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霃宽眼下还没把这事告诉给时家。

“真的不用去看看吗?”易欢问。

沈霃宽摇头:“今天晚上,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易欢叹了口气。

“今晚上的夜色真美。”沈霃宽转移她的注意力,“星星那么多,那么亮。”

易欢指着天空中某一颗星星,问沈霃宽:“那颗是什么?”

沈霃宽侧头看着他,问道:“哪颗?”

易欢道:“那颗,就那颗挺亮的星星。你看天空,不要看我。”

沈霃宽微微下蹲,紧挨着她的脸,顺着她手指的地方,说:“那颗吗?”

易欢瞟了一眼他的侧脸,“对,亮的那颗。”她看得有些入迷,“好看。”

“那颗是大犬星阿尔法星座,也就是天狼星。”沈霃宽的声音像一缕清风,温柔地轻抚她的耳朵,“等回去了,我们用望远镜看,会看得更清楚。”

“原来它就是天狼星。”易欢喃喃,“我知道,它比太阳大得多。”

和宇宙中的万物相比,生命渺小得不堪一击。

今天的感觉像是再次和死神打了个交手。

易欢喃喃自语:“我多么想相信小时候的童话,相信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在这静谧的夜色下,对着夜空漫天的繁星,她默默地想起来在冰冷的墓穴里躺着的至亲。

她转身依偎在沈霃宽怀中,“你哄哄我吧,我睡不着。”

嘴上说着睡不着,最后还是躺在沈霃宽怀中,被他哄睡着了。

沈霃宽的怀抱,让她莫名感到心安。

待她入睡,沈霃宽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一分钟后,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远在中国的闻凯给他打了电话。

来之前,他亲自嘱托过闻凯,非紧急重要的事情,不需要过问他。

他走到卧室外,接起电话,“说。”

闻凯吓得一激灵,沈大这语气不太对啊。

“我们发现,易正远今天去见了时兆伟。”

“然后呢?”

闻凯将今日看到的一切汇报过去,并说:“两人一大早就约在了芷园见面,后来是易正远先走的。再后来,我们发现时兆伟似乎在找一个叫东子的人。这个东子原先学过散打,做过保镖,刚出狱没多久。我让朋友打听了,东子入狱的原因是非法讨债。嘿,你猜猜,他讨的是谁的债?”

沈霃宽低头:“易氏?”

“我去。”闻凯心内暗道,沈大你就不能装作没猜到吗?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们现在分别在做什么?”

“易正远跑去跟人打球,时兆伟现在应该正在等东子。”

“给我盯紧了时兆伟和易正远。”沈霃宽道,“另外,找几个靠谱的安保人员,男女都要,工作地点在圣弗朗西斯科。”他语气认真地叮嘱闻凯,“要快!”

闻凯惊问:“您在那边遇事了?”

“不是我。”他语气微微一顿,“她比我重要。”

、第 36 章

说完,沈霃宽轻轻推了推房门。

门露出一个小缝, 他透过门缝看着床上的人。

第一次, 有了要护一个人一辈子的念头。

他对电话那头的闻凯下了一道命令:“查他们两家的所有污点, 不计代价。”

电话那头的闻凯像是一条被松了链条的野狼, 兴奋得连情绪也高亢起来:“得嘞,就等沈大您这句话了。”

收了电话后, 沈霃宽悄悄走到床边。

他发现易欢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皱的紧紧的,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于是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放在卧室外的手机又响了。

沈霃宽俯身,小心地将易欢的胳膊放入被子里, 然后轻步走到门外。

电话是他母亲崔玉盈打来的。

崔玉盈似乎心情不错,先问沈霃宽:“妈妈有没有打扰到你啦?”

沈霃宽道:“没有。”他在沙发上坐稳,打开邮箱, 查看邮件, 并问道, “怎么了,妈?”

“你都一个多星期没回家看看妈了, 妈想你了不行啊?”崔玉盈道,“我听你秘书说,你跑美国出差去了?”

沈霃宽道:“是,在这边有点事。”

“那你几号回来?”

“很快, 过两天就回。”

“在外面要注意点, 外面毕竟不比家里。”崔玉盈唠叨了一阵子后, 终于说到了正题, “昨天唯一陪我喝下午茶的时候,好像说她也要去美国玩一阵子。”

沈霃宽瞬间明白了母亲打来这通电话的意图。

“我不是跟她一起。”

“不是吗?”崔玉盈的好语气瞬间消散,“那你这…你们…”

“妈你放心,你儿子的老婆,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

崔玉盈还是有些失落,“那你也联系一下小唯一,她一个女孩子家,跑去美国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沈霃宽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没忍心把时唯一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和母亲结束通话后,他拨通了罗德的电话。

罗德在电话里告诉他,目前时唯一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

沈霃宽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专心处理公司邮件。

处理完邮件,圣弗朗西斯科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沈霃宽揉着眉心,将电脑收好后,起身去看易欢。

推开门,他忽然发现易欢站在窗边发呆。

他赶忙走过去,关上窗户,“什么时候醒的?”

易欢双手抱胸,道:“刚醒,看你在忙,就没出去。”

刚才她又做噩梦了。

是以前常做的噩梦,梦到自己身处险境,到处是血迹和破碎的四肢。那些人追着她,她陷入了一潭泥淖中,怎么也跑不掉。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这类噩梦。

“做噩梦了?”沈霃宽见她额头还有细细汗珠,便如此猜到。

易欢未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跟我说吗?”沈霃宽试探性地问她。

易欢摇头道:“乱七八糟的梦,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对沈霃宽道,“我忽然想吃西瓜。”

过了一会,她又补充道:“还有西红柿,草莓,樱桃,红啤梨,红心火龙果…”

她一下子说了很多水果。

这些水果,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红色的。

酒店里并不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也没有每样都要。

最后拿上来的是西瓜,草莓,西红柿和车厘子。

易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四盘被切成块的水果。

其实,她本来想要番茄酱的,但是害怕自己会克服不过去,所以还是先从红色的水果开始。

她就不信,晕血这个后遗症会伴随自己一辈子。

她入僧入定般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西瓜。

沈霃宽站在一旁,揪心地握住了她的左手,想开口问她是否需要去问问医生,又怕打扰到她。

易欢将西瓜送到嘴边,却一直不敢张口。

眼前没有任何血腥味,有的只是水果的清香。

可她就是不敢张口。

明知道这只是甜甜的西瓜,心里却总觉得把它放入口中后,会尝到一股无法忍受的血腥味。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敢看见红色相关的任何东西。

后来控制好的心态后,这种情况才逐渐有所好转。

但是三年来,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红色的水果,西瓜类果汁更是不能碰。

她呢喃了一句,像是在提醒自己:“西瓜是甜的。”

从前她可是最爱吃西瓜这些水果的。

这么好吃的水果,她怎么可以害怕呢?

突然一阵电话声想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像是找到了借口,垂了垂眸,如释负重般地将手中的叉子丢回盘子里。

“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勉强自己。”沈霃宽松开她的手,转身去接电话。

罗德在电话里告诉他,时唯一从手术室里出来了,目前无生命危险。

沈霃宽将结果告诉了易欢。

易欢听到此话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睁着眼,吃掉了一小块西瓜。

甜甜的西瓜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

她像一位沙漠之中的迷途者,在寻找出路的时,被炽热的太阳烤得极度缺水,在就快要失去信心之际,突然闯入了绿洲之中。

她咧开嘴轻笑了一声:“霃霃,快亲我一下。”

当沈霃宽和易欢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时唯一还没醒。

今天这起事件的后续问题,罗德和欧朗先生在处理。

病房里不允许太多人探视,当地的记者们只能采访飙车客们,对于这起说不清楚是车祸还是绑架的恶**件中唯一存活的当事人,并不清楚情况如何。

和医生确认,时唯一目前已无大碍后,沈霃宽给时家打了电话,没联系上时兆伟,便直接告知了时兆伟的父亲。

沈霃宽在病房外打电话的时间里,易欢无聊地拿起水果刀,削起了苹果。

削了一半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受了伤的人,可不可以吃苹果?会有胃口吃苹果吗?

估计没有胃口的。

于是她用刀子切着苹果肉,边削边吃。

刚吃了两口,就发现床边的人动了。

她抬眸,发现时唯一醒了,“醒了?”

时唯一眼神迷离地看着易欢:“欢欢…”

“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唯一摇头:“还好,就是浑身都疼。”

易欢咽下嘴里的苹果,说:“疼那是肯定的,肋骨骨折,脑震荡。怎么可能不疼?”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易乐,“疼是好事,你要是不觉得疼,那才要命。”

时唯一听到这话,紧张了起来,神情也清醒了许多,忙问易欢:“那我、我是不是要…瘫痪了?”

“你是肋骨骨折,又不是脊椎断了。”易欢道,“反正医生没说你会瘫痪。”

“我还脑震荡了…”时唯一继续担心自己,“以后会变傻吗?”

易欢心想只想笑:反正你不傻的时候智商也不见得有过高。

上天有时候还挺公平的。

她笑着问时唯一:“你觉得你现在傻吗?”

苹果皮全部被削掉了,易欢放下手里的水果刀。

这时,时唯一朝易欢伸出手。

然而易欢并未料到她会伸手问自己要苹果,此刻她也已经把苹果送到了自己嘴边,就差张嘴咬一口。

她瞅着时唯一伸过来的手,问:“你要吃?”

时唯一愣了愣:“啊,不是削给我吃的?”

被人照顾习惯了,她想当然的易欢这个苹果肯定是给自己吃的;哪怕是她认为自己可能会不吃,那也应该会先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