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前,他还只是市政府的中级官员。

不过, 闻知秋已经做好准备。

他并不是锋芒在外的性情,但是, 不论什么职位,都做的很认真。长达七年的市政府秘书长的打磨为他的从政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警察局长任上,上海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事故,不能不说是侥天之幸。闻知秋在职位上的用心也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乱世, 哪怕不知市长的位子能做多久,闻知秋仍是喜悦的,对于一位有志于政界的人而言,能在这座远东明珠的都市担任市长,对于任何一位政治家官员都是无上荣耀。

新市长的入职仪式很简单,但家里接到的贺喜的电话就数不胜数了。闻知秋工作更忙,褚韶华应酬更多, 各种跟随他们的人自然也有了新的位置,与更多的工作。

甚至,那些与新市长夫妇交好的人,也有了得到在自己领域更进一步的政治支持的政治可能。

风光不过如此。

褚韶华靠在窗边的西式贵妃榻上,“你不过任市长,已经有这许多奉迎之人。真不敢想那些大人物身边是怎么样的?那些人又是如何在这山崩海啸般的奉迎中找到可靠意见可靠人品的。”

闻知秋坐她身畔,“只要我们的心是安静的,就能看到别人的浮躁。不要急,慢慢来。能为这个地方切切实实的做些实事,不辜负这个职位,做人一如从前,咱们的心就是安稳的。到退休还有很长时间,咱们慢慢走。”

闻知秋永远沉稳,这种沉稳让他缺少一些潇洒气质,也难以成为政治明星,但是,这是最令褚韶华欣赏的气质。在这样风起云涌的乱世,只有小心再小心,才能走的够远够久。

闻知秋先在家里开会,告诉大家,以后做人做事就像以前,不要因为他升了市长就露出骄狂的姿态。闻知秋道,“市长五年一任,能做满五年的都少之又少。咱们现在摆摆架子没事,有的是人接着,若有朝一日卸任,别人说起来就要嘲笑咱们当年小家子气了。所以,一切还如先前,哪怕谦逊容让些,也不要立刻去要别人的强。”

大家都齐声应了。

闻知秋让大家各忙各的去。

闻太太跟儿子保证,“你只管放心,家里都交给我,咱家原本也不是抓尖儿向上的脾气,我也不去占人便宜,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又叮嘱闺女不能在外收人好处。

“以前我哥当局长,有人跟我说情我都不敢答应的。妈你早说好一百回了。”然后,闻春华嘀咕一句,“要不是我嫂子会挣钱,哥你这就是个穷做官儿的。”她哥简直又廉洁又清正啊。

闻知秋道,“做官本来就不是为了发财。倘想发财,还是做生意的好。”

闻春华笑,“要不说你跟我嫂子是绝配,一个做官,一个发财,两不耽误。”

闻知秋也笑了,还是提一句,“你嫂子的生意是她自己的生意,我是一点都不懂的。”

“知道知道。”闻春华觉着大哥刻板的要命,不过,她也很为她哥高兴。哪怕不能收人好处,她是市长妹妹,谁也不敢慢怠她的。

家里人皆欢喜,闻太太格外张罗了丰盛晚餐,开了一小坛上好绍黄,大家都喝了一点酒,除了小闻韶。小闻韶应该是对爸爸升官最没感觉的人啦,他只管两只小肉手捉着餐盘里的一块剔了刺的蒸鱼吃的香喷喷。闻太太商量着要不要请亲戚们吃酒的事,闻太太说,“就是在咱们老家,哪家有喜事也要请酒的。”

闻知秋原不想做此排场,不过,亲戚们这里也要提个醒。他就任市长非常顺利,一则是有胡少帅的支持,二则也是在市政府多年根基,可他也不是没有政敌。如今坐的高,当然要更加小心。

在上海的亲戚族人并不十分聪明,好在,那些也不过是亲戚族人。

闻知秋道,“妈说的是,等星期天摆两席酒,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所以,市长之位虽好,闻知秋当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分心。

最先抓住闻知秋任市长利好机会的是姜亚,姜亚有一位非常不错的男朋友人选,上海徐家之后,游走于政商两界,非常显赫的一位大商人徐显。

这是位真正的家族渊源流长的豪门掌门人,明末大科学家、文渊客大学士徐光启之后,现在上海有名的地方徐家汇,就是因这位大学士而来。徐家一直在上海繁衍生息,徐显就是出身这样有历史的家族。

徐显年过三旬,年富力强,原配因病过逝,遗有两子,在认真追求姜亚。

只是,徐先生在追求姜亚的同时还追求过譬如宋小姐、陆小姐之类名媛。陆督军败走江苏后,徐先生就似完全忘了陆小姐的存在一般。宋小姐现在与胡少帅交情更好,徐先生对姜亚表达了明确的爱慕,甚至,求婚。

姜亚想听一听表哥表嫂的意见。

老话说的好,艺高人胆大。

褚韶华没想到,艺不高的人,胆子也着实不小。

徐家不论门第,家境,还是徐显的个人本事都是没的挑。但如果褚韶华有女儿,绝不会嫁给徐显做续弦。徐显不是寻常有本事,而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如席家如江家如陈家如容家如田家,基本都不是上海人,不过是上海开埠以来,长辈来上海做生意,在此发达落户,徐家却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根基非同寻常。再者,徐显此人在上海有好几位红颜知己,与正当红的电影红星牵扯不清,这不是个专一的人。

再有,徐家家族庞大,族中三姑六婆还不知多少琐碎事。

当然,徐家是豪门,而且是豪门中的豪门。

姜亚与徐家联姻,对闻家亦有好处。

褚韶华向来直接,这些不利的条件都一条一条的与姜亚分析了。姜亚说,“我就是嫁个寻常人家,一样有三姑六婆的事。嫁给没本事的男人,也不一定专一。表哥表嫂放心,我知道自己看中什么。”

姜亚就是看重徐家的地位与权势。

听到姜亚这样说,褚韶华闻知秋便没有任何意见了。

至于姜家,听到闺女找了这么个富贵婆家,姜二舅姜舅妈姜达亲自送来一箱上等洋酒一箱上等洋烟,还有好些礼物。姜亚能有这样的姻缘,还不是多亏了市长外甥提携么,当然,外甥媳妇也是好的。归根到底是闻太太这个做大姐的好。

闻太太已经听说了外甥女的亲事,其实,闻太太心里倒并不如何满意。毕竟外甥女黄花大闺女,还在法国念的硕士,嫁这么个带孩子的鳏夫做续弦,闻太太觉着有些委屈外甥女。

不过,这会儿见弟弟一家子都这么高兴,闻太太也就高兴了。

姜亚还请褚韶会帮她参祥给两个继子和婆婆的礼物,向褚韶华请教她到夫家后如何立足的事。姜亚道,“嫂子你不知道,徐家族人就好几百,送聘礼单子来的是他一位三婶子,一位六嫂子,说的那些话,都是话里带话,一看就特别有心眼儿的那种。我要嫁过去,会不会被这些人为难,给下马威?”

姜亚身上没多少即将做新娘子的喜悦,反像要即将入职的新职员。褚韶华想,这倒了是一种有趣的婚姻状态。褚韶华想了想,“想听一下我的意见吗?”

“我就是想嫂子给我一点意见。”姜亚眉开眼笑的说。

褚韶华沉吟片刻,问:

“你嫁入徐家,便可分享徐家的权势与财富,你想没想过,你要付出的是什么?”

姜亚认真的说,“徐显已经丧偶多年,他在应酬上肯定需要一位妻子,家里肯定也需要一位管理家事的人,何况,孩子不能没人教养。我们既做了夫妻,该我担的责任,我一定会担起来。替他分担家里琐事,为他生儿育女。”

“我就你说的话做一个分析。第一,他丧偶多年,这些年没有女主人的应酬也照样无碍于他的事业和生活,你知道,男人应酬时有很多办法弥补没有女主人的遗憾。第二,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些年,他家里肯定有管理家事的人。第三,孩子一样长大,你有关心过徐家两位小少爷的成绩吗?”

“我听他说,孩子成绩还不错。”其实,每次与褚韶华严肃谈话,姜亚都有一种莫明压力。可是,往往褚韶华给她的意见都是最有效的意见。于是,哪怕有压力,她也要听一听。

“那么,你应该弄清楚三件事,以前陪他在外应酬的人是谁?现在他家里管理家事的人是谁?这些年,孩子不可能没人教养,那么,教养孩子的人是谁?这些人,是你现在绝不能得罪的人。姜亚,你怎么忘了,徐老夫人尚在人世,而且,身体一直硬郎,据我所知,徐家内务一直是由她来安排。”褚韶华眼神理智而冷静,姜亚却是脸色一白。

“你应该有心理准备,露出这样的诧异做什么?”褚韶华端起手边儿的咖啡喝一口,问。

姜亚觉着胸口有些气闷,“我没想这么多。”

“那可以从现在开始想一想了。”褚韶华神色郑重。

姜亚点点头,“我记下了,嫂子你继续说。”

“如果,把婚姻当做一项工作,你面临的局面比较复杂。徐家是大家族,人口众多,关系复杂,利益纠割必然是有的。你不要孤军奋战,你要依靠徐显,因为你们是夫妻,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如果你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只听从徐显一个人的意见就已经足够,他不会害你。这样,你才能尽快在徐氏家族中站住脚。”

“还有,所有的付出不会是平白的付出,你付出汗水,自然会有收获。对待工作,不要存恶意,更不要存侥幸,你可以走的慢一些,但是,不要试图去走捷径。一步一步的来,如果受了委屈,回家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看你吃亏。”

“保重好身体,生活是马拉松,不是百米冲刺,走到最后的才是最终胜利者。”

姜亚做了个深呼吸才从褚韶华的书房离开,走时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褚韶华有些好笑,难道别人家的权势富贵这么好任你分享的。你只是有个光鲜的外壳,突然获得一个宝藏,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不,你会发现,不论是想取走宝藏还是想守住宝藏,都需要付出莫大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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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联姻的好处

对于姜家与徐家的联姻,闻家也非常重视。

故而, 姜舅妈邀请褚韶华帮着掌眼所有姜徐两家的定亲结婚的重要过程, 褚韶华也都答应了。姜舅妈主要是为了体面,毕竟, 褚韶华现在是市长夫人,还是工商协会的副会长。

姜家准备出的嫁妆,徐家递过来的聘礼单子。徐家颇大手笔, 姜家满打满算可以给姜亚陪嫁五千大洋的嫁妆。褚韶华与姜舅妈说,“徐家下的聘太多了,按姜亚的嫁妆, 一万大洋的聘礼就不少。”

姜舅妈眼睛笑成一线天,“这也是女婿的心意。”

姜亚一向信服褚韶华的判断, 拉拉母亲的袖子,“妈,听嫂子说。”

“咱家到底什么个情况,徐家不会不知道。我听说,舅舅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家, 姜亚的祖父还是秀才。虽说现在从商,何必在聘礼上占这个便宜。”褚韶华拿着徐家的聘礼单子与姜家草拟的陪嫁单子,“小亚的嫁妆,我给她添妆五千,这是我做嫂子的心意。徐家的聘礼,让他们定在两万大洋上下。这些聘礼,我想舅妈不会要小亚的, 我们依旧给她陪嫁过去。三万大洋的嫁妆,放在上海也是极体面的。”

姜舅妈听到褚韶华给姜亚添妆五千,已是眉开眼笑,可听她说让徐家减少聘礼,姜舅妈很是不舍,“这不是显得女婿看重小亚么?”

“古来礼数,就是男方聘礼是女方嫁妆的双倍。徐家是大家族,他家会格外讲究。就是我们收了这些聘礼,徐家也说不上什么,可是,姜亚嫁过去,徐家族人的话怕是不大好听。”

“管那些小人说什么。”

褚韶华把两张单子推到姜舅妈跟前,“那就一切听舅妈的吧。”

姜舅妈登时又没了主意,姜亚立刻说,“听嫂子的。妈,我们收人家这么些聘礼,不是显着贪财,咱家又不是卖闺女。何况,咱家家境什么样,徐先生也是知道的。三万大洋的陪嫁,也很多了。”

“我不是想你更体面些么。”姜舅妈拉着女儿的手,眼神中已透出不舍。她闺女多出息啊,大学毕业又出国留学,一回来就找了这么个体面的好女婿。

姜亚笑,“嫂子你接着说?”

“把这意思递给徐家,告诉他家,我们准备的嫁妆在一万左右,他们的聘礼太重了,让他们重新拟聘礼单子。”

姜亚终于明白褚韶华的用意,做为女方,不能表现出贪婪嘴脸来,人家给这许多聘礼,我明明没有相应的陪嫁,连客气都没一句的收下。怕不必到成亲那日,只要我的嫁妆单子一递上去,就得沦为徐家笑柄。

姜亚信服,“是,嫂子说的对。”

一切有褚韶华帮忙把关,褚韶华平时事务也不少,姜亚还常常晚上过去找褚韶华商议,主要是她嫁妆要置办哪些东西。衣裳绸缎珠宝首饰的,徐家的聘礼中也有不少,倒不必把嫁妆钱也拿出来都买这些。褚韶华说,“留出一部分活钱,剩下的买成房产商铺,都可以。”

姜亚倒也是打算置些产业,只是近年上海不太平,房价不似往年疯涨,还有要跌的迹象。姜亚先时心里没底,才过来问一问。见褚韶华这样说,她就放心置产去了。姜亚寻了个租界的小房子,哪怕租界的房子小些,她也买租界。买来就租出去,每月吃租金,一年也有大几百上千大洋的收入。

姜亚有一点好处,她只是瞧着清高,骨子里分明的很。几百上千大洋放在徐家眼里估计是星点儿小钱,可再多的钱也是一分一厘攒起来的,何况这是她的嫁妆,以后也都是她的产业。

徐家管着下聘定亲一应事宜的是徐氏族中的一位三婶子,跟着三婶子出面儿张罗的是三婶子的儿媳六嫂子。这一对婆媳,都精豆儿一般。姜舅妈那点子道行根本不够看,当然,这婆媳俩加起来也不够褚韶华看。褚韶华身份摆这儿,一言一行都有规矩章程不说。尤其褚韶华那种气派,身后站一排助理,门口守二三保镖,每每谈话都有助理做记录,婆媳俩有一句不妥当的话,褚韶华立刻会让助理拿出记录,然后与她们做讨论。如果你说是玩笑,哈,亲事可不是玩笑,让徐家派两个不开玩笑的来吧。

被姜亚称为精明的不得了的三婶子六嫂子,在褚韶华面前乖觉的跟孙子一般。

两家经过讨论,徐家的聘礼就定在两万大洋上下,姜家嫁妆一万大洋左右。三婶子六嫂子回去向徐老夫人复命,三婶子说,“市长夫人这气派,绝非寻常人能比。我一跟她说话,就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徐老夫人与褚韶华早便相识,笑道,“我跟市长夫人说话一样得提着精神,你俩少去抖那些小机伶。”

三婶子把姜家的嫁妆单子递上,徐老夫人一看就笑了,除了聘礼里的东西,余者姜家置办的被褥衣料家俱等物品中,最重的就是租界的一处房产。这份陪嫁在上海也能拿出手了,就像姜家说的,姜家陪嫁约一万上下,可徐家给的聘礼,姜家都给姜亚陪嫁过来。到底是有市长夫人把关,事情办的有礼有节,足够漂亮。

三婶子道,“姜亲家那边儿说了,咱们的聘礼单子一应珠宝首饰、衣料古董都是全的,他们就不置这些东西了。置处宅子,也是长久产业。”

“是这个理。”徐老夫人留婆媳俩在家吃晚饭,她对这桩亲事不是非常满意,不论姜家本身,还是姜亚本身,距离徐家的要求都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选择姜亚,一则是姜亚性子简单,这姑娘是把攀高枝的野心明明白白写到脸上的人。家里两个孙子虽懂事,毕竟年纪还小。二则便是看中闻家这门姻亲,闻知秋以往在政坛并不算显眼,如今看来,这人眼光绝好,非但娶了个能干的妻子,与各方关系竟都不错。如今尚未至不惑之年,便登上市长之位。

难得的是,这人低调谨慎,毫不张扬。

理想的联姻对象。

可惜现在不流行定娃娃亲,不然闻市长家长女与长孙的年纪倒是相当,是更好的联姻选择。如今只能选姜亚了,虽然学历瞧着漂亮,读硕士的学校只是法国普通大学,硕士成绩也一般,勉强拿到毕业证。大学倒是很好的大学,震旦大学,在校成绩也一般。

不与旁人比,比闻夫人当年成绩也只是差出三座山而已。

闻夫人读的是世界一流名校,全奖进入大学,两年读了两个专业,一等荣誉毕业生,还在毕业典礼上做了演讲,事业上也足够辉煌。

这才是徐老夫人的理想儿媳人选,可惜儿子未曾遇到这桩姻缘。

当然,闻夫人的脾气也是出名的大,可有本事的人,哪个是面团儿呢。

好吧,姜亚也不错。闻夫人亲自出面张罗她的亲事,社交场合很肯照顾她,可见,闻家对这桩联姻也很重视。

姜徐两家联姻的进程很快,毕竟年纪都不小。

容臻在五月疲惫的回到上海。

陈公子回上海的时间更短,他到嘉兴后送上奠仪,未曾多留,第二天便坐火车返程回家。回到家后,陈公子险把脑袋摇下来,与父母妹妹说,“我真是开眼界了,大清朝都亡多少年了,还有人为大清朝守节哪。那容公子,现在脑袋后头还拖着根猪尾巴。”

陈会长板着脸斥,“我看你是欠掌嘴!”

“留辫子留辫子。”陈公子无奈,“爸,你没见哪。这要不知道的去了他家,还得以为是回大清朝了哪。容世叔下葬时穿的是前清官员的官服,头上还戴着前清的顶戴。容家上下,丫环婆子都是一幅五十年前的妆扮,穿那种又土又肥的裙袄,听差管家都是清一色的留辫子短打的模样,说话末尾必要带个‘喳’字,跟唱戏似的。容家都败落成那样了,还一家子穷讲究哪,定了杉木棺材,族中长辈说配不上他们容家的身份。天哪,他们容家有什么身份啊。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作派,致意后就回来了。”

旁人还好,陈夫人听了不过是唉声叹气罢了。

陈会长眉头紧锁,陈小姐却是受不住,跺脚哭道,“爸爸你就给我定这样的亲事,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了不嫁给这样的人家。”

陈夫人立刻搂了闺女安慰,“这不以前你爹做的糊涂事。没事没事,珠儿,这不还没成亲哪,妈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与丈夫道,“你也听到了,这样的人家,岂是良配?”

“现在先不要提这事,容贤弟刚过世,哪里能说退亲的事。咱们珠儿年纪还小,待过了这阵子再说。”陈会长自有主张。

容臻先回学校销了假,闻言是待容老爷出殡后才告辞回的上海,已经细禀过容老爷的丧事。闻言说,“丧事并未大办,容公子事事明白,有容老师帮衬着,三天就把丧事办清了。就是容家族人颇是不满,说太简薄,配不上他们嘉兴容家的身份。实际上是因丧事办的太简单,他们没了捞油水的机会。还有族老要闹事,被容公子三两句就制住了。我回来的时候,听容公子的意思是要打发了下人,把那宅子变卖,之后再来上海。”

褚韶华点点头,“辛苦你了。”因是奔丧的事,虽是瞧着容臻容扬的面子,却也不好打发别的人。闻言姓闻,是闻氏族人,他跑一趟最合适。

闻言也说了陈公子过去的事,闻言低声道,“太失礼了,怎么说两家也是姻亲,便是朋友,既是去了,也该帮着料理一二。陈公子就皱着一张脸,看这皱眉,看那皱眉,高洁的仿佛天上的白鹤。放下奠仪,第二天就告辞了。容家又不大办,等着容老爷出过殡再走也不迟,哪里就差这么点儿功夫。”

褚韶华不以为意,“陈公子倒不是白鹤,他怕是觉着容家贱地,不配他的贵足践踏。”

容臻倒是亲自来谢了褚韶华一回,闻言过去代为致意,也帮了许多忙。听说闻知秋高升市长,容臻笑,“还没恭喜你们闻市长,现在补上吧,祝他节节高升,官场之路一帆风顺。”

褚韶华看容臻一幅谈笑自如的恭喜她的神色,都不知该不该说声节哀。

容臻长长的叹口气,“记忆中也有一点关于大哥的很温暖的记忆,不过,他死了,我们都松一口气,觉着生活都轻松许多。”

“容扬呢?”

“他说处理完老家的宅子就来上海,想在上海做点事业。”

褚韶华点点头。

容陈两家的事,褚韶华并未多问。

今年是广州风雨波澜的一年,褚韶华非常留意广州的消息,广州那里先是二月平判陈炯明残部,六月又有叛乱,要说这里面没有孙先生身体垂危进而去逝的关系,谁都不会信。

孙先生过逝后,因一时不能入土为安,据闻尸身寄放北京香山碧云寺,其他人都急着回了广州。

广州方即将产生的新的领导人会是谁呢?

不只褚韶华在关注,怕是各方都在关注!

褚韶华接到徐老夫人的请柬,请褚韶华参加徐家小宴,徐家宴请的是刚刚回到上海的孔夫人,也是宋小姐与孙夫人的大姐,江南财阀在广州的权力代表人之一。

褚韶华看过请柬后与徐家送请帖的管家道,“回去同你家老夫人说,我一定按时赴约。”

管家恭敬告辞。

闻言亲自相送。

褚韶华将这挺括精美的请柬放在手里握了握,心说,怪道上海各豪门间多有联姻,只看这封请柬,就知道联姻的好处了。五千大洋没白给姜亚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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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孔夫人

孔夫人是一位面颊微丰的中年女子,论相貌, 不及孙夫人与宋小姐标志, 但是,论及精明, 更在两个妹妹之上。

自从徐姜两家准备联姻,徐闻两家的关系愈发亲近。褚韶华到徐家的时间略早些,孔夫人却已经在了, 褚韶华快走两步上前,笑道,“我还想要早些过来迎接夫人, 不想竟是迟了。”

徐老夫人、孔夫人皆含笑起身相迎,孔夫人道, “今天我在老夫人这里打牌,午饭都是在这儿吃的,你哪里迟了。我刚回上海,听说了闻市长高升的消息,先得恭喜你和闻市长。又听闻你们两家马上就是亲家了, 再道一喜。”

徐老夫人请大家坐下说话,她有意让出主位,褚韶华并没有去坐,想着孔夫人怕也不肯坐,刚刚孔夫人坐的就是次席。褚韶华顺手扶徐老夫人依旧在主位上坐了,一边语带笑意的道,“我家表妹要给老夫人做媳妇, 是她的福分,也是她和徐先生的缘分。我家老闻能做市长,都是胡少帅提携。我说他今年有贵人运。”

“主要是有妻运。”孔夫人打趣。

褚韶华笑了笑,收敛笑容,“说到胡少帅,前些天听到孙先生的事,胡少帅打发人向广州致哀,市政府也一起送了挽联。以往我有幸见过孙先生两面,虽未多谈,也有幸拜读孙先生的著作,与孙夫人亦是相识。夫人您定也极为悲痛,若您见到孙夫人,还请代我致意。”

孔夫人神色庄重,一声长叹,“孙先生是为国事扶病北上,病逝北京,这是国家的损失,也是民族的损失。”

“是啊。”

说到孙先生之事,大家不禁一时默默。

褚韶华关心的问,“不知孙夫人现在可好?”

“二妹已经回广州了。”

褚韶华也很为孙先生的病逝惋惜,想到孙夫人举止为人,遇此丧夫之事,还不知如何伤心,便劝道,“孙先生还有未竟之事业,还得请孙夫人保重身体才是。”

“你这话很是。”

气氛有些低沉,管家恰到好处的过来,徐老夫人问,“韶华你是喝茶还是咖啡?”

“给我温水就好。”褚韶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