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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爱心早餐,肯定也是没有的。

她这个脱离祖国多年的人没绑定网络支付平台,打开钱包几乎找不到人民币。她正打算查附近的银行在哪,瞄了一眼茶几,她的手机上压了一只兔子。

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向她宣示,这玩意儿是她的了。

江怀雅好笑地搬开兔儿爷玩具,听见一声很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昨晚她就发现了,这只小家伙体积不大,体重死沉。当时还以为它是实心的,没多留意。眼下放手上摇一摇,再往它脖子上一瞅,江怀雅震惊了。

这只兔子其实是个储蓄罐。

她揭开底座,倒出来一桌子钢镚,数一数足足有一百多块钱。

所以她昨晚其实是在…变相问聂非池要钱?

嚯…

江怀雅决定拿这钱去小区便利店买份关东煮冷静一下。

谢阿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无非是问她睡得好不好,住得习不习惯,以及她非池哥有没有怠慢她。

江怀雅瞄了一眼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数钢镚的收银员,微笑:“没有啊,他…挺贴心的。”

谢阿姨显然对她儿子非常了解,狐疑道:“真的?”

身为一个北方城市的收银员,她也许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钢镚。

“真的。”江怀雅面朝快要把她扫地出门的便利店小姑娘,用力点头。

电话里谢阿姨还在关切她的生活和即将到来的新工作,“母女”两个聊了一路,话题从嘘寒问暖转移到谢阿姨即将开的展览,邀请她到时候去看。江怀雅惊喜道:“在北京开吗?好呀,到时候一定去!”

跨入住宅楼,面前是电梯口和消防通道。她考虑一秒,选择楼梯。

谢阿姨在电话里又和她聊了聊江潮的近况,顺便和她一起数落了通她家那对蜜月度了二十来年的父母。最后谢阿姨温柔地打住:“好了,我们小兔子在那边有事要忙,阿姨不多打扰你。”

江怀雅一节一节慢慢往上走:“哪有,我这两天很闲。聂非池闷死了,都没人陪我聊天。”

“嗳,我也觉得他有点儿太闷了,不像是我亲生的。那时候我还跟你妈说呢,就想养个女儿。谁知道最后被她养去了。”谢阿姨叹完气,笑呵呵地说,“小兔子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嘻嘻哈哈挂了电话。

江怀雅一个人在楼梯间里百无聊赖地走,脑海里回旋谢阿姨的话,觉得真有道理。

他妈妈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外婆退休前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虽然父系经商,但也算是有大半家子文艺工作者了。但聂非池完全没受到熏陶,从小数理化常居榜首,然而美术课作业统统扔给她做。每次月考第一总会被一个女生抢走,因为他作文常年低分。

想着这些聂非池的黑历史,连走十一层楼梯的酸痛都不值一提了。

幸好她不是缺乏运动的女生,十一层楼爬下来虽然喘得厉害,但随之而来的是运动过后的畅快。

她笑着抬起头——

一眼看见了聂非池。

刚在心里编排完人家,结果迎面撞上正主。江怀雅真有点心虚。

他的视线掠过她怀里抱着的百利甜酒,又上移到她覆有薄汗的额头,最后清淡的一声:“怎么不坐电梯?”

“刚陪你妈打电话呢。怕电梯里没信号。”江怀雅累得往门上靠,递给他酒瓶,“你们小区的便利店挺齐全呀,还能买到百利甜。冰一冰,晚上就能喝了。”

她换着拖鞋,突然想起来:“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怎么回来了?”

聂非池淡淡一瞥,说:“看一下你。”

“…”

江怀雅心里好像有细若蚊足的桑虫在蚕食一片树叶,半天语塞,正好瞥见桌上被她拆碎的储蓄罐,“对了,我把你家兔儿爷掏空了。正好能买一瓶酒。”

他把酒放进冰箱:“没吃东西?”

“吃了。”

昨天是烤鱿鱼,今天是关东煮,她想想自己来这一趟还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提议道:“中午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有意思的餐厅,就在这附近。肯不肯赏脸?我请客。”

聂非池倚着冰箱,眼眸里没有她的影子,好似在考虑。

他的神情总是漠然,考虑的时候眼眸定在一个无意义的方向,然后似有皑皑霜雪覆上清池。江怀雅试图从水波里捕捉一尾红鲤,但总无功而返。

最后他将结果通知她。

“今天不方便。”

他从抽屉里找了一叠白纸,低头在上面写些什么。

江怀雅由此再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那些“感谢你收留我”之类的场面话也说不出口。

这人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她自我嘲解地撇撇嘴,余光里看见一张纸递到面前。

“小区对面就有中国银行。”

她的卡是中行的。

“纸上是我的手机号,下面是单位座机。”

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手机好像拒绝陌生人来电,昨晚一直联系不上你,兜了好几圈。”

结束了。

聂非池起身,走的时候无意识地摸了下她的头发,温声说:“别生气。”

里面可以生气的事太多了,但他一并安慰了,相当高效省时。

“那你走吧,下次再约。”

江怀雅站在原地,明明是被悉心叮嘱了一番,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分不清在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里,是关心居多,还是冷淡居多。

无端令人想起往事。

昨夜的梦里,有一段是她跟她弟打架。理由很无厘头,是因为江潮抱回来一只小狗。软趴趴的一只小金毛,毛很短,眯眯眼,长得很丑。她中肯地说完这个评价,江潮跳起来跟她打了一架,把她半边脸颊都扇肿了。

那次她的脸是聂非池帮忙敷的。

他买了根最简单的盐水冰棍,没拆包装纸,让她贴脸上。盛夏的树荫下,光影斑驳,他挑着半边嘴角,想笑又没笑:“至于吗,为了条狗也能打起来?”

“你不懂,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

“…”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冰棍的镇静效果产生了作用。

江怀雅气焰渐渐蔫了,低声委屈:“江潮有点狗毛过敏。虽然挺轻微的,但是一碰狗就浑身痒,大半夜能嚎一宿,就这样还偏要养狗。我爸也不管他,你说我能不揍人吗?”

那时她妈妈刚动了个大手术,在国外疗养,家里的事都是她爸在拍板。她爸的教育理念是远近闻名的豪放不羁,以至于她每次都能在“比拼谁家爸妈更不负责任”这项赛事上以压倒性优势摘冠。

江怀雅有时候都怀疑她爸养他俩纯属心血来潮,跟个玩具似的,生下来玩两天,玩腻了就忘了。要不然,对她不负责任也就罢了,江潮好歹是个男孩子啊——还能不能有点儿重男轻女的传统美德了?

“总之你没有弟弟,你是不会懂的。”江怀雅总结完,把冰棍拿下来,无聊捏了捏,“你说我脸这么烫,里面不会化了吧?”

聂非池心不在焉:“化了就化了。”

“那不行。多浪费啊…”

他嗤道:“那你拆开吃。”

江怀雅表情匪夷所思:“开玩笑,冰棍半化不化的时候最绵了,我才不吃。”她很是为难了一阵,最后大义凛然递给他,“要不还是你吃了吧!”

很难判断当时聂非池有没有想揍她。

但他眼眸永远波澜不惊,把她脸掰过去,冰棍贴回原处:“乖乖敷你的。”他抓住她一只手扶好竹签:“自己拿着。我回去了。”

江怀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表情还有点儿恋恋不舍。

很多年后她觉得他是明白的。他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明白她还有许多关于“弟弟不懂事”和“爸妈不负责”之类无趣的苦水想倾吐,就像现如今,他分明知道,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将被岁月冷藏的感情取出来解冻。

然而聂非池这人有时候特别绝情,挎上书包说走就走。

那时他才十六岁。

背影清隽到足以令所有少女动心,但总提不起劲去接近。

这也许是她二十多年以来无数次被亲戚朋友乃至亲生父母怂恿“你干脆和聂非池凑一对得了”,但自己却从未真正起过念的原因。

月亮当然好,可惜太遥远。

那就算了吧,至少她拥有他普照大地时,最明亮的一束辉光。

第03章

接下来的一星期都被接踵而来的找中介、看房子填满。江怀雅有时候三天都见不到一次聂非池的面,渐渐意识到,也许他并不是那么想叙旧。

这让她有些遗憾,毕竟他们从前那么好。

但生活总是向前的,她也顺顺利利地相中了两套合适的公寓,找赵侃侃做参谋。

赵侃侃咬着星巴克的吸管,把她拍下的小视频比对来比对去:“我觉得上一套好像好点,宽敞。而且客厅大!我真是忍不下去我室友了,以后就指着睡你家沙发过了。”

“那套地方有点偏。”江怀雅自然地说,“你想跟我住,我就重新再找一套三室一厅的。”

一间自己睡,一间书房,一间匀给她。

赵侃侃被她的财大气粗惊呆了:“干嘛,你…想包/养我啊?”

江怀雅翻白眼:“不要算了。”

“别啊,江公主。请尽情地羞辱我!”

赵侃侃以为她说着玩的,压根没放在心上,直到江怀雅来上班的那天提起,她才惊觉:

“你真的重新找了套房子?”

江怀雅点头:“就当你帮我联系工作的报答。”

这报答换谁都不好意思收。但赵侃侃自小被她包/养惯了,笑嘻嘻没说话。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赵侃侃用自己的工作证刷开报社的门禁,踢开门口装满书的纸箱,小声嘀咕:“就我们这破工作,你肯来主编都在烧高香了。”

这么一点小声响,引来办公室里好几束好奇目光。赵侃侃抬头击两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这是我们社的新人,江怀雅,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家以后多照顾!”

还别说,赵侃侃毕业北漂混了三年,混上个组长,上班的时候一条白色衬衫裙,黑色腰带束腰,手挎小包,这一手挺像模像样的。遥想她私下里不成器的小模样,江怀雅在心里笑场。

这种介绍也就是走个过场。

江怀雅打扮得不显山不露水,简简单单的衬衣长裤,但细看,有一种毫无侵犯性的美。她发质细顺,扎马尾,一缕碎发坠在半边脸颊,挪开视线时眼里蕴着清浅的笑。

有时候会觉得她更像一株植物,沉默时泛有淡淡的距离感,但却怀有在哪儿都能生长的坦然。

谁也看不出她的来路,只是在心里觉得,应该不难相处。

互相留个印象,稀稀拉拉鼓个掌算是欢迎。

江怀雅没放心上,向众人点头回谢:“大家好。”

赵侃侃带她转一圈,介绍了主编和组里的人,最后帮她领了文具和电脑。放到她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小声说:“我就帮到这儿啦。”

江怀雅心领神会,冲她眨了下眼,甜甜道了声“谢谢赵组长”。

赵侃侃被酸得牙痒痒。

整理完办公桌,差不多也到了午休时间。

在报社工作有一个好,那就是有自己的食堂。

江怀雅和赵侃侃面对面,品咂食堂面食的好坏。

赵侃侃戳几筷子就不想动了,对江怀雅的食欲大开表示震惊:“你真觉得好吃啊?”

“我很多年没吃内地食物了,鸡汤小馄饨我能吃两碗。”

赵侃侃护犊情深,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同情,心酸地吸吸鼻子:“我就说你当年不该出去的。结果现在呢,人没捞着,骨灰都没捏着一捧。人家走得干净,你呢?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高中那个圈子里都是怎么说你的,多难听的都有。搞到现在,好端端的海归高材生,屈居我们社这小地方,连碗小馄饨都吃不上…”

江怀雅递给她一张纸巾:“好啦,不就一碗小馄饨吗,说不定明天食堂就煮馄饨了。”

“这不是小馄饨的问题!”

她俩一个打抱不平,一个装傻充愣,一时僵持。

幸好社里有个心思活泛的实习生,端着盘子到她们身边来:“组长!我能坐你旁边吗?”

“坐吧。”赵侃侃把外套挪开,收敛容色给江怀雅介绍,“这是我们组编辑顾谅,大三来做兼职的。说起来,他还是聂非池他师弟呢。”

小师弟挺会来事,也不管她是哪来的,张口就喊她一声:“师姐好。”

江怀雅礼貌地颔首打招呼。

一转头,又调侃上了:“你手下小鲜肉挺多嘛。”

“不及你。”赵侃侃回击,“男神在手。”她给江怀雅碗里添一块肉,顺势压低声音,悄然道,“还没问过你。住在聂男神家是什么体验,嗯?”

“就是吃白食的租客和房东的关系,一整天也见不到一次。”江怀雅说,“怎么,你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