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帝君像是有些感兴趣,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在她明显烫手的脸颊上,风轻云淡道:“什么样?”

田安安拳头都攥紧了,即便平时她嘴皮子很利索,此时也有些语塞。斟酌词句半天才很谨慎地答道,“就是帝君您老人家,总无缘无故欺负我。”然后顿了下,十分疑惑地道,“为什么?”

封霄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捏住了猫妖尖尖小小的下巴,稍抬高,借着月色审度她含羞带怒的脸。须臾才道,“你说呢?”

“……”

安安向来不是只脸皮薄的猫,奈何每回面对这位尊神都会觉得羞窘不已,便一直都十分苦恼。这回羞窘的感觉似乎更甚,她怔怔的不知怎么回答,看见月光夜色同花雨都是封霄身后的背景,他深邃的黑眸平静地俯视她,冷峻的五官在她眼前逐渐放大。

小猫妖顿时觉得极其紧张,她想他大概又要一言不合就渡真元了。只是同封霄嘴对嘴渡真元的次数分明很多,这回她的心跳却噗噗的,快得前所未有。她的十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只觉全身上下滚烫得像从沸水里捞起来。

猫妖迷迷瞪瞪地闭上眼,他的唇落了下来。

她知道今晚哪里不同了——今晚她似乎格外喜欢这个抢了她瓜子喂仙鸽的尊神。

帝君的唇微凉而柔软,与她的滚烫有着极强烈的反差。起先是十分柔和的浅啄与轻吻,她的身躯有些僵直,也木呆呆的不知怎么回应,他难得有这样好的耐心,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慢条斯理循循善诱。等她稍不那么紧张了,他眸色渐深,唇舌在她粉嫩娇红的唇瓣上肆意挞伐。

田安安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浑身滚烫,只知道抱住他的脖子吸食他渡过来的真元,脑子变得越来越昏沉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封霄的唇离开了,握着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她。田安安的意识几乎已经完全不清醒,甚至连自己是兽形还是人形都搞不明白了,只照着猫咪一贯的习惯伸手挠了挠帝君的脸,然后觉得有点不满足,便又凑上去舔了一口。

封霄眸色深沉,看着她眉心那道已经完全显露,甚至还透出了华芒的金色结印,对上她妖异的琥珀色眼睛。他将她的细腰搂得更紧,低声道,“是不是很累?”

累么?好像有点。

猫妖点头,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有些含混地说,“前些日子,招摇山的狼妖同虎精干架,我不该去看热闹的……”说着语调忽然变得很委屈,“我不会腾云,求了应常羲好久他都不去,便只能自己翻山越岭。我那么小一只,跑几座山,真的很累,没有迷路简直都是造化。”

他沉默地听她说胡话,吻了吻她的额头,“嗯,你乖。”指尖蓄了一道龙气,顺着她的脊梁骨注了进去。

“唔……”小猫妖低呼了一声,觉得有点疼,脑子却越来越晕,终于疲惫地合上眸子,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封霄眼中的眸色深不见底,划破手腕,将龙血喂入她口中。好一阵功夫,猫妖眉心的结印才消褪下去。

少女的睡颜乖巧而柔顺,他端详她片刻后捏了个诀,将她重新变回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揣进怀里。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杀伐之气极重的剑风穿云破雾直直而来,招式凌厉,大有一击毙命之势。

封霄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立在原地不避不让,昆吾剑凌空而起,数万道剑影的冷光瞬间照亮一方夜色,将那道意欲偷袭的剑风原封不动挡了回去。下一瞬,火树银花般的剑影万剑归宗,悬浮于三十六重天上方的昆吾以傲然之态飞回了剑鞘,稳稳当当落入尊神手中。

方才一番动静太大,小白猫在他怀里拱了拱小猫脑袋,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封霄收了昆吾,一只手抱小白猫,另一只手安抚地摸着她背上柔软蓬松的小白毛,垂着眸子语气冷漠道,“擅闯三十六天,魔君果然挺有胆识。”

话音甫落,只见远处夜幕中,铅云翻滚如浪,一道红光携着万千浊戾之气骤然便到了眼前。须臾光景,云层同浓黑的戾气朝四方散开,显出了云头上的一只庞然凶兽,兽面狰狞,虎齿人爪,身形巨大,威风凛凛,正是魔君的坐骑,四海八荒,以贪食凶残闻名于四海八荒的凶兽饕餮。

饕餮兽低咆不止,吼声如若惊雷,背上镶着鞍,一个身着红色战甲,模样长得十分不错的男人坐在上头。一手持剑,一手握缰绳,立于锁妖塔前,面容英秀俊美,唇角挑着抹弧度,有种似笑非笑的意味,周身邪气冲天。

“封霄,”魔君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眸中却如覆寒霜,“十万年不见,你这状貌还真是半分变化都没有。一样那么让我讨厌。”

封霄面色冷淡,点头,“多谢。”

红袍男人挑眉,“不客气。”

魔君苍刑,论岁数虽比封霄小了不知几轮,但认真说来,他也是八荒中鼎鼎有名的一个大人物。而说苍刑有名,原因除了他长了张相当耐看英俊的脸,以及他是魔族君上之外,还有一个,便是由他在十万年前发起的神魔之战。

苍刑和封霄有大仇,这件事在六界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想看,被打得在一方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泽子里一睡就是十万年,普通人都不能忍,更何况还是堂堂一届魔君。

八荒诸人皆知,魔君苍刑与封霄帝君有神魔之战的梁子,却鲜有人知,此仇只是其二,还有更为重要的其一。

似锦繁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整片夜色又恢复成了一派浓黑的死寂。东天之下,锁妖塔的轮廓被勾勒得不甚清晰,妖魔们嗅到了那股阔别已久的浊戾之气,一个个都如嗅见血腥味的狼一般,长吟着,呼号着,用血肉之躯撞击着固若金汤的结界,被紫气灼伤,紫红色的血水蜿蜒流出,将天池水染得一片狼藉。

封印受了触碰,立时有巨大无比的金色结印从东天穹顶囫囵扣下来,塔中的各种刑法变本加厉,妖魔们凄厉的嘶鸣响彻九重天。

听着那一声复一声的哀嚎,封霄略蹙眉,看了眼苍刑,语调很平静,“你是来杀我的?”

魔君冷笑,“不然呢?找你下棋么?”

封霄略点头,神色淡淡的,“换个地方打。”

苍刑眼角眉梢都透出几丝讥诮的神色,“怎么,怕我破了锁妖塔的结界放出那些大妖大魔?”

封霄摇头,嗓音淡漠,说得也十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甚至没有丝毫轻蔑的意味,“不是,你破不了我的结界。”顿了下,很有素质地说明了一下换地方的原因,“我的猫在睡觉,这里吵。”

闻言,魔君看了眼封霄怀里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知那就该是他的猫了。沉吟片刻后,苍刑周身的戾气顿时升腾起来,盘旋在他头顶上方犹如一条黑色巨蟒,吞云吐雾无比骇人。他凛目,眸中杀气顿起,寒声冷笑道:“珈罗女君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夺了她性命,这个仇,我魔族世世代代都给你封霄帝君记着,要你悉数还回来。”

这番话,苍刑君说得十分铿锵有力,大有几分气吞山河荡气回肠的味道。也正是这番洋洋洒洒字字有力的开战预备语落地之后,原本就睡得不大好的小白猫,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

她脑子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刚才似乎很困,便窝在帝君怀里睡着了,至于这后头的事……这后头……是个什么情况?

“……”小白猫懵了,小猫脑袋一扬,待看清眼前种种之后,她惊呆,抬起两只小猫爪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瞬间整个猫都不好了——不过打个盹而已,怎么醒来之后世界都变了……

脑子里正一番苦思冥想,不远处的那名骑饕餮,着红衣铠甲,不知是谁的高大人影已经攻了过来。弄黑的浊戾之气在他头顶上方具体出了状貌,宛如一条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突袭而至,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从来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小白猫吓傻了,嘴角抽搐,心道此情此景,她还是闭上眼睛继续睡比较好,喵 ……

“醒了?”蓦地,帝君低低沉沉嗓音传了过来。

小白猫着实尴尬了一下,有些感动帝君他老人家正面迎敌的时候还有空跟她说话,便喵喵了两声,正了容色义正言辞道,“帝君,你现在好像有些忙,小妖还是到一边儿去吧,不给您老人家添乱了。”

“不用。”

“……喵?”

是时昆吾已经重新脱鞘,田安安只看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从眼前飞过,速度极快,回过神时昆吾剑便已经从巨蟒的口中刺了进去。浊戾之气化成的巨蟒仰天长啸,庞大可怖的蟒身痛苦地扭动,黑气凝结的长尾疯狂地在半空中肆意击打,震得三十六天得白玉丹陛都在轻颤。

田安安看傻了,不知昆吾剑在蟒腹中如何动作,只看得见万道剑光交错闪现。

她想象了一下那把剑在里头开膛破肚的画面,顿时抖了抖。

不过片刻,那条巨蟒便仰高了蟒首怒吼了一声,轰然倒地,浊戾之气瞬间四散游走,顷刻间烟消云散。

小白猫瞠目结舌。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说不用了,因为这只尊神打架,她根本就连添乱的机会都没有……

封霄第二次收起昆吾剑,视线看向苍刑,十分淡然地做了个总结,“你打不过我。”

雷电之声消退下去,浓雾也逐渐化开,田安安缩在帝君怀里畏畏缩缩地看热闹,看着看着忽然愣了下——那位脸色铁青来找封霄打架的,不是她在幻境里见过的那个大兄弟么Σ( ° △°|||)?

第三十章

一个能避开神族耳目直上三十六天的魔,自然不会是个没本事的魔。魔君苍刑继承帝位已逾十万载,向来以一个“嗜血好战的玉面郎君”著称于世,修为颇高,道行颇深,在四海八荒的名将排行榜上也名列得很前茅。

只可惜,嗜血好战的玉面郎君一生战绩寥寥,在封霄那儿却向来只有栽跟头的份儿。十万年前的神魔之战如是,如今这场充满了雄心壮志,开场绚烂,过程简单,结局注定没有悬念的复仇,好像也如是。

浊戾之气凝结成的巨蟒就那么烟消云散了,魔君双眸之中骤然浮起浓重的愠色,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神色冷漠风华绝代的尊神。

两相对峙,没有人说话,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好不容易回魂儿的小白猫眨了眨眼,两只粉粉软软的小猫掌搭上了封霄的手臂,脖子抬高,好奇兮兮地朝那美貌的红衣大兄弟张望着。望了几望后,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小白猫疑惑地喵了一声,随之便被尊神将毛茸茸的小猫脑袋摁回了他怀里。

“很好看?”

“……”她的小猫脸皱成了个包子,小尾巴一甩将自己裹住,然后伸出爪子抱住白里透粉的尾巴尖,昧着良心很谨慎并沉稳地答了一句,“一般吧。”

大约听见了对面一神一猫十分出戏的对话,受到了严重鄙视的魔君凛目,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找回自己堂堂一族之君的尊严。于是他于饕餮背上挥了挥剑,劈出一道凌厉剑气,在十分壮阔的背景下语调如冰道:“封霄,今日我来,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珈罗女君之仇,魔族一定会报,我与你,也永世不共戴天。”

剑气杀意十足来势汹汹,颇有几分排山倒海的架势。尊神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他怀里的那只猫却有些慌神,脑子嗡嗡,根本无法思考那个红衣大兄弟说了些啥。

她自幼就胆子奇小,小奶猫时期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旁的幼妖能依仗父母双亲,她却不能。她自睁眼起就没有见过阿娘,是由应朝山一名年迈心善的猫妖带大的。后来在她七十岁的时候,年迈心善的猫妖登了极乐,世间便再没有她的任何依仗。

一只没有亲人和依仗的小野猫,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趋吉避险,她和善狗腿胆子小,所以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上活到现在。

而此时此刻,瞧着那道绝对能生生将她劈成两半的剑气,田安安吓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的小白毛都竖了起来,心里翻江倒海,纠结着要不要丢下这只上神自己逃命。

猫妖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帝君察觉了,低头定定看着她,“是不是害怕?”

小白猫都快哭了,拿一只小猫掌挡住眼睛,一对尖尖的小耳朵也由于过度恐惧而软软趴了下来。刚想老老实实地点个头,又担心这只尊神觉得她没出息丢脸,便咬咬牙,硬着头皮将猫脑袋甩了甩,“……帝君,我还好。”

封霄的嗓音随之传来,清冷低沉异常清晰,“有我在,别怕。”

剑气已经逼近,却连尊神的身都未近得便被破了个干净。魔君登时震怒,一张春晓之花般的俊脸眉头紧锁,一个纵身直接从饕餮兽背上跳了下去。

田安安在帝君怀里回了回头,只见那位红衣大兄弟手持利剑箭步如风,俨然一副要和封霄大干特干的架势。

她抬起只猫爪子撑住额头,心中有些佩服这位大兄弟越挫越勇的品性。然而那位气势如虹的红衣大兄弟将将翩然到他们几步远的位置,数道银白剑影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幽冷迫人,将红衣大兄弟围堵在了中央。

小白猫诧异地睁大眼,侧目一瞧,见来人是整个晚上都不见踪影的四位太极宫元君。为首的是流光,手持神剑身形极快,面色极其冷漠,沉声朝那红衣大兄弟:“擅闯三十六天者,论罪当诛。”

模样耐看的红衣大兄弟面色微变,但是很显然,他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魔,这小小变故还不足以使他失色,只手持魔剑同四位元君相斗,幽冷的剑光飞闪来飞闪去,直将如墨的夜色照亮大片。

蓦地,田安安瞧见旭良杀气腾腾又是一剑,直逼红衣大兄弟要害,被他侧身躲了开。这一回合着实惊心动魄,起先还十分焦虑惊惧的小白猫已经全然忘了害怕,毕竟看人打架是她从小的爱好,看高手打架更是她猫生的追求。是以她看得很专注,也很投入。

太极宫四位元君,无论男女都是善战的神将,魔君以一敌四,起初还能占据上风,几十个回合下来便渐渐显了疲态。他蹙眉,一个利落地挥剑挡下涤非元君的攻势,气息略略不稳,嗓音却仍旧低沉冰冷,道,“封霄,你若有胆子,便于我单打独斗,四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

小白猫观战正观在兴头上,封霄端立在战局之外慢条斯理地替他的小猫顺毛,一派的玉树临风风姿楚楚。闻听魔君之言后,他面无表情地反问了那魔君一句,“是么?英雄是什么东西?”

“喵……”安安额角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忽然有点心疼那位红衣大兄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世上竟然有神能脸皮厚得如此顺理成章道貌岸然……

话音落地,小白猫很清楚地看见,那位红衣大兄弟的眼角抽了抽,大约是觑出情况于自己不利,他往后退了三步,捏了个诀,骤然一片黑色浓雾便蒙了所有人的视野。漫天黑雾中传来那红衣大兄弟遥遥的一番话:“今日放你一条生路,待我寻得珈罗,再与你这无耻之徒决一死战!”

红衣大兄弟的结束语慷慨而又激昂,字里行间全是“爷爷不杀你是给你面子”的意味。小白猫被浓雾呛了一口,挥挥小猫爪抬眸去看,只见远处的云层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饕餮兽同那俊秀红衣大兄弟的身影。

方才经历了一番缠斗,四位元君的面上皆有些许薄汗,收了神剑急急行至帝君身前,揖手道,“魔君在这方天地施了障眼法,我等来迟了,还望帝君赎罪。”

“不碍事。”

封霄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抱着大眼睛亮亮的小白猫往太极宫的方向走。

安安趴在尊神怀里平复心绪,被“魔君”二字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那红衣大兄弟说的一番话。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面露惊色,小猫爪挠着封霄的手背喵喵道:“帝君,方才那个着红衣战甲的大兄弟是……”

帝君平视前方面色冷漠,声音亦没有一丝温度,“魔君苍刑。”

小猫妖怔了下,下一瞬,毛茸茸的小猫脸上显出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难怪,这世上除了魔君,恐怕再没有第二个魔能如此畅通无阻,骑着凶兽握着凶器,雄赳赳气昂昂地杀上三十六天了。小白猫心中啧啧称奇,一面感叹一面诧异,叹的是自己年纪轻轻就有幸目睹了一场荡气回肠的复仇之战,诧的是此前自己误入虚无幻境,看见的辣名俊秀红衣郎,他居然是魔君。

猫生果然是处处有惊喜。

小白猫觉得很离奇,不解自己与魔君苍刑素未蒙面,却在虚无幻境中看见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在帝君怀里动了动,脖子抬高,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尊神棱角分明的下颔,试探着道,“帝君,有一件事小妖觉得很奇怪。”

封霄将好行至太极宫宫门处,左右看门的小仙官忙忙弓腰揖手,将帝君迎回了宫。听见她这话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道,“何事?”

小白猫支吾了一瞬,接着才很诚实地说:“那日小妖被困在三十六天的虚无幻境中,曾看见一名被缚于巨石上的红衣郎,模样周正长得很不错……”说着,她干笑着顿了下,小爪子摸摸自己湿漉漉的鼻头,换上副严肃端正的语气续道,“诚然,这并不是什么重点。重点是……帝君,那红衣郎竟同今日来找茬的魔君长得一模一样!”

有宫人奉上了天池弱水,小白猫很自觉,蹬蹬后腿便从帝君怀里蹦了出去,小小的身板儿十分轻盈地落地。扬起脑袋一瞧,帝君正在净手,面无表情黑眸微垂,并没有答她的话,从小白猫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副俊美如画的侧颜。

“喵……”

见他净手,她也舔舔猫掌垫子给自己洗脸,然后翘起小尾巴转了个圈,乖乖巧巧地在他面前蹲坐下来。

不多时,帝君拿巾栉将手上的水迹擦干,低眸看了眼他的猫。浑身白软的小圆毛上沾了些浊戾之气凝结的秽物,小猫脸上也脏兮兮的,只能看见一双晶亮的大眼眸子正巴巴地盯着自己,小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来摇去。

封霄静默片刻,随后拎着小白猫的后颈将她提起来,踅身往白玉池的方向走。

小猫妖趴在尊神怀里,由于小屁股被一只漂亮修长的大手托住了,她显得高了些,两只小猫爪刚好能够到尊神的脖子。整个晚上又是赴宴又是和魔君拼杀,本就疲累,现在又被尊神身上格外好闻的男性气息熏得脑子晕,她颇有几分昏昏然。

小白猫将脑袋枕进帝君的颈窝,惬意地拱了拱,调整成了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打瞌睡。打着打着,忽然听见帝君沉沉悦耳的嗓音从耳畔传来,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说,“他不重要,不必在意。”

咦?

专注着打瞌睡的猫妖眨了眨眼,两只粉软的小猫爪抱住他的脖子,仰头看他,表情惊讶,“可是帝君,听珞玟元君说,虚无幻境里的都是闯入者的心魔。我不认识魔君啊,怎么会在幻境里看见他?”

她的心魔……呵,她的心魔难道不该是这只厚脸皮的尊神么,喵:)。

忖度着,小白猫只觉自己身板儿一晃,下一瞬便被帝君整个儿提到了他眼前。

“喵?”

一阵风吹过去,安安脏兮兮的小白毛被吹得风中凌乱,封霄的面容近在咫尺,夜色一般俊美迫人,清冷的黑眸直视她,眸色深沉。

在应朝山时,小猫妖曾听过一个说法,说是与人对视,最重要的就是“气势”二字,常言道,有气势是一门学问,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无论是当猫还是当妖。

眼下这情景,若换做平时,她大可不甘示弱地朝这个又不知哪根筋打错的尊神瞪回去,只是奈何她此时是兽形,小小的一只被提在半空中……这个姿势,着实尴尬。

田安安小猫嘴一抽,四只小爪子交叉挡在自己粉色偏白的小肚子前,纠结着自己到底是先害羞好,还是先愤怒好。

正纠结不已时,端详了她片刻的帝君又开口了,这回语气比之前那次稍沉了些,略蹙眉道,“你对其它男人感兴趣?”

“喵?”小猫妖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愣住了,惊呆道,“我……我何时对其它男人感兴趣了?”言罢小猫脸一皱,握着猫爪子又愤愤然地接了一句:“我既然已经答应对帝君负责了,当然不会对其它公的感兴趣!”

她脏脏的猫脸上一派正气,看上去有些可笑。封霄眸子里略过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挑眉,“是么?”

“当然!”这话安安说得恳切,也说得很由衷,“要感兴趣也是在娶了帝君之后,先来后到的规矩她们妖族也有的呢!”

白玉池同太极宫的大门儿隔得不远,封霄人高腿长,不消片刻便到了。小白猫说这话时他刚好行至雾气蒸腾的水池边儿上,待她话音落地,尊神长臂一扬,直接将手上这只脏兮兮的小东西给扔了进去。

小猫妖毫无防备,咕咚一声落入,骤然间溅起四射的水花,口鼻里也灌进去不少清澈温热的池水。她被呛住了,四只小爪子挣扎着扑腾,蓦地两只前爪一紧,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握住,提出水面。

水流在鼻子里打转儿,惹得小白猫有些难受,她可怜巴巴的,浑身的毛毛全被打湿了,一绺一绺地翘起,整个猫看上去十分滑稽。

封霄捏住安安的两只小猫爪将她举至半空,黑眸低垂,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她小尾巴耷拉下来,猫鼻子痒痒的不断打喷嚏,好不容易才缓过气儿。也顾不上姿势不雅了,只朝眼前这只变态的上神怒目而视,喉咙里发出小兽的呜咽,“帝君想杀猫吗!喵!”

他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将落汤猫放到池子边儿上,掖了袖子慢条斯理地替她搓毛。小白猫一双尖尖的小耳朵耷拉着,呆立在原地小身边儿僵硬。

“左手。”

小白猫别过头做了个鬼脸,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将左边的小猫爪抬高,放到帝君修长有力的左手上。被他轻柔地捏住,细细地清洗。

“右手。”然后是另一只前爪。

照理说,封霄帝君纡尊降贵替她一只猫洗澡,本该是件是十分令猫动容的事。这充分体现了长辈对小辈的关怀,神界与妖界的和平,龙族对猫族的友好。原本,田安安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她是一只很容易满足的乡下猫,更何况早在之前,那场充满了梦幻色彩的花瓣雨就已经很大程度打动了一只少女猫的心,直令猫妖对这条龙的好感度上升了些许。

只是……、

这只上神给她洗澡就洗澡吧,为什么总是往她的小肚子摸,喵(╯‵□′)╯︵┻━┻!

于是乎,在封霄那只漂亮大手不知第几次摸到小白猫的肚子以及肚子往下时,已经全身都熟透的小猫妖终于揭竿而起了。

她鼓足勇气,嗷呜咬了一口上神十分不规矩的手。

这一口,田安安原是抱着一种将他咬疼,教他知难而退的心态,是以她力道很重。然而结果却很出猫意料,她那里程碑式的一咬,只在上神生了薄茧的虎口处留下了淡淡的小牙印,完全不痛不痒,威胁力为零。

“……”差点忘了,龙都是极其皮糙肉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