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样有趣。”宋先生的眼睛带着宁静包容的笑意,“人很像庄稼,一茬一茬的,当年我在袁先生那里,是专门给长辈跑腿的,他们都喊我小宋。现在一转眼,我也成宋先生了。”

“袁大总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先生反问。

“说不清楚,历史人物,不能用善与恶来说。在未称帝前,说他是东方的华盛顿并不算过誉。”

宋先生有些惋惜,“人都有昏头的时候,袁先生也不能免俗。”

当晚,大家便歇在宋先生朋友的这间海景别墅里。褚韶华在浴室泡了个澡,容臻并没有开灯,站在落地窗前看天上的月亮。月光透窗而过,朦胧又安静,窗外是静栖的树,天空是深深的蓝,没有星,独一轮银光满月高悬。

褚韶华擦着头发,情不自禁的说,“今天是十五吧,月色可真好。”

容臻竖起手指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褚韶华细听,远远的,徐徐的,带着某种温柔的节奏传来,那是海水的声音。

容臻突然说,“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褚韶华兴致亦是很高,两人当即换了衣服,悄悄的出门。

别墅离海滩很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只是,当天容臻非但赏了月下海景,还做了一枚千瓦大灯炮。因为,她们刚走出未远,就遇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杨丘。

第216章 远航之夜晚

褚韶华看容臻的神色中也有些惊讶, 便知这应该只是个巧遇, 毕竟,人家杨丘出来在先。海水温柔的冲刷着沙滩, 在月光下,洁白的海沙愈发洁白,仿佛渡上一层银光。褚韶华手里拎着鞋,赤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她人生的白, 脚趾更加格外细白, 踩在银白色的沙发上, 仿佛已与这海沙化为一体。

轻柔的夜风吹拂起她的额发与长裙, 褚韶华行走在月光之下的银色海滩,如同夜间神女一般美丽。

容臻知道褚韶华对杨丘无意, 故而并未离开, 只是远远的缀在后面, 自顾自欣赏夜景, 并不能听到二人的交谈。

杨丘忽然笑道,“倘是家父见到你, 必然喜欢你。”

褚韶华看向杨丘,在这夜间,褐色的瞳仁愈发幽深静谧,褚韶华神色轻松, “这话怎么说?”

“家父是军人, 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站如松坐如钟, 我们在家常被他教训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褚韶华走路与常人不同,她不似别的女子总有些含胸羞怯之态,她是那种笔直的站姿,带着生命力的篷发和青春的朝气,一见便知与众不同。

褚韶华倒是偶尔听旁人说起过杨丘家世不俗,自杨丘这里,还是头一遭。褚韶华打量杨丘一眼,“你姿态也很好,不过,不像军人倒是真的,你更像文人。”

“韶华,我没有想到,今晚会在此时遇到你。”杨丘轻声说,“你知道遇到你之前,我在想什么吗?”

褚韶华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是,不待她巧妙的将话题岔开,就听杨丘道,“我在想,我们是有缘,还是无缘呢?你听闻,你已经有了男友。可若是无缘,我们怎会在波士顿相遇?若是有缘,为何没有让我与你更早相逢,在那个男人尚未认识你之前。”

褚韶华大煞风景的来一句,“那会儿我正在守夫孝。”

杨丘惊愕的望向褚韶华,褚韶华坦白的耸耸肩,“我都二十七了,你不会以为我没有结过婚吧?”

“我并不是那样狭隘的男子。”杨丘急忙说,而后欲言又止,看向褚韶华,“我也结过婚,妻子已经过逝。”

褚韶华不可思议的望向杨丘,暗道,不想杨丘竟也是个鳏夫。褚韶华不知道是该安慰杨丘,还是说些什么。褚韶华是个直性子,说,“闻先生也是鳏夫。”

“他对你好吗?”

“就那样。”褚韶华唇角不觉浮起笑意,想到闻知秋的来信,随口道,“一把年纪了,人也不及你斯文,还有点儿婆妈,脸皮厚。”

杨丘见褚韶华眼中说起那个男人眉眼生姿的模样,心下难免郁闷,叹道,“韶华,你要是说他光芒万丈,无人能及,我输给这样一个人,也还甘心。这听你说的,叫我如何服气。”

褚韶华笑起来,口吻洒脱,“行了,依你的学识出身,想做你续弦的怕是有大把人在。你的确很好,只是我们遇到的有些晚。”

“你来美国读书,又是史密斯这样的好大学,读完本科也要四年。女人在老家等男人学成归来的事常见,让一个男人等待一个女人学成归国,你又不在他身边,上海那个地方,诱惑太多,声色犬马,逢场作戏的事也太多。”杨丘不急不徐的给褚韶华分析着可能会遇到的状况。

“那有什么关系,正好让我看清他为人。我只要自身出众,还怕找不到个好男人。”褚韶华越发洒脱,“像你们男人说的,大丈夫何患无妻。这话用在女人身上一样适用,何况,人这一生,家庭与爱情有当然好,就是没有,也不影响一个人的价值。或者别的女性需要丈夫的身份和家庭的成功来证明自己,我不是那样的女性。”

“你真的爱他?”杨丘对褚韶华的看法颇觉不可思议,这样看得开,真的对那男人有感情吗?

褚韶华笑笑,知道杨丘心中的爱情定义与她不同,褚韶华想到自己当初出中的仓促,完全是叫闻知秋硬生生的推出了那潭烂泥。褚韶华的神色越发悠然,“当初虽然想多念些书,可我在上海有生意,不是一时能放下的。你肯定不相信,还是闻先生死活要我出国,我才出来的。你说,他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杨丘给褚韶华普及一下国内大户人家的默契,“现在留学是时兴的东西,一般大户会花言巧语的送女朋友或家里太太奶奶出国留学,其实不过是打着想让旧人给新人腾位子的主意。”

“还有这样的事?”褚韶华好笑,“那我亏了,我出国,除了船票是闻先生送的,都是自己的钱。”又一想,也不对,后来闻知秋还给她汇了两万美金。不过那个算是借款,褚韶华一定会还的!

褚韶华说,“我这个人,只要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的。他等我,他为我付出青春。我在美国一样会洁身自好,我的青春,一样是青春。也许他会受到诱惑,就像我也一样在经受你的诱惑一样。如果我们都经受住考验,彼此便能收获一个忠贞的爱人。如果经受不住,彼此也能过得很好。”

“我对你不能算是考验,你一直没给我半分机会。”杨丘望着褚韶华说,眼中有一点火热的东西浮动,跃跃欲试。

“可只有这样的我,才配做您的朋友啊。”褚韶华看向杨丘,认真的说,“倘若我是那种乍一出国,立刻将前人抛诸脑后的女子,那么,您就看错了人。”

褚韶华言辞灵巧,鲜有人及。

杨丘一笑,眼中恢复平静,无可奈何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别的感觉。

是啊,如果褚韶华是那种朝三暮四的风流女子,他可能不会喜欢她。可如果褚韶华贞静自持,又如何会见异思迁,接受他的求爱呢?

世间安得两全法,与君相逢未嫁时。

月色是这样的宁静,海风卷走偶尔的只言片碎,化作彼此人生中闪着光的流年碎片。也许在经年以后,偶尔想起,彼此都会记起人生中曾有过这样的一个月色正好的夜晚。那时,海风轻轻,海水温柔。

第217章 远航之门当户对

闻知秋收到褚韶华的信时, 褚韶华已经快开学了。

褚韶华给闻知秋寄了两身运动装, 信中说,适合男性的保养品不多, 但只要坚持运动,一定能保持住身材。脸当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闻知秋寻思了一回最后这句里面的“身体”是不是别有深意,然后,自己在书房别有深意的笑了回。拿出褚韶华送他的衣服一试, 竟然大小长短正合适。

闻知秋把信收到专用的小信匣, 很自然的穿着运动衣下楼,闻太太瞅一眼,也得说这美国寄来的衣裳洋气, 点头道, “褚小姐不愧是做过面料生意的,眼光就是准。”摸摸,“这新式的洋料子也好,松软有弹性, 却也不是傻肥的那种。平时不上班穿可以。”

“这就是运动衣,让我穿着多运动。叮嘱我说工作再多,也得有个好身体才能扛得住。”闻知秋很会在母亲面前为褚韶华刷好感,这话真是听到闻太太心坎儿, 闻太太道, “褚小姐这话很是不错。去了美国就是不一样, 格外有见识。”

闻知秋坐沙发上与母亲道, “韶华大学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考得如何?”闻太太一向重视成绩,虽然现在挺愿意儿子另寻一个女朋友,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两场考试都是全美第一。”

“哎哟,这可真厉害!”闻太太惊叹了一阵,钱嫂子端凉羹出来,闻言也说,“褚小姐真是聪明人。”

闻太太兴致更高了,“那得读了个极好的大学吧?”

“美国非常有名的史密斯女子学院,读政治、经济两个专业,全额奖学金。”闻知秋说着,也极是与有荣焉。

闻太太愈发赞叹,接了钱嫂子手里的凉羹,让儿子尝,“能拿到奖学金可不容易,我听说,在上海想考取公费留学生,整个上海一年也超不过十个人去。早我就说褚小姐人聪明,还没出国的时候,她那洋话就说的叽哩呱啦的,甭提多流利了!”想到褚韶华考试的成绩,闻太太既为她高兴,也忍不住感慨,“这伶俐人,到哪儿都伶俐。”

“还写了三本书,卖的很不错。”

“褚小姐都能著书立说了!”这就更不得了了,在闻太太的认知里,那都是有大学问的人才能写书哪!闻太太直接俩眼瞪的溜圆,望着儿子,一时不能信褚韶华竟有这么大的学问。

闻知秋喝着凉羹,一面与母亲细说,“一本是向美国人介绍咱们中国菜的书,还有两本是说她学习方法的书,她考的实在好,还上了当地报纸,书卖到了华盛顿。”

唉哟,华盛顿可是个大地方,美国首都。

闻太太问儿子,“褚小姐写的那书,没送你两本?”

“送了我一套,在书房,一会儿我拿下来给妈你看看。”

闻太太哪里还等得了一会儿,立刻也不让儿子喝凉羹了,先去拿书。虽说闻太太一个英文单词都不认得,可这并不妨碍她将书拿在手里,抚摸着那滑挺的满是外国文的书皮,心下就有种特高级的感觉,忍不住摸了又摸,说,“我虽看不懂,可只看这书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书。”

“那是。”闻知秋忍笑,附和母亲,“也不看是谁写的,您儿媳妇写的,这能一样?”

闻太太想到自己以往还动过让儿子跟外甥女配对的想法,就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也一把年纪,颇有历练,反正她又没把话直接说出来。闻太太现在只管乐呵呵地,拍拍儿子的手,欣慰的说,“你这眼光向来不错。”

褚韶华在美国愈发优秀,闻太太在心底灵活的把儿子的婚配方向改回原轨,问儿子,“褚小姐得念几年书啊?我就是急你们这年纪都不小了,咱家也不能只有雅英一个闺女啊。你这都三十多了,还没后哪。”

“雅英不是后啊。”

“雅英毕竟是女孩,以后总要嫁人。”

其实,闻知秋虽然留过学,但思想仍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传统的影响,他道,“本科一般读四年,韶华在学习上一向有灵性,比我都强。她用不了四年,我寻思着,三年就能读完。待她回国,我们就完婚,不耽误生儿育女。”

“那会儿褚小姐也就三十了。”

“三十怕什么,有多少妇人四十还且生哪。”

闻太太想想,倒也是这个理。主要是褚小姐委实优秀到,哪怕她三十岁,闻太太这个做婆婆的也愿意等上一等。至于先前亲上做亲的想法,哎,外甥女当然也很好,可儿子完全没这个意思。再说,外甥女读的震旦大学女子学院虽也是上海一等一的好学校,但与美国一等一的女子大学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还有,外甥女也没在美国写过书…

两厢一对比,闻太太心中的天秤就又倒向了褚韶华。

闻太太有一样好处,她不是个含糊人。当天她就把褚韶华寄来的书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姜亚回家后看到,难免问一句。

闻太太拉了外甥女在身边喝甜前羹,一面笑,“是褚小姐寄来的。”拿起来给姜亚看,“今天褚小姐寄的东西到了,有给你表哥的衣裳,还有褚小姐写的书,都是用英文写的,听你表哥说,在美国卖的可好了,还卖到了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去。”闻太太那满满的骄傲口吻哟,把封皮上的英文指给外甥女看,说,“小亚,你学过洋文,看看能看懂不?”

姜亚心中滋味莫明,接过装祯精致的三本书,先看到的便是菜谱,姜亚同姑妈说,“名字是《东方贵族的家常菜谱》。”

“这名字取的也好,有气派。”闻太太笑。

“另外这两本是说考试的。”姜亚看过书名,与姑妈道。

“褚小姐已经考上大学了,两次考试都是全美第一,你表哥说,褚小姐收到了七所大学的录取通知,后来选了一个叫史密斯女子学院的大学。”闻太太记性极佳,一五一十的同外甥女学了来,“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大学这几年都不用自己花钱了,踏踏实实的学习就行。这可真厉害,当初你表哥到英国念书,全靠自己在外给人打工挣学费。以前我都说你表哥念书上还成,没想到褚韶华比他更成!”这以后要有了孙子,还不妥妥的小状元啊!

当初她嫁到闻家门,不图别的,就图丈夫是个秀才,虽说很是个没用的男人,可到底儿子遗传了闻家门的文气,靠念书出了头。闺女在念书上头更像舅家人,念书不大成。这要是儿子能娶褚小姐,以后生下孩子,不论男女,像爸爸也好,像妈妈也罢,定都是聪明伶俐的。

闻太太只要一畅想以后含颐弄孙的美好生活,就欢喜的能笑出声来。

手里的书沉甸甸的,倒不似压在手上,反似压在心里。

就是叫姜亚说,对于褚韶华这些成绩也挑不出半点不好来。看姑妈眉飞色舞的模样,姜亚勉强一笑,“褚小姐可真了不起。”

“是啊,你说,她以前也没正经上过学堂,这一到美国,还学的都是洋人的课程,一年就能考上大学,这得多聪明啊。连你表哥都说,这别人读四年的大学,估计褚小姐三年就能读完。”闻太太感慨着。

姜亚能考上燕京大学,如今转到震旦大学,成绩也不错。近来跟着闻知秋在外应酬,已是上海交际圈里有名的才女。但是,她这种“才女”,显然还距褚韶华甚远。听到姑妈提表哥,姜亚恍了下神,才问,“姑妈,表哥不在家?”

“出去了。席先生也知道了褚小姐考上大学的事,打电话请你表哥过去喝酒。我说应该是咱们请席先生,你表哥说还有别的事。”闻太太眉眼弯弯,满意的除了褚小姐脑筋聪明外,还有褚韶华为人处事,就是到了美国,上海的朋友也没有断了联系,可见人情交际更是不必令人担心。

其实,为褚韶华高兴的不只席肇方、褚亭、程辉等人,还有褚韶华的义兄穆子儒。

穆子儒其实已经收到过褚韶华好几封信了,褚韶华这人,大概因自己出身寻常,所以,对穆子儒这样的江湖帮派出身很能平常看待。当初结拜是穆子儒提议,褚韶华不好驳他的面子,两人便拜了兄妹。后来,也就那样寒暄客气的来往着。可褚韶华急需用钱时,一个电报过来,穆子儒立刻给汇了两万美金。这份情义,褚韶华一直记心上。虽说钱还没还,褚韶华也不是那种一去不回头的性子,年前褚韶华给闻知秋写信,上海的这些朋友们便都写了一封。

毕竟,人家钱用在什么地方,得让人家知道。

还有就是,朋友们的交情,离得远本就来往少,时间一长必受影响。所以,褚韶华挺爱给朋友们写信,逢年过年还会寄东西回来。

穆子儒年前就收到褚韶华寄来的美国年货,心里挺高兴,觉着这妹妹没白认,两万美金也没白花。如今又收到褚韶华的信,信上说考上了史密斯大学。

当然,褚韶华一向不谦虚,把自己考试全美第一,收到七所大学录取通知书,全额奖学金的事儿也都显摆了一遍。

哪怕穆子儒不晓得这史密斯大学是个啥大学,可这全美第一,全额奖学金的事是能看明白的。穆子儒真是高兴,一则投资没白投,二则褚韶华这人他没看错,有良心,考上大学也并不瞧不起他这个江湖大哥。

穆子儒身边儿也有几个文化人,他是照着前清时的清客的意思来养着的。再者,他为人活络,一向愿意与文人来往,赚个名声啥的。

穆子儒就找了位颇有见识,前清时留过学的杨先生打听,“史密斯女子大学,先生可知道?”

杨先生捋着胡须,“这如何不知?波士顿有名的女子大学。”

“得数得着吧?”

“这么说吧,世界都有名的女子大学。”

穆子儒心里就更美了,回家令人置酒,喝两盅,三姨太陪在他身边伺候酒菜,觑着他脸色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咱妹妹考上大学了,好事不?”穆子儒搂着三姨太的细腰,抿口小酒,愈发得意。

“哪个妹妹?”

“有几个妹妹,小褚,褚小姐。”穆子儒道。

“哦,她不是去美国了么。年前还给咱们寄了年礼过来。”

“就是去念大学的。”穆子儒甩开常放在手边儿的扇子摇了摇,道,“考试全美国第一。”

“全美国第一?”

“是啊。”

“唉哟,这真是上大学去了啊!”三姨太红唇圆张,瞪大一双美眸,不可思议地说。

“废话,不是上大学,到美国做什么去?”穆子儒端起酒盅一仰而尽,“我早就看她不是寻常人。”

“还真是。”三姨太看穆子儒心情好,也跟着奉承,“要说咱们上海的名媛,无非就是在上海读个震旦大学、圣约翰大学,再远些去南京读金陵大学,倒是鲜少听人出国留学的。褚小姐原不是卖衣料子的么,她能考全美国第一名?”

“到美国请了家庭教师,也不容易,很多都得现学。”穆子儒夹个黄泥螺,滋溜一吸,咸鲜满口,同三姨太道,“你备些禁远途寄送的礼物,到时给咱妹妹寄过去。寄前跟我说一声,我给她写封回信。”

“诶。”三姨太忙应了,心下寻思着同丈夫商量,“妹妹在国外,一应洋货都不缺,要我说,不如备些咱们这里的土物倒是好。丝绸补品的备一些,咱们这儿的丝绸是比国外都要好的,还有,在外读书不易,也让她自己瞧着滋补,别累坏身子。”

“成。”

三姨太忍不住打听,“是不是美国那学格外好考啊?”这褚小姐,也没听说是才女啥的,咋一去就考了个第一啊!

穆子儒见她打听,问她,“怎么,你想去读书?”

三姨太立刻一个激灵,给穆子儒将酒斟酒,纤细手指上的鸽子蛋火油钻闪闪发光,嘴里嗔道,“说什么哪!我不得在上海伺候老爷,照顾孩子哪!”她要去读书还不得趁了那些小妖精的意!

三姨太往回找补一句,生怕穆子儒真动了叫她出国读书的心,同穆子儒道,“我是想着,以后要咱们孩子有出息,也送到国外留学,像褚小姐这样,以后要是考个全美国第一,老爷您还不得乐得合不拢嘴啊。”

穆子儒哈哈大笑,夸三姨太会说话,让她下午去银楼随便挑两样首饰去。

三姨太愈发眉开眼笑,用心奉承。

所以,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褚韶华。

褚韶华曾对闻知秋说过,“我追求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门当户对。

不是我家门口的石墩必需与你家门口的一致,也不是我家门楣要与你家门楣等高,更不是你出身如何显赫,而我必需有多少钱。

而是,我的眼界与你一样宽阔,我的内心与你一样丰富。我嫁你,必是因为我愿意嫁你,而不是因为,我迫不及待的在容貌尚且鲜妍时仓促的找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人来托付余生。

第218章 远航之邀请

褚韶华寄出给闻知秋的上海朋友们的信后, 就打算再去纽约的两所女子学院面试, 她并不是想去纽约读书,毕竟, 她更喜欢波士顿的气氛,这里有许多她新认识的朋友。褚韶华是想着,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到纽约走一走,见一见世面。

毕竟, 纽约也是世界知名的大都市。

艾玛就在这个时候找到褚韶华, 请褚韶华吃中餐。

虽非雕梁画栋,却也是兼具中国风情的餐厅。这家餐厅的老板褚韶华认识,叫汤姆.杨, 这是在美国的洋名儿, 中国名字叫杨耀祖。褚韶华是波士顿名人,一般有点名气的国人,她都认得。有时褚韶华会过来,这时候杨老板就会让厨下做些正宗的中国菜, 有空时还会陪褚韶华坐会儿,说说话。其实,俩人的老家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杨老板是安徽人。

可在这异国他乡, 就多了层亲切。

艾玛是认识褚韶华后才对中餐多了兴趣, 一试之下就有些爱不释口的意思

杨老板这餐厅能在波士顿的繁华地界儿开起来, 与别的中餐馆颇有不同, 一则他这装潢是花了大心思的,二则他厨房并未锁在后头不见人,而是用几块大玻璃做的落地窗,里面的厨师都是雪白的厨师服,厨房内干净整齐,客人只要一进店就能瞧见,与别的中国餐馆后厨的脏乱差完全不同。三则,这里虽是中国餐馆,从杨老板到厨师员工都是西式打扮,长袍马褂一律没有,都是便捷合身的西式服装。四则,杨老板这里的中餐也都经过改良,酸甜口居多,颇合西方人口味儿。

故,生意兴隆,颇有名气。

杨老板见褚韶华来,亲自过来招呼,见到艾玛小姐,也亲切的打了招呼。艾玛小姐因有事和褚韶华说,特意远了个窗边角落里坐,既能看到风景,也少人打扰。

艾玛小姐点了一壶红茶,中餐都是配茶的,西方人多是偏爱红茶,褚韶华也喜欢红茶,这一点,两人倒是一致。艾玛小姐先倒了一杯递给褚韶华,说,“我很喜欢杨这里的茶,比印度红茶味道更好。”

“杨先生的家乡出产极有名气的红茶,这种茶就是他家乡种植的,名字叫祁门红茶。”褚韶华接过茶,曲指在桌间轻叩三下,艾玛小姐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国家一种风俗,向递茶的朋友表示感谢。”

艾玛小姐笑,“可真有趣。东方文化里有很多隐喻。”

“哪种文化都有自己的隐喻,只是你不大了解东方文化,所以觉着有些神奇。”漫呷口茶,褚韶华说。

“不只是东方文化神奇,东方人也很神奇。”艾玛望向褚韶华,眼睛里带着一种西方人的狡黠聪慧,“像你,克莱尔。你肯定猜到我有事找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