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血魔姬这个时候来天行宫,必是为了秋千。南宫楚那个老龟蛋谁都不会相信,他派了罗穆来,也派了血魔姬来,让他们互相牵制,他两边都不吃亏!”沧海一吸鼻子,“我看对付这老龟蛋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宰了他那小龟蛋,叫他断子绝孙,一劳永逸!”

“那岂不是太浪费了?”朱离笑着走进来,却是一张南宫仁的脸,沧海吓得倒退三步,朱离咯咯笑着,“怎样?相公?我这面皮还白嫩么?”

鬼谷不禁拍手称快,“早听闻八卦门易容术十分高超,今日得以亲眼见到,实在佩服。都说我天行宫高人辈出,实在不是朱城主的对手。”

“哟,这不是鬼谷吗?我还当是谁。我相公总提起你,若非你是个男人,我定要好好斗一斗你的。”

南宫仁的脸,朱离的声音,说出这么一番话,实乃天雷滚滚。

“如今我们这潜入南宫救一色的计划是越来越完善了,有朱离这南宫仁,再有秋千这张王牌,不怕骗不到他们。”鬼谷脑子一转,“只是,此行还是我与他们二位同行为好,若是真的行不通,倒也不会全军覆没。”

“这怎么行?一色也是我们的朋友,怎么能让你们几个以身犯险?”冷楚寒决意的摇头,正逢无筝端着水盆进来。“你还是要去么?在来几次万不得已,你就直接见阎王去好了。”

“怎么,难道你要阻止我去救一色?”冷楚寒看着无筝,看着她眸子一闪,听着她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

——自然不是,只是在你死前,我们把婚结了。

魂杀、九尺亡魂、凤凰弩、鬼影扇齐刷刷落地,事实证明,什么都没有无筝这姑娘的几句话坚不可摧。

它来的迅猛,来的炙热,来的理所当然的,来的措手不及。

海天和梨可儿从遥远的云南伤痕累累的来到天行宫的时候,正是满街的张灯结彩,在这一片红色的喜庆之中,他勒住了马。

远远的望去,红色的灯笼沿着河岸到了天边。

“真美。”梨可儿不知为何会捂住自己脸上的疤,她心里忍不住一揪。这漫天的红色,让人不禁想起了小红。

海天的眸子被映成了红色,梨可儿不知道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

他慢慢的开口说:

“一色穿着大红的衣裳嫁给我的那天,肯定也是这样美的。”

冷楚寒在和无筝拜天地的时候,海天闯了进来。

不知就里的朱离和小蛮那八卦的嘴一时没停住,吼了出来,“哎呀呀——抢亲啦——”

抢亲?向来只有本姑娘抢亲的份儿!

无筝一撩红盖头,只看见红红绰绰之中,一身狼狈风雨兼程而来的海天还是那样有些傻傻的站在那里,突然笑了。

无筝却笑不出。

其实离开并没有多久,却仿佛三五年那么长。见他一脸沧桑满眼疲惫,就知道他过得不好。在这样的时候她嫁人了,总觉得心里酸涩得很。

“海天。”

“你嫁了啊——”海天到了这一刻仿佛才突然明白过来,他的娘子,这一回真真正正的不是他的娘子了。“——真好。”

海天看着那风流倜傥、器宇轩昂的冷楚寒站在她身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真好。”

沧海和鬼谷一边一个扑了上去,兄弟们滚成一团,现场顿时有些混乱。

“你这大头鬼!你还没死呢!”

“就说你命大!死不了的!”

“可儿也好端端的嘛——呦,脸怎么脏了?不怕,你嫂子妙手回春,回头给你补补,比原来还漂亮——”

“小红呢?他没来?”

“先让他们拜堂了吧——”海天挠挠头,“虽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也不要误了他们的吉时。”

“海天,我师父——哦,不,我爹,他不允我和楚寒的婚事,我想他是不会来的了,你可以——”

“哦,明白。”海天就这么整一整身上这破着窟窿的衣衫,大步流星走上前,往上位这么一座,嘴里说着,“等来日,我给你们做一顿百年恩爱的大宴。”

无筝放下盖头,旁人递来茶杯,新人拜了父母,周遭一群看热闹的人,各有各的欢乐和忧愁。

按理说,拜了堂本该闹洞房,闹了洞房就该散了,可是这还是头一遭,主宾都聚首在这新房里,一个个面目严肃,宛如武林大会一般。

“小红既然回去了谷里,也不便再去惊扰了,我们也算是人都聚齐了,正是好好商量如何营救一色的时候了。”冷楚寒虽然还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手中的剑也是一刻都不敢离手。

这天行宫已经暴漏,说不准他们早已经被层层包围重点监视了。

“今晚办了场好大的喜事,就是为了调虎离山。明日,我和会无筝上街去,撞上南宫仁——”冷楚寒看了看朱离,“就有劳嫂夫人再扮一次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嘛,这时已经招募了天行宫的高手鬼谷做部下,将重伤的冷楚寒和无筝拿下,水藤摸瓜捉回了父亲特别想要的秋千姑娘——为了以防万一,我请了龙门镖局来保镖——”

朱离看了看无筝,无筝静静的说,“龙爷已经答应出面帮忙,不在话下。”

“可惜押解途中——”沧海接过话来,“碰上我这个程咬金出来闹事,带着观音蛋那帮马贼劫镖——可惜,不敌龙爷啊,反被拿下。于是,南宫仁再立奇功,捉了一票武林通缉犯,还拿回了魂杀,追到了秋千,一切都完美无瑕。”

“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宫。”冷楚寒接道,“南宫的牢狱我太清楚不过了,到时候我们兵分几路去找一色,找到后以鸣烟为号,各自保命撤退。”

“有鬼穆与我们里应外合,逃走几率十之六七。”

“那我呢?”海天听了这么一大圈,发现自己完全不在计划之中。

“你,负责接应。”

“把我排除在外了?”

“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理由把你给捉了——你知道,南宫楚从来没见过你。”

海天呵呵笑了,没见过我?

那正好。

月余之后,南宫仁利用天行宫和龙门镖局,网了一票大鱼回来,南宫上下士气大振,无不欢欣鼓舞。这样的激动人心的时刻,怎么能不大摆筵席?

有宴席,就要有酒有肉。

酒,来自一个叫做杜康的小姑娘。

肉,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厨子。

都说他面做的不错,南宫楚尝了一口,也确实劲道。叫他来领赏,随嘴一问。

“我就是个厨子。”

要么怎么说,技术人才很重要。

海天就这样,背负一口大锅,腰插白刃在喉,大摇大摆进了宫。

61、节外生枝 ...

入了夜的南宫地牢格外的阴森,原本很是空旷的地牢由于突然入住了一批大神而拥挤起来。栏杆这边,每个笼子里面锁着一个人,满身的镣铐,就差被直接铸成个铁疙瘩了。

而栏杆这边,是层层的守卫。

这边沧海打了个哈欠,至少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他,害的沧海这哈欠打了一半,继续下去也不是,收住也不是。

对面端坐的无筝忍不住笑了声,一下子就有四五个人冲过来,好想她要施展什么法术一般。

无筝瞧瞧沧海隔壁那间里面正睡着的冷楚寒,他倒是跟回家了似的,谁的很舒服,即便这样,南宫的师弟师妹们也早已把他给神话了,他每个鼾声之间的间隙,都能让她们屏住了呼吸。

“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一个新丁不明就里的问,顿时好几个拳头揍过来。

“呆子,你看见那红衣服的没有?那是鼎鼎大名的沧海一笑,他那跟棍子就九尺亡魂,是七大兵器之一——据说当年他一个人就打败了边陲守兵,还和马帮的土匪们火拼的不相上下,一拳头能揍死一头牛,不不不,一头熊——”

沧海很不厚道的一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吓得那新丁只蹦脚。

“喂,小兄弟,你别害怕,我又不是熊,我不会吃了你。”

新丁一退,撞到无筝的栏杆上去,无筝一睁眼,立即吓到一片人。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这可是单枪匹马就把魔窟闹了个人仰马翻的女人——她可是毒粉夺魂的传人啊——连龙爷都对她高看一眼的!”

无筝听了这评述微微一笑,如若他们知道了她是谁的女儿,岂不是要吓死过去了。

“那个睡着的是谁?”

“他——他是我们南宫的大师兄冷楚寒。说起他啊——”人们纷纷摇头,冷楚寒在南宫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当初说他叛变,很多人都不信,都以为是南宫仁故意栽赃。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嘴的,突然鬼眼罗穆出现了,就像一抹鬼影。在他之后,是难得低调一次的南宫仁和先前无故失踪的“中庸先生”。

他们径直走向了沧海的笼子,“打开。”

“宫主有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南宫弟子还没说完,就被“南宫仁”给一脚踹飞,“啰嗦,人都是我抓回来的,废话什么?!”

沧海差点笑出了声,真别说,天行宫不愧是人才济济,这针灸几下真的就能让朱离的声音变得像模像样的,虽然和南宫仁不是完全相像,至少也有个七八成了。

“宫主交代下来,这些人全权由少主发落。”罗穆在旁边推波助澜,大家一看是南宫的大管家亲自开口说的,便也不再阻拦这南宫少主,乖乖的把沧海“牵”出来。

朱离一看就傻了眼,老公成了个粽子了,被铁链缠的一圈又一圈,这除非是海天那般的内力,否则还真是使出杀熊的劲儿都挣脱不开。

沧海就这样跟着“自己人”规规矩矩走出了地牢,眼睛一刻没停的在记录着周边的守备情况。说实话,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同时把他和冷楚寒、无筝放出来,然后由罗穆去藏书阁把兵器偷出来,大家一起把南宫好好闹一闹——

那才是他设想的版本,只是现在单单放了他一人出来,着实有些不知所谓。想开口问吧,无奈前后左右都是人。

硬着头皮跟了好久,早就绕晕了的时候,终于被牵进一件大屋子,沧海刚想对老婆动手动脚的,却是被眼前这仨人给惊得下巴砸到了地上去。

高位上端坐的是南宫楚和曾凡儒,而他的小弟曾图一个猛虎扑食上来,把沧海一笑搞的一愣。

喂喂喂,彩排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出啊!可不带乱加戏的啊!

朱离低声咳嗽着,掩面说:“爹,人带来了。”

南宫楚恩了一声,略略关心了一句:“你风寒还没好?嗓子紧了。”

“哦,少主此番亲赴天行宫捉拿通缉要犯,怕是劳累过度了。”罗穆打了个圆场,南宫楚也没再多说,却话锋一转,转到了早已目瞪口呆的沧海一笑身上。

“贤侄啊,你本名是曾沧海,是与不是啊?”

沧海顿时感觉到朱离和鬼谷俩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的脊梁骨上,硬是沉默了半响,半个字都没说。

“这孩子自小顽劣,给武林盟主添了许多麻烦,老夫实在惭愧、惭愧——”

曾老头今日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平日他对南宫楚可没这么毕恭毕敬的。

沧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打量着有些古怪的老爸和像只毛毛虫一样黏在身上的小弟,心中狐疑万分。

难不成,这南宫楚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我一定把犬子带回家严加管教,盟主请放心,他再不会在您眼前出现了。”曾凡儒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南宫楚终于满意的笑笑,“好说,那就请吴尚亲自送你们回府去——”

“劳烦了。”

沧海哪里听不出,这分明是押送。恐怕他一回到那个曾家,就进了另一个牢狱了。

就算是被砍死,他也要死在老婆面前,死在这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面前。

抱定了这种决心,沧海凶神恶煞的瞪着推门而入的吴尚,活生生的把对方给瞪得退后三步。

“你这混账东西!有你的台面么!快快给我回家去受罚,还可以保你一条小命!”曾凡儒似乎在最后这句话上格外的强调了一下,沧海更加狐疑的看着平日都懒得和他说句话的老爸,不知他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要么在这儿打死我,要么就放我回到我的同伴那里。”

“你!”

“曾伯父息怒,在下倒是有个法子。”朱离可见不得这父子反目的戏码,一边暗中瞪着沧海,一边给了曾凡儒一个台阶下,“我想沧海兄弟定是对我们南宫有什么误会,才会和那些人搞在一起。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亲自护送沧海回府,不知曾伯父意下如何?”

朱离一边说着,一边在暗示沧海见好就收。沧海一口闷气吞回肚子里去,勉强点头答应。

算了,回家大不了再逃出来,反正离家出走这事儿他很擅长。

于是,这苍茫夜色中,沧海就这样没头没尾的被匆匆运出了南宫。

他不知道,这将是一个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呦,你可真是稀客。”血魔姬一睁眼,一排银针刷刷刷,追着她的步子钉在了魔窟的岩壁上。

梨可儿翻身下来,依旧轻盈无比,只是半张脸都烧得面目全非了,血魔姬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这精灵的小丫头干什么去了。孔雀王早就来了密信,说当初从密道里面捉到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客栈的梨可儿。

这可太不妙了,她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如果她不能像姚婆婆那样保持绝对的中立,那么她就是这世上最不应该存在的人。

“怎么把脸弄伤了?”血魔姬看似无心的问,“火烧的?”

“不小心。”

“这么妙龄的女子,引火上身可就不好了。”血魔姬眼睛晶亮,梨可儿开始觉得,冒险来见血魔姬可能是个错误,可是她肩负重任,不得不来。

“我是来送信的。”

“信呢?拿来我看看。”

“你知道我们只用口信。”梨可儿鼓起勇气说,“南宫楚让我问你一句,关押一色的地方是否安全。”

血魔姬歪着头看看她,笑了。

“可儿,我有说过你傻的可爱么?”

“不懂你的意思。”

“你想套我的话?”

“我只是负责传话。”

“哦,是么?那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何南宫楚会问我这个——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一色被关在哪里的人这个问题呢?”

梨可儿的血一下子倒涌上来,她万般想不到这一次南宫楚居然这么狠,连血魔姬都被他排除在外了。

“你还是火候不到啊。”血魔姬紫色的长甲反射着银光,“还得再烧烧。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么?我告诉你——好奇害死的。”

“客栈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么。你放心,你的下落,客栈绝对不会知道的。”血魔姬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梨可儿抽紧呼吸,大家分工合作,她被留在客栈做支援——她自然是不会这样干坐着的,所以她跑出来的,却没想到早就被血魔姬看穿了。

“既然你这么好奇,我不免再满足一下你的求知欲。”血魔姬慢条斯理的说,“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仁儿是假的么?”

什么?!

梨可儿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以为能瞒天过海,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就是仁儿的生母,你们是骗不了我的。”

“罗穆,你留下。”南宫楚让主动请缨的儿子和鬼谷把曾家送走,却把罗穆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