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竞尧沉默了三秒,点头:“好!”

季云开在这件事上最大的收获就是唐竞尧对他言听计从,于是他又抛出一句:“要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光靠你我可不够,恐怕还得劳动一下大哥。”

能让季云开和唐竞尧称一声“大哥”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不过,唐竞尧还是请了贺泽远来帮忙。

“黑白两道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只要别闹得太出格,其他都不成问题。”贺泽远对季云开不放心,不过他还是相信唐竞尧的,只是也奇怪,追个女人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么!还是自己这样的最简单了,对于喜欢的女人,管她喜不喜欢,永远禁锢在身边,她接触不到旁的男人,自然只能喜欢自己一个了。

得到贺泽远的保证,唐竞尧便和季云开展开了计划,计划果然很顺利,杭语茉不仅成了他的女朋友,富二代也被送进了监狱。

季云开两指捻着块牛肉啧啧有声:“我不是给你准备了肉垫吗?你怎么就用血包不用这个?万一那刀再刺进去几分,你就真得受重伤了啊!”

唐竞尧淡淡道:“山本是大哥调教出来的人,手里有数,不动点真格的,怎么诓的过去。”

季云开摇头,说:“回头可别跟大姨和外公说,要不然我会被骂死。”他又左右看看牛肉,“今晚带回去煮了吃吧,不能浪费。”

唐竞尧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恰好护士进来换药,这护士是个日本人,非常温柔。不过是换次药的功夫,季云开就要了人家的电话号码。

“你还真是荤素不忌。”唐竞尧更嫌弃他了。“就不能安定下来吗?”

季云开却扬扬下巴:“你不懂,我这叫为国争光!哎,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啊,从前你根本不会说这话。”

唐竞尧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情动。

而这一切,杭语茉毫不知情。

若不是后来去拜访贺泽远,他的小女友幼幼带着她偷听他们的谈话,她恐怕一辈子都得蒙在鼓里。可是那时候,她已经爱惨了唐竞尧,爱得可以对曾经的过错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要说:

庭审

周二早上,杭语茉早早起床,泡了个澡,换上新买的深蓝套裙搭配白色西装外套,然后坐在梳妆镜前,一面化妆,一面默念上庭的注意事项。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主控上庭,难免紧张,但不能因紧张就犯错。

言仲逊来接她,笑问:“紧张吗?”

杭语茉实话实说:“有点儿。”

言仲逊看她面容光洁,头发都别在脑后,着装干练,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点点头,说道:“第一次上庭紧张很正常,还记得我第一次作为主辩律师上庭的时候,脑海里可是一片空白,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杭语茉惊讶的望着他说:“怎么可能?那时候我也在啊!我觉得你从头至尾都表现的很好,非常流畅。”

“那只是你看到的表象,其实我手心一直在冒汗,下了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好先去洗手间定定神。”

杭语茉笑了起来,那时候他确实一出来就直往洗手间去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杭语茉紧张的心情去了大半。

经济纠纷案可以有旁听,不过这案子并没有对外宣扬,因此来旁听的只有双方公司的几个人,没有媒体。杭语茉做了几个深呼吸,坐下整理材料。没一会儿,方谦和等人也来了,双方各自颔首示意,然后静坐,等待法官到来。

时间差不多,书记员宣读完法庭纪律,然后说道:“全体起立!请法官、审判员入庭!”

法官进场,落座,请大家坐下后,拿起法锤,说:“现在开庭!”法锤落下,庭审开始。

在法庭调查阶段,原告举证、被告质证时,杭语茉终于见识到了方谦和的咄咄逼人。

“请问罗先生,你和我的当事人当初签了一份股份转让书,是吗?”

“是的。”

“就是刚才你的代理律师发出的3号证据,上面写着由我当事人的公司转让5%的股份给你。”

“是的。”

“但是这份合同作废了,为什么?”

“因为后来赵总不肯转让这么多,只愿意转让3%,但是我原来所支付的5%的钱已经汇了过去。我让赵总把多余的钱还我,我们再签新合同,赵总却说那笔钱已经拿去周转了,暂时还不回来,所以在签新合同的时候,他立下了借据。”

“新合同就是刚才的4号证据,那么,那张借据呢?”

“我…我找不到了。”

“是找不到了,还是根本就没有那张借据?”

“怎么会没有?他亲自写的,只不过是被我弄不见了而已…”

“这么重要的借据,按照你所说的金额,那可是几千万啊!罗先生,如果真的有这张借据,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把它弄丢的。所以我怀疑根本就没有这张借据,你的证词有问题!”

杭语茉连忙站起来,说:“反对,反对辩方代理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主观臆测。”

方谦和却不甘示弱的说道:“审判长,我根本不是主观臆测,而是根据我方的证据质疑原告的证词。”

审判长点头:“反对无效,辩方代理人,你继续提问。”

方谦和颔首:“谢谢审判长。”然后又面向罗总,问道:“我的当事人是否跟你说过,你所付的金额支付5%的股份并不等价。”

“是的,因为那时候他们公司的股价上涨很快,与原先定的金额确实是我占便宜了。”

“我的当事人是否说过重新估价?”

“说过,但是我没同意,都是先前就说好了的,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你真的没有同意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同意了的,但是一时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所以只能用原本的金额支付3%的股份,才会有后来那份有效的股权转让书!”

“是…不是…没有!我没同意!我又不傻!”原告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审判长敲了敲法锤:“请原告注意情绪。”

方谦和笑了笑,推推眼镜,说:“我的当事人也不傻呀!”

“你…”罗总气急,看了一眼法官,气呼呼的坐下了。

审判长看向方谦和:“被告代理人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下面由被告进行举证、原告质证。”

原本言仲逊帮杭语茉接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这案子简单明了,胜券在握。谁能料到他们的当事人能把最重要的一份证据给弄丢了呢!加上对方请的是方谦和,最擅长打经济纠纷,杭语茉首次上庭,又因证据不足,当事人证词混乱,在接下来的法庭辩论阶段,被方谦和打压的节节败退,招架不住。

辩论阶段之后,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128条规定:法庭辩论终结,应当依法作出判决。判决前能够调解的,还刻意进行调解,调解不成的,应当及时判决。

杭语茉和当事人罗总商量后,罗总在气头上,已经不愿意接受调解,对方更加不愿意。因此现在先休庭十分钟,十分钟内合议庭进行合议,看结果是否进行宣判。

十分钟后,合议庭当庭宣判:原告方的诉讼请求被驳回。如不服本次诉讼,需在判决书下达十五日内提起上诉,上诉法院为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走出4号庭,杭语茉先向罗总道歉:“对不起罗总,这次是我不好,没能帮到您。”

罗总气恼的说:“我早说女人不中用了,当初是听言律师的意见才让你当第一代理人的,现在倒好!言律师,下次还是你来当我的第一代理人吧!”

言律师问道:“罗总还愿意用我们?”

“用啊!我不是说了要上诉吗?不能便宜了姓赵的!”罗总咬牙切齿的盯着后面出来的方谦和一行人。

赵总有事,先走了,罗总气哼哼的跟了上去。

方谦和笑容灿烂,对杭语茉说:“这是杭律师第一次正式上庭吧?表现还不错,就是在辩论上有些弱,看得出来你似乎并不喜欢争强好胜。呵呵,你不会怪我不怜香惜玉吧?”

杭语茉扯了扯嘴角:“谢谢您的夸奖和提点,不过败在您这位大律师手里,我并不觉得怎样,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方谦和笑道:“原来你是偷师学艺来的,怎么,言大律师教你的还不够多吗?言律师,听刚才的意思,你们准备上诉?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自从你回国,我就一直期望能和你正面交锋呢!”

言仲逊笑道:“彼此彼此,能和国内一流的商法大律师交手,也是我梦寐以求的。”

两人面上都笑得温和,只是笑容背后都有一股不服输的较量。

杭语茉皱了皱眉,先行走开。

走到门口,言仲逊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去取车。他才走开,方谦和就走了过来,问道:“你有没有去看望唐总?”

杭语茉一愣:“他怎么了?”

方谦和耸耸肩,叹道:“骨折了,说是被车撞的,我昨天才去‘天水阁’调监控找到了车主,下午还得去找人家商谈理赔的事呢!怎么你会不知道?唐总当时不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吗?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他吧?”

杭语茉怔愣了许久,上了车也一直在发呆,言仲逊以为她还在想刚才的庭审,就把她送回了公寓,让她休息半天,不用回去上班了。

杭语茉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天人交战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打出了电话:“喂,季学长,我是杭语茉。我想问问…唐竞尧,在哪家医院?”

现在是下午两点,季云开正要上庭,简短的说了句:“他不在医院,在家,我把地址给你。”就挂了电话,报了串地址让助手发短信。

杭语茉看着手里上传来的地址,又陷入了沉思。

他们已经成为过去式,不该再有牵扯,可是…他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哪怕是陌生人也该去看望一下。她如此催眠自己,终于在天黑之前打了辆出租车前往唐竞尧所住的地方。

出租车只能到别墅区外,杭语茉下车往里走,去访客处登记过后,才被放行。

唐竞尧住的是湖边独栋别墅,地理位置极佳,一人高的铁栅栏,隔开了里面的花园。花园里的矮灌木修剪的整整齐齐,中间一块空地,植着草皮,不见一朵鲜花。

曾经,他们在一起时,她曾和他说过未来家的样子:要有一个大花园,遍植玫瑰,玫瑰不要旁的品种,只要香槟玫瑰。若花期过了,就移到温室里去,总之,一定要一年四季都看到此花绚烂绽放的样子。

杭语茉走到大门前,看到里面满目皆绿,不由莫名的失落。

近乡情怯,她不敢伸手去按门铃,就这么踟蹰着,直至听到里面木质大门打开的声音。她慌的躲到一边,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一面往外走一面对里面的人说:“我晚上再来,把你的冰箱填满!”她关上门,转过脸,杭语茉看得清楚,是唐竞尧的助理:乔琪。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红晕,嘴角微微扬起,眼里的神采让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失色。杭语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愈发把自己藏得低微,然后看着乔琪走出大门,把手里的垃圾袋扔到拐角处的垃圾桶里。

还有什么理由,再进去?

若进去,便是自取其辱。

杭语茉转身,疾步离开。

晚上,乔琪真的把唐竞尧的冰箱用食物填满了。

望着自己的杰作,乔琪拍了拍手,满意的点点头。

唐竞尧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冷淡的说:“我说了,不用这么麻烦。”他的左手小臂骨裂,正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却看不出狼狈,依旧那么从容优雅。

乔琪想起自己当时说那句话时鼓了多大的勇气,又是怎么不去想他漠然的表情才把食物买来的。到了此时面对,她支吾着说:“买都买了,不能浪费啊!如果你不会做,就叫我来…我做饭虽然比不上顶级大厨,一般的家常小炒还是能入口的。”

唐竞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看得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才说:“工作的你和现在的你判若两人,我更希望看到你工作时候的样子。”

乔琪的脸一白,恰好这时候电话响了,唐竞尧接起电话,没再注意她的表情。

电话那头是季云开兴奋的声音:“杭语茉去找你了没?”

唐竞尧在这边顿了顿,说:“没有。”

季云开失望的哀叹一声:“不会吧?她特意问了我你的情况呢!我赶着上庭就没多说,把你的地址给她了,她真的没去吗?”

唐竞尧忽然恼怒起来,恶声恶气的说了声:“没有!”就把电话挂了。

季云开在那边莫名其妙,唐竞尧在这边陷入沉思。

她会来吗?不会的吧?

当初他病得快死了她都没去看一眼,现在只不过是骨裂而已,哪里能劳她大驾呢!

乔琪觉得再待下去不太合适,出言告辞,刚打开门就看到方谦和来了,她更加不便久留,匆匆走了。

方谦和是来回复下午和肇事者的谈话内容的,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肇事者刚开始还想抵赖。后来得知对方的身份,只好偃旗息鼓,方谦和说什么,他就答应了什么。

方谦和看出唐竞尧有些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手机,快速的交代完毕,正要离开,就见唐竞尧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电话是打给物业的,转到了访客登记处:“今天下午有人来找过我吗?”

“唐先生,您好!请稍等,我们查一下。有的,是位姓杭的小姐,住址是…电话号码是…”

挂断电话,唐竞尧又默了两秒,然后看向方谦和:“你帮我做件事。”

当方谦和听完他的要求之后,十分错愣:“这、这在法律上并没有明文规定…”

唐竞尧嘲讽的打断他说:“我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难道她不该对我做出补偿吗?”

方谦和愣了又愣,但上帝的要求他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说:“好的,我会向杭小姐转达您的意思。”

唐竞尧凉凉的抛出一句:“记住了,我不要钱。”然后示意他可以去办事了。

方谦和走出大门,抬头看一眼繁星满空,叹一句:纵然和有钱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可是,有钱人的世界他始终弄不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唐唐啊,你想要人家来照顾你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妥协

杭语茉现在还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只在外面的格子间,正低头整理案卷,就听到旁边的同事高声说话:“这不是万成的方大律师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嘉和来了?”

杭语茉愕然抬头,就看到衣冠楚楚的方谦和锐利的目光来回一扫视,最后落到她的面上。微微一笑,说:“我来找——杭语茉小姐。”

周围的同事都看了过来,原先说话的同事酸溜溜的说道:“语茉可是我们嘉和国际部难得的美女律师,方大律师你要挖墙脚也得看看咱们的墙够不够坚固啊!”

方谦和侧过头跟他说道:“你误会了。”然后走到杭语茉面前,笑着说:“杭小姐,我想我们双方都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今天来,是代表我的当事人和你谈点儿事的。”

他这么公事公办的样子,其他同事不好再起哄,把他和语茉让到会客室,实习助理送上两杯咖啡,关上门退了出去。

“是赵总请你来的?”杭语茉以为是关于上诉的事情。

方谦和却摇摇头,说:“不是,我今天代表的当事人不是赵总,而是唐盛集团总裁——唐竞尧。”

杭语茉心里“咯噔”一下,恐惧四面八方的扑过来,难道…他知道了小宝的存在?

她故作镇定,问了句:“什么事?”

方谦和把来意说了一遍,神色十分尴尬:“唐总是因为救你才受伤的,所以他希望你能对他在这段时间里的不便做出补偿。”

既然不是小宝的事,杭语茉顷刻放松下来,可是后背还是汗湿了一片,听到这样的要求,她只觉可笑,低咒了声:“荒谬!”

方谦和推了推眼镜,轻咳几声,说:“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是我的当事人提出的条件,我作为律师,不得不走这一趟。”

见过讹人的,没见过让律师代表公然来讹人的。

杭语茉面上浮起一层冷笑,说:“好,我赔!多少钱你说。”

方谦和又道:“唐总不要钱,任何涉及到金钱方面的赔偿,包括由杭小姐您出钱请看护,唐总都不接受。”

这也不行?耍她吗?

杭语茉气愤的站了起来,说道:“那他到底想怎样?难道要我亲力亲为照顾到他痊愈为止吗?”话刚说完,她就愣住了。

方谦和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杭语茉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望着他,无力的问:“方律师,你的当事人明显是在无理取闹,你竟然也跟着他一起疯吗?”

方谦和叹道:“没办法,对于我们做律师的来说,当事人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我们一定要满足。杭律师,你我同病相怜,应该能明白的,对吧?”

杭语茉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说:“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希望杭小姐尽快考虑清楚给我答复,我不希望我们双方因为这样的小事再次闹得不愉快。”方谦和留下这句话,像来时一样潇洒的走了。

杭语茉气闷的坐在会客室里,不愉快?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还需要对簿公堂吗?哪条法律给他立足点了!

闻讯而来的言仲逊听她说了事情经过,也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