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上海的蒋夫人谨慎低调,更多的是与以往相熟的朋友做些来往,并未展开太多交际。

这对于蒋夫人而言,虽未有功,却亦无过。

不得不失,便是如此了。

待闻歆的满月酒后,褚韶华重出江湖,活跃在社交界。

大家对市长夫人真是服了,二婚嫁得如意,旺夫旺子更是罕见。闻家先前无子,自娶了这位夫人,三年得两子,令人羡慕。

今年春还有容扬从美国运回的一批物资,赶上战争年代,商号发笔小财。但,对褚韶华来说,更好的消息是,容扬以极佳的成绩被哈佛大学录取。

容臻请闻家人到南京路新开的饭馆吃烤小猪,庆祝容扬入学之喜。

褚韶华在电话里笑道,“原本我想请客,倒叫你抢了先。”

“我先请,然后你再请是一样的。”容臻的声音同样充满喜悦,容臻说,“这回也要介绍我的未婚夫给你们认识。”

“哪位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

“文先生。你的租客。”

褚韶华大笑,恭喜容臻。文先生租褚韶华宅子说来是一桩巧合,文先生已是文坛成名人物,三年前褚韶华有孕被蜈蚣咬了一口,疼痛难忍。因在孕中,止痛药都不敢多用,便是听助理读文先生的文章熬痛,文先生文笔辛辣,极对褚韶华的脾性,用褚韶华的话说,听到兴处便不觉疼了。

后来容臻回国请褚韶华帮着租房,文先生正因房子太大,想找租客分担房租,不过,他对房客要求较高,不能太吵,会影响文先生写字;最好有一些文化,文先生宁可降低租金。后来,褚韶华介绍了容臻,归国博士,文先生立刻就答应了。

只是,褚韶华忘了介绍该博士的性别,女。

两人住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而且都是高收入人群,一个留学东洋,一个留学欧洲,也皆属高知人群。成为朋友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他们都是老家浙江,容臻老家嘉兴,文先生是绍兴人,让褚韶华说,老家的名字里就带着缘分。

容臻会烧一些地道的江南小菜,文先生也懂烹饪烹调。容臻偶尔煎美式牛排,文先生也会包东洋寿司。如果这两人成不了一对,那就有问题了。

褚韶华一直喜欢文先生的文章,虽与文先生交情不深,但都道文如其人,写出那样辛辣文章的人,内心定是有一团火。何况,文先生在文化圈一直名声不错,且与现下的文人喜好风流不同,文先生是出名的洁身自好。褚韶华也相信容臻的眼光,立刻恭喜容臻,夸容臻眼光好,与文先生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

待褚韶华的理性思维完全回归,还是问容臻关于文先生这把年纪以往有无妻室之事。

容臻说,“他与我一样,以前都有一桩旧婚姻。他先前定亲的那户小姐已经出嫁了。”

褚韶华最后一桩疑惑放下,笑道,“那这次算正式见面,有没有筹定婚礼的日期?”

“我们平时都忙,定在正月假期,先在上海举行婚礼宴请朋友同事,再到他老家举行一次传统婚礼。”

褚韶华笑,“理当如此。”

这一次的正式见面,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

容臻定的是包厢,以免被人打扰。容臻与褚韶华交情深厚,闻知秋虽是一市之长,向来名声不错,文先生写作时文笔辛辣讽刺,平时为人则细心温和,看得出很喜欢孩子。

因为算是亲戚间的正式见面,闻家举家出动,除了还在吃奶的闻歆在家由钱嫂子照顾,闻家人都来了。好吧,其实闻家也没几口人。

主要是介绍文先生给闻太太还有闻雅英、小闻韶认识,其他人早就彼此相识。闻知秋每年都会邀请文化界人士参加茶话会,与文先生相识。

大家说到容扬入学的消息都很高兴,闻太太自从听说哈佛大学是与剑桥大学齐名的大学后,就对容扬赞不绝口了。

褚韶华说,“你和文先生的喜事,可要写信告诉容扬。”

“我已经写信寄过去了。”

闻太太打听一回成亲的日子,说要准备给二人的结婚礼物。褚韶华说,“那边儿容太太他们说了吗?”这问的是容家在上海的另一房族人,算是容臻的族兄族嫂,也是褚韶华来上海的邻居。

“族兄现在还不理我,怪我先前逃婚,有失人品。族嫂说他们都来。”容臻笑着给闻太太续茶,一边说道。

“容老爷一向是这么口是心非的脾气,那一年五四运动,上海罢工罢市,容老爷还跑出去跟着□□。那会儿电车也不开了,人力车夫也不出来跑活儿了,他跟着□□队伍走出老远,天黑才摸回家,腿都走肿了。”

褚韶华一向风趣,逗的人哈哈大笑。

褚韶华还给容臻做的伴娘,说到另一桩令人嫉妒的事,市长夫人每次生产过后,不过二三年便能恢复苗条身段儿,简直令全上海的太太奶奶们羡慕至极。

当然,上围有所激增是难免,却更衬得市长夫人身段玲珑,引人注目。有一位男傧相,看到褚韶华脸都红了。

这一年的春天却是个血腥的春天,国民政府在去岁冬从广州迁往武汉,四月汪先生从法归国,复任政府主席。北伐的胜利令蒋先生威望大增,足可与汪先生分庭抗礼,蒋先生在南京另立政府,并于上海大肆屠杀,毫不吝啬的展示新军阀的血腥手段。

闻知秋不需要配合,但是,他必需袖手。不是为了政治前途,还因为,他背后是妻儿与老母需要保护。

乱世。

这就是乱世啊!

褚韶华开始减少社交。

但是,不论闻知秋还是褚韶华都需要有一个政治表态,前者的表态是在舆论界代表政府表示对蒋先生的支持,后者的表态是与浙江财团共同进退。

大席先生已经正式加入蒋先生幕僚团,褚韶华拿出与她工商协会副会长身份相符的资金,整个上海工商协会的支援资金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一个人有足够的生命经历,向已经过的岁月回首时,就会细微的察觉到那些过去的社会浪潮痕迹。然后发现,似乎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被这一浪潮裹挟,随之起伏翻涌。

这就是褚韶华对自身境况的认知。

上海开埠以来聚居了大量的商人,江浙因这片对外港口迅速繁华,不让京津。近百年的开埠史,江浙财团进行着金钱的积累,他们的势力已经足可以让他们选择一位政治上的代言人。

现在他们的选择已经很明了,就是这位脱胎于国民政府,身具江浙血统的新军阀,蒋先生。

褚韶华不能不附和财团的选择,事实上,她还得做出一幅支持欣赏的面孔来。不论是席家、潘家、徐家、江家,在陈会长还在犹豫的时候,这几家副会长已经达成默契,褚韶华会与她在商场上的朋友站在一起。陈会长想借武汉汪先生来保持对商会的控制权,姻亲潘家第一个反对陈会长的提议。

这个时候,褚韶华惊觉陈家失去了他在商界最大的盟友,而且,陈家必然会失去他在上海商界的首领地位。

陈家是如何失势的?

先是姻亲田家的上代掌门人田老爷子过逝,之后,会长之位落到陈会长之手。陈会长成为会长后,提携自己的女婿田大为工商协会副会长,有田老爷了余威,这项任命非常顺利。

田大会丢掉副会长之位是因为暴出买凶刺杀褚韶华之事,这实在太不得体,田大去副会长之职。席家立刻引江家坐上副会长之位。

田家还有交好的唐家,唐家亦是金融界大户,农商银行的总裁,唐家亦占一副会长席位。

唐家会丢掉副会长之位是因为贷出大笔钱款给周公子,后来,资不抵债,此事引发极大风波,唐家非但于农商银行总裁之位解职,副会长之位由席潘两家同推褚韶华上位。

褚韶华不认为自己在商界有站队的行为,可实际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因为志同道合。

事实上,回头想来。闻知秋娶褚韶华,是不是也代表着,闻知秋彻底的与田陈系斩断联系,正式与工商协会中的另一系交好。

所以,褚韶华任副会长后,闻知秋的市长之路无比顺遂。

胡少帅是因为与褚韶华的私交,方将军早便与闻氏夫妇打过交道,那么,蒋先生占据上海,闻知秋的市长之位稳固如昔,就是因为,他们自始致终都占在了最强势的江南财阀的队伍中,并已成为其中的中坚力量。

多么可怕。

真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操纵这一切。

褚韶华不知有没有人操纵,可是,在这数年人生中,她已做出了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褚韶华坐在廊下沙发里,阳光的温度令人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匆匆进来,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令褚韶华睁开眼睛,闻言至面前,双手递上一封请帖,闻言轻声,“小姐,陆大公子请您一叙。”

“陆大公子?”褚韶华反应过来,陆督军自三年前兵败离开上海,一直在江苏保有些许势力,去岁国民军北伐,陆督军彻底败北,据说去了天津,怎么陆大公子回上海了?褚韶华接过请柬的功夫已想明白,怕是想接陆家女眷北上。

打开请柬,字体刚毅,是陆大公子的亲笔,请褚韶华到茶楼喝茶的帖子。

捏住请柬的手微微用力,褚韶华问,“是谁送来的?”

“陆家管家。”

“与陆管家说,我必赴约。”

闻言拿帖子要回,褚韶华唤住闻言,“不知大公子回沪,咱家今天不是买了好几篓大螃蟹,你挑两大篓最好的,给陆管事带回去,就说重阳将近,请大公子尝尝。再挑两大篓,给宋小姐送府上去。我写两封短笺,一并送去。”

褚韶华晚上与闻知秋说了陆大公子请她喝茶的事,闻知秋也说,“估计是想接陆家女眷北上。陆督军已经没有军队在手,只是如今上海的政治形势有些紧张,却也无碍北洋一系。北洋已悉数没落,方将军也去了天津。”

“咱们准备一些土仪,最后再略尽些心力吧。”

闻知秋想到陆督军主政时期的上海也算稳定,陆家虽霸道,名声一直不错,更有许次长对他在仕途上多有照顾。闻知秋点头,“这是应当的。你见了陆大公子问一问,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事。他现在的身份总不及咱们便宜,就怕再有狗眼看人低,叫人恼怒的事,难免扫兴。”

褚韶华第二天赴陆大公子的约,到茶楼门口看到陆管事在等侯,见到褚韶华下车,立刻上前问候,亲自引路到包厢去。褚韶华问,“昨天不是定的春雨轩么,怎么改冬雪居了?”

茶楼掌柜顿时脸色尴尬,眼神带着恳求的看向陆管事。

陆管事道,“今早一来,春雨轩被人先用了,公子说眼瞅冬天就到了,冬雪居一样应景。”

褚韶华瞥掌柜一眼,并没说话,随陆管事去了冬雪居。

陆大公子与许大公子两人正坐在包厢闲话喝茶,见褚韶华到了,皆起身相迎。彼此寒暄两句,都请褚韶华上座,褚韶华道,“论年纪,陆公子你居长。我知你们是绅士风度,对我照顾。今天不一样,陆督军虽不在上海,也不能让别人说上海人皆势利。陆公子你请上座。”

陆大公子便明白褚韶华知晓换包间的缘故了,陆大公子并不拘泥,便在上首坐了,洒脱一笑,“这也难免,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果不是不能得罪的人,估计掌柜也不会调换包间。”

掌柜连赔不是,其实他主要是不晓得陆大公子请的人是市长夫人,不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陆大公子的包间换了啊。

掌柜亲自呈上八碟红巧茶果,奉上一壶新泡的祁门红茶,方恭敬退下。

褚韶华要抬手倒茶,许大公子先提了茶壶倒了三杯茶,陆大公子将第一杯递给褚韶华。褚韶华曲指轻扣桌面两下接过,嘴里连忙问陆督军许次长可好,陆大公子道,“虽则兵败,幸而保得性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好在如今是内战,说到底,彼此并无深仇大恨。”

许大公子说,“还得多谢你,回家听我妈她们说,这几年多亏你时时照应。”

“这有什么照应不照应的,方将军胡少帅都与你们有旧时交情,只是你们领兵在外,女眷们难免记挂。知道你们都平安,家里也就放心了。”褚韶华并不居功,陆许二人却更是承情,不论别事,陆家兵败退出上海,只看如今一个小小茶楼掌柜都这般势利,便可知家人要面对何等样嘴脸。便是深居简出,倘不是有褚韶华这位市长夫人时时照应,怕也要受人欺负的。

二人先恭喜闻知秋高升的事,又恭喜褚韶华得子之喜,陆大公子道,“你一向与人为善,必有后福。”

褚韶华笑笑,问他们的打算。

果然,陆大公子道,“这次我和煜弟南下,是奉父亲和许叔之命,接老太太和许婶子他们北上天津团聚。”

褚韶华问,“可有再入仕途之意?”

陆大公子笑着摇头,“还是算了。”

褚韶华想到上海形势,也便未曾多劝。

陆大公子倒是有事相托,陆许两家在租界的宅子,想托褚韶华出手。陆大公子道,“你一向眼光精准,如果有合适买家,价钱合适就都卖了吧。家父与许叔之意都是想在天津居住。”

褚韶华应下此事。

三人又说了些事,陆大公子道,“你现在必然事忙,就不多耽搁你了。待有空到天津,一定要知会我们一声。”

褚韶华笑,“那是一定的。”又问陆家回天津的时间,陆大公子说票定在五天后,也就是收拾收拾细软便北去天津了。

褚韶华说要过去相送,陆大公子知褚韶华性情,并未推辞。只是心下暗想,当年陆家主政上海,闻知秋其实有机会竞争市长之位,结果,陆家仍是支持周市长上位。如今看遍上海滩,对陆家事尽心尽力的,却是褚韶华。

说来,陆家对闻家,当真有愧。

三人一起下楼,陆大公子请褚韶华先上车,车夫拉开车门,褚韶华忽然转身看向陆许二人,沉默片刻,褚韶华认真的说,“在这样的乱世,其实大家都想为国家找一条新的道路。不管怎么说,这一笔一笔,终会记入史册,千百年后,有人翻开这段历史,会看到你们曾经为国家流的血。”

陆许二人尽皆动容,陆大公子早生华发的鬓角在阳光下微光轻闪,他笑了笑,感激的看入褚韶华的眼睛,“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二合一大章,所以下午没有更新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5章 立场

每个人都有理想。

纵如这些被称为军阀的诸多势力,不论北洋政府还是国民政府, 褚韶华相信,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褚韶华时常会想到许次长说的那句话,也许我们都是在为即将诞生的新制度流血。

新制度又何时会到来呢?

街道在车窗中飞速倒退, 褚韶华在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的想。

这个时候,也唯有家庭的温暖可以解忧。

小闻韶站在祖母身边,捂着耳朵教导只会哇哇哭的弟弟, 他觉着弟弟太笨了,都这么久了,连个哥哥都不会叫, 成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小闻韶一有空就要端出哥哥的架式教训弟弟,那幅兄长的架式时时令褚韶华哭笑不得。

听到二儿子的哭声, 褚韶华进门看到大儿子在一边儿摆哥哥架子,问,“弟弟怎么哭了?”孩子从小受到的照顾好,并不如何爱哭。

小闻韶见妈妈回家,跑过去同妈妈告状, “我教他叫哥哥,他不会,自己急哭的。”

褚韶华过去接过孩子,孩子对母亲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仿佛认得是这个人将他自血脉中孕育而出,感觉到妈妈的气息,小家伙哭声渐止。小闻韶长长的舒口气, 摸摸脑门儿装擦汗的模样,“可算是不嚎了,吵得人耳朵嗡嗡响。”说着又揉耳朵。

闻太太笑,“你还说,我们好好的正喝奶,你就来抢奶瓶,弟弟能不哭么。”

“我是想尝尝弟弟喝的奶跟我平时喝的一样不?是不是他喝的奶比较笨,人才这么笨。”反正他总有理。

放屁。

你弟弟现在喝的是母乳!

褚韶华心说,你这成天在家闲的没事找事,我得给你找点事儿干。

褚韶华想了想,“自从小天去上学,你在家也闲了。你小天哥读的是小学,你去读幼儿园吧。”

“真的,妈,我能去读书了?”因为哥哥姐姐都在读书,今年八月,小天哥也去读书了,小闻韶也很喜欢上学,

“去吧。明天我帮你联系学校,那儿有很多同学,你要好好学习。”

“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然后,他想了想,认真的说,“不用明天联系,今天联系吧。”

闻太太有些不放心,说,“阿韶会不会小了些?”

“不小,三周岁多了,算虚岁过年就五岁了。妈你不是说知秋四岁就开始学认字了吗?”

“咱阿韶也认一百多字了哪。”闻太太学问不高,教孙子认认基础字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她孙子还会背很多诗。诗就是闻知秋教的了。褚韶华不管每天教孩子的事,她事务比较忙,何况闻知秋很愿意亲自教儿子。

闻知秋傍晚一回家就遭遇儿子向他报告的即将去念书的喜讯,褚韶华今天有些时代的感伤,在家休息一天,小闻韶又总在她身边嘟囔,褚韶华办事一向俐落,“下午带阿韶参加了面试,明天去上学,书包文具也都买了新的。”

闻知秋问儿子,“面试都问你什么问题了?”

小闻韶大概是从小背诗的缘故,嘴巴很灵光,说了一大堆面试的话,老师怎么问,他怎么答的,自信极了。尤其他每次说完问题,自己答一遍还要问,“爸爸,你觉着我答的好吗?”,爸爸回答,“不错,但是如何如何…”给儿子做一点适当补充,引导小闻韶的思考。

褚韶华看他父子有问有答有商量的从晚饭前说到晚饭,吃过晚饭继续叨叨,一直说到晚上睡觉。闻知秋把儿子哄睡,回到房间略有不满的问,“怎么韶儿上学的事也不事先同我商量?”

“自从小天上学,他就在家没个消停,成天逗他弟玩儿,把闻歆逗的哇哇大哭。我看他是闲的,施氏幼稚园不错,咱们以前不是商量过让他读施氏么。”

“那也该我带儿子去面试。”错过儿子的面试令闻知秋不满。

“你还当什么美差?下次升小学你去吧,我可不去了,太累了。”

“阿韶刚刚三周多,会不会有些小?”

“幼稚园只是学一点基础的东西,要不我怎么先带他去面试,不行咱们就先回来,明年再去。要是能适应就让他去读书吧,学校小朋友多,省得总在家玩儿阿歆。”

闻知秋说,“明天第一天上学,我去送阿韶。”

“去吧去吧,以后这美差都归你了。”褚韶华完全不抢这事,她就是没想到闻知秋这么重视儿子。虽然闻知秋嘴上说没有重男轻女,褚韶华心里还是对闻知秋的行为撇了撇嘴。

然后,褚韶华看到什么?

天哪。

闻知秋竟然从衣柜里找起衣裳来,自己亲自搭配好西装大衣衬衫领带,挂在衣橱一角。一直还没穿的意大利手工牛皮鞋也拿了出来,还有手表、围巾、袖扣、胸巾…褚韶华想,当初闻知秋追求她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心的捯饬过吧。褚韶华问,“你明天要去人家幼稚园考察么?”

“是不是太正式?”

褚韶华掖揄,“像枚闪闪发光的大方钻。”

闻知秋哭笑不得,只得请妻子帮着参详明天的穿戴,他平生第一次送孩子去学校,经验不足。褚韶华给他换了一套略休闲的打扮,藏青长衫深色西裤外搭呢料大衣配皮鞋,现在许多男性都这么穿,只要身材好,很有中国男性的儒雅斯文。随口问,“是不是男人都比较重视儿子?”

“不是重视不重视的事,女孩子进可攻退可守,在家做贤妻良母也是一辈子,在外有自己的事业更好,是新女性的典范。男人不一样,男人生来就要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女人能退回家庭,男人没地方退。所以就要对阿韶的教育格外重视一些,这样以后才有本事在社会上立足。”闻知秋自有一套理论,“我看雅英对做学问的兴趣不大。”长女的成绩一般,每天有家庭教师过来辅导也是如此。闻知秋已经准备放亮眼睛给长女寻个长期饭票了。

褚韶华也得承认闻知秋的话在理,男权社会里,男性享受了社会的优待,自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不过,褚韶华提醒闻知秋一句,“女孩想过好一辈子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