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霃宽摇头,神色如常。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易欢起身,盘腿坐了太久,一下子差点没站稳。

沈霃宽伸手扶住她,“我抱你上楼。”然后便将易欢横抱在胸前。

易欢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我真的不看吗?”

“去床上躺着,玩玩游戏或者看看电视,不要想这件事。”沈霃宽吻着她的眉心,“好吗?”

易欢点头,嘴上却还是问了:“真的是我爸的照片吗?”

沈霃宽垂眸,没回答她。

江牧淮刚走到屋内就看到这一幕。

他立刻转身出门,心想,我得去洗洗眼。

眼睛快被这对小情人秀瞎了。

江牧淮走到外面,盯着认真洗车的伊芙琳。伊芙琳擦车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江牧淮看着看着,目光就从她的侧脸过到了脖子,然后是后腰,再然后是那双大腿。

她穿得裤子并不紧身,不过久经风月的江牧淮一眼就看出这双腿匀称漂亮。

他轻咳一声,将视线从腿移到脸上,问:“嘿,美女保镖,为什么要自己洗车?”

伊芙琳指了指房门,说:“易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我闲着无聊,就想找点事做。我看车身落了些灰,就想着把车洗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这辆车,“总不能洗一半就丢下不管吧。”

江牧淮也找了块抹布,过去说:“我帮你一起。”

“谢谢。”

“你看你擦出了一脸的汗。”江牧淮下意识地将拿着抹布的那只手伸出去,快碰到她的脸时,才恍然发现自己拿的是抹布,急忙缩回来。

伊芙琳哦了一声,不介意地将头在自己肩膀处蹭了蹭,笑着对江牧淮说:“这里的夏天真是太热了。”

现在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在外面站一阵子就会浑身冒汗。

“是,很热。”江牧淮眯起眼,卖力地同她一起擦车。

他问:“在中国住的还习惯吗?”

伊芙琳道:“挺好,每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语言不通有些痛苦。”

“打算在中国长住下去吗?”

伊芙琳擦车的手顿了顿,侧着头看着江牧淮,说:“其实我没想过。看情况吧。”她告诉江牧淮,“再过一段时间,易小姐就要回圣弗朗西斯科继续读书,那时候我肯定跟着过去的。”

她不是很想留下,可也不是很想回去。

“你肯定还没认真品尝过我们中国的美食。”江牧淮接过她提在手中的水桶,“什么时候你吃过那些美食了,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中国。”他笑嘻嘻地挑着眉,“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探索美食?”

伊芙琳想了想,说:“可是我得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易欢。”

江牧淮放下水桶,笑道:“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那请问此时此刻她需要你的保护吗?”她现在如果进去保护易欢,沈霃宽不得把脸气歪了。

伊芙琳一愣,看着江牧淮,说:“好像你说得也对。”

“走,我带你去吃路边烧烤喝啤酒。”

“现在?”伊芙琳犹豫着,“我想我应该和沈先生说一声。”

“我去说。”江牧淮进门前还挺体贴地按了下门铃。

沈霃宽此刻就在客厅打电话,听到门铃声,道:“毛病啊你,按什么门铃,门又没关。”

江牧淮道:“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我怕万一你们在…嗯嗯。”他告诉沈霃宽,“易欢的那位贴身美女保镖,我带出去溜溜。”

沈霃宽挥挥手,末了又提醒他:“兔子不吃窝边草。”

溜溜可以,别溜出事。

不过他忘了,江牧淮可从来不会花功夫在自己没兴趣的女人身上。

江牧淮出门就把沈霃宽这句话给忘到舅姥姥家了。

伊芙琳之前擦车擦出一身汗。她去冲了凉,换了身衣服才和江牧淮一起出门。

江牧淮道:“有没人夸过你,你的腿非常漂亮?”他夸道,“比明模的腿还要漂亮。”

伊芙琳道:“当然有。”

“谁?”

“一个混蛋。”伊芙琳道。

江牧淮的手适时地搭在伊芙琳的肩上:“忘掉那个混蛋,让你感受一下啤酒烤肉的潇洒。”

那天晚上,江牧淮成功了挖了沈霃宽家的窝边草,吃得是津津有味。

他欣赏着伊芙琳的美腿,问:“我和那个混蛋一样吗?”

伊芙琳略一用力,压住江牧淮,说:“我试试你体力。”

刚运动完,江牧淮躺平,表示没力气。

伊芙琳怂恿他:“试试。”

江牧淮试了试,惊道:“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你这腿是铁铸的吗?”他摸了摸,明明是很光滑的,忍不住张嘴咬了下。

“别动嘴。”伊芙琳笑着收回腿,道,“那个混蛋能推开。”

江牧淮泄气般地叹息一声。

以后他要攻克的难题又多了一个。

前是四阶魔方,后是强身健体。

“老子不信了,我一个大男人的体力还能比不过你?”江牧淮在心底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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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欢好不容易睡着,睡着后她做了个噩梦。

被噩梦惊醒后,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被拉上,整个房间里漆黑一片。沈霃宽不在卧室,可能在书房。易欢踢掉盖在身上的薄毯,手撑在床边,一只脚尖踩着地毯,另一只脚滑过地面,却没摸到鞋子。

她想起来了,是沈霃宽把自己抱上来的。

原先趿在脚上的拖鞋估计还在客厅里,沈霃宽应该是忘了拿上来。

她索性赤脚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是亮着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属于沈霃宽的那个大书房。书房灯黯着,沈霃宽不在里面。她走到会客厅,发现那里的门没有关严实,漏着小缝,里面亮着灯。

沈霃宽在里面。

她循着光走过去。

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不止三个人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易欢透过小缝,看到里面里坐着四个人。她只见过其中的闻凯。她不想去打扰沈霃宽,准备回卧室的时候,忽然听到闻凯说起她的父亲。

闻凯说:“暂时无法做通石宽磊的工作,他很固执的。”

另一人穿着白衬衫,看样子比较年轻,说:“我们的人已经撒出手,上面也对这起三年前的自杀案十分关注。”

还有一位声音较为苍老,像是过了而立。他问:“闻先生,那个石宽磊有什么要求吗?还是有些威胁过他,他不敢举报?”

看得出来闻凯对此人颇为尊敬,他回答这个人问题的时候,甚至都是微微前倾的。

“我查了卷宗,石宽磊和时兆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时兆伟是救过他两回命。”

“当年是他给时兆伟做的辩护?”

白衬衫点头道:“确实如此。”

闻凯道:“其实我之前也接触过石宽磊几次。他跟我说,时兆伟也不是不愿意做举证人,但是他有条件。”

年长者冷哼道:“他还敢提条件!”

闻凯望了一眼沈霃宽,在沈霃宽点了点手指示意他可以说的情况下,他告诉这二位:“时兆伟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沈总。”

白衬衫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年度好哥哥?”

年长者也有些莫名:“这算什么条件?”他看着沈霃宽,“他妹妹嫁不出去了?还需要他帮忙找妹婿?简直胡闹。”

沈霃宽声音平静说:“他妹妹倒真是无辜的。可惜扯上了他的一些旧恩怨,现在还在医院。”

“对,断了一条腿,一心想嫁给沈总。”闻凯补充着。

白衬衫男道:“报应啊。”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看看他们做的好事,真自杀的人会自己分尸吗?”

易欢听到这句话,头仿佛被人砸中了,疼得厉害,胃也闹起了不愉快。

她转身跑回卧室,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吐了起来,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似的。

会客厅里的人还在继续聊。

易欢没穿鞋子,走路的声音又很轻,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察觉门外曾有人偷听。

这时,年长者道:“档案里存的照片可不是这些。”

档案里存的是不太清晰的从河里捞上来的图片。

夏天,尸体经河水浸泡,早就变了模样。很难从哪些照片上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易正峰。

“据说当时去认领尸体的是易先生的弟弟,现在易荣的董事长易正峰,流程非常不合法也不正规,简单记录后人就直接被送去火化。后来想查也无从查起。”顿了顿,年长者道,“此案根本不是什么投资失败自杀案,而是有目的有预谋且不止一人参与的谋杀案。”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易欢听到外面有声响,好像是沈霃宽在送那他们离开。

她立在门口,看到那些人下了楼便急忙去了会客厅。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照片。

难道是被那几个人拿走了?

易欢不相信以沈霃宽的谨慎态度,会自己不留底。于是她跑到书房,查看沈霃宽的电脑。电脑设置有密码,不过对她来说,解开这个密码轻而易举。

果然,她在电脑里查到了沈霃宽的留底件。

十分清晰。

她看到了父亲。

血淋漓的照片。

她的自觉总是最对的,一直想告诉自己不要看,连沈霃宽也不许她看,可她刚才听了那些人的话,还是忍不住点开来看了。

心瞬间凉透了,手脚发抖,连握鼠标都显得费力。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耳边全是母亲和弟弟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酒店里,捧着平板笔记本,对着在视频那一端的人大喊着不要跟他们起肢体冲突。可任凭他如何说,都不能劝阻母亲和弟弟。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原本好生说话的母亲和弟弟会忽然间失去冷静,和那些人争执起来。她依稀记得,当时有个人笑着喊易乐过去,说给他看样东西。具体看了什么她当时不知道,她觉得应该是视频或者照片一类。

后来易乐就跟对方打了起来。

而母亲随后也卷了进去。

如果是她,如果那天晚上,她也在家。

那么,她会比弟弟更冲动。

此时此刻,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看着照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泪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几年前目睹母亲自杀和弟弟重伤,她也是一个人哭了一个晚上。那天,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她扶着椅子,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楼下的院子里。

沈霃宽和年长者握手告别。年长者安慰了沈霃宽几句后,跟着随性的年轻白衬衫男上了车。车子驶出院子。闻凯还没走,正和沈霃宽讲话。

“沈总,要不要答应时兆伟的条件?”闻凯推了推他,“反正你只是做做戏。这样我们省好多功夫。石宽磊手里肯定藏着易正远的把柄,时兆伟要是能在庭审上作污点证人,那易正远就是稳稳地进了棺材的人了。”

见沈霃宽不说话,他趁热打铁,“我们得趁着易正远察觉前,迅速拿下石宽磊。”

沈霃宽冷冷地瞥他:“你怎么不娶?”

“人不爱我啊,人也没指定要我娶。”闻凯大义凛然,“不然我肯定赶着上前娶她。反正都是假的,她总不能逼迫我跟她上床吧。”

“这件事到此为止。”沈霃宽道。

“成,下回我绝不多言一句。”

沈霃宽被时家人给恶心到了。这种条件也好意思提出来。

如果他时兆伟死了,他会看在母亲的份上照顾时唯一。可是要他娶时唯一,那他只能送上两个字:呵呵。

沈霃宽目送闻凯离开,准备去看看易欢。刚关上门,就听到手机在响。打他电话的是他母亲崔玉盈。他蹙额,心想她老人家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喂。”他接起来,走到阳台上,“妈,是我。”

崔玉盈压低嗓子,小声问:“霃宽,我怎么觉得唯一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沈霃宽担心时唯一是真的病发了,“杰森他在吗?”

“不知道。”崔玉盈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我晚上来看她,总觉得她怪怪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你说她会不会脑袋被伤到了,出了些毛病?”

沈霃宽之前答应过别人,不随便将时唯一的病告诉别的人。他当时告诉易欢,是因为怕易欢多心,所以不得不说。母亲这儿,好像也不是必要知道的,所以她也一直没说。

他安慰母亲:“没事的,她可能就是受了刺激,自己难受,在找法子解压。”

“可她的模样也吓人了点,和之前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崔玉盈问,“你说要不要我明天让脑科的医生给她瞧瞧?”

沈霃宽道:“不用。”

“还是看看吧,我挺担心的。她看起来蛮严重的。”崔玉盈迟疑了一刻,“而且,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你的未婚妻,一直跟我讲婚礼的事,她自己连日子都定下来,完全自顾自话,都不允许我开口讲话。我听得心里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