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女王
作者：赤焰冷
引
我，卓非然，28岁，Crystal牛郎店的老鸨。
欢迎光临Crystal.
欢迎光临Crystal
这里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大街，城市最辉煌的与最丑恶的在这里并存，延伸，相辅相承，这里是有钱人尽情挥霍的地方，也是穷人们寻找梦想的地方，我的Crystal就在这条街上的黄金路段，大门朝南，欢迎光临。
只要你有钱。
我坐在我最爱的金色沙发里，身上是香耐尔最新一季白色连衣裙，手托高脚杯，眯着眼带着最迷人的笑看着店堂里的二排人。
一色的美男，个个是我精心挑选，他们就像是我店里的最精美的装饰品，毫无瑕疵，每个微笑，每个动作都如此优雅，女人们为他们倾倒，而他们只是我赚钱的工具。
我知道有人在暗地里叫我吸血女妖，不过神话里的女妖不是个个明艳动人？所以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至于是不是吸血，呵呵，我并不在意。
“女王，请。”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孱弱男子，向我缓缓的伸出手，无辜的眼神却尽是诱惑。
他叫白熏，孱弱与无辜是他征服女人的武器，有无数女人因他的武器向他缴械投降，所以他成了Crystal第三名。
按Crystal的规矩，一周内销售额排名前七位的牛郎才有资格与我跳当天的开场舞。
今天周三，轮到白熏。
我笑着放下酒杯站起身，身高与白熏配合的恰到好处，他轻拥住我，音乐响起，我便与他翩翩起舞。
“非姐，为什么我又是第三，真扫兴，”他与我轻挪慢舞，嘴里尽是不平，“我都做了好几个月的第三了。”
若是换作别人，可能没有这种效果，可是在他嘴里说出，用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却是让人无比怜惜，像是可爱的孩子要糖吃，第三名似成了我的罪过。
只是我不是那些围着她打转的女人，我是卓非然，我不吃这一套。
细长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凑近他道：“那就做次第一给我看看，我等着呢。”
他无辜的眼依然极尽撒娇，我却只当未见，我不喜欢不懂分寸的人，却很爱才，所以白熏的蓄意撒娇我容忍了，只是在一曲将尽时，我冲他笑道：“我卓非然爱才，却仅是爱才，好好向你的老大肖旭学学吧。”
微笑着退开，我朝站在一旁看我们跳舞的肖旭点头，他冲我微笑，笑容迷人却并不献媚，这是我喜欢的样子，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他永远是礼貌的，绅士的，当然也是最迷人的。
肖旭对我永远是个迷，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的来历，他一天中不在Crystal的时间又是在做些什么？他永远是个迷。
但是我从不过问，也不从调查，Crystal多的是身世成迷的人，但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三年里一直坐稳头牌的牛郎，我对他相当宽容，当然是在我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而他也很懂分寸，这三年里我们相处的很好，我希望这样的状态能够保持，毕竟和气生财对不对？
说到三年，我做Crystal的老鸨也已经三年了吧？时间过的还真快，而三年里我让Crystal从一个三流的鸭店成了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牛郎店，我花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我很高兴有现在的成就，而这样的成就将会一直下去，只要有我卓非然在，就不可能让任何人超越我。
我很有自信。
抬头看墙上的那口金边大摆钟，九点差三秒，相当准确。
我再次摆出迷人的笑，像个真正的女王般，提高声音到：“下周想与我共舞的，努力吧！”
同时大门打开，名车名媛已等在外面。
我听到我可爱的牛郎们说出我最爱的一句话：“欢迎光临Crystal。”
新丁驾到
日落广场最东边的咖啡馆。
非周末的时候这里客人并不多。
我穿着米色的套装，平时披着的头发挽成髻，耳朵上是偏形的珍珠耳环，看上去像个名门闺秀，又像是个职业女性，有谁知道我其实是鸭店的老鸨呢？
放下咖啡杯，还没有做任何手势，侍者便自动来给我续杯，我优雅的笑笑，说了声谢谢，那侍者便晕陶陶的退开了。
呵呵，真是个孩子。
当我又喝了口咖啡时，我等的人来了，看了下手表，三点钟，分秒不差。
他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迟到，所以每次我总是提前半小时到。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里坐下，似很满意我的打扮，点点头，叫来待者点了杯苦咖啡，这是他的习惯，只喝苦咖啡，就像他人一样，困执而古板。
我坐正身体，摆出最迷人的笑，看着他，道：“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他向来都是有事才叫我出来。
“有件事。”他喝了口咖啡才道，修长的手指划过咖啡杯，优雅的很。
“什么事？”我手撑着下巴，让自己更迷人些，而他视若无睹。
我并不在意，等他往下说。
“上个星期我儿子云逸从英国回来了。”他总算抬眼看着我说话。
“哦？”我知道他还没说完，所以只发了个语气词，表示我听着。
“学校刚出来，尽是些理论知识，我想让他跟着你。”他又道。
夏云逸吗？他唯一的儿子？我有些不解，剑桥的高材生跟我这么个老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问，想了想，还是问了。
“为什么跟我？你公司里多的是良师指点他。”说完，看着他那张五十几岁了仍是保养得很好的脸，这男人，年轻是应该是个极英俊的男人。
“非然，你跟我多久了？”他却反问我。
“三年。”
“三年，你做Crystal的老板三年，还不知老板与伙计的区别吗？”他仰身靠在沙发上看着我，“云逸以后会是整个夏氏集团的老板而并不是伙计，要培养一个好伙计我公司里的确有的是人，但要培养称职的老板却并不简单。”
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插话，仍是等他往下说。
“做老板的理论知识他已经从学校里学到了，我现在要你替他上第二课，”他一字一顿，“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真正认识这个世界？我回味着这句话，就像回味我杯中的咖啡一样，然后笑了，笑得很迷人。
“那我会毫不留情。”
他未答，已是默许。
有人将钢琴曲换成了小野丽莎的歌，伴着咖啡香，很衬午后的悠闲时光，他微微皱了皱眉，一向不喜欢这位日本女歌星的歌，站起身道：“再见。”便转身走了。
就如往常一样，只说“再见”，从不说：我先走了，下次见，下次再联系之类的话，只说“再见”，冰冷的两个字，我却已经很习惯了。
透过落地玻璃看他坐进私家车扬长而去后，我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在时，气压总是很低。
又续了杯咖啡，我放松下来，仰在沙发里，听小野丽莎的歌。
真是个残酷的父亲，彩绘过的长指甲轻轻的敲着咖啡杯，不过，也没有错，真正的世界？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的眼眯起来，忽然觉得口中的咖啡变得苦涩起来，真正的世界应该比这种苦涩，苦的多，涩的多。
音乐忽然不那么悠闲，我一口喝掉咖啡，站起身打算走了。
负责续杯的侍者正要过来再替我续杯，看我要走，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我笑笑，从包里拿出我的名片递给他。
“如果想换工作，就来找我。”我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下，没有兴趣欣赏他看到我名片上内容后的惊讶表情，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夏云逸，天生的气质，自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只可惜他没有遗传他父亲的英俊容貌，脸部线条更柔和一点，书卷气极重。不过还好，人很高，体形也不错，应该是经常做运动的关系。
在我眼中，男人只分两种，适合做牛郎的和不适合做牛郎的，他不适合，不是因为他的外貌条件不够，而是他的眼神，他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种人。
他穿得很随便，并不是坐私家车来，而是只骑一辆自行车，背着双肩包，一副学生样，进门后只向侍者要了杯水，说要找我，便静静坐在一个角落里等，毫不张扬。
被调教的不错呀，我看他很久，终于站起身走上去。
“夏公子？”我摆出迷人的笑，坐在他旁边的沙发里。
“你是卓小姐？”从来不乖乖回答，而是反问，这点他们父子很像。
“叫我非然就可以。”我又坐近他些，似很无意的拉低自己衣领，傲人的丰满更加呼之欲出。
若是换作别的男人眼睛早就直了，而像他这样的毛头小子应该脸红心跳吧？只是他却显得很自然，看了眼我的胸部，笑笑，便不再看，道：“我父亲让我先到这里来实习一段时间，这是我的简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他还不知道这里是鸭店吧？还是故意装模作样显摆自己的专业，我不动声色的接过，不动声色的看。
“夏云逸，25岁，英国剑桥大学经济系毕业，……”我一路往下看，最后停在最下面一栏，“最大的理想：与爱人共同经营一家面包房。”剑桥高材生的简历上竟有这样一条？呵呵，真是有趣。
我折起简历，将它塞进低胸的衣领里，而他只是看着我的动作。
“不开面包房其实开家鸭店也不错。”我笑着说道。
“鸭店？”他微怔。
“就像这家。”我指指这里的灯红酒绿。
他看过去，表情变了变，随即又收回视线道：“我进来时便觉得这里是……没想到真的是。”
“你父亲没讲？”
“没。”
“那你到底要不要来？”我并不会强人所难，况且他现在的表情是一脸的不能接受。
他沉默，似在考虑，我玩着胸口衣服上的珠片，等他慢慢想。
“好。”他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我道。
我笑，站起身：“好，现在开始Crystal财务经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丝毫不说多余的话。
他跟我缓缓地站起身，脸上并无欣喜，道：“告诉我，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我亲自给他带路，看他一样样的从包里拿笔，尺和笔记本电脑。
“这些我们这里都有。”我指指被他清理到旁边小桌上的一堆文具用品。
“我习惯用自己的。”他最后把一个像框拿出来放在桌角，是一个女孩子跟他的合影，甜蜜的小俩口，我看了一眼，脸上漾起笑。
“你妹妹吧？”我明知不是故意问道。
“我的女朋友。”他答。
“哦――，很漂亮，但是……”我扶住他的肩贴近他道，“但是记住不要带到这里来。”
他回头看我一眼，拉开我放在他肩上的手，转头环顾四周，看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便走过去。
“这里有人用吗？”他指着堆满杂物的小房间道。
“没人。”
“那我可不可以住在里面？”他伸手擦了擦墙上的灰道。
我愣了愣，住这里？
“不住家里？”
“我不喜欢住家里，”他拍去手上的灰道，“行不行？”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古怪，我摸了摸耳朵上的钻石耳饰，道：“行啊，不过你得自己清理。”
“我这就清理。”他卷起袖子，果然准备开工。
我退出那间小房间，看着他在里面奋战开。
说实话，我讨厌眼前这个人，我不喜欢看上去没有野心，眼神中毫无贪欲的人，真的很讨厌。
我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看来之后会有一段很愉快的课程，把一个没野心的人变得有贪欲是不是很快乐的过程？
我回到前厅里的灯红酒绿，拿起一杯酒慢慢的饮，眼前是一色的俊男“靓”女，我真是爱极了这种场面。
“那人是谁？”白熏总是表现最敏感的一个。
“新来的财务经理。”我喝了口酒。
“这里的财务不是一直由非姐你自己做的吗？”
“我忽然想请一个了。”
“但是……”
“熏，你问的太多。”我放下酒杯。
白熏招牌式的幽怨表情又出现，只是不敢再问，有些撒娇的拿起我放下的酒杯，一口喝干，转身走了。
“为什么总是不懂适可而止。”我招来侍者让他换了一杯酒。
第二天下班后，我向Crystal全体员工介绍夏云逸。
经济大臣，总是要慎重些。
夏云逸今天穿了套西服，BOSS的普通款，一两千块的东西穿在他身上却是很值钱的样子，戴了眼镜，书生气更足，只是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人，心灵窗户的眼睛被隐在镜片后面，让人看不清心思。所以我这里的牛郎统统是不戴眼镜的，至少在这里上班时不戴。
“这位是夏云逸，夏先生，从今天起就是这里的财务经理。”介绍新人时我向来惜字如金，只说名字和职位，至于其他，私下有人想问可以问他本人，我不会吐露半个字，英雄不问出处，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当然他也不例外。
众人的反应不一，有人完全无所谓，有人若有所思，当然也有人像白熏那样不懂分寸。
“财务不是一直由非姐兼管，为什么要请人来做？”
“难道我们Crystal要给人并购了？”
问题无非就是这些，我坐在我那金色沙发里，一个个的听完，丝毫不生气，脸仍是在笑，等他们再无问题，才站起来。
“Crystal很安全，没有并购这回事，至于请人管财务？只不过是我想请人做而已，我会给他三个月试用期，如果大家不满意，我再开除他也不迟。”我缓缓的说道，所说的理由未必让人信服，只是，我是卓非然，我说不会便就不会，谁敢再问一句？
果然没有人再问，我很满意的笑笑，坐回沙发时在夏云逸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好好干。”我说。
夏云逸古怪的看我一眼，没做声。
众人作鸟兽散后，我站起身，也准备回家。
头牌肖旭从他专用的化妆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意思。
我看着他：“有话要说？”
“他姓夏？”他换了普通的夹克衫，发型也打乱，仍是要命的迷人，流海下一双眼晶亮。
“嗯。”我知道他已经猜到了，答得漫不经心。
“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他的儿子。”
他怔了怔，没再问下去，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似想说什么，却只道了声：“我走了。”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猜测他的想法，却揣测不到。
人缓缓的回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倚在墙上，朝我挥了挥手中的摩托车头盔。
“走了。”他道。
“吴太太不是约了你？”我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点燃，吸了口道。
“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没心情。”
我弹去烟灰，没做声，又吸了一口烟道：“我讨厌坐摩托车，你自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