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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呆呆的:“喔,救援队找到人之后,那身衣服肯定都不能看了。他们那行全是大男人,喊我过去帮忙。”

聂非池表情凝重:“衣服到什么程度?”

“哎,就是正常的拖拽的时候被石头树枝划破的,你想哪去了…”小念用勺子柄抵着下巴,“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人完全没有作案动机。钱没少,手机也丢在林子里,不劫财也不劫色,就把人敲晕了拖得远远的。这什么爱好?”

“她和警方怎么说的?”

“说是个男人。别的就没说了。”小念肩膀抖了抖,脊背发凉,“真可怕,深山老林里还出流氓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说辞站不住脚。

但江怀雅很擅长撒谎,装疯卖傻插科打诨,真想瞒住什么,从她嘴里套一万句也套不出什么。尤其看不清她的心事。她用笑容能掩盖一切。

聂非池其实有点担心她吃亏,请了假陪在她身边,但一直没看出什么端倪。

这丫头积极配合治疗,吃好喝好,偶尔还有闲心逗他玩,说她是病人都没人信。

一天过去,江怀雅已经能下床了。

大清早的,她头顶缠着块纱布,拿着记号笔工作簿,直奔采访对象家里,继续未竟的敲门事业。

据说那户人家孩子办满月酒当天死了爹,女人遭此打击,再也没有给谁开过门。江怀雅在她手上吃过不知多少碗闭门羹,偏偏这天,敲开了门。

她回到医院,盘腿在床上整理采访记录。

年编带着报社里的人来慰问她,直叹气:“小江啊,你也不要太拼了。以前他们传言说你是来报社体验生活,混混日子,我还险些信了,那都是没看到你工作努力的一面。你放心,以你这个条件,回去我一定跟主编好好说说,升你当主笔。”

“主笔就算了…年编,我打算过完年就辞职的。”

聂非池进门的时候,正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苦口婆心地规劝,大意是她这趟牺牲巨大,居功甚伟,大有前途,让她不要放弃在报社的前途。他听了只觉得好笑,绕过那人的肩膀和江怀雅隔空对视一眼,她的表情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了,向他呼救。

他于是轻轻唤了一声。

年编很知趣,见到人来,寒暄了几句,很快退出了病房,完成了一次优秀的慰问工作。

江怀雅垂着头,一副被唐僧念得头疼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聂非池把吃的放下,双手按上她的太阳穴,帮她轻揉。江怀雅泰然享用着,痛心疾首地看着白床单:“我有点不懂自己两个月前是怎么想的了。我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么个奇怪的工作?”

类似的话他听过很多,譬如:“我有点不懂一年前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蠢到喜欢姜溯?”

再比如:“我有点不懂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心血来潮来埃博拉疫区拍片子?”

至于他们俩之间的事,他也可以帮她用一句话概括——“我有点不懂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一时冲动和他在一块儿?”

她每次都像个间歇性失忆患者,时间到了,拔剑四顾心茫然,忘了过往一切。

但她一向对每件事都很敬业。

聂非池神色如常地放下手,催她吃午饭。江怀雅盯着工作簿出神,叫了好几遍都不应。他侧眸想瞄一眼,只看到“木嫂”两个字,她就啪地一下合上簿子,紧张兮兮道:“你别偷窥。这是…商业机密。”

要不是良心未泯,真的想弃她不顾。

他冷声道:“你有时间调查这些,就没去调查一下袭击你的人是谁?”

“没意义呀——你想,人家什么都没对我做,可以说是罪犯界一位高风亮节的兄弟了。我很感激他。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过年的时候还想剪个小纸人拜拜他,希望他能保佑我来年平平安安大吉大利,遇到的坏人都是他这样的。”

她扯起浑话来能扯出一篇议论文,通常他从第二句开始就没在听了。

江怀雅觉得有点没意思,把脸埋碗里吃饭。

聂非池眼神怀疑:“真没看见对方是谁?”

她头也不抬:“没看见。”

他默然敛了下眸子,沉声问:“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问题太奇怪了,连警方都没追问过她。可能是罪犯的性别分布相当明显,一般人想当然就是男人。

她奇怪地说:“男的呀。”

走廊上人来人往,她看见刚刚没跟着年编进来的小顾在外面探头探脑。

聂非池面无表情,盯着她拿碗的拇指,说:“不要撒谎。”

江怀雅滑稽地笑:“这我有什么好撒谎的?”

他却了然地勾起唇:“你只有撒谎的时候,手指是现在这个姿势。”

江怀雅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指,迅速缩成一个拳,呵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吧,我这不是正经在端碗么,你吃饭不是这么端碗的?”

他起身,神色肃然地往外走。

临走前,那目光好像在将她审判一遍,留江怀雅一个人食欲全无。

他俩的对话结束得不愉快。小顾本来还打算抽个空进去探望探望,这么一弄也不敢进去了,看见聂非池在关门,迎上去:“你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聂非池并不避讳,边向走廊的另一端走,边说:“我怀疑她认识打她的人。”

“不会吧…谁跟她过不去?”

“应该是个女人。”他说。

小顾荒诞地摆摆手:“不可能,我们社就没女人。当时陪同的那个小领导倒是个女的,但人家全程在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干嘛打人啊。”

聂非池在长椅上坐下,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小顾看这也套不出什么下文了,等了好久,把手里一袋吃的递给他:“那,我就不进去了。我给雅姐买了点东西,能麻烦您给捎一下么?”

北京男孩,喊谁都是您。江怀雅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小孩子。

聂非池点点头,向他道谢。

走廊上有一扇窗户,正午的阳光正好投在他身畔,好像陪在坐在这张长椅上。

过了好一阵,江怀雅穿着病号服,走出病房张望,看见他,又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坐在了阳光里。

江怀雅眉心蹙起:“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聂非池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来,反问:“你说呢?”

她不说话,他就定定地看着她阳光下的侧脸。

毛绒绒的,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浸着暖光。

江怀雅的气质也变软和了,低低地承认:“我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这事很特殊,我不想吓到人家…”

“是人家吓到你,还是你吓到人家?”

“…”她说不过他,为难地说,“总之你相信我。我这人很怕死的,世界那么美好,我还想浪到九十九呢…要真有人身安全威胁,我肯定第一个找警方求助。”

聂非池瞅着她额头的纱布,说:“你管这个叫没有安全威胁?”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江怀雅苦恼道,“我认识那个人。她不会伤害我的。”

果然。

他转过了头。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江怀雅一副棋差一招,懊悔难当的模样,“我撒谎的时候真的会有固定小动作?”

她的语气抱有怀疑,但确是有几分信以为真。

聂非池沉着脸,好似在考虑要不要如实作答。

“骗你的。”他终于还是笑了,“是你太高估我了解你的程度。我说有你就信。”

江怀雅啊地一声捂住脸,这次真的追悔莫及。

“你怎么这么过分啊…就仗着我相信你!”

聂非池把她的手拨下来:“你当心点,不要碰额头。”

“我自己的额头,我想碰就碰——”她已经气得胡言乱语了,转身就走。

其实她很聪明,刚才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演技□□无缝,然而快不过潜意识。她内心深处完全信任他,手指条件反射地就缩回去了,露出了破绽。

他居然算计她!

聂非池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止不住发笑。

等她真往前踏了两步,他又起身,一手揽住她的腰,阻止她乱蹦,“消停点,到时候头晕的人是你。”他按住怀里躁动的人,下巴搁在她肩窝里,低声道歉,“不要生气。我只是很担心你。”

第35章

“担心不能直说吗?”

江怀雅还在暴躁中,猛一回头,鼻尖磕着了他的下巴。她痛得一仰,视线正对上他下颌的伤痕。细细一条,也许很快会愈合。

真皮细胞和她一样健忘。

江怀雅蓦然间,安静下来了。

眼眸一挑,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唇。

相差零点几公分的距离,些微风吹草动皆被无限放大。她眼睫往下一扇,视线堪堪落在那分明的唇线上,无意用目光将那轮廓描摹了一遍。

暗示意味浓到彼此都感觉到了。

江怀雅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后退一步,遮遮掩掩道:“我回去休息了。”拇指在指背上一按,止住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痒,走得慌慌张张。

她的身体转好,他也结束了短暂的告假,回到队里。

那人消失在茫茫苍野,一连几日也没一句讯息。

江怀雅日复一日望着卫生院外头光秃秃的灰墙,连工作的劲头都提不起来了,把采访任务交给了小顾。小顾听了大吃一惊:“木嫂不是一直拒绝采访吗?”

他采集完一圈救援队里的说法,觉得这特稿要黄,已经打算糊弄篇文章上去了。

江怀雅把工作簿递给他:“你就说是我派去的,她一定会见你。”

小顾啧啧称奇:“雅姐你面子可真大。”

江怀雅轻若未闻地叹一声:“这可是拿命换来的面子。”

小顾没听清,睁大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怀雅说,“我把简短情况跟你说一下,你过去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小顾麻利地嗯一声,取出一支笔,作势要记。

江怀雅开始说:“据我了解,王队出发之前,正是孩子满月宴当天。民间办酒宴,拼酒的习气你也知道,所以我推测王队可能是喝多了。但事出紧急,他依然参与了搜山。”

小顾的笔停了。

“怎么不记?”

小顾愣愣地抬起头:“所以说,这个因公殉职,其实有水分?”

“说不好。”江怀雅摇摇头,“就算真是喝了酒,那也是实打实地进山,实打实地救出了迷路学生。要怎么判断他是因为保护学生才坠崖,还是因为精神恍惚失足?这些我们都没有证据,然而一旦把喝了酒这个因素报道出去,公众肯定会倾向于后者。只要后者这种怀疑存在,就足够抹杀掉他的英雄事迹。”

小顾笔尖顿在那儿,半天没下笔,为难道:“这…这我们到底怎么写?”

“不知道。”江怀雅躺回去,作出无事一身轻状,“反正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你了,你去了解后续情况,也许会让你找到方向呢。”

就这样推卸了责任。

明明已经跟了这么久的案子,她刚出事第二天就缠着纱布去试探对方,可谓兢兢业业。然而聂非池一走,她连作死找骂的动力都没了。

小孩子摔倒了大哭不止,通常是因为亲人在身旁。

江怀雅忽然意识到,自己往死里作,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某人的纵容。他在的时候连输液都不好好输,就爱看他皱眉。他一走,她连“爱岗敬业”的幌子都懒得打了,每天老老实实卧床静养,紧张自己的恢复情况,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于是长吁短叹,无端寂寞。

打开手机,赵侃侃一条语音微信突然冒出来,劈头盖脸冲她诘问:“兔子,你什么时候嫁人啦?!”

江怀雅莫名其妙,打了个问号。

赵侃侃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卫生院里信号不好,她百无聊赖地等加载,赵侃侃已经在微信上激动地发了好几条了。江怀雅概不理会,定睛去看网页。

那是一个挺知名的新闻网站。然而眼前这条新闻不怎么受关注。

报道一切很正常,某国际艺术巡回展在京开幕,底下配好几张现场揭幕图。

好几天前的新闻了,展览讯息冷门,评论也没几条。

江怀雅看见自己照片,并不惊讶,还出于女人的本能,端详了一阵自己被拍得好不好看。结论是那天那件黑色西服是个败笔,把她拍老了好几岁。

她正打算点回去问问赵侃侃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突然,视线被一段文字揪住了。

那是她所在的那张三人合影下方的描述性文字。分别是一位市里管文化的领导,美术馆馆长,以及…

“李祺前妻(右)”

江怀雅瞳孔骤然收缩,险些喊出一句什么鬼。

她扫到文章最后,看到“实习编辑”那一行落款,就明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