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以爱之名

作者:秋李子

简介

十年前,

她用爱的名义剥夺她的所有,

十年后,

她以女王之姿归来,

向她索取一切。

兄弟反目,姐妹成仇,

都在爱的名义下进行。

好久没写现代文了。

、归来

呻|吟声回荡在屋子里,宽大的床上两具身体正在抵死绵。吴雁南的眼里已经被□全数染红,手紧紧卡住身下女子的细腰,似乎要把她的腰折断。女子有一双慑人的眼,此时微微眯住,嘴里的吟哦声不停,那双眼却没有离开吴雁南的眼,因为知道这个角度能让吴雁南更加满意。果然吴雁南又重重撞击几下,有汗珠落到女人的脖子上,那闪亮的汗珠挂在那里,看起来格外诱惑。

三十二和弦的致爱丽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床上的两人却都沉浸在情|欲里。如果这是梦,就让这个梦不要醒,看着女人侧脸吴雁南近似痴迷地想,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想,身下的女人是那个自己藏在心里的女人,而不是代替品。

致爱丽丝依旧很欢快地唱着,不对,吴雁南的眼顿时睁大,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电话铃声。是她,是她打来的。几乎不假思索,吴雁南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去抓手机,但还没碰到手机,铃声已经断了。床上的女人已经坐起身,伸出双手从背后箍住他的胸膛:“谁的电话啊,真讨厌。”

虽然嘴里说着讨厌,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温柔的能再次挑起人的欲|望,吴雁南已拿起手机,上面清晰标明有个未接来电,老婆,这简单的两个字让吴雁南有想哭的冲动。十年,足足十年,从来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这个铃声响起,但是现在它真的响起时候,自己竟然错过了。

下意识地吴雁南想拨回去,手指已经按下回拨却又急速挂断,如果,她生气了怎么办?她是最不喜欢自己没有接她的电话了,当年为了这些事,也不知道生了多少气。心里在这样想,吴雁南并不知道有甜蜜的笑在唇边浮现,这丝笑看在那女人眼里,以为是自己起了作用,手越来越往下,想要抓住什么。

致爱丽丝再次响起,这回吴雁南没有一丝耽搁就接起电话,说出的也不是喂,而是带有期盼和惊喜:“鸾鸾,是你吗?”廖文鸾,当初廖家的公主,吴雁南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吴雁南独子的母亲。

此时的廖文鸾站在窗前,落地大玻璃窗的外面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和十年前相比,这座城市的灯火更加辉煌灿烂,可和十年前一样的是,自己依旧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廖文鸾勾唇一笑:“原来,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话里潜藏着的一丝调皮让吴雁南露出笑容,仿佛这十年的时光从来没有过,一切都没发生,她依旧是他的妻子,正在打电话给自己撒娇。

身下传来异样感,吴雁南皱眉低头看着光裸着身子的女人,用手遮住电话对她说话:“赶紧穿上衣服走吧,司机会送你的。”说着吴雁南就走进浴室关上门,听着传来水声,女人嘟起唇想发脾气,但也知道无济于事,只得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虽然吴雁南遮住了电话,但廖文鸾还是听到异动,几乎是笑着说:“看来我打电话打的不巧,你正在忙啊。”巧,什么时候你打电话来都是巧的。吴雁南心里想说,但说出口的却是:“这个世上只有你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这么多年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想我?廖文鸾的唇勾起,笑容嘲讽声音却很平静:“只想我吗?你这个人怎么当人家爸爸的?连儿子都不问一问?”的确听见铃声的时候,满脑子只有廖文鸾,一个字都没有想起儿子,廖文鸾的眉挑起:“答不出来了吧,那好,我就挂电话了,本来想明天带儿子来见你的。”

“喂,喂。”吴雁南连喊几声,但电话已经挂断。鸾鸾的脾气和原来是一样的,稍不高兴就挂电话,吴雁南笑着摇头打回去,电话很快被接起,但廖文鸾只说了一句:“这是睡美容觉时间。”电话就被再次挂断。

一样的,自己的妻子和原来是一样的,吴雁南眼里的温柔越来越深,明天该记得去订鸾鸾最喜欢的花,她最喜欢红玫瑰,要不要让厨子做鸾鸾最喜欢吃的菜?吴雁南眉头紧锁地在想,根本就没想到自己都忘了问廖文鸾母子住在那里,只是一厢情愿地想,明天妻子儿子都会回来的,回到那间自己一直不敢再住的房子去。

“妈妈,是爸爸吗?”身边正在画画的少年抬头问,廖文鸾温柔地把儿子的额发抚一下:“是啊,是你爸爸。明天我们去画廊找你叔叔好不好?”少年的眼眨了眨:“真的?那个吴雁北真是我叔叔?”

看见吴文鸾珍重点头,少年露出喜悦笑容:“那我去睡了,妈妈晚安。”晚安,廖文鸾抱住儿子,很快放开,这十年,如果没有儿子在身边,或者已经被心里的恨烧成人干了吧?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灯光,廖文鸾张开双臂,欠我的,你们想到该怎么还了吗?

一通接一通的电话,廖文鸾只是把电话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号码就把电话扔进包里。身边的少年头探过来:“妈妈,是爸爸吗?”廖文鸾点一下儿子的额头:“是你爸爸,怎么,你很想他?”少年叹了口气用手抱住汽车座椅的头枕:“不是很想他,只是好奇。”

好奇?廖文鸾勾起唇,车已经停下,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廖文鸾牵着儿子的手下车:“来吧,儿子,你将见到你最喜欢的吴大师,同时,他也是你叔叔。”后面都不需要廖文鸾说话,少年看见画廊时候眼里的痴迷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点,他真像他的叔叔而不是像自己。

跟在少年身后走进画廊,已经有画廊的人上前对少年说:“对不起,吴大师他不见外人的。”少年的眼睫毛眨啊眨:“可我不是外人,我是他侄子。”侄子?面前的职员也眨一下眼睛,虽然仔细看还真觉得两人有些像,可这世界上长的像的人不少,她依旧非常有耐心地说:“对不起…”

廖文鸾走上前,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虽然吴大师的妻子已经生的很美,可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吴夫人没有的明艳。一件宽大的花衬衫配条白色亚麻长裤,行动之间有一根银链不时从腰间露出,乌黑的波浪长发就这样随意披在脑后,从没见过把波西米亚风穿的那么美的女人。

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看着廖文鸾的眼,职员差点心一软就想进去给吴雁北通报,但想起吴雁北的脾气又不敢了,自己受几声咆哮倒无所谓,可是这样的美人,怎么忍心让她受咆哮?可她的要求又不好拒绝,怎么办?

“鸾鸾?”明显带有惊喜的叫声响起,接着廖文鸾已被人抱个满怀,这是怎么一回事?职员皱着眉看向把廖文鸾抱进怀里的吴雁北。吴雁北颇有文艺青年的脾气,作画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往往也是白眼相待。除了吴大师那位夫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对别人这么热情。

这不会是吴大师的什么情人吧?想起曾听到的那些八卦,职员脑里面已经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吴雁北已放开廖文鸾,抬头看见自己的下属瞪目结舌的样子,迟疑一下才道:“这是我嫂子,也是,”

廖文鸾已经笑了:“还是你妻子的姐姐,阿北,我还没恭喜你呢。”吴雁北脸上带上如释重负的笑,当年最后一面,廖文鸾是愤怒而去,而四小时后传来的消息就是找不到他们母子,廖文鸯每次提到这件事都深深自责,认为是自己说话太过分,才让姐姐大怒而去,还让她带走孩子。

一支手拉下沉浸在思绪中的吴雁北,吴雁北低头,对上的是和一双和自己一摸一样的眼,“我妈妈说,你是我的叔叔?”这是另一个惊喜,吴雁北瞧着廖文鸾:“鸾鸾,这是小竹?”大名吴劲节,小名小竹的少年皱起眉,虽然知道自己名字含义的时候觉得爷爷奶奶很费了心思,可是小竹听起来不就像小猪?

但在自己偶像面前,吴劲节还是要保持淡定,清清嗓子道:“叔叔,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艾瑞克,或者叫我小艾。”总之,不要那个难听的小猪,吴劲节一本正经地在想,廖文鸾伸手给儿子一个爆栗:“这在中国,叫什么英文名,老老实实地。”

艾瑞克,艾瑞克吴?吴雁北的浓眉皱起,猛地一击掌:“你就是艾瑞克吴,那个美国的华人小天才画家?我看过你的画,还想见你,但他们都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竟是我侄子。”吴雁北越想越高兴,放声大笑起来,伸出掌拍拍侄儿的肩:“我们吴家,总算也有个和我一样喜欢画画的人了。”

“阿北,你今天是卖出画了吗?怎么这么高兴,还没进门就听见你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忐忑不安地开文了,好久都没写现代文了。

、姐妹

尽管已经见过好几次吴雁南,可这位斯文有礼英俊潇洒又多金的男人每次一出现职员还是会为他小鹿乱撞。看多了言情小说的女人没有一个不爱做梦的,但知道吴雁北单身时候,职员也曾幻想过某个时刻被吴雁南看中自己的温柔,从而一飞上天成为凤凰。

吴雁南眼里的惊喜是做不得假的,而他看向的方向也是廖文鸾,果然白富美要配高富帅,职员在心里哀叹一声,低头离开去做事。

廖文鸾并没不像吴雁南一样高兴,只是对自己的前夫浅浅一笑:“真巧,你也过来了。”巨大的惊喜撞击着吴雁南的胸膛,他张开双臂想把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抱进自己怀里,但廖文鸾的脚尖微微一转,已把吴劲节拉过来:“本来还打算让阿北带小竹回家见见你这个爸爸,这里遇到了。”

廖文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吴雁南从惊喜里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妻子的眼喃喃地道:“鸾鸾,你还在怪我,这十年,我一直在找你。”吴劲节一双漂亮的眼看着面前的父亲,很满意地发现自己和他长的不是太像,除了眼,吴劲节长的更像自己的妈妈。但吴劲节还是很礼貌地在妈妈的示意下伸出手对吴雁南道:“爸爸。”

儿子礼貌而平淡的爸爸让吴雁南再次肯定妻子还在怪着自己,他伸手握住儿子伸过来的手瞧着廖文鸾:“鸾鸾,我一直没找到你,这十年你去哪里了?我怎么会不管你。”这一幕在廖文鸾预想里面,微微摊开双手,廖文鸾露出笑容:“阿南,你忘了,我们11年前就离婚了,你是我的前夫,情义道义上你都不需要管我。”

吴雁南放开儿子的手上前一步抓住廖文鸾的胳膊:“鸾鸾,你真的还在怪我,这么多年…”吴劲节的眼睫毛眨啊眨地开口:“妈妈,你不是约了刘叔叔吃饭?”廖文鸾笑着把吴雁南的手拨开:“听到了,我还有约。”说着廖文鸾弯腰对吴劲节道:“你就跟叔叔在这,晚饭的话…”

吴雁北已经在旁边开口:“大嫂,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竹的。”廖文鸾对吴雁北笑笑:“麻烦你了,等我晚饭后给你打电话来接小竹,你号码换了吗?”吴雁北摇头:“一直没换,大家的号码都没换,就怕你…”提起往事场面未免尴尬,廖文鸾已经转身出去:“我的也没换,到时给你打电话。”

说着廖文鸾推门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里,吴雁南这才追上两步,但只能看见廖文鸾上车而去,吴雁北上前拍拍吴雁南的肩:“十年了,当年的事,现在想起来,可能真的是阿鸯有错,不能全怪鸾鸾。”吴雁南的眉头皱起来:“阿鸯没有错,鸾鸾得到的够多了,就那么一点点她也不愿意分给阿鸯,而且你看,她脾气和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把自己当公主。”

吴雁北没有再说,只是招呼在一边看画看的很入迷的吴劲节:“小竹,晚饭我们去爷爷奶奶家吃怎样?你还记得爷爷奶奶吗?”吴劲节的眉头又皱起来,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让他的脸添上几分稚气:“不记得了,当初离开中国的时候我还很小,只有两岁。”吴雁南哦了一声,十分感兴趣地问:“那你普通话说那么好,你妈妈教的?”

吴劲节摇头:“除了妈妈,还有刘叔叔啊,每天他都坚持和我说一小时中文。”刘叔叔,这个第二次出现的名字让吴雁南觉得有紧迫感:“刘叔叔是谁?”吴劲节并不像吴雁南想的那样很困难地想一下而是飞快回答:“刘叔叔是律师,也是照顾妈妈的人。”浑然不觉自己的爸爸已经双拳紧握。

吴雁北拍一下哥哥的肩,刚看见廖文鸾的第一眼吴雁北就知道,廖文鸾被照顾的很好,一样精细地妆容衣饰,还能让吴劲节去学画。甚至,那部车也是配了司机的,廖家的公主,从来都该是这样的。连自己都能看的出来,哥哥怎么就不明白?

吴雁南伸出手摇一摇示意自己没事,但刚听见时候那飞快漫遍全身的怒火并没完全消失,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儿子,这十年来竟然是被别人照顾。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吴雁北双手一摊,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心结所在,可哥哥和嫂子之间的纠葛,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够置喙的,看一眼还在兴致勃勃观赏着画的吴劲节,吴雁北开口道:“不如我打个电话问问阿鸯回不回来吃晚饭,如果回来的话我们一起去爸爸妈妈那,也好几天没过去了。今天小竹回来了,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

吴雁南的思绪这才被自己弟弟唤回来:“好,不管阿鸯回不回去我们都去陪爸爸妈妈吧,恰好我今天没什么应酬。”其实本来是有应酬的,约了新进小明星谈谈她的下一部戏,如果有兴趣的话,或者还有饭后活动,这个约会已经计划了一星期了,可在收到廖文鸾回来的消息后,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统统抛掉。吴雁南用手捂住脸,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呢?

“好的,我今晚回家吃饭。”挂掉电话,廖文鸯要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叫出声的冲动,为什么,都十年了,她为什么要回来?难道她不知道,没有了她,这个家只会更和睦,自己做的那么的好,可她为什么要回来?

“廖总,您怎么了?”助理周小姜见上司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大变,有些担心地问出来,到这位上司身边已经五年了,在周小姜眼里,这位上司就是个完美女性,长的美家世好丈夫好,虽然父母都不在世了,但公婆待她就像亲女儿一样。前世要烧了多少高香才修的这样的完美人生?

还在公司,还在自己下属面前,自己不能这样,廖文鸯很快就摆下手道:“没什么,今晚不是约了恒隆王总吃饭吗?麻烦你打电话给王总的秘书,说我今晚要去公公婆婆家,就只能失约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位上司从来都不失约的,难怪脸色会变的这么难看,周小姜自以为是地下了决定,飞快回答:“是,我会通知王总,需要再约时间吗?”

廖文鸯的下巴出现一道微微的褶皱,这是在做思索,周小姜并没打扰她,过了会儿廖文鸯才挥手:“不需要了,明天就是公司董事会,我能见到王总的。”周小姜应是后等待一会儿,见没有别的指示后这才退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廖文鸯一个人的时候她才闭上眼有些颓然。那位果然还是公主,只要她一个说话一声笑,别人就要赶紧预备好,不能惹公主殿下生气,就算有再不甘愿回家吃饭,也要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不能让人有一丝一毫的疑心,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最善解人意的廖文鸯,不是那个任性刁蛮的廖文鸾。

廖文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落地大玻璃窗前,夏日的阳光正在渐渐收尽它的余晖,宽阔的路上,晚归的车流慢慢形成。站在这里,看不到这座大厦的名字,但廖文鸯知道就在这间办公室的顶上,文鸾大厦四个字从无改变,尽管和自己的名字仅一字之差,但廖文鸯始终觉得透不过气来。不是一个妈生的,就有那么大的区别吗?爸爸,姐姐在你心里是骄傲是自豪,明明她刁蛮任性你都认为她是公主。而我就是你心中的耻辱吗?即便我乖巧懂事成绩一流,依旧得不到你一句肯定吗?

夺眶而出的泪让廖文鸯看不清面前的这一切,廖文鸾,你回来了,回来就好,谁也别想从我手上抢走东西,这回,我让你有命回来没命回去,那高高在上的,永远看不到别人的廖家公主吗?不对,或者该说,是沈家外孙女才对。

夕阳之中,廖文鸯对着外面笑了,笑的有些恻然,门被轻轻敲响,廖文鸯拿出纸巾飞快地把泪水擦掉,又对镜子瞧了瞧,很好,眼并没有红,除了妆微微有点花。不过这很好办,但周小姜进门时候看见的就是廖文鸯正在卸妆,看见周小姜就有些埋怨地道:“新换的彩妆有些不大好用,下回看来不能随便换了。”

周小姜笑笑:“廖总,车已经备好了,刚才还往老吴总那里打了电话,晓棠已经接回来了。”廖文鸯点点头,从化妆包里拿出一套彩妆:“上礼拜去巴黎逛街的时候看到的,我不适合用,你比我年轻,就试试吧。”这套彩妆还没拆封,承惠两千五欧元,是周小姜负担得起但又不会出手去买的东西。

、父子

周小姜并没去接那套彩妆,而是十分客气地说:“廖总总是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廖文鸯已经把彩妆塞到她手里:“不过是刷卡多买了一套的东西罢了,你拿去就是帮我减轻负担了,不然放在我这里,过段时间过期了也就丢了。下回你带泡菜来公司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这边,上回我只吃了口萝卜,想了好几天。”

周小姜这才接过那套彩妆,面上神情更加不好意思:“不就几块萝卜,廖总想吃,明天我就带到公司来。”廖文鸯脸上笑容这才重新漾开:“这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吗?我先走了,明儿见。”说着廖文鸯拿起包轻快走出,周小姜目送着她离去,低头看了眼手上这套彩妆,廖总想的总是这么周到,让人没办法不对她尽心竭力。

这座城市的塞车是出了名的,又碰上晚高峰,红灯前车排成长长一队。司机有些抱歉地回头对廖文鸯道:“廖小姐,今天比平常还堵,大概到老宅要晚一些。”廖文鸯手里拿着文件在看,听到司机说话才抬头:“没什么,正好趁堵车把文件看完。”

司机见前面红转绿,重新踩下油门。廖文鸯虽然看着文件,但心里的焦虑没有变,只有证明自己有用,才不会被别人鄙视,廖文鸾,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那一切都不会变。

手机响起,廖文鸯以为是家里来的电话,接起正要说路上堵车要晚点到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叹息:“阿鸯,她回来了,你自己要小心些。”舅舅?怎么忘了舅舅呢,廖文鸯心头一暖,这个时候只有舅舅会惦记着自己,声音也不由添上一些小女儿的娇态:“舅舅,我会的。”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毕竟当年我们做的,也有些过分,等见到她,她对你再如何,你都不能发脾气,知道吗?”

又是这句话,从小到大,自己都要让着这个姐姐吗?到底谁才是姐姐?廖文鸯心里的那股气又开始往上冒,但没有发火,而是用十分平静的口气说:“舅舅,我知道了,姐姐都十年没回来了,我一定好好待她的。”电话那端的男人哦了一声就挂掉电话,司机已经把车停下:“廖小姐,已经到了。”

看着面前这幢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廖文鸯昂起头下车,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才是吴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公婆眼里的最佳儿媳,而不是那个刁蛮的姐姐。一个女童已经跑出来,看见廖文鸯眼里闪出惊喜:“妈妈,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等的好饿。”廖文鸯抱起女儿往她脸上亲了亲:“今天车好堵,让我的宝贝晓棠饿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吴晓棠觉得今天的妈妈热情的有点奇怪,从她身上滑下去:“妈妈快来,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哥哥,他叫…”廖文鸯已经对走出来的吴劲节露出最完美的笑容:“小竹吗?十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吴劲节看了眼晓棠才对廖文鸯说:“婶婶好。”

是婶婶而不是小姨,廖文鸯脸上的笑容并没变,声音变的更温柔:“以前你可是叫我小姨的,记不得了?”吴劲节很有技巧地闪开,让廖文鸯的手落在半空,声音还是很平板:“都十年了,记不得了。”吴雁北已经走出来:“要叙旧就等吃完饭吧,晓棠刚才就叫饿了,给她喝了碗汤,也不敢给她多喝。”

廖文鸯直起身把手放在丈夫手心,另一支手牵起女儿,声音里带有娇柔嗔怪:“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当着外人,妻子对自己很少贴的这么近,吴雁北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才说:“难得一家子吃饭,少了谁总不好。”

说着话已经步入饭厅,廖文鸯完美的笑在发现廖文鸾没出现的时候有些裂痕,但还是依次叫过爸爸妈妈大哥后坐下才问:“姐姐呢,怎么不见姐姐?”吴家大家长已经发话:“你姐姐说晚饭和人约了就不回来吃饭了。”

吴妈妈已经在另一边接口:“当年的事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她,她心里生气也在所难免,阿鸯,你历来大度,等见了她要代我们两老说对不起。”廖文鸯脸上的笑容没变:“知道了,妈。姐姐她只是脾气刁蛮了些,别的没什么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雁南已经开口:“岂止是刁蛮?”

吴老爷子咳嗽一声:“都过去了,就别说以前的事了。小竹啊,爷爷记得你最爱吃蒸肉饼,来,吃一块。”吴妈妈夹住老爷子的筷子:“那时候小竹还小,现在这么大了,又一直在外国,爱吃炸鸡翅才对,来,这是奶奶亲自炸的鸡翅呢。”

吴老爷子顿时不高兴起来:“鸡翅太热了,还是肉饼好。”吴妈妈瞪自己老头子一眼,只笑眯眯地把鸡翅放进吴劲节碗里。吴劲节十分乖巧地说:“谢谢爷爷奶奶,我都爱吃。”说完就很努力地在吃肉饼,吃完了又开始啃鸡翅,吴老爷子顿时感觉老怀大慰,往饭桌上扫一眼:“快了快了,看来再过段时间,我们家又是一家子团团圆圆了。”

这动作让廖文鸯心里吃味不已,但面上笑容没变,也拿起勺给吴劲节打了碗汤:“小竹,这两天有些热,这道川贝雪梨炖瘦肉降火滋补。”对着廖文鸯,吴劲节和普通小孩子一样,非常平静而有礼貌,只抬头说了声谢谢就继续在努力吃饭。

吴雁北大笑出声:“大家都是一家子,别那么客气,来,晓棠,爸爸记得你最爱吃鸡腿了,来,吃个大鸡腿长的好高高。”晓棠笑的一双眼都弯起来:“谢谢爸爸。”廖文鸯往他们父女这边看了眼,见公婆还是在那对吴劲节不停夹菜,舀了勺家常豆腐过来,心里腹诽不已,平常说孙子孙女都一样,现在孙子一回来,立即就把孙女忘到脑后。

一直到大家吃完晚饭,让保姆收拾桌子的时候,那碗汤还放在那动都没动,这个细节如一根刺,刺在廖文鸯心里,她勉强带着笑容陪公婆说笑解闷,但手里的抱枕已经被揉的不成样,这对母子为什么要回来?仅仅只是让儿子露个面,就轻易把自己营造的那种气氛全部打破,她不该回来的,或者,她该后悔回来,廖文鸯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是的,就该让她后悔。

“阿南啊,明天公司股东会,要不要我出去帮你撑撑场面?”吴老爷子闲不住,又开始和儿子说起公司的事,吴雁南晃晃杯子里的茶:“爸,没事的,我接手公司都三年了,再说还有阿鸯帮我。”自己名字被提到,廖文鸯唇边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她得众人欢心又如何,自己在吴家早已站稳脚跟,早不是当年那个在她光芒之下只能微笑的小姑娘。

吴老爷子唔了一声:“明天不是有个新股东,就是你张叔叔把他股份卖掉的那位买家也要来公司。虽然说你张叔叔的股份只有百分之五,但我怕一个陌生人来了对你不利。”吴雁南哧一声笑出来:“爸,我早不是孩子了,再说就算你担心我,也不该担心阿鸯吧?她从来都是很稳重的。”

吴老爷子往二儿媳那看了眼,好吧,还是放心,但依旧叮嘱吴雁南几句,最常说的不外是别说你是大人了,当初可是连老婆孩子都没看好。说的吴雁南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看向一边和吴雁北讨论画画技巧的儿子,或者该找个时间,重新把孩子他妈给追回来,从今天会面来看,孩子他妈对自己还是有怨气,而且怨气不轻。

做完孝顺儿媳妇,廖文鸯一家打道回府,坐上车廖文鸯还没说话晓棠就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妈妈,我也想学画画,你明天给我买画画的纸笔回来好吗?”黑暗之中,廖文鸯的脸沉下去,天知道她有多讨厌丈夫热爱画画而不爱做生意,让自己在商场拼杀只为不让公婆看扁。女儿晓棠说过好多回要学画画都被自己否定了,现在又提这事,廖文鸯强力压制住火气才说:“晓棠乖,跳舞也很好啊,你每天都学跳舞,没空再学画画了。”

吴雁北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晓棠都说几次了,就让她学吧,再说还有我教。我说你平常也不用工作那么辛苦,我们一家子就算不工作也能过好这辈子。”这个男人,廖文鸯看着因为爸爸点头而飞快凑到爸爸面前亲他一口的女儿,把女儿拉了坐下才压住火气:“阿北,晓棠虽然是你的女儿,可是她画画实在是没多少天分,但跳舞就不一样了,老师都说她乐感特别强。”

吴雁北发动车子,声音很淡:“阿鸯,不是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做到第一名。”廖文鸯抱住双臂,似乎是这车里的冷气太足,有些事情,不做到第一名,是会被人笑的。

、姐妹

心里和丈夫怄气没说出来的后果就是晚上一夜没睡好,等醒来的时候吴雁北已经去送晓棠上学,廖文鸯梳洗好走出卧室的时候保姆九红正在摆早餐,看见廖文鸯出来喊了声鸯姐才说:“司机五分钟前来过电话,十分钟后到楼下,吃了早餐下去正好。”

一杯鲜榨果汁下肚,廖文鸯的精神也恢复了,和丈夫怄什么气,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喜欢画画爱好自由,只要女儿不像他就可以了。吃完早餐漱了口廖家的门铃就响起,这是司机已经到达的信号,接过九红递过的皮包,往镜子里瞧了一眼,九红已经高高竖起大拇指:“鸯姐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最能干的人,没有第二个。”

这样的赞扬廖文鸯十分受用,浅笑一下出门,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那位新股东到底是什么样人,要怎么应对,廖文鸯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抱有这种念头的不光是廖文鸯,当廖文鸯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不意外地看见吴雁南坐在那里,正在看一份文件。听见廖文鸯走进来吴雁南把手里的文件合起来:“我们这位新股东还真神秘,竟然查不到他的资料,只知道他上个月做完了转让股份手续。”廖文鸯把一杯茶放到吴雁南手边:“尝尝,我助理泡的茶是一流的。”

吴雁南把杯子推开:“不,我还是习惯喝咖啡。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他怎么说服柳叔把股份转让的,要说价钱,爸爸能出的价钱别人无法再出更高了。”廖文鸯的手轻轻地敲击着桌子:“或者,有别的原因吧,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的计划都要继续进行。”说的不错,这时已陆续有别的股东来到,看见吴廖两人,都上前去打招呼。

除了公司新的投资计划,今天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新股东,会议室门再次被打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男的三十来岁,但那个女的,廖文鸯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虽然已经十年没见面,但面前的人廖文鸯怎么都不会认错,杏眼还是像原来一样水汪汪的,高挺的鼻梁还是那么傲慢。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十年前她喜欢穿各种红的裙装,而这时的她只穿了件米色条纹衬衣,外搭米黄色小外套,下配黑色长裤,简单利落,一如办公室女郎最常见的打扮。

和廖文鸯的惊诧相比,吴雁南在短暂的惊讶后就满面喜悦:“鸾鸾,竟然会是你,你怎么不说呢,不然我可以去接你。”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都清楚吴雁南和廖文鸾的纠葛,也都认识廖文鸾,看见是廖文鸾都松了一口气,还有人笑着说:“我说老柳怎么舍得把股份卖掉,原来是卖给阿鸾,这就不奇怪了。”

廖文鸾并没理吴雁南,而是对众人点一点头,陪她进来的男子往前跨了一步开口道:“诸位,我的委托人廖小姐想宣布一件事,她已经握有吴氏17%的股份,在股东会议上该有她代表的分量。”17%,这怎么一回事?虽然这公司叫吴氏,但由于当初创始资金来源的原因,股份非常分散,吴家所握有的股份不过21%,再加上廖文鸯手上的15%,加在一起算是这里握有股份最多的,怎么会跑出一份17%,而且,这还是仅此于吴家握有股份的?

这个疑问不用吴雁南问出来,已经有人帮忙问了:“阿鸾,老柳手里只有5%啊,就算…”说着这人顿一下,那男子笑了:“廖小姐有当初廖氏20%的股份,后来廖氏并入吴氏,根据两边置换股份协议,廖氏这20%的股份置换成吴氏5%的股份,至于另外7%,也有合法来源。”

廖文鸾看着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廖文鸯,淡淡一笑道:“当初廖氏并入吴氏,我虽然握有20%的股份,但始终是小头。”廖文鸯努力克制住自己发出尖叫,看着面前笑容恬静的廖文鸾,20%,当初爸爸的遗嘱里面,所有的财产都归了自己,包括廖氏。当然那时候廖文鸯以为那20%是无关紧要的人握有的,甚至决定廖氏并入吴氏时候这人也没出现,久而久之,除了要把分红款打过去的时候,廖文鸯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件事。

可是现在这个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廖文鸯看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廖文鸾,努力把心情平静下来,很快开口:“姐姐,原来你还有爸爸留给你的20%的股份,我一直以为你身无分文走出去,担心了很久,这么多年,你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说话时候唇微微颤抖,双手甚至做出要拥抱廖文鸾的手势,这是一个多么关心姐姐的妹妹。

廖文鸾说完这句话并没看向廖文鸯,廖文鸯的手落在半空,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永远不肯配合别人,永远都我行我素。但廖文鸯的心神已被廖文鸾说的话吸引。廖文鸾的声音并不高:“各位,今天是来开股东会议的,不是来叙旧的,接下来我们该进行下一议题了吧?”

今天股东会的重要议题,是关于一项投资的,如果说之前吴雁南还担心有人反对的话,那么现在看见廖文鸾出来就半点担心都没有了,36%+17%,已经超过一半,而在大事上,鸾鸾从来都是听自己的。

看着吴雁南脸上的笑,吴文鸯心里冷哼一声,这个人只要一碰见廖文鸾,脑子立时就拎不清了,不然当年也不会在自己的话下帮忙自己了。但今天的廖文鸾让廖文鸯有危险的感觉,或者这回回来,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离开。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吧,廖文鸯唇边扬起笑容。

吴雁南已经开口:“鸾鸾说的对,旧可以等散会后再叙,还是讨论下公司这个投资计划吧。我做过精密计算,这项投资将为公司带来二十一亿的利润,当然,投资也不小,先期投资就是十二亿。”连上后面的,全部投资金额差不多要五十来亿,这个数目当然不是小数,廖文鸾看了眼文件就勾唇一笑:“吴总怎么有兴趣投资地产,这几年地产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且受政策变化影响很大。这么大一笔投资,吴总不怕血本无归?”

这话任何人说出来都有可能,但从廖文鸾的嘴里说出来,吴雁南还是愣了一下,毕竟他印象里的鸾鸾,精通吃喝玩乐弹琴跳舞,对各种红酒音乐服装珠宝十分熟悉,至于这生意场上的事,她从来不在意也不在乎,就算廖氏倒了,还有沈家,沈家的外孙女怎么会为吃喝发愁?

廖文鸯并不意外廖文鸾会这样说,推己及人,这十年廖文鸾没有一丝长进才是怪事。廖文鸾等了一会儿不见吴雁南的回答,又是一笑:“怎么,吴总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这一声把吴雁南叫回魂来,毕竟十年没见,她有变化也是很应当的,只希望这变化不要太大,吴雁南合拢双手:“因为大家都不看好地产,所以在这时候进入是恰当的,至于政策的变化,”吴雁南微微顿一下:“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是换届时候,按照常理,换届时候会有一段托市期,所以我选择这时进入。”

这个男人,果然和原来一样精明,不过廖文鸾不是十年前什么都听他的,哦了一声就道:“我查过集团的流动资金,这些资金,基本是集团的所有流动资金,而一旦被压在那里,吴总,到时你也需要给我们股东一个交代。”其他人都没说话,都在看这对前夫妻的交锋,这份投资计划吴雁南考虑了差不多整整一年,而且认为这个切入点是十分完美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最大的障碍竟然来自廖文鸾。吴雁南坐直身子,重新收拾心情,是真的把廖文鸾当做公司股东来进行交锋。

这一讨论就足足讨论了一个半小时,最终吴雁南的投资计划勉强通过,但投资规模已经大幅缩减,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这样的结果让吴雁南有骂人的冲动。会议结束之前,廖文鸾提出要在公司任职,公司股东在公司任职这是惯例,不过大多数人是挂名的,但廖文鸾这个提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要一个挂名职务,最后以增设副董事长结束。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大部分脸上都带着笑上前和廖文鸾打招呼,约她有空一起吃饭,还说这十年十分想念。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吴雁南才走上前,伸手抓住廖文鸾的胳膊:“鸾鸾,你原来从来不反对我的。”廖文鸾这次没有挣脱,而是看着前夫的眼:“吴总,我身为公司股东,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吴雁南哈地笑了出声:“鸾鸾,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们利益是一体的,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就是这样,才轻易相信,但现在不可能再相信了,廖文鸾后退一步脱离男人的掌控:“阿南,十年前你怎么对我的,我永远都没忘记。”

吴雁南的下巴收紧,但很快就说:“鸾鸾,你我是夫妻,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你不利,鸾鸾,我爱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廖文鸾唇边的笑还是那样冷淡:“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吴雁南,你当我还是那个十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甥舅

吴雁南眼里漫上痛苦:“这十年我一直在找你,但没有找到,鸾鸾,我怎么舍得让你身无分文离开?”廖文鸾转头不理他,门被敲了几下,吴雁南已经吼出声:“别来打扰。”但敲门的人已经推开门看着廖文鸾:“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吴雁南看见这人不但不理会自己的愤怒,还要当着自己的面拉走自己的妻子,那怒火更加中烧,下巴一点就对他道:“抱歉,我还和廖副董有话要谈。”

男人瞧向廖文鸾,廖文鸾已经开口:“没什么,我们走吧,吴总,明天我会准时到公司的。”说着廖文鸾就示意男人一起出去,平静冷淡,如同每一个自己的下属,吴雁南生平第二次觉得失去掌控的感觉,眼睁睁看着廖文鸾走出自己的视线,而自己无能为力。吴雁南脸色铁青手握成拳往会议桌上打去,鸾鸾她,怎么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

门又被打开,吴雁南正打算再吼一声时候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大哥,当初我没说错吧?”吴雁南回身看着弟媳妇:“还是你了解鸾鸾,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十年前我以为她一无所有就能回到我身边来,可是她一消失就是十年,这十年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找到她的踪影,甚至连无名女尸都去认过,如果不是没有确定的消息,我都以为她已经…”

吴雁南停下没说话,十年了,这十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白天是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晚上就蜕变成思念妻儿的颓废男人。唯一能够解除这样思念的,只有在一个又一个长的像妻子的女人身上发泄时候才能恍惚认为妻子还在身边。可是她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苦心?那冷冷的话语,就像自己做错了无数。

吴雁南长叹一声才对廖文鸯说:“这点我真羡慕阿北,你从来都这么温和,你们姐妹俩,脾气还真不大像。”廖文鸯生平最恨的事就是自己和姐姐比较,但这种恨还不能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笑:“姐姐从小都是宠大的,我不一样。”廖家两千金不是一个妈生的,待遇也有稍许差别,这是人人知道的秘密,也是外面人误以为的廖文鸯不能提起的伤痛,吴雁南迟疑下才说:“抱歉,我忘了,不过这回回来,该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宠她的。”

这是廖文鸯来的目的,但她面色还是很忧愁:“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姐姐的脾气?”吴雁南打断她的话:“她的脾气?她就是被惯坏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折腾。就说你,如果不是阿北对公司不上心,你还不是在家里待着,每天陪陪妈,带带孩子,有应酬出去应酬,可只有你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廖文鸯的声音更温柔了:“姐姐从小得沈家阿公阿婆的疼,我行我素惯了。”沈家,吴雁南的手重新握成拳,沈家的外孙女,如果不是还有这层,鸾鸾也不会像公主一样,毕竟沈家发迹近百年,从清末到现在在这座城市屹立不倒,中间经历清帝逊位、军阀混战、日本入侵,内战结束后又是一连串针对资本家的动作,可是沈家虽然也吃了些亏,可是没有被伤到根本,沈家阿公阿婆依旧住在这座城市最古老的那栋别墅里面。

廖文鸯知道自己的提醒已经进到吴雁南的心里,唇边现出笑容,但这丝笑容很快就消失,声音里的担忧没有变:“不过沈家阿公阿婆年纪也大了,还不晓得能够庇护住姐姐多久,他们是最疼姐姐的人了,要知道有人能护住姐姐,也会安心些。”这话像给吴雁南的心点亮一盏灯,他勾起笑容,护住廖文鸾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

此时的廖文鸾丝毫没有被人在背后议论的自觉,和刘建走到大厦门口,看着文鸾大厦那四个字,廖文鸾叹口气:“我总是认为爸爸不够爱我,可我现在觉得,或者我错了。”刘建嗯了一声:“令堂遗嘱里面曾经说过,令尊不是不爱你,但他不是只有你这个女儿。”尤其是,在对另外一个女儿心怀愧疚的情况下。

廖文鸾没有说话,和很多栋大厦一样,这栋大厦也有一块铭牌镶嵌在墙上。不一样的是,上面没有什么设计公司建筑公司,仅仅只有这么一行字:廖氏集团廖凯为爱女廖文鸾二十二岁生日所建,下面是个日期。

爱女,廖文鸾,经过这栋大厦的人估计都会羡慕自己吧,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栋大厦的产权从头到尾没有归属自己,而是属于廖氏,而廖氏,已经不存在了。刘建没有打扰廖文鸾,有些事并不是说真的忘了就能忘了,有时候不如把那个疤撕开,直接面对更好一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男人迟疑的声音:“文鸾,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廖文鸾转身面对着说话的男人:“是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杨阿舅。”听到廖文鸾的称呼,杨乃恩的身体轻微晃动一下,但很快就站稳,脸上露出笑容:“回来就好,文鸾,两姐妹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廖文鸾勾唇一笑:“是吗?杨阿舅,好像我从没说过我和阿鸯之间有什么仇怨吧?那这仇怨的话,是怎么说的?”杨乃恩的眼睛眯起,接着就自嘲的笑了:“是,十年了,我老了,开始糊涂了。”廖文鸾淡淡一笑:“不,杨阿舅不会老的。”

刘建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的对话,杨乃恩,这个在本市,乃至全国被视为创业英雄的人物,坊间津津乐道他当年和廖凯一起创办廖氏集团,廖氏合并入吴氏,虽然在明面上看都是廖文鸯点头同意的,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杨乃恩一手促成。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杨乃恩辞去吴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归隐,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有传言他已经移民澳洲,买下一个牧场,享受着蓝天白云青草香的生活。谁也没想到他依旧生活在本市,而那声杨阿舅也让刘建想起坊间的另一传言,传说杨乃恩之所以和廖凯合作创业,是因为廖文鸯是他姐姐的孩子,但这个传言一直没有得到廖家人的回应,而做杨乃恩的外甥女,怎么有做沈家的外孙女来的风光?廖文鸯嫁给吴雁北的时候,是以沈家外孙女的身份出嫁,沈家阿公阿婆都亲自出席撑场面的。

看来,传言并没有错,不然廖文鸾也不会称一声阿舅。杨乃恩注视着面前的廖文鸾,她已经褪去十年前的青涩,给人带来一种威逼感,十年前的公主已经变成女王,希望阿鸯能够明白这点,不要再起波澜,不然很可能前功尽弃。

心里在翻江倒海但杨乃恩还是笑了:“人怎么会不老,我都五十二了,文鸾,我还要上去找阿鸯,再会。”说完杨乃恩对刘建点头就走进大厦。廖文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说:“从前我是真的把他当阿舅,觉得他对我比我自家舅舅还好,可结果呢,我竟信错了人,我毕竟不是他姐姐的女儿,甚至在他看来,我妈妈是杀死他姐姐的凶手。”

刘建轻轻拍一下廖文鸾的肩:“别想那么多,我们还要去看阿公阿婆的。”廖文鸾露出笑容:“有些害怕啊,不知道阿公阿婆会不会骂我,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看着廖文鸾露出的小女儿态,刘建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对廖文鸾道:“不会的,阿公阿婆会很高兴的。”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廖文鸯头都没抬:“小姜,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放人进来吗?”没有得到周小姜的回答廖文鸯抬头,看见是杨乃恩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他面前:“舅舅,你终于来了,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没有你帮我的话我会完的。”

杨乃恩拍拍外甥女的胳膊,示意她坐好才说:“不会完的,文鸾的性格我了解,阿鸯,只要你和她亲亲热热的,多待些日子她会走的,我查过了,吴劲节是趁放暑假的时间回来的,还要去那边读书。”廖文鸯扯起一张纸巾擦眼泪:“不会的,舅舅,转个学对吴家来说有多难?说句不好听的,全市的学校还不是任由吴家挑。舅舅,你没看见昨天我公公婆婆对小竹的态度,老人家,终究是重男孙的。”

杨乃恩走到一边给外甥女倒杯茶:“阿鸯,就算重男孙晓棠也是他们亲孙女,你是吴家的儿媳妇,现在又在公司里面担任重要职务,不会有多大改变的。”廖文鸯带着鼻音地说:“舅舅,你错了,她这回回来就是抢走我的一切,她恨我,你没看见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一样。”

面对杨乃恩,廖文鸯的所有面具都卸下,发髻已经散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抱着头嘴里喃喃自语。杨乃恩很少见到廖文鸯这样,上前拍拍她的肩:“阿鸯,别这样,怎么说你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廖文鸯抬头,泪已经把脸上的妆都弄花了,她浑然不觉只是哑着嗓子说:“舅舅,你别再骗我了,就是为了这个同父异母,她才恨不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