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秋高兴的并不止王局长的困局能很快解决,还有褚韶华现在的状态,善意犹在。

他更高兴的是褚韶华依旧保持的理智与善良。

不论发生多少事,褚韶华依旧是还是那个热心慈善的褚韶华。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88章 巨浪之十二

闻知秋伴晚霞而来, 红霞漫天, 晚风微凉,闻知秋那种公职人员的气场配上休闲款的薄料大衣, 竟有不错的气质。

褚韶华把褚亭带回的单据一一入账,闻知秋耐心的在沙发上喝咖啡等侯。

褚亭有心让褚韶华去约会,褚韶华却一幅以公事为先的模样,闻知秋也没有意见, 褚亭便再不多话。

待褚韶华合上账簿, 褚亭也准备回家,褚韶华与闻知秋出去吃饭。

闻知秋没什么约会的心,干脆带闻知秋回家,“我娘家两位表兄来了,你也见一见。”

难得褚韶华主动介绍娘家人让闻知秋相见, 闻知秋先驱车到百货公司, 将烟酒茶丝各备一样,做为见面礼。褚韶华闲问一句,“王局长的侄子如何了?”

“已经送回永嘉老家。”

“他这个侄子,”褚韶华想了想, 才找到一句合适的话, “开的是别克牌子的汽车,我看比王局长家的公子派头不小。”虽然她也不认识王局长家的公子。

闻知秋道, “王局长哪里有什么公子, 他膝下寸草不生, 只有七位千金, 没有男丁。”

褚韶华就有些明白王局长的侄子为何这般耀武扬威了。

褚韶华道,“要是闺女有本事,倒比这祸头子有用的多。”

“王局长可不会这样想。”闻知秋道,“那二十万的事我与王局长说了,王局长让我谢谢你,说他明天就去捐钱做慈善。”

褚韶华笑笑,“舆论怕不会领情。”

“领不领情,这也是善事。”闻知秋问褚韶华,“表兄们性情如何?”

“你去就知道了。”

王氏兄弟实诚勤快的性格并不罕见,但对于闻知秋,大概是先时见识过王大姨那般奇葩,对王氏兄弟不禁好感倍增。

褚韶华为彼此介绍,王氏兄弟这些天一直很忙,先是忙老娘、妹妹、妹夫身后事,这几天跟段浩在上海逛,开阔不少眼界,没想到褚韶华在上海有了男朋友。俩人原以为程辉是褚韶华养在家里倒插门的小丈夫呢,因这个表妹命苦,王氏兄弟也就这样一琢磨,是或不是,都不要紧,毕竟褚韶华年轻,改嫁也并不算什么。以招赘个老实可靠的,以后自己当家做主不受气,好过日子。

如今见到闻知秋才晓得先前是他们想偏,闻知秋才是正主。

闻知秋的风度自非程辉能及,彼此寒暄过后,王氏兄弟说的是带着些北京口音的直隶味儿国语,闻知秋则是前鼻音后鼻音不分的江苏味儿国语,彼此倒能交流。

王大力看闻知秋穿戴讲究,问他做何营生。闻知秋道,“在市府做事。”

“市府”是个新鲜词,王大力想了想,问,“衙门当差?”

“是。”

王大力放心了,与闻知秋道,“我这个表妹是极能干的,就是先前有些坎坷,人极好。华妹是做生意的,你在衙门当差很好,每月吃饷,稳定。”

王二力心思更灵敏,看闻知秋虽生的相貌年轻,也比褚韶华要年长,又是衙门当差,不知家中可有妻室。王二力就问了,闻知秋道,“我妻子早逝,现膝下有一女。”

王二力便很满意了,立刻道,“知秋你只管放心,我表妹心善,以前在老家,十里八乡有名的好闺女。这些年给她提亲的不少,她并不看重家境,最重人品。要是人品不过关,凭你金山银山她也看不上的。就是你家千金,她也必当自己闺女一样待。”因褚韶华再婚,王二力没提萱姐儿的事,担心闻知秋不乐意,也不晓得褚韶华有没有同闻知秋说过萱姐儿。

闻知秋终于见到褚韶华娘家的正常亲戚,也很高兴,很诚恳的说,“我也是钦慕韶华人品,方毛遂自荐,大胆追求。”

王大力听闻知秋说话文绉绉,便问道,“知秋你说话听着就有学问,又是在衙门当差,以前是上的新学堂还是旧学堂。”

褚韶华端来茶点,正听闻知秋道,“我大学、硕士都是在英国剑桥大学读的,家父早逝,妹妹也嫁人了,现在母亲和我在上海生活。”

王大力王二力愈发认为褚韶华眼光出众,闻知秋家中人口简单,就一老娘,也没难缠小姑子,以后日子好过。

闻知秋人品可靠,王家兄弟都很高兴,同褚韶华道,“一会儿把咱们老家的土产收拾出一份儿给知秋带家去,给他家老太太尝尝,也是你的心意。”

闻知秋做出邀请,“我妈听说表兄们来了上海,很想请两位表兄吃饭,表兄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接你们。”

王大力连忙说,“该我们去拜望你家老太太。只是我们身上有母孝,不好随意上门。”

闻知秋道,“只要表哥们只管过去。我母亲从不讲这些旧理,现在上海也不讲究这些古礼了。”

倘是别的人家,王家兄弟不会直接就接受邀请上门。闻家是褚韶华以后的婆家,他们凑巧来了上海,自然要过去看看。

大家商量一回,定在明天晚上。

当天晚饭宾主尽欢,闻知秋吃过饭还同王家兄弟说了不短时间的话,看天色不早,方起身告辞。

月上中天,褚韶华送闻知秋出门,闻知秋道,“明天我让母亲安排。”

褚韶华轻轻叹口气,“嗯。”

闻知秋明白褚韶华这一叹中的矛盾,他的目光似月光般温柔包容,“回吧,外头风凉。”

闻知秋看褚韶华回屋,帮她带上门,回家。

闻太太听儿子说了褚韶华娘家人要过来拜访的事,略有惊讶,“褚小姐的娘家人不是——”不是都意外死了么。

“是她娘家表兄,死了的王大姨家的两个儿子,为人很实诚。”闻知秋说,“妈你让钱嫂子多备几样菜,明晚我早些回来,请表兄们和韶华过来吃饭。”

闻太太应了,问儿子过去见表大舅子有没有带礼物,闻知秋同母亲略说了说,闻太太总觉着这事有说不出的别扭,不禁开口,“两位表舅爷身上都带着母孝,褚小姐刚死了嫡亲兄长,按礼也是有孝在身的,这个时候聚会,合不合适?要按以前老礼,父母丧期间,都要菇素守礼的,他家可是在百日重孝之内。”

“这都哪年老黄历了,要按以前,父母过逝官员得辞官守孝,我们市长前年接连死爹娘,谁还在意这个?”闻知秋道。

闻太太想,倒也是这个理,反正她家是新式家庭,那些旧规矩守不守的也没什么。

王氏兄弟则在家同褚韶华打听闻太太的性格为人,要准备什么礼物为宜。褚韶华道,“有段东家带来的洋布,我看都是上好料子,做衣裳是极好的,再把你们带来的山芋、红枣、核桃,一共四样带去就行。闻伯母是个新派人,并不古板,也不讲究那些老礼。大表哥二表哥只管放心,她很好相处。”

褚韶华的体贴尽在其中了,王家兄弟自不愿意让褚韶华在这些事上破费,褚韶华提议这四样,都是王家兄弟带来的东西。王家兄弟道,“是不是太简单了。”

“这样就行,咱们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闻伯母都是知道的,这是咱们的本色。”褚韶华道,“闻家说是大家族,以往闻先生进学时也家计艰难过,闻伯母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如此,兄弟二人方放下心来。

三人将礼物的事商量妥当,褚韶华找了几个漂亮匣子,让刘嫂子把礼物装好,明天带往闻家。

闻太太也如褚韶华所言,为人温和,待人客气,极好相处,除了有些爱显摆家族历史。以前褚韶华可不知闻太太有这种爱好,从老闻家明朝时的大官祖宗说起,一直聊到闻知秋少时进学的辛苦,长大成人后的上进,其中不着痕迹的夸赞闻知秋的次数多达数十次,难得她老人家说的这样自然不做作。

王大力王二力则是越听越敬重闻家门第,认为表妹嫁进大户人家,且闻家富贵远胜褚家,闻家太太又这样的和善,兄弟二人都认为闻家是好人家,以后褚韶华嫁过来也只有享福的。

褚韶华也一幅认真模样听闻太太夸闻知秋,如果不是在每次闻太太或明或暗的夸赞时,褚韶华都会意味深长的看闻知秋一眼的话。闻知秋不愧是在政府修练出的偌厚脸皮,褚韶华每次看他,他都对褚韶华默默一笑,完全不带脸红。

褚韶华眼珠一转,移开眼,只听闻太太这话,真心觉着除了天上仙女,没人能配闻知秋了。

好在王二力不肯落自家威风,也开始同闻太太夸起褚韶华来,“不是我说大话,就是在天津,比我表妹再好的女孩子也没几个。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我这表妹自小就聪明伶俐,见识本领不逊男人。就是一个大男人,叫他两手空空的千里南下,还立起这一番事业来,这样的男人都不多见的。”

“可不是,我就喜欢褚小姐的自立自强。”这要不是事先知道是褚韶华的娘家表兄,王家兄弟这样高大健壮,面皮黝黑的大汉,与褚韶华这种白皙细致的女郎,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亲戚关系来。

“可不是么,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爹强娘强不如自己强。我表妹虽没读过洋学堂,现在也会好几国的洋话,唉哟,那天他们开那个服装展示会,我们也去了,我表妹说起洋话来流利的不行,这都是她这几年自己学的。”王二力拍拍腿上的洋布裤子,脸上笑呵呵的,闻家的洋房别墅完全不逊潘家,待他们兄弟这样礼遇,自然是对亲事诚心。王二力是北方人,不同闻太太的委婉,他夸人都是直接夸,“哎,我们祖上虽没有做官的,也都是本分人,耕种为生。要往前说,我们家也不是直隶人,我们祖上是从山西大槐树奉明朝皇帝朱元璋的命令迁到直隶去的。以前在山西也是大户人家,我们华妹这份聪明,就是像了老祖宗。这一点,跟知秋倒是很像。”

王大力没这些口才,王二力一面说,他就在一边点头,说声,“就是这样。”

王二力得大哥附和,越发劲头十足,将蒲扇似的大手一挥,豪爽笑道,“也就可惜华妹是女儿身,倘是男人,要搁以前,现下状元都考出来了。”

这回,换闻知秋笑眯眯的看褚韶华了。

待王二力和闻太太互吹完,时间已经不早。

闻知秋要开车送褚韶华和王家兄弟回家,褚韶华拦了他道,“你喝了酒,还是叫辆车,喝酒不要开车。”

闻知秋起身,“无妨,没喝几杯。”

“还是小心些,王公子的事现在还没料理明白哪。”要是在这时候出事,正撞枪口上,旁的人可能没事,闻知秋是公职人员,必要小心些才好。

闻太太立刻道,“这话是,王公子那事闹得,全上海都知道了,很不体面。”

王大力说闻知秋,“咱们不是外人,你吃了酒开车,就是送我们到家,你回来路上,华妹也要担心。”

闻太太让钱嫂子打电话叫车。

回家路上,王二力就同褚韶华道,“闻先生人品不错。”

王大力也说,“是个实诚人。”

倘不是褚韶中王燕王大姨刚死,王大力王二力都有心让褚韶华先把亲事定下来,闻家这样人口简单的大户,可不好找。

王大力悄与褚韶华道,“年中就把亲事定下来。”那时候也就出孝了。

褚韶华倒没说什么。

王家兄弟在外面偶有说起褚韶华这桩亲事,都为褚韶华高兴。

王家兄弟正与段浩在外,就见一位深色风衣的英俊男士上前,该男士先递上名片,神色如同春风般和煦,“我是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姓徐,想了解一些关于褚小姐的事情。”

与此同时,褚韶华接到王局长特意差人送来的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第189章 巨浪之十三

这两天, 王局长是新闻界的热门人物。

大幅照片出现在报纸头版,王局长做慈善做的大张旗鼓, 倘若往时, 必然赞誉不断。如今赶在王公子交通事故当口,何况, 新闻界对于“受害者家庭与王家和解, 王公子平安回乡”之事颇有争论, 王局长的公益并不一帆风顺。

有的问题十分尖锐, 直接就有记者问王局长是不是借慈善洗白。王局长沉声道,“子侄犯错, 这是事实, 我非常愧悔内疚。我不知什么是洗白, 除了给受害者家属的赔偿,这二十万大洋是祖上积蓄, 每一个铜板都会用来帮助有需要帮助的人。除此之外, 每年我都会拿出一万大洋用于慈善,以后请大家一起监督, 看我王某人到底是不是作态洗白。”

褚韶华有早上看报纸的习惯, 当时翻阅到这新闻时还说一句, “王局长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程辉说, “是不是当官的都脸皮厚?”闻先生脸皮也不薄。

褚韶华笑睨程辉一眼,程辉吐吐舌头, 闷头吃小笼馒头去了。

王家兄弟问王局长是何人, 昨天也听褚韶华闻太太说过这位局长。褚韶华道, “就是王公子醉酒开车,宋太太才遭了横祸。王公子是警察局王局长的侄子。”

王大力道,“真是造孽。”

王二力对宋舅妈没有半点同情,道,“这也是自己命短,旁人有什么法子。”

过来送请柬的是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十岁的年纪,生得一脸机伶相,笑着将请柬与一份厚礼送上,道,“我们局长在国际饭店定了牡丹厅,褚小姐一定要来赏光。”

“王局长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

“哪里,我们局长说多赖褚小姐仗义相助,必要当面亲自谢褚小姐。”

褚韶华接了请柬,大红烫金请柬,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哪家办喜事哪。不过,想来王局长如今官场平安。褚韶华客气几句,收了王局长的礼,也不忘给了这年轻人份小礼物。这是商行准备的,当时服装展示会剩下的,里面有糖果、香水,都是高档货。

年轻人谢过,客气告辞。

褚韶华打电话问闻知秋有没有收到王局长的请柬,闻知秋道,“晚上我同市长一起过去,你早些过来市政,咱们一起走。”

褚韶华考虑到闻知秋已经是张市长的跟班,她不好再做跟班的跟班,“这不太方便,我自己过去就行。”

闻知秋道,“你打辆车过来,到时与我们一起去就行。”

张市长对褚韶华印象不错,先时便觉着褚韶华是个有眼力的姑娘,后来褚韶华重金捐助慈善,张市长便认为,闻秘书长眼光果然不错。如今褚韶华过来,张市长道,“褚小姐与我们同乘就是。”

褚韶华笑,“我就担心打扰市长。”

“都下班了,没什么打扰的。”

如此,闻知秋坐副驾,褚韶华和张市长在后排,张市长一把年纪,有这么位青春貌美的小姐陪着,说一说近来上海趣闻,也颇得乐趣。

张市长没直接问褚韶华闻知秋的婚期,主要是知道褚韶华近来颇有丧事。张市长只是着重赞了一回闻秘书长的人品以及褚韶华的才干眼光。

褚韶华还是第一次到国际饭店,她平时请客多是在华懋饭店,国际饭店更多的是外国人与明星政客,装潢也更加富丽堂皇。

头顶流苏型的水晶灯仿佛天上银河,脚下黑白相间的意大利瓷砖典雅大方,来往皆衣香鬓影、当代名流,引路的男女服务生眉目清秀,态度恭敬。王局长在大厅等侯亲迎,双手握住张市长的手,亲热的仿佛失散多年的嫡亲兄弟,“张市长,张大哥,赶紧的,咱们上楼。”

大家亲亲热热上楼,牡丹厅里已诸事咸备,褚韶华以为这次宴会怕要客人不少,不想只有他们三位。王局长请张市长上坐,彼此一番推辞后,张市长方坐了。王局长又与闻知秋握手,称闻知秋为闻兄弟,然后才正色道,“这位必是褚小姐,我钦慕小姐久矣。一会儿我必要敬褚小姐一杯,没有小姐深明大义,我王某人怕早叫小人害死了。”

褚韶华连忙道,“您真是过誉了,王局长您吉人自有天助,我也只是顺应天时罢了。”还着一双妙目只管往张市长那里看去,话里话外将张市长比做上海的“天”,张市长笑意更深。王局长也暗道褚韶华会说话。

王局长哈哈笑着请大家坐了,服务生开始上菜。

王局长其貌不扬,既没有张市长的斯文,也没有闻知秋的儒雅,但其豪爽绝对远胜二人,酒菜齐备,王局长不必服务生服侍,悉数打发出去,亲自为张市长斟酒,自己连饮三盏,张市长苦笑,“我这把年纪,酒量委实不成,我就随意了。”

王局长连饮满满三高脚杯的洋酒,一亮杯底,“市长您随便就好。”

闻知秋、褚韶华不必王局长劝饮,二人也不过陪在张市长身边罢了。褚韶华向来会照顾人,很有眼力用公筷将每次美食放到张市长面前餐盘,有些不认识的,褚韶华还会问一问,态度坦然大方。因各个饭店的招牌菜不一样,菜色各有讲究,王局长对这些如数家珍,很细心解答,气氛一时大好。

褚韶华第一次见识到政客的冷酷,就是在这次的饭局。

王局长叙过感激,大家说些闲事,王局长就问起张市长家的公子来,王局长道,“那天见张兄弟,真真人品出众。我有一小女,容貌尚可,市长若瞧得上,说给张兄弟如何?”

张市长笑,“张老弟家的千金,自是百里挑一,只是小犬已经成婚,如今儿女都有了。”

“这怕什么,给张兄弟做小就是。”王局长浑不在意,仿佛给女儿结下的不是终身之托,更在意的自是他的政治鸳盟。褚韶华瞳仁一瞬间的收缩,把闺女给人做小,多是没钱人家这么干,王局长在上海如此权势,为了巴结张市长,竟能做出把闺女给张公子做小之事。

张市长哈哈一笑,“那再给小犬叫兄弟可就不合适的,咱们便是正经亲家。”

王局长立刻改口,举杯道,“是是是,张大哥,亲家,咱们得吃一杯。”

闻知秋给褚韶华递个眼神,褚韶华与闻知秋一起举杯,闻知秋道,“今日我和韶华见证公子小姐大喜,我们敬市长局长一杯。”

自清帝逊位,国家立宪,□□规定一夫一妻,再没有二房妾室之事。哪怕当今陋习,不少老派人或是权贵之家仍是妻妾成群,但在法律上是不承认妾室的。褚韶华心中极厌恶张王之流,面儿上却是一派明快,“是啊,适逢两家大喜,遥祝二位新人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张市长王局长都是一派喜悦满意模样。

灯影交错间,席间气氛愈发热络,转眼间,张市长与王局长已亲若一人。

难得晴空。

徐探长请王家兄弟边走边说,日影将人影拉长,王家兄弟颇有些忐忑,毕竟是捕快,不知道这人找他们何事。春风拂动春樱,花瓣簌簌而落,沾人衣襟。徐探长在一处钢桥边停下,他指了桥下侧一处隐蔽的地方,道,“令母就是在此地溺水而亡。”

王家兄弟脸色微变,徐探长顺桥而下,绕过几丛萧萧叶声的夹竹桃,那里有几个浅浅脚印,有些模糊,徐探长望一眼道,“这应是昨天的脚印了,这个人的脚码数在四零,年纪不超过三十五岁。”捡起一个烟头给王家兄弟看,“抽的是老刀牌烟,不是特别好的烟,但也说不上坏,家境普通。”

徐探长随手把烟头抛到河水中,浮沉几下,转眼消失不见。

徐探长拿出一包香烟,三人叶脉青青的夹竹桃畔抽烟,徐探长道,“我平时的职业就是经手探查各类案件,以前在国外学的专业也是这个,如今算是学有所用。褚小姐是城中名人,她的亲人遭黑手溺亡,这件案子便是我接手,最终成为我职业生涯中不多见的悬案。”

王大力猛的吸了口香烟,一支刚刚点燃的烟烧进大半截,他随手一掐,道,“徐探长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与闻知秋认识多年。”徐探长问,“你们认识闻知秋么?”

兄弟二人没否认,徐探长继续道,“不知道这些话应不应该跟你们讲,我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闻知秋,我的专业是刑侦方向的法医学,他在剑桥大学求学。我们的家境都不富裕,有两年的时间一起在外合租一间公寓,可以节省花销。他真是个天才。”

“他打过很多工,在外国人的饭店洗过盘子,拉小提琴挣面包。那时候英国的汽车也很少,他的专业是经济学,我亲眼见他晚上看机械相关的书,有一天,他买了半车旧零件,自己组装了一辆汽车。你们不了解那种难度,就是真正机械专业的学生,恐怕也没几个有他这样的本事。”徐探长声音悠远漫长,仿佛带着王家兄弟回到了那个记忆中艰难又灿烂的留学时光。

“我们住在一起,我的专业极有趣味性,曾到当地社区警察做助理实习,相处久了,彼此尽管非常忙,也会说到彼此专业上的事。他不懂医学,却听我讲过许多案件,包括我们专业的公共课,他也听过几节。上海具有侦探素质的人中,他是其中一个。”徐探长道,“当时,褚小姐夜晚未归,程辉打电话给知秋。就是他带着程辉找到这里,他由当时留在这里的脚印判断出,褚小姐落水,然后,出一人一千块大洋的价格,组织苏州河上的船工打捞。”

“天色未明,令母、令妹、令妹夫三人的尸身,便是由此地下游捞出。”徐探修长的左手在水面虚虚一划,“闻知秋当即兑现诺言,捞人船只每位千块大洋。直待天明,都没找到褚小姐,待第二天九点钟左右,黄浦江那里有青帮帮众传来消息,褚小姐被人从黄浦江捞出。因褚小姐还活着,知秋给了两千大洋为酬谢。”

王家兄弟听到此处,颇是感动。闻知秋出此巨资救人捞尸,就是他们王家的恩人。

徐探长牵动唇角,“如果没有两件我始终不能从逻辑上解释,我几乎相信令亲是受了褚小姐牵连,被歹人袭击,溺水而亡。”

不必王家兄弟问,徐探长已道,“我立志不放过一个恶人,这是我的职业理想,所以,恕我直言。第一件,知秋是我旧友,他有着侦探素质,能通过这里的脚印推测出有人落水,遂不惜重金捞人。我不能理解的是,破坏此处现场的也是他。是他踩坏了这里的脚印。”

“第二件,我是公共租界的探长,我与他是旧交,当他的女友出事,他第一个找的不是我,而是隔壁法租界的探长。法租界探长不能越权行事,所以,我直待第二天才接到消息,过来接管这出恶性杀人案件。可惜我失去第一手资料,一切凭褚小姐口述当场之事,除了褚小姐的话,并无旁证。”

王大力脸色暗沉,王二力沉不住气的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此人话里话外明明是对闻知秋有所怀疑,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徐探长幽声道,“褚小姐曾被人买凶刺杀,我在这条线索进行过细致调查,并没有异常。如果我查不出异常,那么,便是真的没有异常。我曾经经手过一个案件,一家男主人自天台跌落,女主人哭到昏厥,他们是有名的恩爱夫妻。但是,在发丧时有一位女郎自称是男主人的外室,并肯定男主人必是被谋杀。我接手此案后,发现这家公子是震旦大学的化学专业毕业,天台的栏杆有被浓酸腐蚀的痕迹,后经审问方知,恩爱夫妻背后,男主人早有外室子,并要让外室子认祖归宗,夫妻多有争吵,公子不忿,因父亲有在天台赏月的习惯,腐蚀了栏杆,父亲就此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