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卫不周,君随玉却像心情不错。

“罢了,谢三公子是人中之龙,挡不住也不足为奇。”他话锋一转,突然问起青岚。

“五公子是来寻兄长?”

“还请君公子成全。”明知故问,青岚悻悻然。

“带五公子去瞧瞧人在不在,若是方便也可请三公子过来一叙。”

不知是不是错觉,君随玉的神色总似在忍笑。

青岚纵然皮厚也不得不尴尬。都怪三哥,暗探香闺彻夜不归,传出去难听之极,闹到主人家带路找人,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蹁跹

朦胧的浅眠中,有什么在轻触,他立即睁开眼。

纤白的手把玩他的指尖,清亮明媚的黑眸已经没有先前沉重的睡意,自被子里慵懒的半支起身。

娇软的身体温热而美好,他伸手拥入怀里,不由自主的微笑。

“醒了?”

“嗯。”脸颊犹有刚醒来的粉红,美得不可思议。“你怎会到这里。”

“昨天你去看了灯会。”他深吸着馨香,语音有点模糊。“我看了你。”

她明白了一些,“你知我在西京?我应该掐断了所有线索。”

他笑了一声,把头埋进她的肩颈,惩罚式的轻啃。“要么你就再心狠点,看着我被流言淹死,那样我一定什么也查不到。”

肌肤的麻痒令她禁不住退缩,反而让他贴近了酥胸,益加放肆。她努力推开,被他勾住纤腰不放,指尖轻佻的流连在玉背,肩头的单衣早滑落下来。

“等等…”她费力的轻喘,徒劳的避让。

“我等了四年。”他执意索取更多回报,从鼻子里哼出声音。“你竟然敢逃走。”想起来犹有怒意,稍重的啃了一口。

她蜷起身体,控制不住的发热。“…我…觉得那样比较好。”

“所以你就逃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说起来怒气更盛,凹凸有致的曲线比昔时愈加撩人,他换了个更敏感的地方磨牙。“让他摸你的手…对他笑,还有些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忍住颤抖推开他的头,刚分开少许又挨近来。俊颜混杂着情欲和妒意,哪还有对外的半分端然。

“不是?他不是在扬州已对你留上了心?有没有吻过你,碰过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你。”

身下的人气息微乱,玉色冰肌上有他制造出的点点轻红,柔嫩的酥胸随着呼吸起伏,足以让圣人失控。

“…他不是…和你不一样…”她试图拉起半褪的丝衣,遮挡灼热的视线,反而被他扯下更多。说不出是耳畔的热气使人昏然,还是在放肆游移的手更致迷乱,隐约听见话语。

“不一样?他是你什么人。”

“他…”忽起了一线清明,她咬住了唇没有说下去,狠狠的瞪着他。“你以为这种方法…”

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氲着情欲,却已经找回了理智,不能不说有些失望。他低笑起来,停住了同样令自己失控的挑逗。“我以为是有用的。”

“你!”她一时不能确定是否该扑上去咬几口还以颜色。

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没有预兆,门突然被重重撞开,来不及应变,他抄起被子掩住她,两双眼同时瞪住了冲进来的人。

青岚也傻了。

直勾勾的望着床上的人。

三哥完好无恙,可…眼光简直要杀人。

而被子里伏着的另一个,黑发凌乱,玉颜绯红,还有未及遮住的半边臂膀…很明显,他来得不是时候。

没等转过脑筋,后颈一空,人已被谢云书拎着甩出了门外,要不是银鹄碧隼接着,必定摔得相当难看。

气冲冲的女声忽然在耳边炸响,待看清房内的情景更是拔高了几度。霜镜周围几乎能看见火花四射。

“谢公子!你就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该为我家小姐想想,这成什么样子!真不该放你进来,十足的登徒子…”

充耳不闻尖叫般的怒斥,他低头吻了吻粉颊。

“我等你穿好衣服。”

霜镜重重的摔上门,嘴里仍在不停的咒骂,想起刚才的荒唐尴尬,她渐渐开始发笑,笑得全身发软,无力的蜷在被子里望着屋梁发呆。

他…竟真的找到了,该怎么办。

银鹄碧隼难得好心的接住了青岚。

下意识的想道谢,左右一边凑上来一张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

眼前浮起软玉似的肩,失惊的盈盈清眸,雪颊上令人心动的绯色…突而莫名的红了脸。

“他看了不该看的。”银鹄中肯的评论。

“谁叫他那么冒失。”碧隼有些幸灾乐祸。“我赌他会被修理的很惨。”

“我就知道不宜踏入,这干柴烈火的…”

“所以你才怂着他去。”

没觉出突然插口的声音不对,银鹄犹在得意的点头。“不然我们怎么清楚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三哥…”终于觉察自己被人利用了一把,青岚对站在跟前的人扯出讨好的笑。“我只是担心,你一夜未归,怕被人家扣下了…决不是有意撞破你的好事…呃…”

只见俊美的三哥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轻声附在耳边低语。

“你看见的给我迅速忘掉,要是让我听见一个字…”

青岚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头点得如捣蒜。

在偏厅候了没多久,下侍抬入几个火盆,屋内的寒气迅速驱得干干净净,有旺火而无明烟,全无冬日取暖不可避免的炭气,不知烧的是何种材质。

青岚觉得热,叨咕着唤人把火盆撤下去,被谢云书制止。

“这火盆可不是为我们设的。”左右无事,碧隼代为解释。“主上畏冷,没发现这里一切布置都是为此?”

暖炉,温泉,地龙,火盆,温玉,甚至坐垫都是熊皮褥子。倘若足不出户,根本感觉不出是在北方过冬,做到这般细致,不知要耗费几许人工财力。

“君家果然是豪富天下,名不虚传。”细细打量着四周,银鹄自言自语。

难得的是并无爆发的气势。

与天山上的过度铺排不同,君家的阔不在表面的镶珠嵌玉,而在留心才看得出来的细枝末节,要说平常也真平常,若说奢侈足可让最有想像力的人咋舌。

尚未看完,门口光影一动,踏进来的人已换了一番装束。

天青色的胡服织着极淡的花纹,襟领袖口滚了一圈雪狐毛,衬得脸庞粉嫩玉白,乌发如墨。光滑的额间悬了一粒姆指大小的明珠,圆润莹亮,却压不过点漆双眸的清光。

明明是素净的妆扮,竟有种逼人的明丽,映得屋子都似亮了几分,众人均有一刻的失语。她自己倒未觉,眸光打了个转,算是一一招呼过,在谢云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摒退了屋内的侍女。

“看来你过得不错。”原本想单独谈谈,现在青岚跟了过来,只有在一群人之前探问。

“我从没这么悠闲。”长长的眼睫颤了下,浅浅一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动脑子。”

“你喝了多久的药。”

“三年零七个月。”她回忆了一下。“变了很多?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长高。”

“他替你找来傅天医?”其实不问也知,迦夜自己是断不会费这般心思的。

见她颔首,心里微微泛起酸涩,这样的事情原是该由他来做的,禁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他能找到你,我不能。”

她一怔又笑了,唇角有一丝俏皮。“因为我躲的是你,不是他。”

静了静,她又道。“当年我离开扬州来了北方,心想离南方远一点比较容易藏匿,没想到冬天那么冷,恰好旧伤发作…险些冻死,是他救了我。”那样狼狈的经过,她说来只是平平。“后来我就到了君王府。”

“你的旧伤…”

“那些药会让痛苦轻得多,已没有大碍。”她答得很轻松,掠过无意细说。“他…四处搜集灵药,傅天医很费了些心力,多数都很有效。

“他是你什么人。”他忍着心痛,眼神却泄露了心绪。

“什么也不是。”素颜毫无犹疑。“他对我很好,如此而已。”

“听说你现在有另一个名字。”

她牵了牵唇角。“对外总不好称迦夜…所以随便起了一个。”

“谁起的。”他盯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没想到会问这个,她错愕了一下别开头。

“不记得了,大概是他吧。”

蹁跹…蹁跹若蝶…蝴蝶…

她飞快的掠了一眼,又垂下睫。“你能来我很高兴,可惜我多数时候在睡,无法作陪,或者…请随玉陪你看看长安的风景。”

气氛一瞬间僵滞起来,青岚坐直了身体瞪着她。

他尽力让自己忽略掉后一句。“我来带你离开。”

她静静的看自己的手,笑的相当冷淡。“多谢,可我不会走,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他能给的,我一样可以做到。”

遥望着那一卷珠帘,她隐隐有些怅然。“不一样的。”

“你想要什么?”凝视清丽的娇颜,他想弄清无数的疑问,说出口的却是这般意气的一句。

她自然听得出来。“我什么也不要。”说着微微叹了一声,“你…会遇见更好的女子,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留在这你又能得到什么。”嫉妒犹如毒蛇啃啮着心房,语调仍然平静轻柔。“他对你好,你拿什么换。”

“不是每件事都有代价。”纤指轻抠着光硬的扶手,黑眸略微自嘲,忽然淡淡一笑。“或者你也可以说…有些代价,是我心甘情愿。”

真假

兜兜转转,又成了四年前的僵局。

早该想到,她从来不是一个温驯听话的人。

不同的是这次还牵扯了另一个人,一股不得不考虑的势力。退出来的时候并未去见君随玉,对他了解得太少,还无法探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应对。

他和迦夜…是什么关系,那样大方超然的态度,因何而出。

迦夜…一口拒绝不愿离开,她在想什么。

最后一句隐晦的暗示,到底是真是假。

汹涌的妒意充斥着头脑,几乎难以理性的思考。如果可能,他很想打晕她带走,囚禁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逼问答案,而非正襟危坐看她面不改色的虚词敷衍…碰上她,他总是束手无策。

迦夜离开四年,期间发生了什么,君随玉竟然能获取她的信任,那个戒心强得令人绝望的女人怎可能这样轻易的接受了别人…

冬日的寒气吸入肺腑,无法让他感到一丝凉意。

“她一定是贪慕虚荣,看君王府财雄天下有名有势,就嫌贫爱富不把三哥放在眼里了。”谢青岚自出来就气鼓鼓,为兄长不值。

“谢家很穷?”碧隼懒懒的挑着话头。“怎么说也不算贫吧。”

谢家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或许与君王府相当,财力却及不上君家数代之厚,这点青岚有自知之明。“一看就知道君王府更富,她肯定是冲着这个,谢家又不可能让她过得那样奢华。”

银鹄怜悯的瞟了一眼,碧隼同样怪异的望他,弄得青岚莫名奇妙。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碧隼难得搭着他的肩膀。“谢五公子,你是不是把我们天山出来的人当叫化子?”

“什么意思。”青岚警惕的想躲开,生怕又被两人算计。

银鹄搭上他另一边。“你知道主上原先是天山的四使之一吧。”

“知道,那又如何。”

“所谓四使,已经是教王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碧隼极具耐心的说明。

“三十六国奉一教,四使的居所住行衣食用度,无一不是尊贵之极,足可说大多国主都比不上。”银鹄补充。

“你今天见她在君王府的用度规格,大致与天山时相当。”碧隼一副这你总该明白的表情。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恢复过去的地位享乐。”青岚的回答险些让两人气结。

“你确定他真是老大的弟弟?”碧隼忽然说起题外。

“我现在不怎么相信。”银鹄怀疑的打量。

“果然是龙生九子。”

“幸亏被捉到天山的不是他,不然我们一定死了很多遍。”两人心有戚戚。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再迟钝也知道对方在挖苦,青岚双臂一振,跳出丈外怒瞪。

“内力不错,看来还有些长处。”银鹄终于发现了一个优点。

“我们是指,如果雪使要的是名利财富,她根本不用从天山下来,一切早已握在掌中。”碧隼也不再调侃了,真惹火了也不好玩。

“她不肯走,必定有其他原因,绝不是你刚才猜的那么简单。”

“三哥找了她那么久难道还抵不过一些莫须有的理由。”青岚想起来犹自恨恨。“她还跟君随玉不清不白,哪对得起三哥一片真心。”

“这事有点奇怪。”银鹄在这一点上倒有同感。

“确实,能近主上三尺以内的男人,过去只有老大。”

“君随玉是怎么办到的,我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