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英扭扭手指,嘟囔,“又不是亲妈,好也不过是面儿上的好。”

容扬看闻雅英房间一应摆设都是精致物什,床上被褥也都厚实暖和,摸一摸就知道是絮的蚕丝,只要天气好,就有佣人抱出去晒的更加松软,再看闻雅英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洋料子,颜色款式很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那种温雅的面料感,就是不用手摸都知道这是上等好料子。晚上还会有家庭教师过来给闻雅英补习不足的功课。出入都有司机女佣服务,读的是上海私立女子小学。

容扬看她头上的镶珍珠的水晶小发卡一闪一闪,就知道上面的珠子是真正的珍珠。容扬与她说,“你没见过什么叫面儿上好。有些继母是把自己穿剩的衣裳给继女,这在大户人家也是讲究的做法,长辈赐不可辞。要是真的对你只是面儿上好,如何还会给你请老师补习功课?你想想,就是亲妈也不过是照顾你吃穿不短,关心你功课好坏。”

“那怎么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你跟我说一说。”

“我现在穿的都是她工厂的料子,根本不用花钱的,表哥还以为是什么贵重料子不成?”

“那是不是褚姨穿外头的好料子,独给你穿这不花钱的?”

闻雅英一下子就叫问住了,家里现在都是穿工厂生产的呢料做外套。容扬道,“她穿什么,就给你穿什么,这难道不好?”伸手摸摸表妹的衣袖,没有一丁点劣质呢料的粗糙,入手柔软光滑,像丝绸的手感。容扬道,“我听说,褚姨的呢绒工厂里进口的都是澳洲的上等羊毛,你这个是羊绒料的,比羊毛呢更好,就是在百货公司也是顶级面料了。”

闻雅英小声说,“自从有了阿韶,我爸就只喜欢阿韶了。”

“姨丈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对我这样好。不过,每个家庭都是更重视男孩儿,这也是真的。我小姑以前在家了不受重视,可你看她现在,过得比我爹好一千倍。你要学她们的本事,别自怨自艾。阿韶比你小,是你弟弟,姐姐让着弟弟些,弟弟以后也会帮助你。”

容扬有一种奇特的孩子缘儿,闻家姐弟都很亲近于他。他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闻雅英却不觉反感,反是认为表哥关心她。闻雅英忽然两眼闪闪光的问,“表哥,你要不要去见外祖母,她很想你。”

容扬淡淡,“我们容家与田家早就不来往了,这事不必提。”

褚韶华把阿芒派给容扬,给他做个帮手,容家旧宅里那些值钱的老物什,尤其是紫檀金丝楠木,皆卖出上等价钱。容扬的精明强干可见一斑,连带花园的太湖石,园中的各种珍异花卉,倘是不懂行的,估计就当破烂处理了,遇着懂行的,都是各有各的价值。

容扬连旧砖旧瓦的都分门别类出售,哪种是琉璃瓦,哪种是青瓦、石板瓦,还有指挥着拆出来的银瓦,都是上等好工艺烧的。另外,正房屋顶还有几块黑漆漆的古朴瓦当,据容扬说,这是汉砖。地上铺的,都是当年的御窑金砖,还有地基里埋的古铜钱,挖出五六百斤,都是有年代的古铜钱。

这些古铜钱容扬没卖,因为都锈蚀了,容扬要带回家去,做些清理,打算做私人收藏。褚韶华想着,这原就是容家的东西,拿出去卖也不值钱,直接送给容扬了。

地面儿上的东西远比地皮值钱,容扬把这些事料理清楚,也不过半月时间。

容扬把账交割清楚,带李伯一并回嘉兴老家。闻太太让人准备了许多礼物托容扬带回去,两家既重新来往,这就是正经亲戚。何况,容老爷是个烂人,容扬却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闻知秋送了容扬几身运动衣裤,还有美国的达斯勒牌子的运动鞋,让他坚持锻炼,有个好身体,有空不妨多来上海走动。

嘉兴那样的小地方,委屈了容扬。

褚韶华很痛快,送了容扬两箱书,让他带回去慢慢看。

容臻送容扬去火车站,给容扬定的头等厢的票。头等厢免费提供上海的当天报纸,容扬拖着他的长辫子,无视周围人的注视,双腿交叠,轻掸长袍,向头等厢的侍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后,拿起报纸略扫一眼,头版便是上海商会会长之女上海名媛陈小姐的新闻,容扬眼神一亮,认出这就是那天国际饭店被诸多男宾环绕的那位美丽小姐,不禁多看几眼,心下却知,如今陈容两家,却如天堑之别。

哎,他与这位名媛小姐定有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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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副会长

姜亚自认在同龄女子中不逊她人, 毕竟,上海有法国硕士文凭的女子,据她所在, 同龄女性中,她是第一个。姜亚也是靠着学识与美貌并存而走进上海的社交界,在欧洲, 女孩子进入社交界就意味着,她们到了适婚的年纪。

姜亚凭美貌与谈吐得到许多男性的追求, 被捧为上海名媛,颇具风头。而闻氏夫妇也很乐意给姜亚提供一些便利, 便是姜家,亦乐见其成。

姜舅妈很感激闻知秋夫妻, 私下同丈夫道, “以前我总说知秋媳妇有些厉害,她心肠却是再好不过, 有什么出头露脸的事儿都想着咱们亚儿。”

“知秋媳妇本就不错,她只是平时太忙,没空与亲戚们在一处,心地是好的。”

“就是。”

想到女儿如今竟能登上报纸, 被评选为上海十大名媛, 姜舅妈就极是自豪, 一方面感激闻氏夫妇的帮忙, 一方面自豪女儿的出众。

只是,姜亚如今在上海名媛中, 也只能挤进前十的位置,令她郁闷的是,名媛之首却被上海商会会长千金,刚刚归国的陈家小姐霸占。

这位陈小姐也不过十六七岁,刚刚从巴黎回国,浑身上下洋溢着法式的浪漫与美丽,又有这样的出身,甫一回国就吸引了整个上海的目光,连报界都谄媚的将陈小姐捧为名媛之首,极尽溢美之词。

姜亚看着报纸直叹气,想真是人比人该死,她虽学历比陈小姐高,陈小姐却比她小十来岁,就是家世,她也拼不过陈小姐啊!算了,谁也不能把风光尽占,她能在上海名媛中有一隅之地,已是满足。

姜亚还曾把陈小姐的风光八卦说给褚韶华听,因为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这位小姐天生中多了些活泼大方,法文英文都懂,但依陈小姐的年纪,应该□□高中吧。相对于美丽可爱的陈小姐,褚韶华对与陈家的交际更感兴趣,陈家与田家交好,陈会长便是田大的岳丈,褚韶华与田家的嫌隙,陈会长做中人调解过数次。

陈会长八面玲珑,老狐狸一条,待闻氏夫妇也极亲近,尤其闻知秋近年高升,陈会长恨不能由“世叔”的身份直接升级到闻知秋的亲叔叔。

见闻氏夫妇带着姜亚过来,陈夫人亲自把女儿介绍给闻氏夫妇认识,褚韶华笑,“在报纸上看到过明珠的新闻,真人比报纸上的照片更漂亮。”

“闻姐姐才是大美人。”陈小姐嘴巴很甜,眼睛像是黑白分明的水晶宝石,相貌更不必说,报纸将她选为上海名媛之首,仅自容貌论,实至名归。

“我这个年纪,别人都赞我贤妻良母了。”褚韶华年纪比陈小姐长一倍,她并不认为自己老,可也不能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青春了。不过,相对于青春时的自己,褚韶华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又问几句陈小姐现在在哪个学校念书的事,陈夫人也称赞姜亚是上海有名才女,姜亚就与陈小姐过去玩儿了。褚韶华闻知秋另有应酬,褚韶华与席大太太说话,被一处说笑声吸引,褚韶华望去,竟是几年未见的余锦鹤大诗人。席大太太顺着褚韶华的视线望去,以为褚韶华不认识这位上海滩的风流人物,为褚韶华介绍,“这是如今极有名的诗人,余锦鹤。韶华你不认识他?”不是听说褚韶华和章婉是非常好的朋友吗?

“我怎么会不认识。余诗人的风流名声,举世皆知。”褚韶华见余锦鹤在一群闺秀中如鱼得水,冷笑道,“早在国外就不知所谓了,成天与娼妓来往,回国又开始拿着些狗屁不通的诗句骗这些涉事未深的女孩子。谁要是上他这条船,谁就是蠢货。”

席大太太不料褚韶华这样厌恶余大诗人,她性情柔顺,乍听褚韶华这样冰冷讥诮,倒是吓了一跳。

褚韶华不会在这等贱人身上浪费时间,一托席大太太的手臂,说,“咱们换个地方,这样的贱人,我见着就恶心。”

褚韶华带着席大太太换个清静地方说话,一会儿见大席先生席肇端身边略清静些,褚韶华过去打个招呼。席肇端笑,“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同你说。早见你们姐俩在一起说话。”

“席大哥,什么事?”

席肇端说的是年底工商协会年酒的事,还有,今年出缺了一位副会长,问褚韶华可有意兼任。

褚韶华笑,“哪位副会长出缺了?”

“唐副会长。”

原来是农商银行的唐家,先前贷了好几十万给周公子的那一家。褚韶华悄悄同席肇端道,“你可真会找人,这是你们金融圈儿的位置,拉我进来算什么,倒叫人说闲话。”

“谁要是说闲话,你就放出话去,以后你们褚氏商行永不与他们银行合作,谁还敢说闲话?”席肇端笑问,“你们青岛的工厂今年开张吧。”

“已经开张了,褚总亲自过去剪彩,这不还没回来么。”

席肇端道,“这事就说定了。”

褚韶华低声道,“陈会长眼瞅两任会长就到期了,难道他不推陈公子上去?我还是别坐这热炭盆。”

“起码也得是叫人心服的角色才行啊。”不是席肇端看不起陈公子,当初上海要开呢绒厂的原是陈家这位绣花枕头,折腾好几年没折腾成,改做内蒙那里的羊毛进出口买卖。褚韶华一回国,褚氏商行何等样手笔,拿出真金白银,派出经理技工到国外学技术找上乘的原材料,足有半年,这些人回国就把个呢绒厂干起来了。这才几个月光景,又要去青岛开分厂了,就是上海工厂里机器也添了两套。

席肇端早与潘家商量好了,把褚韶华推上去,陈家小子想上位可没这么容易。

褚韶华与席肇端低声说些工商协会的事,余诗人含笑过来,在褚韶华面前款款的伸出手,“褚小姐,很久不见了。”

褚韶华心神自与席肇端这里收回,眼睛在余诗人那张细致的面皮上扫视一圈,脸啪嗒一沉,冷冷笑,“我跟余诗人不熟!”

余诗人讪讪,收回手,“褚小姐是阿婉的朋友,难免怪我。”

“那您可会错了意,我非常为阿婉高兴,与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离婚,真是她的幸运。”褚韶华不客气的说。

“大舅和阿婉都能理解。”余诗人说。

褚韶华才想起席肇端可不就是章婉大舅么,褚韶华冷笑,“人家不与你计较,珍重颜面,你就当人家真看得起你。真不知你怎么好意思叫出这声‘大舅’来!余诗人,我劝你多些自知知明吧!”

“没有爱的婚姻,难道应该继续吗?”

“不应该!只是我真是稀奇,既然没有爱,你怎么与你不爱的女人生个儿子!怎么又与这位你不爱的女人持续数年婚姻!”

“我,这皆父母之命,这原就是错误!”

“如果原就是错误,章家难道逼你一定要娶了?你不愿意,可以在婚前提出来!你不愿意,可以婚后保持你的贞烈!而不是打着父母之命的名义与人家闺女生儿育女,如今又打着爱的名义与别人结束婚姻!真是好处都被你占,道理都随你说!余诗人,收起你这些屁话吧!这些屁话在我面前行不通!滚!没廉耻的东西!”褚韶华对付这种文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句排揎低喝就把余诗人骂的脸色苍白,掉头离去!

褚韶华轻哼一声,喝口香槟,骂道,“这王八羔子,上赶着找骂。”

望向余诗人离去的背影,席肇端眼中闪过一丝闪笑,转而同褚韶华道,“你这性子倒是如以前般爽快。”

“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真不知是谁请他来的。丢人现眼只嫌不够,倒真有脸皮大摇大摆在社交场露脸。”褚韶华说席肇端,“你们就是太好性子,还容他在上海招摇。”凭席章两家的在上海的势力,收拾余诗人当真是小菜一碟。

席肇端低声道,“倒不是我好性,是我那外甥,真正厚道。”

想到章先生的风度,褚韶华也说,“难道章先生这样有本事的人,还这样厚道。我要有姊妹,定要嫁给章氏子。”

席肇端轻笑出声,眼中亦有几分骄傲,“你虽没姊妹,可有儿子啊。章琼家刚得一女,要不我给你们两家做个大媒?”

“凭章先生人品,这是我们阿韶高攀。只是现在不比从前,如今孩子们的思想也与以往不同了,若是以后他们大了,彼此情投意合,我再乐意不过。现在还是算了,万一以后俩孩子各有各的想法,为难的是咱们做大人的。”褚韶华心里是真有几分意动,章家家风淳厚,若章氏女如章婉一般,褚韶华是十分愿意的。

“这也是。”席肇端被余诗人恶心的不轻,余诗人与章婉的婚事还不是娃娃亲哪。他微微一笑,也不再提这节。

褚韶华就任工商副会长的过程非常顺利,她与方将军、王市长关系都好,与上海工商界都交情不错,譬如与她交情错的如田家,已经走向没落。陈会长便是想推自己儿子上位,可适遇褚韶华这等劲敌,有潘席两家鼎力支持,陈会长只得做出极识时务的选择。

褚韶华身为上海工商界第一位女副会长,很是上了几天报纸,还接受了报社的私人采访。褚韶华一有出头露脸的事就喜欢带上全家,闻知秋自不必说,还有闻太太也跟着成为上海有名的好婆婆。因为褚韶华说,她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婆婆的支持。如今在家,都是婆婆帮忙带孩子,而且把孩子教导的非常好,她才能专注事业云云。

闻太太也很会说话,对着记者道,“我是老一辈的人了,我们这代女性,受教育的机会是非常少的。我能做的就是把家里的事打理好,不让孩子们为家里琐事操心,这样他们就能专注事业,能多为社会做一些事。孩子们有成就,我很为他们高兴。”

简直明理不过闻婆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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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神人

闻太太这时不时就能上报纸露脸的事, 很令亲戚朋友的羡慕。

姜舅妈都说,“大姐上报纸,我都跟着脸上有光。跟邻居朋友们说起来, 一听说这是大姐,她们都羡慕我羡慕的紧。”

闻春华回娘家时也说,“在外还有人打听我哥有没有兄弟的, 说咱家要是再有个小子,就凭妈你的开明, 都要把闺女嫁给咱家,给你做媳妇。”

闻太太笑眯眯地, “要不是你爹命短,咱家不至于就你们兄妹俩。”

小闻韶见大姑和小天哥来了, 跑过来叫着“哥”, 找周天一起玩儿。闻太太让钱嫂子和阿芒看着些,就让孩子们玩儿去了, 今天太阳好,在院里玩儿也没关系。

闻春华靠着沙发剥桔子,嘟着嘴抱怨,“要是我婆婆跟得上妈你一半明理, 我们都得念了佛。”

“亲家怎么了, 不挺好的?”

“挺好什么呀, 现在不知怎么回事, 越来越抠儿。别年一月还得买上四五遭水果,今年可好, 根本当没这回事儿。现在连吃个水果点心,都得我们各房自己掏钱。这会儿吃饭也别有规矩了,就早饭一起吃,都到老房屋儿里去吃。午饭晚饭各吃各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每月从铺上领的钱没变,现在三餐变一餐了,水果点心衣料子也都免了,儿子媳妇连带孙子孙女,除了一顿早饭,都要伸着脖子挨饿了。”闻春华把桔子皮扔桌上,说,“这不就是挤兑我们自己花钱么。你说她怎么这么会省钱啊。”

闻太太也是无语,“铺子生意不挺好的。”

“我说她是不是被吝啬鬼跟上了。”

“胡说八道。”闻太太笑斥,“你要没事就带女婿孩子们过来吃。人老了,性子就古怪。你婆婆那人,以前可不这样。”

“可不是么。一个比一个会装傻,我公公也装不知道,没事人一样。妈,你说我让你女婿自己出去支一摊子生意怎么样?周笑周爽一年比一年大了,如今上学有妈你给我们出钱,可以后成亲置彩礼,总不好还叫你补贴我们。”闻春华同母亲诉说烦恼,“总是守着这一个铺子,挣了钱都叫老房收去,家里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多,以后分到我们头上的能有几个?”

闻太太也拿不定主意,“这事儿等你哥回来问问你哥,就是有一样为难,女婿是长子哪。”

闻春华叹气,“要是有大家大业,我也不说什么了。又没什么家业,还都要绑一条船上不成。”

闻春华反正一有难处就回娘家,她娘家硬,等闲婆家也不敢得罪她。闻太太给闺女包了好些点心果子,还有好几盒西洋罐头,让闺女拿回去吃。想到亲家母抠儿成这样,闻太太纵重男轻女些,也心疼闺女。

晚上同儿子说起这事,“小天以前都肥墩墩的,这回来我就说他瘦了,下巴尖儿都瘦出来了。我想着,春华的话也在理,现在女婿在铺子里,难道以后周笑周爽也都去他家铺子帮忙,儿孙全吃这一家铺子,以后生意只有越做越窄巴的。”

闻知秋道,“周雨的性子,不适合政界,不然我倒是能给他安排个职司。生意上的事我不大通,我跟韶华商量商量,他是周家长子,不好越过周老爷子。”

闻太太说,“跟韶华好生说说,我知道她不喜欢用亲戚做事,阿雨毕竟不是外人,我看他一向稳妥。”

“妈你放心,有我呢。”

的确,这个长子是闻太太毕生最大的骄傲,有长子在,闻太太便无烦忧事。

闻知秋一并将褚韶华睡前要喝的热牛奶端进卧室,褚韶华洗漱完毕,正对镜搽晚霜,镜子里瞧见丈夫进来,问,“阿韶睡了?”

“睡了,今天跟小天跑着玩儿,早就困了。”闻知秋把牛奶放妻子手边儿,“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

闻知秋把周雨现在的困境说与妻子,想听听妻子的意见。褚韶华皱眉,“周家哪儿还像个生意人家,不知道还得以为什么穷乡僻壤的地主老财哪!看这作派!省钱都省到自家人头上了!”褚韶华顶瞧不上这种抠抠索索的人家,有本事不往外使,倒是将那些心机算计都往家里人身上使。

“以前真不这样,以前在老家时,也没现在的日子,吃糠咽菜一家人倒也和乐。如今越发吝啬了。”闻知秋道,“周雨才干不算特别出众,做事倒还稳当,打理他家的铺子,这些年也没出过差错。你帮着想想,我寻思着,要是能让他们夫妻俩单独出来立个门户,以后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说不定过日子更有劲儿。”

“你知道我从来不用亲戚的。”

“咱不就春华这一个妹妹么。我是想着,他们日子过起来,也省得总来咱家刮地皮。”闻知秋笑,“再说,亲戚到底是亲戚,你看阿韶跟小天多要好啊。表兄弟们大了,总是个帮衬。周笑周爽读书也不错,每年都是前十名。”

“这样吧。我划下个道儿来。周家的事,我不插手,你也不要插手。要是周雨自己能搞定,就让他过来找我。”想想周雨,褚韶华说,“他先在我身边做些助理的活,我看怎么调理调理他,最多呆两年,要是他自己争气,是块材料,我借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去做些营生。如果他委实不成,你也别怪我不给他面子。一码是一码,他们生活上有困难,该帮咱们帮,可如果他挑不起来,我也不能把我的生意给他糟蹋。”

“行啊!”闻知秋立刻替妹夫应了,“明儿我就跟他们说。”

褚韶华横闻知秋一眼,闻知秋给她捏肩膀,问,“褚会长累不累,小的给你捶背。”

“少打趣我。”褚韶华笑,“自从我做了这副会长,听说陈家又要开办呢绒厂了。”

“陈公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闻知秋虽不懂生意,可想想陈公子先前没办成的呢绒厂叫褚韶华办成了,陈公子想当的副会长也叫褚韶华给当上了,就是他再把呢绒厂办起来能如何?这就能证明他比褚韶华强了?

“陈公子没出面,是跟余家合股。”褚韶华道,“我料着我们这呢绒厂办成后就得有人跟风,随便吧,反正他们晚了一步。做生意各凭本事,就看他们本事如何了。”

年前方将军那里也有酒会,闻知秋收到请柬,方将军收到孙先生在天津病重的消息,方将军同心腹道,“原来闻太太说的竟是真的!”

当初接待过孙先生一行的酒会后,褚韶华就给方将军递了信,怀疑孙先生病情严重。方将军不是很信,如今天津那里有具体消息传来,方将军方是信了。

褚韶华则在忙着年前的各种商业活动,既有商会的事,也有她自己这边儿的各路人情往来,光是年礼走动、公益捐助的事,倪清一人都忙不过来,需要阿芒帮忙。阿双则成了闻言的助手,所以,周雨来的时间很对,正是褚韶华这里人手短缺时。

因为褚亭还没有从天津回来,连带商号的事,也需要褚韶华暂时接手。

褚韶华现在每天早出晚归,比闻知秋这个局长都要忙。

闻太太都感慨,“这副会长也不是好当的,事儿多。”

闻春华笑,“妈你可别说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哪。”

闻太太跟闺女打听,“你家公婆没说什么吧?”

“还说什么呀。你女婿说了,以后家里铺子我们这房不要,家里的房子,也不要,都给三个小叔子。你没见我公公那样儿,还拉着你女婿哭哭啼啼的,说不耽误他,以后家产仍是有他一份儿。这现成话谁不会说。难道我们说话还能不算?”闻春华想起来也气鼓鼓的,“早知道这样,该早些叫他出来,跟拉磨的驴似的在铺子里起早贪黑的干。他要不松这个口,我公公哪里会点头。你不知道我公公那人,净发白日梦,竟是想打发我四小叔子过来!把我气的,我说,你愿意叫他来就来,我嫂子收就成!他这才不发梦了!”

闻太太拍闺女后背一记,说她,“你这性子也是,怎么跟公婆这样说话。”

“你不知道那个劲儿,气死个人,一肚子心眼全用你女婿身上了,还要他带着四小叔子来做个帮衬。把我气得不行,非要买一送一还是怎么着。”

闻太太忍不住笑了,倒是说,“这做父母的心,他自身没那么大本事,可不就想着豁出脸皮,能提携一个是一个。”

“他越这样我越是不想提携,平时偏心的不行,想要我嫂子提携他儿子,平时也没见他家对我好一点儿。”闻春华也有自己的心眼儿,她说,“妈你想,我嫂子本来脾气就不好,原本说好就一个人的,结果咔嚓来了两个,她要是心里不痛快,不好发在咱们这里,还不得发你女婿身上。再说了,我们这是想自立门户的,以后你女婿出息了,再提携小叔子去吧,也没的总是拿我婆家的事来麻烦嫂子的道理。”

“你如今也很有分寸了。要不你们就搬过来吧,女婿在这边儿做事也方便。”

闻春华当然愿意住娘家,她说,“这也好,我回去跟你女婿商量商量。”

周雨也愿意住岳家,别以为男人有多高傲的自尊,不愿意住丈母娘家啥的。完全没有这回事,周雨就乐意住岳家,他性子有些软,倒也不能说没有决断,像这种放弃继承权,净身出户到褚韶华这里做事的决断,就令褚韶华有些刮目相看。

褚韶华给他的事也多,每天足够周雨忙的脚不沾地,晚上还有老师过来教授功课。周雨每天学习直到深夜,把闻春华心疼的,见天晚上张罗着厨下给丈夫炖肉汤补身体。结果,周雨没见胖,闻春华圆滚滚了一圈。

有一天晚上吃着饭,周雨捏着汤匙就睡着了。褚韶华看一眼客厅墙壁上挂的西洋钟,交待闻春华,“七点前叫醒他,英文老师该过来了。”

闻春华心疼的,自己在院子里哭了半个小时,晚上同丈夫说,“要不咱还回去吧,这也忒劳累了,这哪里受得住啊。”

周雨也咬牙苦撑,见妻子眼睛肿肿的,知道是心疼他,搂着妻子软乎乎的身体说,“这也不算劳累,嫂子也是每天这样。”

“她就会折腾人,她自己哪里会这么辛苦,这会儿估计早挺尸睡觉去了。”

“你去书房瞧瞧。”

闻春华悄悄去书房,果然书房还亮着灯,闻春华没敢进去,她脚步一转去了客厅。翠儿杏儿俩人坐在厨房剥花生米,见闻春华过来纷纷起身,闻春华见一排炉火灶眼上,有的炖着香浓的羹汤,有的深木色笼屉上冒着蒸气,还有大的陶锅里传来米粥香。闻春华摆手让她们坐,往书房那里瞥一眼,问,“我嫂子还没歇呢?”闻家的规矩,晚饭后留两人在厨房,备着宵夜。因为褚韶华闻知秋如果忙到太晚,晚上都有吃宵夜习惯。主人家歇了,值班的佣人也就能歇了。

翠儿点点头,小声说,“这几天少奶奶都是十一二点才睡,姑爷也睡的晚。还有阿双姐阿芒姐,晚上也要学习到很晚。小姐,是不是姑爷要用宵夜?今天有当归炖羊肉、虾肉小笼、豆腐小笼、三鲜包,还有大米粥。”

闻春华这下子真是没脾气了,心下感慨,我嫂子手下的都不是人哪,都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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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闻市长

对于阿双阿芒竟也有老师教导的事,闻春华还悄悄同母亲打听来着。

闻太太道, “都是可怜孩子, 很懂事,以后也能帮上你嫂子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