会变成什么样?”

“无论它们变成什么样,变得有多大,我猜这些东西始终是要融合的。”唐研微眯起眼,“但和我们的融合不太一样。你看费家坟墓里的那块头盖骨,骨头里的怪虫虽然弹了出来,可是它吸收了水分以后仍然回去了。杀死吕老师的怪虫也又回到咖啡机里,它们天生有折返的本能,这会提高它们相遇的概率,而如果它们源源不断地相遇融合,不知道到最后会融合成什么样的生物。”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一定是前所未见的。”

“折返的本能?”萧安听不懂唐研的意思,“你是说如果王强的行为已经完全被这种异种控制了,那么他现在的行动应该是回到费家陵园——那个坟墓里去?和坟墓里剩余的异种融合?而所有繁殖出去的异种,如果它成长到能行动的地步,也都会想方设法回到那个它们发源的地方——那个坟墓里?”

“对,从芸城大学到相爱一生咖啡馆,到CE百货,这一路都是沿着燕尾街去的,而费家古宅曾经在这条街上,再往前走,那就是合山费家陵园。”唐研说,“王强是去融合的,将自己进化成为一个更大的生物。”

萧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东西要是变成一个巨大的怪兽,那么它能钻入皮肤大脑,又能变化形状,如果它喜欢人的眼球或脑髓,芸城岂不是要变成一座鬼城?“我们快点回去!”

唐研的手指轻轻敲在桌上,“笃笃”两声微响,让萧安躁动的情绪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唐研说:“这只是一种假设,如果融合的关键不在费家陵园,而是在成长得最快最好的那个成体身上呢?”他的视线盯住了萧安身后的大门。

萧安身后的大门外是一片黑暗,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没有人在这命案现场附近活动,学校的大门也已经关闭,但在一片或浓或淡的黑影中,有一个人影正从走廊向门口一步一步走来。

他走得很奇怪,很慢又很斯文,一步一步地,没有一点轻浮的痕迹。

那是一个,黑色的人影,浓黑如墨。

萧安浑然不觉,仍然在想什么叫作融合的关键也许不在费家陵园,而在长得最快最好的那个身上?那是说王强吗?还是“唐研”?

在他的身后,浓黑如墨的人影慢慢举起了手,笔直地向萧安后颈伸来。

一股沁凉的微风,变形人的直觉立刻起了反应,就在浓黑的手指接触他后颈的一瞬间,萧安突然塌了下去,他变成了一摊绵软的肉泥,摊到地上。

萧安塌了下去,唐研就和那团乌黑的人影照了面。

那团人影在不住地颤抖,仿佛乌黑的表皮下有不祥的东西在蠕动游走。萧安站了起来,一头的冷汗,他刚才如果反应慢一点,是不是已经被这团黑影夹断了脖子?这是团什么东西?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强?”他试探着问。

黑影没有说话,他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也不会说话。

“这就是融合吗?”萧安毛骨悚然,忍不住颤声问,那皮肤之下仿佛游走着千万条虫子的怪异人形如果就是那更高级的生物,在他看来还不如原先的蠕虫来得值得人认同,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妖怪!

“他不是王强。”唐研的声音有点缥缈,却就在身后。

“那他是?”萧安回过头来,身后的唐研脸色有点白,却还比较镇定,他对那个黑影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让萧安差点跳起来。

唐研说的是:“没事,有我。”

萧安简直无法置信,唐研对着那个形状可怕的妖怪说“没事,有我”?那好像他家孩子一样,那种话是对小孩说的吧?却见门口那团蠢蠢而动的黑影慢慢安静下来,往后站了一步,就像融入了门边的阴影一样,看不清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安身上的寒毛一奓,仿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再度接近,他猛回头,只见一双没有眼白只有黑瞳的眼睛就在他面前,王强面容扭曲,满头是汗,正高举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对准他的头打下来!

萧安大叫一声,他完全不知道王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而王强在这里,刚才那个可怕的黑影又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古怪地扭曲了,王强一击未中,呆了一下,这个时候萧安才看清楚,王强手里拿的东西正是一把黑色的老式雨伞。

“他是到这里来找能融合成体的。”唐研说话居然还很斯文镇定,“但那些已经被我烧成了灰。”

“那他也不该扑向我,你的身体适合他寄居,他也该扑向你才对啊!”萧安从王强身边逃了出去,嘴里吼出来的居然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瞬间想了些什么。王强拿着雨伞紧追不舍,萧安东躲西闪,惊险万分。

此时却听唐研微笑道:“没错,不过我刚进行了分裂,身体里的水分只有平时的一半,所以他扑向你。”

“我…我靠!”萧安平时很少和人说话,也从来没骂过人,这种时候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你这——你这是早就计算好了的吧?你妹的!”

王强对着萧安追扑,只要萧安被他那黑色雨伞打中,异种就会传入他体内,即使他是罕见的混血变形人,最后的结果也只会和吕恩差不多。萧安魂飞魄散,拼命躲避,唐研却站在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一瞬间萧安恨不得把唐研生吞活剥——亏他一直以为有唐研这样深不可测的异种在,就不会有危险,显然他大错特错,唐研这种异种极其自私!简直视他人的性命为无物!自私!冷漠!残忍!

就在萧安不知不觉躲避到门口的时候,王强突然一声惨叫,萧安吃了一惊,拼命逃向唐研的方向,唐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看着门口。萧安跟着回头去看,只见王强整个人陷入了一团黑影之中。

一团人形的黑影从阴影里冒了出来,抓住了王强。

紧接着,王强的眼睛突然凸了出来,一连串如浓墨般的液体,如眼泪般一点一滴从眼眶里滴了下来,落在黑影身上,消失不见。那串浓墨般的液体越滴越多,王强健康的身体也越来越干瘪,很快,他几乎只剩了一层人皮,就这么轻飘飘地挂在黑影身上,如果不是骨骼还在,几乎可以随风飘走了。萧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黑影将王强吸干——那简直是像吸血鬼在吸血一样,就像在喝一罐劣质的饮料。

“他不是王强,他是唐研。”身后的唐研慢慢地说。

“唐研?”萧安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唐研”,再看着眼前那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他…他不是应该被怪虫吃光了吗?”

唐研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个“唐研”,慢慢地说:“我也以为他被吃光了,没想到,结果是他吞噬了所有的黑色异种。这样看来,咖啡馆那些人虽然遭遇了黑色异种,却没有被一一控制,也是因为被他及时吞噬了。虽然他已经被改变,他不能说话,没有样貌和形状,可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思维,他的思维还活着,他还是一个人。”过了一会儿,他说,“那封寄给‘唐研’的快递,大概就是他自己寄的,也许我到芸城的气息,被他感觉到了。”

萧安毛骨悚然,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几十年来都以这样的面貌生存,他要怎么活下来?没有面孔,没有身份,没有形状,只有一身不停蠕动的黑色皮肤,无法和任何人交流,这比活在地狱中还要可怕!”

“他活下来,是为了去除这些黑色异种。”唐研说,“黑色异种吞噬他没有成功,他反而适应了融合这些黑色异种,他变成这种样子以后,就躲了起来,活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清扫这些怪虫。”

“我们要怎么救他?”萧安脱口而出,“他这样不是太可怜了吗?”

“融合是不可逆的,我们不是黑色怪虫,选择融合之后,没有退路可走。”唐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团黑影,眼里溢满了温柔。

“你能救他吗?”萧安充满期盼。

“我能。”唐研说。萧安放心了点,却还是很疑惑,既然融合是不可逆的,唐研要怎么救人?

却见唐研向那团黑影伸出手去,两个人似乎越来越接近,在萧安觉得不妥的时候,骤然光华闪烁,唐研和那团黑影仿佛贴在了一起,而等他再看清楚的时候,黑影已经不见了。

剩下的是神态恍惚的唐研,他的脖子上蔓延出一层黑色如蛇形般的花纹,浓黑如墨。萧安大吃一惊,震惊至极地看着地上的唐研:“你…你…你竟然融合了他!可他已经是…”

唐研竟然在他面前将那全身都是怪虫的“唐研”融合了!可是那“唐研”已经极其不正常,融合后的唐研又会是什么样的?唐研的新生从分裂开始,从融合结束,他倒是让那团黑影解脱了,而他自己呢?

萧安盯着坐在地上,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的唐研,慌乱而茫然。

Chapter3 夜行·人形

烈焰缭绕,草木散发着浓烟,黑烟和水蒸气一齐冲天而起,一群人在公路上狂奔,脸上挂着污渍鲜血,带着各种惊恐狂乱的表情。

“沿公路跑,会有车!会有车!”有人在人群里喊。

有车就能逃走了!

就能逃离这个噩梦了!

几百人争先恐后地沿着公路往前跑。

公路的前方,是一条漆黑的穿山隧道。

人群蜂拥而入,争先恐后。

隧道里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密密麻麻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突然黑暗变成了一团光亮,隧道出入口各自冒起了一团浓郁的蒸汽,亮光一瞬间掠过隧道。

就在这一瞬间,隧道里变得一片空旷,亮光掠过的地方没见到任何人影。

没有东西再发出声音。

浓郁的焦煳味和热气在消散。

一个小时后,一辆私家车路过隧道,车灯照过,车主诧异地发现,这条隧道的两侧墙壁上居然印满了人体抽象画。

一个个扭曲的、挣扎的、狂奔的人形图案在隧道墙壁上栩栩如生。

夜里八点,都市小区,一栋七层楼的老公寓,丈夫和妻子正在看连续剧。

电视里播放的是最近人气鼎盛的刑侦悬疑片,很得中年人的欢心。

电视机传来阴暗而震撼的音乐,古怪的滑音,展现着监狱的场景。

一排排铁栏杆,一个个笼子,面目狰狞的男人,光线变幻,种种晦暗不明的表情。

妻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情节,说:“他很快又要越狱了吧?故事总是这样的,杀人狂要是这么容易被抓到,后面的十五集还怎么演?”

靠在她身边的丈夫无所谓地看着电视屏幕:“我猜他不会越狱,他应该被另一个狱友杀死,你看他们都打起来了。”

“真没意思。”妻子打了个哈欠,目光开始游离,往窗外看了一眼,“怎么水还没烧完?”

“不知道,温度还不够吧?”丈夫搂着她昏昏欲睡地看电视剧里杀人的情节,果然那杀人犯被他的狱友杀死了。

“可是这水蒸气也太大了…”妻子碎碎念,安静了下去。

她说的烧开水,指的是隔壁楼503室房间的窗户,那窗户正在冒出浓浓的白气,好像窗户边上同时烧开了七八壶开水,那水蒸气浓郁得一直从窗户冒出来。

要不然就像是那整个单元都泡在水里,再被高温蒸过一遍。

这样的情景最近在这片老公寓见了不少次,有时候这家冒蒸汽,有时候那家冒蒸汽,谁也说不清怎么回事,邻居们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虽然它的确有点奇怪。

两天之后。

“您对两天前看到的情况能再清楚地复述一下吗?”一个穿着蓝黑毛线衣的男人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在记录。他身后有一个年轻的小警官,正拿着录音笔紧张地对着她的嘴唇。

女人紧张得无以复加,全身发抖,丈夫在背后扶着她。“两天前,就是那个《滴血的追踪》开始播的时候,我看见隔壁五楼有个窗户在冒水蒸气,很多很多的水蒸气。”她结结巴巴地说:“那时候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因为经常见到邻居家里冒水蒸气,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就…就只是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穿蓝黑毛线衣的男人,“警官,我…我能知道对面五楼那间房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很…很严重?但它没有起火…”

穿蓝黑毛线衣的男人微微一笑,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说:“没有起火,但是熟了。”

“什么…熟了?”女人发起抖来,惊恐地看着他。

“那屋里一男一女,全熟,不带血的。”男人说。

女人尖叫一声:“难…难道我最近看到的那些冒蒸汽的地方,那里面的人也全死了吗?”

男人更正她:“是全熟了。”他有一双深沉的眼睛,瞳色很黑很透,“基本上都是人平放在客厅地上,地上并没有水,也没有助燃物或者引火器,也没有焦炭,看起来就像他们身体里的温度突然达到了做牛排的标准,把自己煮熟了。”

女人已经瘫软,说不出话来了,倒是她丈夫插了一句:“难道是人体自燃?”

警官看了他一眼,说:“好消息是所有的死者都是本城黑帮的马仔,这里的房子便宜,是他们老大租了供马仔住的。如果人体自燃也能传染,我很期待。”

男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那…那就是谋杀…”如果是针对黑帮马仔的连环杀人,那和他们这些平民关系就不大了。

警官笑了笑,男人觉得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只见他的目光在屋里转了几转,落在了桌上的相框里。

相框里是一张照片,三个人,夫妻俩和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孩子,笑得很灿烂幸福。

“全家福?你儿子?”警官随口问。

“是啊。”男人连忙说,“在念大学,是个好孩子,和黑帮绝对没有联系。”

警官多看了两眼,说:“暂时别让他回家,那些全熟的,大多都在这个年纪。”

男人出了一身冷汗,连连点头:“我儿子去海边度假了,最近不会回来,一回来我就让他回学校。”

警官又看了那全家福几眼,问道:“这是早几年的照片吧?你儿子叫什么名字?”照片年代有点久远,丈夫好像发福了,妻子倒是减肥了,中年夫妻总是这样。

“萧安。”

萧安和他的同学们正挤在一辆越野车上,一路开向六蚝村的海边。海边距离萧安家三百多公里,上星期萧安刚拿了驾照,家里又买了车,所以被迫带着一群朋友开车去海边度假庆祝。越野车相当宽敞,除了驾驶座之外,里面坐了三男两女,分别是萧安的两个同宿舍同学和他们的女朋友,以及另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姓唐,叫唐研,和萧安是网络游戏里认识的网友。这人上周路过芸城,突然生病,他在芸城没有熟人,没人照顾,萧安要带人去海边庆祝,就顺道连这位生病的网友一起捎上了。

“抽象画廊——到六蚝村过隧道右转,萧安我们到六蚝村了没有?”坐在副驾驶上百度旅游攻略的是萧安的同学兼室友陈奇,“到了就看哪条路有隧道,钻过去。”

“还没有吧!”萧安新手上路,开车开得满头大汗,紧张得不得了,根本没法说清自己是开到了哪里。后座上的人却很信任他的车技,一直自顾自地聊天。

“听说抽象画廊是最近新发现的景点,民间景点,非官方无门票的。”萧安的另一个同学马月在给他女朋友介绍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我上网搜索过了,就在六蚝村海边有一片奇怪的石林,石头上布满了各种奇怪的图案,有像牛的像马的,最奇怪的是有很多像人的。而且那些图案是天然形成的,你看——像不?”马月把手机上的图片给大家传阅,“像吧?连头发都有,有些看起来还像在奔跑,太神奇了。”

那位“生病的网友”脸色并不苍白,只是眼神透露着几许飘忽,眼瞳黝黑得有些吓人,眉目清俊,也许是因为眼神,有时候冷不丁就让人生出些恐惧感。陈奇和马月都在嘀咕一向老实安分的萧安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个网友?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啊,唐研却仿佛听不到大家小声的议论,也接过马月的手机看了一下。那是一片黄色的岩石,看不出有多高,岩壁上布满了图案,有的像一个人在奔跑,有的却像是许许多多的人叠在一起。那些纹理是褐色的,在黄色岩壁上非常明显,可能很远就能看见。

陈奇在前座神神秘秘地说:“最神奇的是石头上的图案会变哦!会慢慢变多起来,就像得了传染病一样,有图案的石头越来越多,一直在蔓延。我看过一些前后对比的照片,那些石头上真的在长出画来!所以抽象画廊这个地方现在名气很大,有很多人慕名去玩。”

“可是只有一些石头有什么好玩的啊?”陈奇的女友是个娇小的卷发美人,叫苏姗,她显然对看石头没什么兴趣,“除了石头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没有?”

“有啊,听说海滩上可以挖文蛤挖海蛎什么的,毕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海边啊,还可以抓螃蟹抓鱼!我烧烤架都带来了。”陈奇说,“有人记得带橄榄油吗?万一我们抓到鱼,还可以烤来吃。”

“我带了。”马月的女朋友,叫郑卿,很文静,皮肤很白,她不太说话,却似乎是个做事很周全的人。

越野车在荒凉的公路上前进,这里距离上一个指路牌已经很远,而六蚝村还不知在何方。

突然间,唐研说:“到了。”

萧安吓了一跳,方向盘差点打滑,问道:“到了?哪里?往哪儿开?”

唐研指着小道的右边,说道:“看,隧道。”

“隧道?”陈奇和马月一起伸长脖子,果然在道路的右前方看到了一个黝黑的小隧道口,“隧道?可是六蚝村呢?难道不是先到六蚝村再到隧道?”他们可没觉得自己一路上经过了什么村庄,好像一路都是荒山野岭。

唐研仍然指着方向,说:“隧道上有字。”

萧安艰难地让越野车向隧道的方向开去,公路上散落着许多不知道是泥块还是布团的垃圾,高低不平,让车非常颠簸,这条路仿佛很久没人走过。一车人几双眼睛一起瞪着那隧道,终于在隧道口上方看到了一行褪色的红字:“六蚝村隧道”。

“绝对不会错了,就是从这里过去右转。”陈奇喃喃地说,“可是…可是六蚝村呢?”网上所有的照片里都有六蚝村的景色啊,但这里却没有。他茫然看着马月,马月更是茫然地看回去,六蚝村隧道在这里,按道理是有了六蚝村,才会因地起名的。可是现在隧道在那里,放眼四面八方都是荒草和空地,除了远处几处仿佛是烧垃圾的黑烟,根本没有任何村庄的痕迹。

“也许搬走了。”唐研说。

“有点道理。”陈奇还是觉得有点发凉,“走吧,别在这种地方停车。”

萧安看着那黑洞洞的六蚝村隧道,心里也有些发毛,驾驶着崭新的越野车,慢慢地从那隧道口开了进去。

一开进去,眼前一片漆黑,里面居然是没有灯的。

“开车灯。”唐研说。

“啪”的一声,萧安扭亮了车灯,只照得地面一片昏暗,两道黄光在地上打得很远,这隧道好像还很深。

“开远光灯。”唐研又说。

萧安再扭了一下,一道炽亮的白光从车头射了出去,顿时照亮了一大片。

车灯亮的时候,车上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六蚝村隧道是空洞洞的,没有任何障碍物,甚至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远光灯一打,远远地仿佛就看见了出口的标志。

但让一车人毛骨悚然的是,隧道的两侧墙壁上一圈圈褐黄色的图案,密密麻麻,墙壁左右和上部都布满了人形的图案。一个个比真人略大一点,基本都有些变形,但无论怎么样变形,墙上的图案人要么狂奔、要么挣扎、要么重叠、要么扭曲,竟都是一些极端痛苦的姿势。

这车灯一打过去,左右两侧的图案画的显然是一幅夺命狂奔的人间地狱,让人看一眼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快走快走!”陈奇慌忙说,萧安一踩油门,越野车从隧道里狂奔而出,没几分钟就从出口冲了出去。

眼看出了隧道,沐浴到了阳光,几个人才松了口气。车慢慢地右转,开向蔚蓝的大海,鼻子里已经可以嗅到海风的气息,萧安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待会儿要看的,就是刚才那种抽象画吗?”

陈奇脸色仍然惨白,说:“海边的没那么可怕。”

“可是那种图案既然出现在隧道里,它就不可能是从石头里天然长出来的。”萧安说,“可能只是附近的孩子故意画的吧?”

陈奇说:“我无限期待就是这样。”

“可是谁又能那么无聊整天在隧道里和海边的石头上画画?他们画的时候怎么会没有人看见?”郑卿说,“画那些图案可是很大的工程,有些就在没有工具梯就根本够不着的地方,要用很多时间来画。”

“我关心的不是他们怎么画出来的。”马月说,“我一直没想通,六蚝村到哪里去了?”他皱着眉头看手机里的网络照片,“之前来这里玩的人那么多,从来没有人说过隧道里有图案,而且从来没有人说不用经过六蚝村就能找到隧道。”他说,“我们是第一个。”

几个人面对面看了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和当初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六蚝村抽象画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海边风景如画,湛蓝的大海无边无际,与天空融为一体,海边海沙的颜色是浅黄的,比别处海滩颜色更浅,显得海滩更干净。这是块火山岩海滩,除了颜色浅淡的细沙,海边还遍布了形状和颜色都很奇怪的山岩,其中有火山岩,也有其他品种的岩石。

比如说萧安正在看的这一块。

这是一条像山脉一样的黄色山石,目测可能有二三十米长、十几米高,像这样的石头前后有十几处,那些图案就在岩石上,难怪被称为“画廊”。

这些石头表面很粗糙,充满了空隙。萧安仰着头看,觉得石头上的褐色纹理并不是石头本身的颜色,和他们在隧道里看到的图案风格类似,都是些扭曲变形的狗、人或者猪之类的图形,非常抢眼。

但这些线条也不像画上去的,没有颜料,就算用手摸上去也没有凹凸感,看起来就像那种海边的岩石被海水浸泡很久以后残留下的痕迹,但海水显然不可能在离海岸这么远的地方在石头上浸染出各种各样的图形。

海水更不可能在六蚝村隧道里浸染出那样密集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