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亭笑,“那时褚小姐还在一楼,市政府和教育司做的那次惠民眼镜的事,凡上海户籍,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以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在上海眼镜协会下属眼镜店配眼镜,会有相应优惠种类,最高不能超过三块五。还有先前报纸上说如今眼镜奢侈成风,贵奢至极的报道,我先前也有看。后来略做了解,知道褚小姐用幻灯机打出幻灯片卖放大镜、独立设置眼镜柜台的事,那时我就知,褚小姐是商业上的一流人才,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结交。”

褚韶华现在对褚亭的话只信三分,褚韶华道,“先前怕是褚先生用不到我。”

“不是。你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有用。先前我只知你是初到上海,一则是对你品性不清楚,二则你这样的漂亮女人,能走的路太多,我不知你是否有意一直往商界发展,毕竟,现在的女性雇员是极少数。在我们买办行当来说,做买办的你是第一人。”褚亭还是一双弯弯笑眼,神色却是郑重不少,“我是想找合伙人,所以必要慎重。”

“行了,我工也辞了,人也来了。你既然关注我这么久,也当知道,我在先施工作这一年里,不是没人挖我,连永安都有人出双倍薪挖我过去。我虽不富裕,却不是朝秦暮楚的性子。咱们做生意的人,虽说万里经商只为财,可商有商道,我在哪家做,必善始善终。我既答应过来,且现在还没有,就是一心一意跟你合作。只要我们观点一致,我在这行,做这行生意,就不会去别家做。生意小,地方小,都没关系,都能做大。”褚韶华优雅的伸出右手,褚亭笑着握了上去,说了一句话,“我没看错人。”

“我也是。”褚韶华紧接着的这句让褚亭不禁又是一笑。

俩人就在沙发上说起现在的事务来,如褚韶华先时做的功课,褚亭现在做买办,主要的经营方向是西式面料与西式家俱,褚亭想得到陆督军那里的生意,对陆家也做过相应的研究。褚亭道,“陆都督家是新旧共存,他家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是旧派人,三太太四太太则是属于新派一类,尤其家里管事的四太太,一向喜西洋家俱,作派也是西洋作派。他家的第三代,小姐公子的就都是新派人了。”

褚韶华点点头,“可军火生意,内眷不一定能说得上话,何况,陆家内闱这些喜好,我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的是人投其所好。”

褚亭道,“陆督军身边最信任的人便是那位许先生,另外,大公子也一向受陆督军重用。”

褚韶华问,“除了咱家,怕是不少人在打这军火买卖的主意。”

褚亭道,“上海滩几大买办,没有不心动的。就是商会陈会长,近来往督军府走动也较以往多了不少。”

“咱们的优势在哪儿呢?”

褚亭道,“在咱俩齐心协力。”

褚韶华强忍住没翻白眼,褚亭道,“要说优势,咱们论财力是断不能与几大洋行相比的。可我既敢打这军火的主意,也做好割肉的打算。不论多少生意,我可以返点。那几位大买办纵舍得真金白银的送礼,要他们返点,他们怕是不乐意的。”

褚韶华很中肯的说,“大买办身家丰厚,资历老道,人脉广阔,信誉良好,这些都不是返点就能补足的。”

“是啊,所以还需我们一起把资历、人脉、甚至信誉都经营起来。”褚亭道,“我打算先在霞飞路租一间办公室。”

这个主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褚韶华思量片刻,忽然问褚亭,“上次看完电影,我说的那件深灰呢料,你这里还有多少?”

褚亭道,“我这里没多少货,咱们做洋行,其实是给彼此介绍生意。这次的呢料我瞧着不错,基本上你们两家百货公司,还有各裁缝店那里跑了跑,拢共也就两千米不到的量。我这里有一点做样品罢了。”

“军火生意还远的很,不如先把这单生意做起来。”褚韶华道,“要扬名,咱们就是在霞飞路租了办公室也不容易,何况,你就是本地人,你家在上海这些年,说到你这里,怕是商场上的那些老人能把你家祖上好几代的事都说出来。咱们不能全靠一张嘴去宣扬自己,还是要拿出真本事来的。先把这单生意做起来,非但要做大,还要做提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褚亭一颗心都在军火生意上,褚韶华忽然把话题扯到面料上,褚亭倒也耐心听着,“基本上上海的百货公司、高级裁缝店、面料店,我都去推销过了。再推销一遍,怕也没有多少量,毕竟天气还未太冷。”

褚韶华道,“光咱们推销给这些卖家就太简单了,我们要派出专人去,告诉他们,怎么卖!”

褚亭立刻来了兴致,褚韶华有在百货公司工作的经验,她同褚亭道,“上海我偷的那张画报,咱们再去弄两张来。做出大广告牌,对了,再拿出一些样品来,我要去裁缝铺做几件样品给商家挂样,还有,咱们训练几个促销的伙计,让他们到百货公司和面料店帮着卖,看一下行情。若是行情好,咱们去杭州、苏州、宁波、广州,北上青岛、天津、北京走一走。”

褚亭这惯会忽悠人的,给褚韶华这一席计划给撺掇的,也不禁有点血热。褚亭道,“这说来不是我们买办的工作,应该是生产商该做的。”说着已是站起身,“走吧,先去弄画报。”

于是,俩人根本没在公司多呆,就出去找电影画报了,找到电影画报,褚韶华拿着这画报就去了以前她给眼镜柜台拍照片做广告的店里,这一次,褚韶华要做一张大大的广告牌,按褚韶华的要求,一人高,就用这画报的模样,按画报上做色彩填充,褚韶华问褚亭那些面料供给了多少家店,然后,算出上海有多少影戏院后,褚韶华就做了多少广告牌。

照相馆老板报价后,褚韶华先慢慢的还钱,因为褚韶华要的多,老板开的价也高,终于给褚韶华磨下五块钱去,老板一幅割肉模样,褚韶华一笑道,“三天之内你给我做出来,这五块钱我再给你加回去。”不待老板叫苦,褚韶华道,“超过三天,这五块就没有了!”

“嘿,我说褚小姐,你耍我玩儿哪。”

“不是耍你玩儿,我这东西要的急,你给我抓抓紧吧。明儿我过来看你上色,跟这画报一模一样,有半点儿差,我扣钱啊!”

“你只管放心,全上海要有比我上色更好的,你这钱我一分不取。”

俩人说笑几句,褚韶华就拎包告辞了,店老板一直把褚韶华褚亭二人送到门口。

这里交待好,褚亭回家拿着衣料子拿着画报去裁缝铺做成衣,褚韶华则是去了普育堂。

高主任与褚韶华已是颇是熟悉了,褚韶华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有时自己不来,也会买些粗粮叫人送来。何况,高主任与闻知秋交情不差,以前还想给俩人做媒来着。尽管褚韶华每个月都会送东西,这个时间见到褚韶华,高主任仍有些惊讶。他正在厨房看今天备的伙食,“褚小姐今天休息?”因为这个月的粮食,褚韶华已是打发粮店送过来了。

褚韶华道,“没有,今天上班,就是现在有件事,想跟高主任商量。”

高主任请褚韶华到办公室说话,亲自倒了两杯茶,递褚韶华一杯,褚韶华忙双手接了,“近来我换了工作,现下在瑞和洋行工作了。”

“难怪这个时候过来,洋行工作,时间上自由一些。”高主任举举杯,笑道,“我就以茶代酒,祝褚韶华前程似锦。”

“高主任你就别打趣我了。”褚韶华寒暄一二就同高主任说起自己的来意,“是这样,我们公司进了一件面料,特别好,想做这种面料的促销,这里要十个促销的临时伙计。薪金的话,按天算也可以,按抽头算也可以。”

高主任对褚韶华印象极好,一则是因为褚韶华是个坚持做善事的,二则就是褚韶华不论是在先施公司,还是如今,但有这种打零工的机会,都会想到善育堂。

高主任也很爽快,“成,褚小姐要多大的孩子。”

褚韶华道,“也不要太小,十四五岁的有吗?”

“没问题。”高主任道,“现在是人多,工作少。许多人来上海谋生,咱们这里的孩子还好,十五六岁能安排着出去做些事。可也难哪,每月填饱肚子后,也所剩无几。只是,能看他们在社会上立足,仍是高兴的。褚小姐但有工作机会总是能想到普善堂,我心里代这些孩子们谢谢褚小姐了。“

褚韶华连忙,“您真是太客气,这也是顺带手的事,哪里有什么谢不谢的。要说行善事,您这不拿薪水在普育堂任主任之职,让这么些老人孩子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才是大善。”

“行了,咱俩就别互吹了。”高主任笑,“明天我就让程辉带人过去。”

“程辉,我记得今年做眼镜的街头调查就是他带着孩子们做的,是不是?”褚韶华想起那孩子,笑道,“我当时去街上看,真个机伶孩子,我原说街上的调查怕是不好做,那调查表我要的又急,就是那孩子想的主意,当时天儿正热,他包了四处甜水摊子,过来做调查免费喝甜水,那调查,第二天就得了,做得又快又好。”

高主任眼中也是带了笑意,“是啊,可惜他学习不大上心,咱们这里也有老师教认字,他成绩一般,升高中怕是有些难的。他今年也是十四了,我看他的意思,也是想早些出去找工做。”

“穷人孩子早当家,都是这样。”褚韶华感叹一声,复又笑道,“行,就让他带队,我觉着这孩子有股子灵性。”

与高主任商定这事,褚韶华就起身告辞了。

褚韶华是在褚亭家吃的午饭,褚母的手艺很不错,午饭也很丰盛,有肉有鱼的,待人亦是客气,就是看到褚韶华的饭量后,当天叫老头子去菜场米店又买了一袋大米回家。

待下午,褚韶华则是与褚亭商量起呢料推销以及明天训练人手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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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身家

褚韶华有着别具一格的魅力,这种魅力并不来自于女性的美丽, 让褚亭说, 是一种远超许多男人的洞察力与领导力。褚韶华有着一流的交际手腕,甚至, 褚亭下定决心邀请褚韶华一起合作,就是看中褚韶华这方面的才能,可惜的是, 褚韶华刚刚来到瑞和洋行,所做的第一件事与褚亭的远大目标没有半点关系,褚韶华更加希望把眼前的生意经营好。

好吧, 褚亭还轻易的被说服了。

毕竟,褚亭也无比明白, 远大目标尚不能当饭吃,眼下的生意却能。

当天下午,两个商量出一份训练计划来,明天那些孩子们来了,得教他们怎么卖布。还有就是, 他们这把广告牌派过去,再让这些孩子们过去,得跟各家商量好。毕竟人家的铺子,不是你想进就进的,就是去帮忙,也要先跟人家商量好,看人家愿不愿意。

褚韶华与褚亭商量好明天各自要做的事, 天就黑了。褚韶华吃过晚饭才回的家,待褚韶华告辞离去,褚母有些奇怪的对儿子说,“晚上不用加班么?”

“加什么班啊,事情都商量好了。”褚亭有些奇怪他妈这话。褚母擦过桌子,却是忽然嘀咕了一句,“既不加班,怎么褚小姐还在咱家吃晚饭啊。”

褚亭当真哭笑不得,褚亭道,“妈,你知道外头多少人想挖褚小姐过去做事,我花了几个月的心血才请她过来,你可别这么仨瓜俩枣的计较了,不就一顿饭么。她回家又不自己做饭,在咱们这里吃怎么了。”

“我也没说什么。”褚母笑笑,倒了盏茶递给儿子,感慨一句,“现在的新派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了。”

褚亭没顾得上吃茶,连忙与母亲道,“妈,褚小姐是我请来做事的,并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沾不沾阳春水的,都是她的自由,你可别跟她说这些,这太失礼了。”

“晓得晓得,我也只是随便念叨一二罢了。”褚母回身到厨下洗碗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普育堂的十个孩子就到了,褚亭见都是十四五的小子,穿戴虽寻常,孩子们衣裳上基本上都带了补丁,却都浆洗的很干净,便叫他们进去,一面问,“这么早过来,吃饭没?”

一个孩子道,“褚老板,我们吃过了。昨天褚小姐说,让我们八点钟过来。”

这里正说着话,就听一个声音道,“都来啦!”褚韶华背着包风风火火的进了门,见褚亭还是一身毛衣西裤、前额的发梢沾着潮气,未曾打理,问,“你这是刚起?”

说话间都进了屋,褚家一家人正在吃早饭,褚韶华问孩子们,“你们吃过没?”

还是那个带头的孩子说,“吃了。”

褚韶华见已有孩子忍不住往饭桌上看,倒是带头的那孩子一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褚韶华笑对褚亭道,“你跟叔叔婶婶先吃饭,我带孩子们再出去吃些,也跟他们说一说接下来要做的事。”

“买回来在家吃吧。”褚亭道,“我出去买些。”

“在外头吃一样,刚炸出来的油条更热乎。”褚韶华与褚亭道,“一会儿你吃完就去照相馆,看一看崔老板给咱们做的广告牌怎么样的,催他一催。还有,裁缝铺子的样衣你也去瞧一瞧。再有跟各家谈做促销的事。我今天只管把孩子们教好。”

“成。”

褚韶华把人带到烧饼油条小馄饨的摊子上,与他们说,“都坐下,只管放开了吃,别客气,吃饱了咱们就要学习干活了。”

带头的那个孩子先是有些手足无措,看褚韶华这样说,就让大家坐下了,又将褚韶华面前的桌子给她擦了两遍,擦的干干净净的。伙计含笑过来问要吃什么,褚韶华道,“一人半斤油条两个烧饼一碗小馄饨。烧饼要什么馅儿,问一问孩子们的意思。”

伙计连忙去应了,褚韶华道,“不够吃再跟我说,别饿着啊。”

“谢谢褚小姐。”程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褚韶华笑,“我也没吃早饭哪,这个算我请客,你们陪我吃些。”

普育堂即便提供三餐,也都是粗粮,可话说回来,这年头,粗粮能吃饱,也是福气了。十四五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肚子天天跟个无底洞似的。褚韶华时常去普育堂,格外照顾他们些,再者,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也不过一顿饭罢了。褚韶华其实早上已是吃过了的,程辉见褚韶华是真心请他们吃东西,也便不再客气,低头大吃起来。

褚韶华也留心这些孩子,见虽吃的香甜,却没人乱抓乱抢,不禁心下暗暗点头。

待孩子们吃得个顶个肚皮溜圆,每人半斤油条两个烧饼一碗小馄饨,竟没得剩。要不是看有的孩子再摸肚子,有的孩子露出吃的饱饱的舒服模样,褚韶华还要再给他们要些吃的。褚韶华问,“怎么样,吃饱没?”

孩子们都说,“吃撑了。”

在许多年后,许多的营养学家,养生学家推崇七八饱的年代,认为吃十二分饱对身体是有害的,可在当下,对于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们,能吃撑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了。

褚韶华结过账,就带孩子们去了洋行。到褚家时,褚家人也吃好了,褚母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褚亭也已将头发打理的油光水滑,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走出来,对褚韶华道,“我这一身如何?”

“英俊极了。”褚韶华笑,“去吧,等你好消息。”

褚亭朝褚韶华眨眨眼,方去了。

褚韶华半天的功夫就是在办公室教孩子们背她列出的促销计划,这是什么料子,料子好在哪儿,如何跟客人介绍。还有,三尺以上就送糖票一张,凭糖票可以去领半斤西洋奶糖。还有怎么招待过来问价的客人,如何做到亲切有礼,卖东西时要注意什么。这些都是有窍门的,褚韶华这里教孩子卖东西。外头褚母就发愁中午饭怎么烧,跟褚父商量要不要去买袋次等大米,这些十四五的孩子,可是正能吃的时候。

褚父是少爷出身,一辈子没操过半点儿心,道,“家里又不差这几个钱,吃饱了才好做事嘛。”

褚母说来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只是嫁了个没本事的丈夫,这些年的日子江河日下,要不是儿子早早的顶门立户,如今还不知家境如何。不然也不能如今家里已是吃穿不愁,可每当褚亭提及家里请个帮佣时,褚母都不同意,无非就是念着儿子赚钱不容易,家里还是要节俭度日。褚母不理丈夫,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叫米店送了袋糙米回家,然后捡着市场上最便宜的老茄子买了一篮子,再搁些咸鱼,炖了满满一锅。

褚韶华也没挑剔什么,就带着孩子们吃的这个,褚母心下倒觉有些不好意思,她原也烧了四个小菜,蒸了白米饭,原是想叫褚韶华去里间儿一起吃的。因褚韶华刚来,褚母有些摸不准褚韶华的性子,还有些担心褚韶华生气来着,同褚韶华道,“褚小姐里头去吃吧。”

“我这里吃一样的,婶子你去吃吧,我再跟孩子们说说些。”褚韶华把褚母打发回里间儿吃饭,同孩子们说些她工作时的趣事,褚母做的这咸鱼炖茄子实在是咸,菜没吃两口,褚韶华饭吃两碗。这些孩子们也只管放开了吃,把褚母蒸的一大锅糙米饭吃得干净,倒是那咸鱼炖匣子剩了半锅。

待得下午褚亭回来,褚韶华与褚亭两个就分头把孩子们送百货公司的送百货公司,送面料铺的送面料铺,一人一份广告牌,有些广告牌还没到的,也先过去学着做促销。

接下来,褚韶华就没闲的时候,哪天都得到做促销的铺子去瞧瞧,再有些广告牌是摆在影戏院门口的,这年头,没人给你白摆,褚韶华跟人谈的,摆一个月,给一块银洋。当然,影戏院得帮瞧着些,这些广告牌可别给人弄坏。

如此一个星期后,褚亭就接到了返单的电话。放下电话,褚亭笑,“别说,你这法子还真是立竿见影。”当时就起身要带着褚韶华去洋人的公司提货,褚韶华好奇,“洋人都有现货吗?”

“自是有一些的,不然从欧洲运到这里,路上也要走一个多月,哪里耽搁得起功夫。”

褚韶华道,“我有五百块钱,你给我加进去。”

褚亭有些不解,“你加这个做什么?咱们做买办的,赚的是中间的手续钱,说真的,一米有多少提成。你就是买些存货在手里,给他们各商家一样的加了咱们提成的货。”一面说着,褚亭突然醒过闷儿了,“你是想往外地试试。”

褚韶华问褚亭,“其他青岛天津的,可有这洋行的办买代理?”

“还没有。”

褚韶华想也是如此,褚亭在上海只能算是个小买办,倘是大洋商,是不会找小买办的。褚韶华同褚亭商量,“我想往外跑跑看,天津我去过,虽说略不及上海,也不比上海差多少。我要把这料子重新包装,卖到天津去,不要以瑞和洋行的名义卖,咱们另弄个公司名儿,现在这个价钱加三成。哪怕加一成,咱们也比光拿手续费赚的多呀。你觉着我这主意怎么样?”

“屯货的话,就是做贸易行了。”

“不一定就叫什么名儿,有把握的,就屯来卖。没把握的,就做买办赚中间的手续费。”褚韶华倒杯茶递给褚亭,“既是做生意,何必拘泥什么形式,赚钱就行了。”

“这么有把握?”褚亭也不急着出去提货了,笑问褚韶华。

褚韶华双眉一挑,脆声道,“不瞒你,这是我全部身家!”

“成,那我也把身家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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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头疼

不得不说,褚亭骨子里的赌性也并不比褚韶华少多少。

就是, 褚亭的全部身家也那啥…实在有限。当然, 比褚韶华当然是多的多,却也没有褚韶华想像中那么多。不过, 褚韶华转念一想,褚亭年纪也不大,家里父母一看就是不大中用的, 他如今能有这几千身家怕也是不易的。当然,褚韶华后来才晓得,与洋人做买办还要有一笔保证金, 如此算下来,褚亭这样的年纪, 能有这些家业亦是不差的。

俩人便没急着提货,而是先把屯货的事商量好,存放在哪里,让谁出面帮着买。还有,即是屯料子, 褚韶华还寻了一种厚实的呢料,与褚亭道,“我是北方人,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要是考虑北方市场褚亭这里倒是有能代为出面的人,只是褚亭那些朋友也都是商界的人,就怕嘴不严实。褚韶华道, “你家有没有可靠的亲戚?”

“你没听说过穷在闹市无人问,我家以前靠借济度日,姑姨娘舅都不大走动了。”

褚韶华看他一幅理所当然的嘴脸,心说,看你家这些亲戚!当然,褚韶华也说不着人,她也就王大力几位表兄是可靠的,姑姨娘舅更是指望不上。褚韶华道,“那我来找人吧。”

褚韶华找的是潘玉,想让潘玉出面儿,帮着买些料子。潘玉倒没二话,就是有些不明白,问褚韶华,“买东西如何还要我出面?”

褚韶华悄悄把这缘故与潘玉讲了,潘玉大商家出身,虽家里未经营洋行买卖,可这里头的事,褚韶华一说,潘玉就能明白。潘玉笑,“我说呢,原是如此。成,我来出面给你们买。你们也只管放心,我绝不讲出去。”

褚韶华笑,“就都拜托阿玉姐了。”

如此,俩人先带着潘玉把要屯的料子买了来,中午便是那叫路易斯的洋人请的客。路易斯也只是个小洋行,初来中国做生意,中国话都不会讲,好在不论褚韶华、褚亭,还是潘玉,英文都不错,大家便用英文交流。

不过,最后还是潘玉买的单,路易斯提议的这家西餐厅就是潘玉经营的,看路易斯那模样,简直是对潘玉亲热的不得了。待大家与路易斯告辞后,褚韶华道,“我就单受不了洋人这种夸张劲儿,傲慢时傲慢的要死,亲热起来好像跟你多大交情似的。”

潘玉笑,“这一点其实各国都差不多,只是他们语气面部表情格外的夸张,我们的民族偏含蓄内敛。”

褚韶华想了想,笑,“是这个理。”

褚亭早听出褚韶华和潘玉不是寻常交情,想他们女人应是有自己的话要说,褚亭便道,“两位小姐说体己话,我也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潘玉笑,“我与韶华许久未见,倒是冷落了褚先生。”

褚韶华道,“他是还有事要办。”同褚亭道,“你去吧,晚上我过去,咱们再商量。”

褚亭便辞了潘玉,往先施公司去了,路易斯那里的存货也没多少了,褚亭打算说服先施公司的采购经理,把剩下的存货都买干净。

待褚亭走后,潘玉请褚韶华去家里说话。褚韶华在车上才说,“就这么把阿玉姐你请了来,我心里就记挂着小宝儿,芳姐儿念书了在学校无妨,小宝儿可得有个妥当人看着。”

潘玉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姑妈回上海了,就住我大伯家,我大伯母跟姑妈,都是喜欢孩子的,我把小宝儿送去给她们看着了。正好咱们顺道把小宝儿接回去。”

潘玉又问,“我还不知道你换工作的事,现在就做洋行了?”

“嗯。以前只听人说起过洋行,具体什么样,我也打听了打听。底薪比在百货公司高,这倒不要紧,其实我在百货公司继续做,也能往上走,主要是买办是拿佣金的,干得好则拿得多,我倒喜欢这样。”

“那怎么褚先生与路易斯介绍说你是他的助理呢?”

“我是受雇于褚先生,并不是受雇于路易斯的洋行。这也是我同褚先生要求的,我与褚先生倒还能合得来,路易斯这人我还没结识过,不知他底细。我依着助理的名义,以后行事自在些。”褚韶华道。

潘玉此方放了心。

褚韶华道,“阿玉姐你的餐馆生意极好,这我是知道的,以前我上海,有时中午出来,都是满满的人。小东家现在如何?”

“我说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容易这几年公司的生意也稳定了,他又折腾着与人开锅炉厂去了。如此的锅炉都是洋人那里进口的,咱们国没有公司能生产锅炉,他想试一试。”

“这是好事呀,以前看报纸,就有人呼吁实业救国,现在也有许多人这样说。”褚韶华感慨,“不说锅炉那样的大东西,就是我们现在做的这呢料,要是咱们有自己国产的呢料,谁还去进外国货。”

潘玉道,“何尝不是如此。”

褚韶华同潘玉一道接了小宝儿回家,又问起邵老爷邵太太来沪的时间,潘玉道,“原说立冬前过来,家里又有表弟娶亲的喜事,公婆就想着参加过表弟的喜事再过来,可那会儿已经快腊月了。阿初不放心,说还是让他们在老家过年。我想着,待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他有没有空不要紧,我去接公婆过来是一样的。”

褚韶华一想便知,“是不是段浩段少爷要成亲了?”

“是。”潘玉道,“别叫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了,叫他名字就成了。”

“以前在老家叫惯了。”褚韶华连忙打听,“对了,阿玉姐,你们什么时候再往老家捎东西,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以前我同段老板也是认识的,说来,我开裁缝铺的时候,可没少做他家的生意。他大喜的日子,我既知道,就有我的一份心意。”

潘玉笑,“你什么时候备好,只管送过来。”

褚韶华连忙应了。

褚韶华与潘玉久未见面,自有许多话要说,潘玉傍晚还留褚韶华吃饭来着,邵初晚上也回来了,听说褚韶华到洋行做事了,很是恭喜了她一回。待褚韶华告辞,潘玉才将褚韶华请她帮忙代为买呢料的事同丈夫说了,潘玉道,“邵华真是有胆量,我看她的意思,过几天是想把屯的料子往外销的。”

“现在天气冷了,正是销呢料的好时节。”邵初道,“韶华向来眼光不凡,她就是手头上怕没什么钱,你问问她,若是一时手头紧,咱们替她张罗些也没什么。”

“这话我已是与她说了。她说要往青岛去看看行情,现在厚呢料不敢多进,要是厚呢料销路好,少不得得从咱们这里拿些现款周转。”

邵初点点头。

褚韶华当晚过去褚亭家,褚亭已在家等了,见褚韶华过来,那双飞扬的笑脸愈添神彩,起身引褚韶华到办公室谈。褚亭当头一句就是,“剩下的呢料已被先施全都吃下了。”

“好!我明天就去南京!”褚韶华立刻道,“这批呢料咱们以商行的名义往外卖。对了,要不要再去注册个公司。”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出去跑生意,反是我在上海高卧。我去南京,你留在上海,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做,注册个商行,若是南京有消息,我就打电话回来。”褚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