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凯示意秘书小姐先进,秘书小姐进来后,对沈霃宽道:“方才沈夫人让我告诉您一声,晚上有家宴,让您务必腾出时间回去参加。”

之前的日程表里没有这件事,又是沈夫人亲自打电话过来告知她,所以她不需要及时告知沈总。

说完,秘书小姐赶紧离开,把时间留给闻凯和沈总。

闻凯进来后,主动关上办公室的门,“沈总,易正峰的死确实有蹊跷,并不是档案记录中的那样。”

沈霃宽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语调平静地问:“你预计会跟谁有关系?”

“难说。”微微停顿后,闻凯又说,“当然,易正远嫌疑最大,毕竟他是易正峰死后的最大获利者。”

他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沈霃宽,“这是易荣集团这三年来的内部财务报表,刚拿到,热乎着呢。”

闻凯是沈霃宽这两年来遇到的最出色的助理,他总是能在很短时间内搞定别人无法搞定的事。

他沈霃宽要走的路必须是见得了光的,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见光。

所以有些事他不太好亲自出马。

而闻凯这个曾混迹于华尔街,被人称为像泥鳅一样难住捉住把柄的法外之人,恰恰最适合做这些事。

沈霃宽对他颇为欣赏。

闻凯愿意为他做事,同样也是欣赏沈霃宽。

闻凯为许多人做过事,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二十人,其中有的甚至是国外身居要职的政客。

闻凯给自己定位是高端职业助理。

熟悉的朋友却说他是职业擦屎客。

你说难听不难听啊,气死他了。

也都怪他当年接了好莱坞某位影星的工作邀请,那段时间他确实每天都在给那个浑身毛病的影星擦屁股。

后来此人上了他的黑名单,一年合同到期后,给再多薪酬也不干。

当时,他那位朋友还不怀好意地揶揄他:“怎么不继续替大明星干活了?多赚钱啊!”

他忍不住翻着白眼,说:“这种每时每刻都需要准备去擦屎的工作,还是留给你吧。”

他也是要点脸的人好不好!

对了,他这位朋友叫江牧淮。

沈霃宽评价他俩是一见如故臭味相投。

闻凯履历生涯中出现过的这些人中,沈霃宽是相处起来最不累的老板。

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

他闻凯就是欣赏这种杀伐果断进退自如之人。

沈霃宽低头将这份财物报表细细过了一遍,脑海里又冒出不久前看过的易荣集团对外的财务报表,不禁冷笑了一声:“易正远在故意做低易荣的股价,隐瞒公司利润率。”

能做出这类反常举动的,必然是因为他这么做可以获得有更大的利益。

闻凯啧啧叹道:“幸亏您之前说按兵不动。这易荣集团里面的水可不浅,甚至有点深不可测的样子。”

“易荣集团毕竟曾经辉煌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霃宽合上文件并还给闻凯,吩咐道,“先随便弄点声音,探探易正远的底。”

闻凯接过文件,看着沈霃宽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沈霃宽有些莫名:“你嘻嘻笑什么?”

闻凯摸摸鼻子,龇了龇牙,“嘶”了一声,说道:“沈大,我好像嗅到了大猎物的味道。”

“别跟狼似的龇牙咧嘴,文明点。”沈霃宽敲敲桌子,提醒他在国内还是要注意点方法,不可跃居法律之外,“我们可是正规商人。”

什么沈大啊,他可不是哪家山头的大王。

闻凯嘿嘿笑道:“那必须的,我最精通法律了。”

他闻凯要是不懂法,早就被抓进去不计其数次。

沈霃宽问他:“还有别的什么吗?”

闻凯道:“还有些消息,不过没什么具体头绪。我发现易正峰好像还有个女儿活着,避世一样,不知道躲哪儿了,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沈霃宽轻咳着,“那个…易正远的女儿你不用查。”

让闻凯查易欢,那绝对不行。依闻凯的手段,说不定能偷偷录下他和易欢俩人牵小手亲小嘴的画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闻凯认定了这个不知道目前藏在哪儿的易正远的女儿的身上肯定有不得了的价值。

要么她早被易正远弄死了,要么她就是被易正远藏在什么地方。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厉害极了,易正远完全拿她没办法。

闻凯笃定道:“这人肯定不一般。”

死亡人口,失踪人口,他都有路子去查。

易正峰的这位女儿,既不是死亡人口也不是失踪人口,奇怪的是,正常的途径居然也找不到她。连她的学籍信息户口信息都查不到!这是多不正常的事啊!

所以他觉得不一般,居然有他找不到的人!

沈霃宽心想,那当然,我的女人本来就不一般。

他告诉闻凯:“她的问题,我会亲自弄清楚的。”

“是,我明白了。”闻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总素来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事。

临走前,闻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沈总,您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沈霃宽正襟危坐,瞥了一眼闻凯。

闻凯道:“看来是了。您就当我没问吧。”

他觉得不怪自己多嘴这么问,刚才也不知道谁呢,打个电话脸色就变得跟院子里的桃花一样好看,灿烂得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要知道,沈总素来都是以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威慑下属的。

哪怕笑,也是程序式的假笑,笑不到心底的那种笑。

而刚才沈总和人打电话时,可是发自肺腑地在笑。

闻凯觉得,依照沈总雷厉风行的性格,兴许今年年底,他可能又要多一项工作内容。

或许,他可以提前预习一下,以后也可以借此,让沈霃宽给他评一个最佳员工。

抱着如此单纯不做作的心思,闻凯开始制定周密的计划,一个围绕着易正远的计划。

下午,沈霃宽开始高效率工作。

他残忍地回绝了沈母崔玉盈要他回家吃饭的请求,并如期把晚上的时间挤了出来。

当他问询易欢吃饭地点在哪儿时,易欢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沈霃宽看和手机上的定位,觉得有些不对劲。

东云桥机场t2航站楼。

这是什么吃饭的地方?

吃飞机餐吗?

不,不对,易欢这是要去哪儿?

心急之下,沈霃宽超速了。

很不巧地被电子警察拍到,扣三分。

幸亏前面路口有交警,不然他会把这个错误贯彻到底。

赶到机场,他找到了易欢说的吃饭地方。

机场内的一家牛排店。

果然如他所料,易欢旁边带着两个行礼箱,就是他早上在易欢租住的房子里看到的两个行李箱。看到这一幕,面对易欢远远就摆出的一张笑脸,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板着脸在易欢对面坐下,周身都充斥着不悦的气息。

易欢无视了随他一同而至的低气压,语调一如平常,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店面的名字很熟悉?”

沈霃宽抬头,眸光里透着清冷,“什么名字?”他盯着易欢,生怕她没发现自己正在生气中。

“唯一牛排。”易欢笑道,“我在这里面逛的时候,一看这个名字就走不动,非要进来尝尝不可。”

沈霃宽忽然不想生气了,问:“…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关心我吗?”

易欢茫然:“你是怎么理解出这个原因的?”

沈霃宽哼道:“你在乎我,不然何必老惦记着一个外人。”

惦记一个人,也会记住那些跟自己一样惦记着那个人的人。

譬如说他自己吧,那天和时兆伟吃饭,明明石宽磊只是意外被时兆伟拉来凑数的,他也还是关注石宽磊多于时兆伟。

说起时唯一,易欢脑海里又冒出了她抱着自己泣不成声的模样。

她摇摇头,说:“我就是觉得有些巧而已。”

“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沈霃宽握住她的手。

“好,我知道。点餐吧。” 易欢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餐。

沈霃宽敲了敲桌子,面色严肃地说道:“易欢,你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哪回事?”易欢反过来问他。

“废话,我未婚妻眼瞅着要开溜了,我不得弄弄清楚?”沈霃宽打量她旁边的包,“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出去旅游还是出去公干?”

易欢喝了一口水,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准备回学校。”

自从易乐拔针后,易欢她就开始筹谋如何回去继续读完自己的专业。

当年她办的是休学手续,不过这三年几乎没有给学校任何回音,也不知道学校还有没有保留她的学习成绩和学习资格。

她没有那么时间去填写各种表格,参加各类资格考试,来进行申请复学。于是,她决定试试另一条路。

他们学校的r教授,是最为名声显赫的一位老教授,也是易欢的老师之一。

当年,r教授十分喜欢易欢,甚至给她讲了很多超纲的知识,让易欢收益颇丰。

易欢意外休学后,除了觉得对不起自己外,另一个觉得最不起的人便是r教授。

她试着给r教授发了一份长电邮。

在电邮里,她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对继续进学的渴望,并详细解释自己这三年为了尽孝而不得不中止学业的事。她在电邮中写道,她发自内心地期盼r教授能给予一些指导,能让自己再次回到学校。

不过面对她长达万字的邮件,r教授就回了她一句话:噢,天啊,你还活着?

看到这句话,易欢觉得回学校的事,缠着r教授就对了。如果r教授也回了一个长邮件,告诉她如何去申请复学的话,易欢觉得基本她是走不了捷径的。r教授对他不看重的学生,素来是温文尔雅的,有问必答的,且谈吐之间都透着一股绅士味道。

而对于他看重的学生,他也从来都不会吝啬任何的批评之语。

果不其然,第二天,r教授又是只回了一句:对于半途而废的学生,我无力指导。

易欢还是用恳切的词句讲述了自己复学的愿望,并说明了这三年多来,她并未完全落下学业,照顾生病的亲人之余,她依然有研究自己的专业课题。

总而言之,半个多月的邮件往来,加上她做完了r教授随口乱编的作业,她算是过关了。

有r教授的帮助,加上她当年成绩斐然,最终学校同意了她的复学申请。

不过她回去后,要参加一系列考试,包括语言类。如果考试不通过,那么学校还是会驳回她的申请。

易欢将这些事悉数告诉和沈霃宽。

“本来不想告诉,想今天悄悄走了算了。”易欢低头,“不过,还是告诉你吧。”

她舍不得再一次让沈霃宽面对自己的不辞而别。

沈霃宽面色凝重,“要去多久?”

“一年到两年。”易欢双手交握在一起,“不长。”

“不长吗?”

易欢主动握住了沈霃宽的手,“霃霃,如果…”

“二位点的牛排和例汤。”服务员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沈霃宽心里恼火,却还是隐忍不发,依然气度优雅地对服务员道了声谢谢,然后他下意识地端起易欢跟前的那盘全熟牛排,帮她切了起来。

易欢以前很爱吃牛排,可是她最讨厌用刀叉切牛排。

小时候,为了让她行为举止更淑女些,易欢的母亲曾要她把吃西餐的所有动作要领统统背下来。易欢逆反心理作祟,越来越讨厌切牛排,甚至有时候会故意在吃西餐的时候,把餐具弄出很大的响声。

当年和沈霃宽第一次吃牛排,她为了哄沈霃宽帮自己切牛排,硬是说了一堆夸他切牛排最帅的话。当然,沈霃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要求她给出点实质性的夸奖,不能只用浮夸的那些话敷衍他。

经过十多分钟的拉锯战,两人最终达成了初次协定,沈霃宽切几块,她就得主动吻他几下。

后来,那天的牛排没吃成。

因为沈霃宽把好好的一个牛排切成了黄豆丁大小,切得实在是太碎了!

易欢数着黄豆丁大小的牛排,数到一半就笑得数不动了,完全没心情再去吃。

沈霃宽面对她的哈哈大笑,依然面不改色。他托腮,问易欢:“数出来没有?”

易欢笑得几乎要趴桌子了,“你到底怎么切的?怎么可以切得这么碎?”

沈霃宽扬眉道:“有心人事竟成。”

易欢不依道:“我不管,你耍赖,我顶多亲你十下。”

“那可不行。”沈霃宽把碟子端过来,一颗一颗地数了起来。那股认真劲儿,跟他在做功课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行,我不吃了!”易欢实在不好意思在餐厅里,主动亲吻沈霃宽n多下,她觉得自己肯定会被人当成傻子的。

这时,餐馆经理诚惶诚恐地跑过来问询她们二位,是不是牛排做的不合胃口,以至于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