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回头笑着看她:“换衣服,马上走。”

换上夜玄指定给我的粗布衣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哭笑不得。也真难为他,能找到这么难看的…

想想也无所谓,我可不想像昨天那样惹出什么麻烦事!

下了船,那几个船工也零散的跟在后面,他们大概觉得很无聊吧,心里有小小的愧疚,不过很快就被兴奋淹没了…

小香带我来的是她昨天就来过的集市,这里有着占城最时兴的各色货品。我先到钱庄拿银子换了些占城的钱币,本想拿给小香一些,让她自己选喜欢的东西,小香却怎么都不肯,只说出门的时候她娘亲给她带了些银子的。

我知道她家境贫寒,身上不可能带了银子,却也喜欢她这样不贪钱的性子。便看着她的眼色,若她喜欢什么,我便买下来送她好了。

只是在偷偷买的时候忽然想到夜玄昨晚的话:不是要用钱砸你,只是想对你好…

我现在对小香做的,岂不也是好意?那么我从前一直不喜欢夜玄的所作所为,是否也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祟…

我喜欢绣品,可占城本身并无刺绣的技艺,花色都是直接织进面料去的,看上去比天印单调得多,却有另外一种质朴的美,我在一家稍大些的布料店铺里看的入了迷。

小香年纪小,自然喜欢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便在店铺门口的小摊子前兴高采烈的翻拣,我也只由着她。

聚精会神的选着面料,心想一会儿请老板帮忙送到船上去。身旁忽然站近了一个人,我没抬头,下意识的站开了些,那个人却又跟过来。

真是麻烦,我皱了眉抬头,只一眼,竟险些眩晕了。

高大的身材,酷似夜玄的眉眼,只多了份忧郁和压抑…

“跟我来。”他轻声说了句,便朝着店铺深里走去。

我下意识的张望了下,小香在门口,那些个船工也没跟进来。平息了忽然紧张的情绪,我立即跟了过去,只觉得心快跳出胸膛了。

从后门出了店子,他的步子稍慢了些,转回身拉住我的手臂,带我走近一辆停在后巷的马车,马车夫木然朝我们点了点头,便警觉的四下张望着。我和他上了马车,并不驶走,只在车里说话。

马车里并不十分宽敞,陈设自不如夜家的,透着朴素。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着看我,那笑容是我前所未见的沉重。他又瘦了,眉目间透着无奈的等待。

“小眠,好久不见。”他开口,抬手拍了拍我的额头,这举动,多像夜玄。

“夜白哥哥…”我哽咽了,为了这意外的聚首。

夜白的脸上仍旧淡淡的笑容,和从前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轻声问着,拭去眼角滑下的泪。

“我来找你,夜家的船出海我就在这里等着了。”夜白慢慢的说着:“昨天我就看到你了,可你和他在一起。”

“昨天…”我心里一惊:“夜白哥哥,我和他…”

“小眠,也许我不该同意让你进夜园。我自己的事,应该由自己来完成。”夜白打断了我的话。

“没有,这也是爹的吩咐,这不是你的责任。况且,我也拿回了兰姑姑的骨灰。可是我出来事出突然,没带在身上…”我急忙解释着,我不想看到他伤心,更不想他因为我失望。

“没事…”夜白仔细看着我,酸楚的笑意渐深:“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我眼里的泪大颗的掉着,在这个世界上,夜白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可现在,我还是伤到他了。

“你喜欢他?小眠,你喜欢他。”夜白喃喃的说着,自问自答。

“夜白哥哥,有没有可能…你不再恨夜家?”我试探性的问着。

夜白愣了下,无声的笑了起来:“可以,让我重生一次。”

“可是为什么?爹为了兰姑姑,你也是吗?到底你的父亲做了些什么?”我追问着,明知道这是夜白不能提及的痛处,可我必须要知道。

“你还会再帮我吗?”夜白并不回答,只是问着。

“我…要怎么帮?”

“夜玄的商船返航的时候,我要他船上的东西。”夜白一字一字的说着。

“你要银子?”我惊讶的问。

“我要我该得的。小眠,夜玄的最后一程是南龙国,你只需说服他在返航的时候绕到南龙国的潜岛,我在那里等你。拿了东西,我带你走。”

“可是最后一程是刺加国啊?”我奇怪的问:“南龙之后还要去刺加。”

夜白摇了摇头:“那是假消息,他会在南龙就返航。”

“你怎么知道?”

“小眠,从前你并不会质问我。”夜白看着我,不无难过。

“对不起…我…”我慌忙摆手,却也明白再说什么都没用。

“我在南龙和你会面,再订具体的细节。”夜白叹了声气:“你回去吧,那小姑娘找不到你会着急。”

我犹豫着,却也只能起身下车。

夜白忽然伸手拉住我,我愕然,看着他,他没说话,只在我手上戴上个玉镯:“前些日子买的,想着可能你会喜欢。”

玉镯很通透、碧绿,的确很漂亮。我只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谢谢。

也许,这次会面是我最后一次离开夜玄的机会。可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即使时光重返,我想我的选择仍旧是不离、不弃…

恍惚的从原路返回那店铺,小香果然已急的大哭,直揪着老板要人。我有些感动,却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思。夜白终于出现了,他说要带我走,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

没错,我和夜白五年前就已相识,那年我十二岁。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爹出门办绣已有数月,府里只有我和几个仆人、几个绣娘。

刚睡下,门就被拍响,仆人说爹回来了,我匆忙的披上衣服去爹的房间。不止爹在,还有大夫,和他。

他当时病得很重,惨白的脸色只在脸颊处透着奇异的嫣红,无望的眸子,看了我一眼,便又恢复了没有焦距的视线,像一个根本没有生命的木偶。

大夫剥下他的衣服,我下意识的捂紧了嘴才没有喊出声。他的胸口、肩膀、手臂,横七竖八布满了鞭痕。虽说看上去那些伤并不算新,可有些已经溃烂了,红肿不堪。

爹说,他是夜白,兰姑姑的儿子。

原来爹出去不是办绣,而是去接他到华城。

我不知道爹从哪得到的消息,通过什么渠道接他回来。我只知道爹要我照顾他,像亲哥哥一样的照顾他。

我便唤他夜白哥哥。

休养了几天后,他渐渐恢复了健康,却总是沉默着。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平日里管教又严,我并没什么同龄的伙伴。好不容易多了个哥哥,我心里很欢喜,便总缠着他说话。

他比我大五岁,只有十七。

他对我很好,由着我的性子,有时候我犯了错,爹会极严厉的罚我,罚我整夜练针技。每次都是他把累得睡着的我抱上床,然后代我向爹求情。

爹很听他的话,只要是他说的,爹一定照办。所以,他便成了我的避风港。

他教我画画,教我习字。可我很少见他笑,无论我怎么样的逗他,他的笑里都带着恍惚。长大之后,我明白了那种恍惚叫哀愁。

好景不长,他只在我家住了一年就被爹送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爹只说送他去学习,学习让他变得强大的本事。

我哭着问爹为什么不让他学绣,学绣不是很好吗?

爹说绣只是女孩子的东西,绣的再好,终究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就像他一样。

我并不理解,即是如此,为什么还要我学绣?

我不敢哭,不敢多问,只在没人的时候想念他,想念这个对我好的哥哥。

我甚至偷偷的想,长大后便嫁给他,爹一定是同意的。

可我长大了,知道的事情愈发的多了,爹却过世了。

我哭晕了几次,醒来仍是孤独一人。

最后一次,身边有他,他回来了,他仍旧叫我小眠。

我把爹封好的信交给他,信上写了什么,我并不知道,爹让我发了毒誓不能偷看。

他看了信,烧掉了。

对我说:从今以后,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第 44 章

回来后在船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天就黑了。

瞧着小香困的直点头,我便让她先去睡。开了舷窗,看着开始退潮的海面,和夜白相识相处的一点一滴清晰的浮进脑海。

我恍然间问自己,自己进夜园,是为了留下吗?

舷梯上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一定是夜玄。

顺着窗看过去,果然是他跑了上来。

他真的是夜白的哥哥吗?他的活力是夜白从没有的。

夜玄几乎是踢开舱门,迅速从身后纠缠上来搂住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今天做什么了”

“只是随便走一走。”我转过身,手抵着他的胸:“热死了,你吃了没有?”

“嗯。”他随便应着,轻吻上我的嘴唇,慢慢的吸吮着。

我木然的由着他,甚至都没有闭上眼睛,他终于停下了,默然的松开我,看着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小眠,你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离开天印久了,有点儿想了。”

“是想天印,还是想夜园。”

“你呢?想夜园吗?”我反问。

他并没马上回答,拉着我出了舱,扶着栏杆,指着天印的方向:“那里是天印,是海平,夜园也在那里。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家。”

“家…”我迷惑的看着海平面模糊的所在,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就是家吗?

是夜家。

第二天一早,船队出发。占城方面来了许多达官显贵送行。我站在三层,看着夜玄熟练有礼的和他们告别,想着他果然是个能干的人,也许还有其它方面我仍没有见到。

继续航行的日子,也经过了几个小口岸,补充了淡水和食物,没再多做停留。主船和随船上的货物搬下搬上,换了内容而已。

又进了深海,我晕船的反应来得便强烈些,即便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仍是恶心着的,外加心烦气躁,夜白的样子时常会想起,还有他的话,他让我拖住夜玄,拖到那个湾。船队上到底装载了价值多少的宝贝,夜白拿了去,会减轻他对夜家的恨吗?

若能,该让他拿去吧…

不得不承认,夜玄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好的背后有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个阴影反复出现,不断在质问着我,你愿意留在夜园,你愿意成为三姨太吗?

是不是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勇气。

在海上又航行了一天之后,黄昏,很意外的,夜玄好像整个下午都没到我舱里来。

奇怪,我便下了舷梯到甲板上去。船板上的船工比平时多了很多,个个都在忙着什么。

夜玄也在其中,换了身方便行动些的黑色短袍,面色凝重,脸上由于多日的海航晒得黝黑了,看上去却更富男子气。

我没来由的脸上有些发烧,讪讪的走。

夜玄看到我,脸色稍缓和了些:“吃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吃不下。”

小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插着话:“眠姐姐晕船晕得厉害,中午吃的都吐了。”

夜玄冷了脸:“定是厨子做的东西不合小眠胃口。”

“不是,今天船晃得好像比平时厉害。”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小香都没事,我一个大人反倒经不起折腾了。

夜玄沉了声,指向海面:“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海面上的浪的确是比往常大了些,间隔还有一波波泛着白的小浪花卷着涌上来。

“有事?”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夜玄。

夜玄瞧着我,疲惫的笑了笑:“小事,晚上可能会有些风暴。”

“风暴…”小香惊讶的叫起来:“我爹就是出海遇到风暴死了…”

“这孩子!”手拿着块圆木的船工刚好走到我们旁边,高声吼着小香:“呸呸呸,瞎说什么!”

小香吓了一跳,眼圈红了,自知失言,缩到我身后。

海上航行,自然最忌讳这些话,我嗔怪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仍旧看着夜玄。

夜玄皱着眉看着海面,面色极凝重。

“这次风暴会很大?”我小声问他。

“有迹象,不过我们做好准备了,应该没事。”夜玄搂过我,凑在我耳边说着:“这船是微眠的船,自然没事。”

我只是笑了笑,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心知没那么简单,夜玄的神情是我前所未见的紧张。

“阿海,把眠姑娘的东西搬到底舱,今晚她在底舱住。”夜玄朗声吩咐着一个年轻些的船工阿海。

“为什么?”我小声问。

“暴风雨来的时候底舱的晃动最小最安全。条件差些,你将就一晚,明天再搬上去。”夜玄解释着:“这会儿甲板上乱,你进去休息,小心碰到。”

“大少爷,我也可以帮忙。”小香探个头,怯生生说着。

“这会儿我们把地方让开,就是帮忙了,小香听话。”我和小香说着,夜玄欣慰的点点头。

暴风雨,我是没经历过,想想应该是很可怕的,所以夜玄才会那样的神情。我和小香站到了一边,等着阿海收拾了间底舱给我们。夜玄想得很周到,底舱里还放了许多的淡水和食物。

等待的过程极漫长,我推开窗瞧着甲板上的男人们奔跑忙碌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

天渐黑了,黑的异常,风逐渐变大,挂得帆嗡嗡巨响,方才遥远的一块浓厚的乌云此刻已盖在我们的头顶上方,轰轰的雷声传来。小香开始抽泣,我锁紧了舱门,搂过她轻声安慰着:“没事,没事。”

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心里又担心夜玄,不敢关舷窗,好在能远远的看着他。

他和近百个船工仍在外面忙着,有的收帆有的转舵,没一会儿,雷声加夹着闪电在天空炸响。前方出现红晕色的光圈,搅得附近的海浪腾空翻滚着。

小香埋在我怀里,颤抖的哭泣:“眠姐姐,那是风圈,船进去就出不来了…”

“不会的,我们会没事,我们的船是大船,天印最大的船,不怕风!”我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了,强打精神安慰小香,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张望着夜玄。

风声很大,我根本听不见夜玄的声音,可看样子他在指挥着船工,他在吼着什么,愈发强烈的风已经让他举步维艰,他的衣摆、头发在风中扬起,他的神色却透着坚定和沉着。船身上的杂物,稍轻些的竟被刮进了海里。我紧张极了,反胃的感觉随着船身的晃荡愈发的强烈起来。

终于,暴风雨来临了,滂沱的雨几乎是瞬间倾泻,砸得船工促不及防。风夹着雨刮进底舱,没办法,我便只能关紧了木窗板,可仍有水浸进来,没一会儿,舱里靠窗的位置便尽湿了。看不到夜玄他们,我心里就更慌。只觉得船身晃荡的越来越厉害,搂不住小香,我便费力的拉扯着她到床边,拿着阿海准备给我们的绳子,先把小香拦腰绑在了固定在船身上的硬木床上,又给了她一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小香一直哭着,扰得我心烦意乱。正想说什么安慰她一下,船身的晃荡忽然加剧,我下意识的尖叫了声,身子不受控制的摔了出去,手臂磕在案几上,痛得我眼泪快流出来了,可没等怎样,又一波晃动袭来,我死命的拉住固定好的案几,方才感觉到这巨大的海轮此时大概就像一个玩具一样,在风口浪尖上抛起、落下。

已不知道疼痛,暴风雨铺天盖地的压过所有的声音。幸运的是我怀里竟还紧抱着粗粗的麻绳。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想着自己在底舱都这么难以站立了,甲板上的夜玄要怎么办?这样大的海浪,他被卷下去怎么办?

越想越怕,越想越惊,窗板关死了,被风顶的根本不可能再打开,即便是打开了,倾盆大雨吹进来也睁不开眼睛朝外看。小香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吐了个昏天黑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自保,我甚至没有去想这个问题,我的心里被巨大的惊惧占领着,那种惊惧不是来自于暴风雨,而是来自于可能会失去夜玄。

咬牙,心一横,我一点点蹭到舱门口,拉开了舱,几乎在同时听到风雨袭进的声音。费力的朝甲板上看去,一颗心终于放缓了,夜玄还在。虽说甲板上可能有近百个船工在忙活帆和舵,可我仍旧一眼就看到他,因为是他,不是别人…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和勇气,我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挪到外面而没被风卷走。那一段路并不长,我却像走了千年。

我哭了吗?也许吧,流进嘴里的雨水不会这么苦涩。

我怕吗?也许吧,可那个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否还有任何的情绪,只有目的地。

身上的衣服被刮的不像样子,也许还受了些伤,不断的有零碎的东西朝我砸过来,好在都比较轻,不疼,没有感觉。

我一点点接近着夜玄,他背对我,掌着那十几米长的舵杆的一部分。近了,我终于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在喊着方向,向左、向左,旁边的船工一共高喝着呼应着他,灯笼指向早没了用处,更多的船工打着锣号指引着旁边的粮船和战船,整个船队有着良好的海航经验,在这样的风浪里竟没有失散,仍旧艰难的行进着。

那个发着红光的风圈逼近了,也许那才是最可怕的所在。我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离我最近的木柱上,拉扯着那绳子,在风雨中走近了夜玄,走到他的身后,用力的搂住他,脸贴着他的坚实的后背,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因为有他在。

夜玄的后背一僵,他转过身来,眸子里闪着离奇光亮的火焰。他并没说话,并没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在底舱呆着,似乎此时此刻我的出现是必然。

他敏捷的扯过绳子,迅速的把我和他捆在了一起便忙着他的舵。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海水和雨水淹没了所有的视线,我索性闭紧了眼睛,只以身体感受夜玄背后仅存的一点点温暖。

有船工在问那风圈近了,是否转向。

夜玄怒吼着命令:“全速冲进风圈,不得转向。”

不得转向…这便是他,迎着风冲上去,这才是面对暴风最明智的选择吧。船即使再快,跑得过风吗?只有穿过那风!若是风大,要让这船粉身碎骨,那便碎吧,若海浪咆哮要把这船卷进深深的海底,那便卷吧。若雷声闪电要击燃这船,那便燃吧。我只微笑着掉泪,因为我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img]d 44 z_1.jpg[/img]

第 45 章

事实证明,夜玄的决定是正确的。

船队正面驶进风圈的那一时刻,怪异的风裹着冰凉的海水刀子一样割过来。我以为我一定会死,我甚至以为我会被风吹掉皮肤和血肉。

我的脸紧紧的贴着夜玄坚实的后背,好像是一瞬间,也好像是很久…

四周终于静下来。

船身的晃荡也逐渐停了,夜玄和船工们仍旧在喊着什么,我能听到他的声音便安心了。雨仍旧在下,风却停了,我想我们这算是脱险了吧?眼睛很疼,身上也疼,我实在忍不住呻吟了声。声音很轻,在这样的环境里应是微不可闻的,可夜玄却好像感应到了,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捆着我和他的绳索。终于失去了依靠,我竟站险些站不稳了,不再顾忌什么礼数,在这个几乎是死里逃生的时候礼数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