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死个人了!

哪怕知道褚韶华刚开始念书,闻知秋也忍不住的思念。

重阳前夕,闻太太张罗着与钱嫂子一起把督军府给的南边儿来的山竹分作三份,一份给闺女家送去,一份给兄弟家送去,剩下的自家吃也尽够了。这些果子不常见,据说也不禁久放,自家人口少,给亲戚们都分一分。

所以,甭看闻知秋偶尔应酬常带了表示姜亚在身边,现今就是闻太太也不作他想了。并不是姜亚不好,而是褚韶华太好,只要是闻知秋脑子没病,怎么可能放着褚韶华不喜欢,反去移情别恋表妹。

程辉找闻知秋帮忙给褚韶华办过户手续,褚韶华去美国前,把上海的产业都交给程辉打理。好在,褚韶华在上海的产业,固定的就是租界内房产一套,褚韶华一走,程辉就给褚韶华租了出去,那房子在租界里的地理位置一般,但是,也是正经租界的房子,通水通电还带装修家俱,房间也多,一月租金也有上百大洋。

如今程辉过来,是因为陆三许三开发的公寓盖好了,往外卖房子呢。程辉同闻知秋说,“陆公子许公子说,当初没少得小姐帮忙,问我是拿钱还是要房子。我想着,小姐近来往上海走了几批货,借褚总的钱也都还了,应该不是很缺钱,我就要的房子,装修后出租,是个长久生意。而且,房子虽不是租界内,离租界就一条街的距离,地段儿好,过两年就是再卖也能升值。还有这一年的租金,攒的差不多,我帮小姐买了一间铺面。过户不大好办,毕竟小姐不在上海。”

闻知秋觉着程辉做事挺稳妥,道,“你明天到市府找我,我带你过去办。”

程辉客气应了。

闻知秋看着瘦长身量的程辉,还在抽条长个的小子,已经在商行里挑大梁,褚韶华走后,陆三许三盖公寓的事是褚亭接手,商行里人手有限,程辉如今亦能挑得大梁,历练下来,倒也越发有些模样。

闻知秋在给褚韶华写信的时候,不忘提程辉一笔,都是夸程辉的话,虽则程辉与闻知秋不是非常亲近,但也知道闻知秋是自己人,遇到什么政府办手续的事,自己弄不下来就会找闻知秋帮忙,做起事来机伶冷静,既不冒失,又肯努力,以后必是得力臂膀。

闻知秋不知人家褚韶华早给程辉写过好几封信了,不过,褚韶华第一次往回寄照片是单独寄给闻知秋的。褚韶华入学后就拍了很多照片,她特别喜欢校园的氛围,不似闻知秋在照相馆拍,用的是布景。褚韶华都是叫了照相馆的师傅到校园给她拍,还有同学们集体活动什么的,学校也会拍照留念,褚韶华都会妥帖的放到相册中保存起来。

收到闻知秋的照片后,褚韶华才想到给闻知秋寄一份的。

她挑了又挑,都是挑最好的。

于是,闻知秋收到褚韶华草地上、小湖边、汽车旁、咖啡馆、图书馆、海边等等一本相片簿的相片,有穿着长裙的、短袖的、吃东西的、跳舞的,有自己一人的独照,也有与朋友们的合照。

闻太太翻看着都说,“褚小姐比在上海时更漂亮了。这是她们学校吗,真不错。诶,褚小姐不是读的女校么,怎么也有男的洋鬼子?”

“这是舞会,当然会有男孩子。”闻知秋道。

闻太太自诩开明家长,却是亲娘,悄悄叮嘱儿子,“没事多给褚小姐写几封信,本就离得远,褚小姐人生得漂亮,我看她不像见异思迁会变心的,可这两人的关系,得有来有往才能不生疏。”

“妈,韶华不是这样人。”

“我知道不是。你心里记挂褚小姐,得叫人家小姐知道。”闻太太给儿子提个醒儿还不够,在每次儿子寄信时,她也会写封信给褚韶华,再有往美国给褚韶华寄的东西也越发精心。闻太太不是那种想在媳妇面前摆婆婆架子的性情,相较之下,她更愿意儿子娶一位对事业对家庭都有所助益的女子。只要儿媳能干,摆不摆婆婆排场,都无所谓。

褚韶华也会在信中同闻知秋说自己念书的事,褚韶华这样的用功,圣诞前的学期末考试拿到全a都无人稀奇。唯一让人吐血的是,别的同学一学期只修一门专业,拿全a都要费尽力气。褚韶华修双专业,照样都是全a。如果她是个只会读书的死书呆还罢了,偏生褚韶华还表现出了运动方面的天赋,参加学校的网球比赛,虽然没能拿到名次,却是进了决赛名单的。

还有,褚韶华交际舞跳的一级棒。东方女性不都腼腆害羞吗?褚韶华偏是个异类,她大方坦率,美丽开朗,学校舞会上大放异彩的人里面肯定有褚韶华。

简直气死个人!

可想而知褚韶华有多少朋友了,一个强者,不必呼朋引伴已有人愿意追随。褚韶华并未刻意交际,偏在学校人缘儿不错。圣诞前还有本地同学邀请褚韶华到自己家里过圣诞,褚韶华笑着拒绝了,她答应了夏洛特,要去夏洛特家过圣诞,然后,褚韶华在寒假还有一次到纽约的短途旅行计划。

而对褚韶华的感情笃定不变的闻知秋,突然觉着不对,好像有人跟踪他是怎么回事。这件事要验证不难,闻知秋很快把那位侦探找了出来,问询之下,闻知秋简直无语。这人是被雇佣来跟踪闻知秋,看闻知秋有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尤其是男女关系上,如果有,一定要拿到证据。

雇主是督军府的一位参谋官家的公子,闻知秋都没搞明白,这位公子派侦探跟踪他所谓何事。待托人打听后,闻知秋那叫一个无语。

倒不是这位公子与他有什么干系,这位公子也是受人之托,调查闻知秋。那托付之人,闻知秋不认识,却是认识那人的父亲。

不过,那人在美国留学,就读一流名校。

闻知秋立刻明白是何缘故了,心说,到底多少人在追求他家韶华啊!找茬找到上海来,平时还不知怎么在韶华身边说他坏话哪!

闻知秋当晚便修书一封,里头没别个,都是关于杨公子人品分析的!竟然派侦探跟踪!韶华你可得擦亮眼,别叫这等人骗了啊!

将信折好放进信封,台灯映照窗外薄雪。闻知秋望着雪光微微叹口气,要说女人,还是那种温婉柔顺的女子让人省心,你有个好歹,她们都能终身不改嫁,余生为你守节,平时在家上敬公婆下育儿女,比什么仆妇佣人都可靠。

可惜,他喜欢的不是仆妇佣人一样的女子,他喜欢的是褚韶华。这位争强好胜、进取激烈、美貌聪慧、玲珑机变的女子,这样好的女子,他能看到,其他别的男人只要不瞎,自然也能看到。有其他男人打自家女人的主意,闻知秋当然不会特别痛快,可隐隐的,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那种骄傲类似于:这样好的女子,是我的爱人。

第226章 第远航之章婉

自从读过一些经济课程后,褚韶华就一直想去纽约, 恰好当时来美国的船上认识的江先生也是在哥伦比亚读金融, 褚韶华提前与江先生约好时间,圣诞后去纽约找江先生玩儿。

至于异性朋友之类的事, 褚韶华有闻知秋这位正牌男友,所以,褚韶华自认光明正大。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讲究男女大防不成。褚韶华能这么快的在美国取得一些成功, 就是因为她适应环境的速度一流,环境不仅是指物质环境,还有精神环境。

江先生把褚韶华介绍给纽约的华人圈, 席嘉陵与褚韶华算旧识, 另则多是在纽约读书或做生意的华人。在国外遇到同一个国度的人, 纵非亲人, 也多三分亲近。

其中一位余先生说起学问口若悬河,颇是引人注目。余先生是带了女伴来的,那是位打扮入时的小姐, 穿着深色貂裘,露出长裙下摆, 褚韶华低头时不小心看到那位小姐裙摆下的皮鞋, 那小巧精致的尺寸, 如果褚韶华没看错, 应该是位小脚女士。

这并稀奇, 虽则现在政府已经禁止女子缠足,可这才几年呢,以前缠过小脚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如今国内时兴的皮鞋里,就有一种特意为小脚女性制作的皮鞋。尺寸小巧,适合这些旧式女子穿戴。

不过,旧式女子出国留学的并不多。褚韶华看余先生的年纪,心下忖度这该是余太太了。只是,余先生介绍时却是说,“这是严小姐。”

褚韶华与余先生、严小姐打过招呼,就听席嘉陵道,“阿鹤,你来了。”

余先生大名余锦鹤。

余锦鹤见到席嘉陵,大大方方的叫了声表哥。席嘉陵的眼睛在严小姐挽住余锦鹤的手臂上一掠而过,笑问,“阿婉如何没来?”

“你知道,她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余锦鹤道。

严小姐伸出白腻腻的小手,对席嘉陵道,“席先生,您好。”

席太太自然的握住严小姐的手,亲呢的拍了拍,“很久不见严小姐,听说你去了欧洲,什么时候回纽约的?”

“也是刚回来。”严小姐笑,“听江先生说有波士顿的褚小姐过来,久闻褚小姐大名,我来打声招呼。”

严小姐又问褚韶华什么时候来美国游学的,可去过欧洲,褚韶华想严小姐可能误会,她可不是来游学的,她是正经念书来的,褚韶华只是道,“我去年来的美国。”

席太太补充说明,“韶华姐今年参加升学考试,全美第一名,当时收到七所女子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现在就读史密斯学院,全额奖学金。”

严小姐立刻笑起来,细致的脸颊上两个小小梨涡,极是甜美的说,“唉哟,姐姐是有大学问的人,跟我这样只知玩乐的人不一样。”

褚韶华看严小姐妆容精致,说话伶俐,颇有些风流婉转之态,虽一双脚是旧式的,行容举止皆属新式。

余先生是个极有学识的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席间说起中国文学与欧洲文学的相同与不同,褚韶华以往在上海读过一些国外的小说,入学后也选修了一门文学课程,倒还能搭得上话。余先生也很赞叹褚韶华读的史密斯学院,“这是美国极好的女子学院,可知褚小姐才华横溢。”

严小姐给余先生布一筷子菜,在一畔笑道,“褚姐姐大学考试可是收到七所女子大学的通知书,可厉害了。”

“我胜在用功,勤能补拙。”褚韶华谦虚的说,“哪里像余先生一般,已是有名大诗人。”

褚韶华习惯性的交际恭维,虽然她并没有读过这位大诗人的诗。不过,能出国留学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才的,还有这些在国外做生意的同胞,都值得交际一二。

褚韶华原是入住纽约的国际酒店,席嘉陵知道她过来后力邀她住到家里去,说是都收拾好了,现成的屋子,比酒店方便百倍。

席嘉陵又带着妻子过来邀请,褚韶华推辞不过,说要去酒店拿行礼,席嘉陵道,“让管家跑一趟就是。”故,聚会结束,直接开车带着褚韶华回自家了。

席家已经准备好房间,收拾的极是暖和妥帖,席太太问褚韶华要不要吃宵夜,褚韶华道,“我晚上会看会儿书,告诉我咖啡和饼干在哪儿就行了,别的的不用准备。”

席太太说,“只吃这些怎么行啊,刘嫂最会煲粥,我让她煲些米粥,备两样小菜。姐你放心,我们晚上也都会吃一点,并不麻烦。”

席太太这样说,褚韶华也便没有推辞。

席太太细细的告诉褚韶华一些常用的东西放在哪儿,有一床备用的被子在柜子里,要是晚上冷就拿出来盖之类的事。还提醒褚韶华一句,“那位严小姐最好攀附钻营,她要是邀你喝茶聊天的,姐你留些神。”

褚韶华道,“我瞧着严小姐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也没有正式念书,更不像做生意的人,是家人在国外吗?”

“她哪里有什么家人在国外?”席太太对褚韶华是十分敬佩的,不说褚韶华早便是家中旧识,就是褚韶华读书也是读的正经一流大学,一看就是再正派不过的人。席太太对严小姐却是瞧不起的,悄声说与褚韶华知道,“她原是上海税务司凌司长的外室,后来凌司长另有新人,拿钱打发了她。她便做了交际花,时常在上海舞场出入,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出了国,号称是来游学的,连英文都说不俐落,游哪门子学,无非就是糊弄糊弄这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

褚韶华就有些不高兴,说,“余先生是江先生请的,说是极有名气的诗人,怎么余先生带这么个来?”这场聚会是褚韶华请大家吃饭,褚韶华在纽约认识的人不多,一位江先生是来美国时在船上的相识,再有就是席嘉陵。江先生说再请几位纽约有名的学者,名单褚韶华都看过的,有哪些人,江先生也提前同她讲过。严小姐并不在褚韶华请的客人名单内。要是余先生带自己太太来,这没的说,是礼貌,带这么个下流女子过来,如带娼妓有什么不同。这可不是余先生的宴会,是褚韶华做东的宴会。

褚韶华倒了两杯水,递给席太太一杯,说,“现在是新时代了,人们也不讲究旧规矩。我看以前的老礼,往别人处作客从没有带妾带丫头的道理,何况这严小姐也不是余先生的姬妾丫头,他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莫不是诗人都是这样?”

席太太险没烫了嘴,很有些尴尬,“姐你不知道,我们先生为余妹夫这点事生了好几场气。”说来话长,余锦鹤是国内有名的诗人才子,自小便极有文彩,这余诗人娶的妻子正是席嘉陵的姑家表妹,算起来真不是外人。原本,家族也以有余锦鹤这样文化圈的才子为荣。没想到,余诗人很是不喜妻子,当然,这种不喜也完全没耽搁与这位他不喜欢的妻子生儿育女。但是,余诗人拒绝公开场合带着妻子出现,他认为只接受过私塾教育的妻子太土,配不上他这位洋气的新派大诗人的身份。

就是担心余诗人会变心,所以,余诗人出国留学时,家里就让表妹跟了余诗人出来。结果,两人的感情并没有什么进展,这样的聚会,余诗人宁可带个交际花在身边。

倘是别人听到这事,兴许安慰席太太几句就过了,偏生褚韶华这辈子看够了世人的重男轻女,她一向好强不逊于男人,她在波士顿就与当地的女性社会组织来往密切,她虽不是女权主义者,却是打心底看不上余诗人这样的东西!你不喜欢你当初别娶啊,你就是娶了,为了证明你的不喜欢,你别跟人家生孩子啊!该干的事都干了,又说不喜欢,这也叫个人!

褚韶华道,“余太太既然在美国,她什么时候有空,不如请她过来,或是约在外边,妹妹你介绍我们认识如何?”

“婉表妹什么时候都有空。”席太太一口就应下,明晚我叫嫁表妹过来吃饭。”

“好,那就说定了。”

褚韶华与席太太都是交际好手,二人说些话就很熟了,席太太知道褚韶华晚上要看书,约好明天晚餐,就回房休息了。

席太太对褚韶华颇有好感,对镜卸下耳环戒指,一面同床头看账簿的丈夫说了明天请婉表妹过来吃饭的事,席太太道,“韶华姐很是瞧不上严小姐那样人。”

“除了那只瞎眼鹤,谁瞧得上?”席嘉陵翻过一页账簿,责怪妻子,“不该与褚小姐说家里这些事,倒叫褚小姐笑话。”

“也不是特意说的,就严小姐那一身的风尘气,谁看不出来啊。”席太太去盥洗室卸装,走到门口说,“韶华姐听说严小姐是这种人,说余诗人也太不懂礼数了。”

席嘉陵想到有这种糟心的表妹夫,郁闷的连账簿都看不下去了。

原本,褚韶华想余诗人一直嫌妻子土,还以为余太太是个旧式妇人,待晚上一见,褚韶华吓一跳,余太太一身深灰色的大毛领的大衣,戴着呢料小圆帽,相貌清秀,气质安然,没有严小姐那一身貂裘的贵气浮夸,是个极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女性。

而且,这位据席太太所言被余诗人嫌弃为土的女子,穿的是大大方方的长筒靴,而且,看余太太走路和鞋子的码数,绝不是位小脚妇人。

这叫土?

褚韶华都不知余诗人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余太太性情温柔是真的,褚韶华总觉着余太太有几分眼熟,说,“我总觉着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婉妹妹。”

余太太笑,“兴许是我和陵表哥有些相似。”

“不对不对,嘉陵长的像席先生…”说到席先生,褚韶华想起来了,问余太太,“婉妹妹,你娘家是不是姓章?”

“韶华姐你怎么知道?”

“中国银行章总裁是你什么人?”

“是我四哥。”

褚韶华拍掌大笑,“我就说像是哪里见过你,我在席先生家的酒会上见过章总裁。对对对,当时章总裁就说他家妹妹在国外,想来必是说的婉妹妹。”

大家都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渊源,席嘉陵笑,“这几年我在国外,一晃好些年没见四哥了。”

余太太章婉一笑,有说不出的温柔端庄,“知道四哥他们在国内都好,也就放心了。再说,虽离得远,见面不便,写信是很方便的。”

褚韶华在心下感慨,那姓余的绝对是眼瞎啊。

褚韶华既在纽约结识了章婉,出门看风景便常约她一起。席嘉陵是没空的,假期往往是生意人最忙碌的时候,席太太身为贤内助,也要打理家事。褚韶华连司机都不用,她自己会开车,在席家借辆车,开车带着章婉出去玩儿。

章婉虽时常在家,并不经常外出交际,消息其实很灵通,问过褚韶华帮助克拉拉打官司的事,褚韶华很喜欢章婉身上那种淡然宁静的气质,同章婉一人一个捧一杯热咖啡,谈论着在美国来后的种种见闻。章婉道,“韶华姐,你胆子真大。美国社会非常排斥我们东方人,你替那位女士打官司,不怕惹上麻烦么?”

褚韶华笑笑,“怕什么。最差不过是失败,就是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吸取经验,下次取胜就好。就是下次败了也没什么,还有下下次。这世上,除死无大事,没什么好怕的。”

“韶华姐,你怎么会想出国留学的?”

“其实我早就很羡慕那些有学问的人,到上海后我做的是外贸生意,就有这念头。可总是不凑巧,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我生活变的一团糟。我一个朋友让我直接出国,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到不值得的那些人那些事上,我就出来了。”褚韶华喝口咖啡,“现在想想,出来是对的。”

“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章婉垂下眼睛,轻声喃喃。

第227章 远航之眼光

褚韶华生□□繁华,她很喜欢纽约这样的大都市, 世界金融中心。虽寒假短暂, 褚韶华也没有浪费半点时间,虽然纽约这个城市用余诗人的话说, 有欠浪漫,不如英国云云。可褚韶华就喜欢这种高楼林立、建筑辉煌、到处充斥着美元气息的天空啊!

如果不是要在波士顿念书,褚韶华都想搬到纽约来了。

褚韶华对纽约的爱简直难以言喻,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 褚韶华决定暑假还来纽约。褚韶华来的潇洒, 走的也潇洒,交好的朋友们都去送她一程。

章婉还细心的准备了一些方便路上吃的小吃食,褚韶华已经把宿舍的电话和联系地址告诉了章婉, 捏捏她的手说, “咱们常联系。”

章婉笑着点头, 看褚韶华登船, 方与表哥表嫂一起回市里去。

褚韶华会偶尔收到章婉的信,信里章婉会说一些自己近来做的事,她正在读语言班, 也准备考个驾照之类的生活琐事。褚韶华的日子都是在忙碌的学习中,间或做几单外贸生意, 褚韶华这里组织货源, 运到上海, 褚亭销售。

褚亭颇觉褚韶华这大学读的值, 没大耽搁生意, 还能读个□□,他与褚韶华一里一外,还搭上了陆三许三二位公子的关系,简直是顺风顺水。

至于褚韶华应得的分红,褚亭都是换成美金打入褚韶华在外国银行的账户中。

褚韶华是回学校后见到闻知秋给她的信,读到杨丘竟然托人雇佣私人侦探跟踪褚韶华,褚韶华也是目瞪口呆,不想竟有这样的事。褚韶华约杨丘星期天见面,杨丘欣然赴约。

褚韶华没有让男士久等的习惯,事实上,她比杨丘来的还要稍微早一些。蛋糕店的玻璃窗上还贴着圣诞时的彩色帖纸,外面的圣诞树上有着未化的积雪冰屑,室内却是极暖和的,褚韶华脱下围巾和棉衣,亚当斯先生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克莱尔小姐。”

“您好,亚当斯先生,圣诞节后我去了一趟纽约。”

“那您肯定看到自由女神铜像了。”

“非常漂亮,伟大。”

“今天要喝什么,还是黑咖啡吗?”

“是的。”褚韶华笑,“一会儿帮我打包一个芝士蛋糕。”

亚当斯先生了然的点点头,知道这是要送给夏洛特小姐的。

褚韶华自包里取出一本书,静静阅读。

褚韶华有着极优美的侧脸线条,自额间到下颌、颈项,优美流畅,起伏精致,但这种皮相的美并不罕见,杨丘的出身见识也让他不会过分迷恋女性的皮相之美,可是,他知道她的思想多么的丰富,她的言语多么的风趣,她有多么的奋发进取,用心用功。

杨丘坐到褚韶华面前的长椅中,褚韶华才发现杨丘到了,放下书,笑道,“来了。”向侍者打声招呼,为杨丘点了喜欢的咖啡。

“难得你有空约我?”杨丘玩笑一句。

“我星期六星期天都有空的。”褚韶华道,“我想你会很忙,今年是你的毕业季,论文要开始准备了吧?”

“没关系,喝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杨丘浅笑。

褚韶华看向杨丘的眼睛,说,“我为什么请你喝咖啡,你肯定知道?”

“为什么?”杨丘故做不知。

“为了表达谢意。”褚韶华强忍着才没笑出来,问杨丘,“你怎么会想到找侦探调查闻先生的?担心他不可靠么?”

“我可不是这样的绅士。”杨丘直言相告,“我是想调查出他是否有不轨之事,好离间你们。”

“你不是这样的人。”

杨丘无奈,喝口咖啡,“闻秘书长把你们的情侣关系宣告的天下皆知,你回上海,不嫁他都不成了。”

“我是个市侩商人时,人们知道他在追求我,都会表示我真是好命,有他这样的男朋友。”

“现在怎么一样!”杨丘强调,为褚韶华可惜。凭褚韶华的相貌才干,想找个比闻知秋出众的男士,并不困难。

“倘有朝一日,我落魄了,你见到我,可还会认为我是今日的褚韶华?”

“那是自然。”杨丘并不是蠢人,这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褚韶华的意思了。褚韶华眼中含笑,“不以富贵论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爱人也是如此。”

杨丘想来想去,竟无可辩处,只得无奈一笑,“算了,谁叫你乐意呢。说说你的纽约之行,我既要准备论文又要准备读研,也没办法与你同去。”

“认识了好几位有意思的朋友。”褚韶华也只是提醒杨丘一声,不要做得太过,见杨丘主动转移话题,褚韶华也就说起在纽约的行程来。褚韶华笑,“住在嘉陵家,车子也是借他家的,让我省了好大一笔钱。我去了纽约股票交易所,找了个代理人,买了一点股票。”

“你真是有胆量。”

“买股票也没什么,跟平时买苹果买梨一样,都是拿钱买东西。”

“买了多少钱的?”

“五百多块。”褚韶华伸出五根白生生的手指。

“就当买来玩儿吧。赚了没?”反正也没多少钱。

“还没卖哪,先存着。等到股价涨了,代理人会找电话给我的。”褚韶华对杨丘说,“我觉着一定能涨。”

“那就等你发大财请客了。”

“不用发大财也请,你点个蛋糕吧,今天都算我的。”明明只是请咖啡蛋糕,偏搞得自己土大款一样的口吻,也就是褚韶华了。

褚韶华是那种天生就特有冒险精神的人,不知是运道好还是怎么回事,她买的这五百多块的股票,除去给代理人的钱,竟赚了将将两百块。褚韶华颇是自得,还写信跟闻知秋炫耀了一回,准备暑假时再去纽约,这回要再赚一笔。

闻知秋收到褚韶华这雄心勃勃的来信,真真哭笑不得,想着这丫头真是还没吃过金融市场的亏,见着一点甜头就要敲锣打鼓的大干一场。

闻太太从厨下端出新洗好的杨梅,见儿子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问,“褚小姐信里写什么了,看你这模样,莫不是有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