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有些讪讪的:“我也确实是睡不着来着,清凉膏只是好玩…”

“好玩?有这样玩的吗?这样抹在眼睛上会肿!夜玄你丑死了!”我大力拍了他的头。

“凶婆娘!我眼睛若不肿,你会信我一晚上没睡着吗?”夜玄佯装凶恶:“你现在越来越强悍了,其实在占城你拿着锅铲拍那个胖女人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你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如何?不服气?小的时候我若不听话,我爹便会拿针扎我一下,你要不要试试?”我卷起袖子四处找针。

夜玄竟愣住了,死死抱住我,脸色极难看。

我愕然:“我说笑的,你当真了?”

“你爹…”夜玄咬牙切齿的骂:“是个变态!”

“你爹才变态!”我使劲推开他,顺便踢了他一脚便跑。

他一把拉住我,把我按在床上再不肯松开,手也探进我的衣服里四下乱摸,痒得要命。

我又气又笑,连连求饶:“夜玄,我让你搬进来的时候你答应过,不多碰我一下!”

“没错,我答应了不多碰,所以现在碰的算少的。” 夜玄腆着脸粘上来,紧搂着我的腰不肯松手:“你身上有我母亲的味道,我能不亲近吗?”

“就因为味道吗?”

“不然还有什么?我母亲温柔贤惠,你强悍欺夫。”夜玄吻住我的眉眼,喃喃补充了句:“可是我喜欢…”

一室旖旎,关键时刻又是点到即止。

夜玄只拥着我,眉头紧皱显然极痛苦的强忍着。

我心下泰然,幸灾乐祸的告诉他:“这便是报应!”

他瞧着我,恨恨的。

第 54 章

返程似乎总会比来程要显得快些,也应了那句话:归心似箭。

商船上满载了各国的特产返回天印,自然也成了沿途海盗们觊觎的目标。好在夜家的战船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在南龙一举灭了白隐一队,算是更大振了声威。这一路上倒也安静,偶尔远远的看到海盗船便高高树起夜字旗,极管用,我只笑夜玄像是个跑江湖走镖的了。

在船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夜玄便教我练火枪绳。

起初我贪懒不爱学,总觉得那是个男人才会去用的,碍不住无聊,便随随便便跟夜玄学了瞄准,朝着稻草靶发了一枪,没想到这一枪歪打正着正中红心,比阿海打的还准些。

夜玄和船工们目瞪口呆,我强忍着没有哈哈大笑,心里却很有几分得意,从小练绣得来的眼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头发丝细的孔,我的针也能不差一分的扎进去。

这下可好,不止我来了兴致,夜玄也高兴了,只说他的夫人就应该是文武双全,我偷偷的啐他,他却不以为然。

约摸学了半月左右,船离天印近了,我的枪法也更精准了,可没想到一张脸却晒得红红的关公样。我怕了,便在晚上以珍珠粉涂了护养一下,夜玄笑我状如女鬼,我心里气不过,便勒令他跟着我一块儿涂。

于是,三层的船舱除我之外就又多了个白面鬼。

隔三岔五的,我一脸惨白的在烛光下刺绣,瞧着同坐一桌研究航线图的夜玄脸上的珍珠粉扑簌簌往下掉,经常就会笑的直不起腰来。夜玄便恼的把我抱起来扔在床榻上,自己再张牙舞爪的扑将上来,少不得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小眠,求你了…”夜玄哑着个嗓子说话。

“不要,不行。”我咬紧牙关死撑着,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体上,抚摸着,挑拔着,像个火种燎原:“夜玄,你回自己舱吧…”

夜玄便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纵身跃起怪声怪气大喊一声:“苍天啊!”随即直奔舱里的内室。

我大概猜得到他去做什么,便只面红耳赤的裹紧了被子,心里有些甜,也有些内疚,更有些担心。这样做,不会伤了身体吧…

秋天了,海上愈发的冷起来。每晚我都会和夜玄缩在被子里说话,他的怀抱坚坚实实,也温温暖暖。

他最喜欢讲笑话,虽然不觉得哪里好笑,可只要是他讲的我都爱听,甚至听入了神。偶尔他也会要求我讲一个,我便只有胡编。可惜胡编的水平实在有限,经常我自顾自的讲着,他在那边就已经呼呼上了,我恼羞成怒便捏住他鼻子捂住他嘴巴,一定要把他憋醒才肯罢休。他醒了也不会生气,只是搂过我,轻拍着我的后背,一直拍着、拍着,直到我先于他睡着。

他并不知道,这个举动是我从小就盼望着,而从未享受过的温情。

算起来,认识夜玄的时间并不算久,但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让我只以为是天荒地老了。而毕竟天没有荒,地也未曾老,又航行了数日之后,进了天印的领海。

许是近乡情怯,我和他不约而同话少了些,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沉默相拥。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让我苦的只有一个:回到夜园,面对那一园子的人。

也许这苦也是他的。

虽说离海平尚远,可即是进了天印领海,商船这一路小心翼翼的防备算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相对的,夜玄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路过几个口岸加补给的时候总有官员邀约,有的是想揩些油水,也有的原本就是他的知交好友。

我不喜欢这些,便只在船上等他或是领着小香去随便逛逛。天印境内,语言也通了,自然方便的多。

夜玄酒量甚大,多次赴宴回来也是清醒的,只在衣间沾了酒气,我便一定要他沐浴更衣之后再进舱,他恼了几次,也和我冷战了几次,可每每看我气定神闲不着急的样子就先败下阵来,只按着我说的去做了。

“小眠,为什么每次吵架总是我承认错误?”

“因为你不占理。”

“那为什么吵架你都悠悠然然的?”

“最气的那次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气什么?”

“我总觉得是你这边少爱了些…”夜玄郁闷的扯了扯被子盖住我露在外面的手臂。

“噗…肉麻死了。”我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任他一个人在旁边假装长吁短叹。

又过了两日,船队到达江城。

江城在天印是重要的通商口岸之一,我们便在此多停留了一天。等夜玄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我正在教小香画绣样,夜玄便一阵风的冲了进来,烛火都晃了几晃。

“小眠,收拾东西!”

“干嘛?私奔?”我话没经大脑冲口而出,小香在一旁捂着嘴扑哧哧的笑开来,害我又红了张脸。

夜玄也笑了,走过来拍了我额头一下:“想什么呢你!收拾东西,明天咱们下船走陆路。”

“为啥?”我奇怪极了,忙问着。

夜玄瞧了眼小香,小香极伶俐的反应过来,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去个好地方,景色优美、民风纯朴、物产丰富…”

“又卖关子。”我打断了夜玄:“说重点,到底去哪里?”

“华城。”夜玄简单两个字,定身咒一样定住了我。

“哪里?”我不敢相信。

“华城啊?你不会连自己的家乡都忘记了吧?”夜玄好笑的转身朝箱柜走去。

我一把扯住他衣袖,心跳得极厉害:“华…城?”

夜玄微皱了眉头:“你不会连家乡都是假的吧?”

“去你的!”鼻子酸酸的,心里的喜悦总算一点点浸上来,我只怕他又是在逗我:“夜玄,不好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你明知道我想家。”

夜玄又笑了起来搂住我:“阿肥,我当然知道你想家,这几日你念念叨叨的快烦死我了,那么就回家咯,即是你想,又有什么难的!”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却仍旧是不敢相信,只嗫声问着:“可是这么大个船队…华城不靠海,怎么跟去啊…还有你临时变行程…会不会影响生意,还有你父亲…”

“不管了。”夜玄柔声在我耳边说着:“反正我这个大少爷一向是恣意妄为的典型,也不在乎多这一次。我只问你,你一向是听话的宝宝,怕不怕和我一起担了这罪名?”

我只拼命的摇头。

“那就好。我想过了,听话便让自己不痛快,不听话就让别人不痛快。反正是不痛快,干脆就让别人承受好了!”夜玄故意往痞了说,惹得我又哭又笑。

“可是我有些怕…”

“不用怕,有些事情该变一变想法了。”夜玄正了容,托起我的脸颊认真说着:“夜园就立在那里,我们规规矩矩的它也不会改变,也许就是我们太规矩了,所以那里才越来越让人厌烦。一味忍着又怎么样?到头来只会学着个阴阳怪气明争暗斗。即然如此,我们干脆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若因此惹了园子里的人,我担着,担不住也拼死了护你,更何况我未必就没这个能力。”

我仔细听着他的话,一字一字的咀嚼着,记忆着,只到确定自己记下了,记一辈子。

拔开他的手,一如他一样认真的说着:“若惹了园子里的人,你担着,我帮你分一半,即使分不了一半也拼死了撑着,你信我,不止你有这个能力,我也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我只给自己和夜玄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夜玄有些诧异,说是姑娘家出门竟是没什么胭脂水粉金银细软要拿吗?这个问题可算让我抓到了话柄,连声追问他到底和几个姑娘家一起出过门,他装模作样的数了半天手指头,最后要脱掉鞋袜连脚趾头一块儿数,倒把我惹的又好气又好笑,只捶了他一顿做罢。

准备停当了却仍旧是兴奋的睡不着,两个人挤在被子里说话。

“你不买些礼物带给家人吗?”夜玄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比量着:“手真小,真细,小眠你绣花的时候这手就像蝴蝶一样。”

舱里虽熄了蜡烛,仍旧有月光透进来,倒并不十分漆黑,仍看得出两只手的轮廓。

“家人…我爹过世了,我便没什么家人了。老宅子在我去海平的时候便卖了,几个丫环仆人也都遣了,买了礼物都不知道该送给谁。”我有些怅然,想着自己竟是孑然一身。

“为什么把宅子都卖了?”夜玄轻咬着我的耳垂,柔声问着。

“那会儿寻思着从夜园出来也不可能住在华城了,怕被追杀!”我虎着一张脸,也不管夜玄看不看得清,只做了凶恶状。

夜玄笑出了声:“看来你当初是笃定了要得罪夜家了,小姑娘胆子倒极大。”

我想了想前情后果,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真是快。

“小眠,睡吧,明天开始赶路,必定不会像船上这么悠闲。”夜玄声音有些含糊,显然是困了。

我嗯了一声,他便习惯性的轻拍着我的后背,可这次终究是他先睡着了…

一大早,雇好的两辆马车便在码头上等了。马车看上去并不张扬,一般而已,我倒觉得满意,不必走到哪里都那么华丽才好。

我和夜玄一辆,另一辆给四个夜家的家仆,说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毕竟现在局势不大太平,有人跟着也是好的,夜玄偷偷的告诉我,他们都是带了火绳枪的。

坐进车厢打量了下,车里布置的倒舒适,厚厚软软的垫子,簇新的被子,小小的案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海上这两个月下来,想必我是不会再晕车了。

出发了,我极兴奋的打开车窗朝外看着,秋风吹进来极凉爽。江城果然是繁华的,即便我们走的是城外官道,一路上遇到的马车也颇多,有运货的,也有下了海船去其他地方的。

又走了一会儿,夜玄就把窗关了。

我有奇怪:“开着多好,还能看看景。”

“再不关,你都成景了!”夜玄皱着眉:“没瞧见刚才过去那马,骑马的定是个混人,就只会盯着你看。”

“刚才有人骑马过去?”我愕然:“只怕是你小心眼儿,人家不过是往咱们这车扫了几眼吧。”

“总之你就只在车里坐着。”夜玄仍旧忿忿的表情:“早知道买匹好马跟着咱们,那人不过骑了个半调子就敢打歪主意了,看我不追上去拍晕他!”

我实在是忍俊不禁,笑了个不亦乐乎。

若是无事,我倒极希望就这样一路走下去,遇到好的看景就多留阵时日。

可却不能,夜玄嘴里说的轻松,我知道他心里是惦记夜园的,尤其是今后的日子要怎么办,恐怕并不会一帆风顺…

三日后的黄昏,终于到了华城。

我离开不过数月,竟像是一世那么久了。我绝计不肯只坐在车里了,踩着熟悉的青石板路,看着街市两道熟悉的店铺,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家乡味道,眼圈竟红了,泪却不肯流出来,用力的忍着。

遇到熟人,亲热的以华城话和我打着招呼,顺便极好奇的打量着夜玄。我便细细的和她们解释,却每每被夜玄打断,他只对大家自我介绍,说是我的相公。

我脸上一定是红得可以,也不知道该不该恼,以夜玄的厚脸皮,恼也是白恼!

走了一段儿路,便不在城里耽搁,我央求着夜玄迟些再回来投客栈。华城外来人不多,客栈定是不打挤的。

夜玄应了,我们便又上了马车急赶慢赶到了城郊。

我家在城郊,是一户青砖碧瓦的四合院。

当初走的时候匆忙,宅子卖给一位姓王的员外。此时看起来他倒是会打理的。院落周围的地界儿干干净净的,落叶也都规规矩矩的扫在一边。木门两侧挂了大红的灯笼,簇新簇新的。我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瞧着门楣,那上面本应悬着匾额:夏府。现在却是空的,也没挂上王府的字样。

一直忍着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心里酸酸的,总想着那门兴许会开了,父亲从里面走出来,沉着脸责备我:“小眠,你怎么才回来。”

我便心惊胆颤的应了:“父亲,我方才只顾着看画糖人的,耽搁了。”

“姑娘家这么顽皮还了得,自个儿回屋去把昨天教的技法练十套出来!”

可这一幕幕毕竟只是回忆,只是“兴许”。责备我的人已经去了,再不会有人罚我练绣,可我也再没有父亲。

“方才那么急着回来,真回来又难过成这样。”夜玄拥住我,抬手帮我擦了泪。

“我只是看看。”我的声音微颤着,强自笑了笑:“其实回来又能做什么呢?人都不在了,处处无家,处处家。”

“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夜玄打断了我,按揉着我的额角:“一会儿头又疼了,别再哭了。”

我拿开他的手:“不会这样娇气了。”

“嗯…那好吧,咱们进去看看!”夜玄笑了起来,拉起我便朝门口走过去。

我忙扯住他:“不好吧,那王员外我也并不相熟,贸然打扰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

我好笑的啐了他一口:“这种事情哪会有二回了,我可没有第二户宅子卖给他了。”

“谁让你卖了,我夜玄的老婆哪用得着卖宅子!”夜玄故意皱了眉,摆出一幅暴发户的死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别闹了,在外面看看就好。”

“那不行,你对里面自然是熟悉的,我却还没见过。我得进去看看你小时候究竟是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夜玄理所当然的回应着,强拉了我的手,快速的朝门口走去。

我无奈之下只好跟着,暗想着一会儿该如何介绍自己。

“啪!”夜玄大力的扣着门环,里面并没有人应。

“家里没有人,走吧。”我松了口气,却也隐隐的失望。

“不会的,这个时间应该是有人。”夜玄坏笑着,松开了我,用力推着门。

吱嘎一声,门竟开了…

我张圆了嘴,瞧瞧院里,又瞧瞧夜玄。

“走吧,进去。”夜玄拉起我不容分说朝里走。

“不好吧,一会儿被主人家看到…”我急了,私闯民宅的罪名可是不小的,这里毕竟不是海平。

“奇怪了,你自己回自己的家还怕被别人看到吗?难不成你又骗了我什么,你不会是华城通辑的犯人吧?”夜玄刻意做出害怕的样子。

说来也怪,明明门口的灯笼亮着,这宅子里却静悄悄的。我和夜玄就这样闯进来也没见有人出来应一声。

院子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甚至那青瓷大鱼缸都在,十几尾漂亮的金鱼在里面悠闲的游着,衬着水草,色泽生动的惊人。

我心中一动,不敢相信的问着:“你做了什么?”

“买下咯,我夫人从小住的地方,怎么可以让外人占了去。”夜玄拧了拧我的鼻子:“说你是阿肥还真对,笨的要命。”

我愣住了,心中五味杂陈,四下看看,又看看夜玄,只呆在那里沉默了下来。

夜玄迟疑了下,小声说着:“生气了?呃…我只是想着你兴许会高兴,我,我花银子买下来的,我发誓我没逼任何人,我付了五千两…”

“你付了多少?”我面无表情的问他。

“五千两…”夜玄举起手:“我真的付了钱,并没逼王员外一家。”

“你这个笨熊,我卖的时候只卖了两千两…你笨死了笨死了”我大笑起来,胡乱抬手在他胸前捶着,这下好了,鼻涕眼泪瞬间迸发,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感动还是对旧宅的怀念。我只知道现在必须要打夜玄,打这个笨蛋。

“苍天啊!你们华城人果然个个是奸商啊…”夜玄怪声怪调的躲着我,躲不过便把我扛起来转圈,笑声、尖叫声,回荡在这个安静了太久的院子。

“夜玄,这间屋子是我家客厅,招待客人用的。”

“废话,客厅当然是招待客人用的。”

“…”

“夜玄,这张椅子是我坐的。”

“嗯,看得出来,阿肥都快把椅子坐散了。”

“…”

“夜玄,这间是我的卧房,你派人打扫过了?怎么和我当初卖的时候一模一样,莫不是王员外一家也这么布置的?”

“阿肥,你以为王员外一家都会像我一样暗恋你吗?”

“…”

“夜玄,这秋千是我当年荡过的。”

“…”

“夜玄,这棵树是我当年亲手种下的。”

“…”

“夜玄,你快来看这口井!”

“嗯,这口井不会是你当年亲自跳下去的吧。”

“…”

我叉起腰,一字一字的说着:“好吧,这就烦了,今晚不许你再睡我的床!”

夜玄苦着一张脸:“我错了,小眠,这口井是我当年亲自跳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