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上湿漉漉的一片。

虽然已经做了防水保护,但她还是怕硬盘遭雨,便脱下把身上唯一的雨衣,弯腰披在了行李箱上。她以为自己要淋雨,结果头顶又多了一把伞。

她抬头,撞上了沈霃宽一脸淡漠的表情。沈霃宽站在一旁,在替她撑伞。

易欢扭头看着了看伊芙琳,伊芙琳避开她的视线,抬脚就先往前走了。

“伊芙琳本来就是我请的人。”沈霃宽面色不悦地说,“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对你言听计从呢?”

易欢站了起来,道:“我以为这么晚了,她不会跟你说我们几点到。”她紧握着行李箱,有些局促。

也不是很长时间不见,可两个人好像忽然间就生分了。

沈霃宽朝她伸出手。

易欢急忙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心,刚才的那种生分感似乎正在慢慢消失。她眯起眼,笑了笑。

沈霃宽微微蹙额,道:“我说的是你的箱子。”

易欢的笑容顿时消失,天上落下的细细的雨丝仿佛都打在她心上一样。

她沉默地表示不高兴,顺手把箱子推过去。

沈霃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撑着伞,说:“走吧。”

易欢紧跟着他,好几次想上前挎着他的胳膊。

这一次,是司机开的车,沈霃宽难得没有自己开车。

易欢看车里有第三人,也没好意思跟沈霃宽讲话。

她偷偷拿出手机,去看了是唯一的INS。

非常意外,时唯一的INS有更新最新动态。

三张照片和一段话。

那段话是:今天,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位男士陪我过生日啦。一个是我最爱的哥哥,一个是我的老公。

一张照片是她坐在病床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蜡烛许愿。一张照片是她和时兆伟的合影,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位男士的背影。

光看一眼脑袋的轮廓,易欢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

这个人,现在正坐在她身边生闷气。

她轻哼了一声。

沈霃宽扭头瞥了她一眼,“你哼什么?”

易欢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说:“我行李箱里,存了我们家九个摄像头五百四十七天拍摄下的所有高清画面。”她告诉沈霃宽,“是以每天的零点分录,每个视频是以日期分类的。不过因为内容特别多,想要找出可以作为证据的,需要人去看。你可以都拿给他们,丢了的话,我还可以再导出一次。”

“我知道了。”沈霃宽语气生硬地打断她的话。

易欢见他说话语气如此不友好,内心的落差越来越大,委屈地语气终于没能压出,问道:“可以送我去巩珍珠家吗?”

“可以。”沈霃宽告诉司机怎么走后,提醒易欢,“深更半夜,你去打扰人家合适吗?”

“我心情不好,我找珍珠谈谈心。”

“你怎么心情不好了?”沈霃宽问她,“哪件事不是如你所愿?”

“也不是什么都如我愿。”易欢扭头,看着他。

沈霃宽见她盯着自己看,便把头转到另一边。

易欢不悦,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对着自己,说:“你真的要跟时唯一结婚?”

“不然呢?”沈霃宽道,“东西我都拿到手了。你想反悔?”

“对,我想反悔。”易欢道。

“凭什么?”

“凭…”易欢语塞。

前排的司机,偷偷瞄了一眼后排闹矛盾的两个人,小声地问:“沈总,还是去…”

“回家。”沈霃宽道。

这一回,易欢没有跳出来提反对意见。她安安分分地枕着自己的胳膊,闭上眼休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姿势不太舒服,转个身,霸道地趴在了沈霃宽的腿上,仿佛这就是她的枕头。

想起了刚才两个人不怎么愉快的聊天,她还有些不忿,用足了力狠掐了一下沈霃宽的大腿。

沈霃宽吃痛,差点哼出声。

他皱着眉,抓住易欢不安分地手,紧紧地握在手中。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心底蔓延开。

回到家,易欢直奔洗手间,收拾干净后,靠着床边就睡着了。沈霃宽还想跟她聊聊两个人之间的那点点摩擦,结果发现她都累成这样了,便不忍心再叫醒。他轻轻点了点易欢的鼻子,说:“真想再惩罚你一段时间。”

但是他又舍不得。

他上床搂着易欢,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八点多的时候,易欢还没醒。

此刻闻凯已经来把易欢带回来的硬盘都取走了。沈霃宽上楼看她,发现她还在睡,忍不住担心地试了试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看在躺在床上的易欢,他不禁想起把她带回家的那个晚上了。

她那次生病发烧,睡得也十分沉,都没察觉到他在床边□□了一晚上。

易欢醒来的时候,沈霃宽已经不在家了。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下楼找吃的。保姆已经给她备好了饭菜。吃饱喝足后,易欢再一次去偷窥时唯一的INS。

真是不看不生气啊。

时唯一又发了一个动态,没有只言片语,就是她戴着戒指的手。

戴戒指没什么,戴在无名指上也没什么,但是为什么会是A方案中的粉钻戒指?

易欢有种忍不下去了的感觉了。虽然是她推沈霃宽下坑的,可是那坑是石宽磊和时兆伟挖的,她不想忍下去了。

确定巩珍珠今天没上班在家休息后,她拿着包,连伊芙琳都不带,就一个人去了巩珍珠家。

巩珍珠这时已经开始吃各种孕妇补品。

易欢瞧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好吃吗?”

巩珍珠现在孕吐现在蛮严重的,她说:“别提了,难吃死了,我老公还说有营养。我跟你说,就你手上拿的那个奶粉,简直腥死我了,我吃两口就要吐!”

“不好吃就别吃啊。”易欢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孕妇高钙奶粉。

巩珍珠说:“不吃我怕宝宝没营养,宝宝的营养都靠我一个人了。”

易欢疑惑问:“可你吃两口就吐,跟没吃有什么区别?”

巩珍珠道:“那我就吃一口啊。吃一口是一口,总之不能一点不吃。回头宝宝缺钙就不好了。”

易欢:“…”

巩珍珠道:“欢欢,你没怀孕,没当妈,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的。”

易欢面露尴尬:“不会啊…”

巩珍珠摇了摇头,一副你以后会跟我一样的表情。

巩珍珠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跟沈壕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易欢无奈地叹气,“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一直在生我气。有点不太好哄的样子。”

“为什么他还生你气?不是应该你生他的气吗?”巩珍珠不理解,“喂喂,易欢你醒醒,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啊!”

易欢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巩珍珠解释,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索性说:“你就当错都在我身上就好了。”

“沈壕现在人呢?”

易欢耸肩:“不知道。”

“完了,我觉得我要目睹一场狗血剧了。”巩珍珠翻了翻白眼,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孕妇高钙奶。

她拿着勺子,搅动杯子里的水,说:“我现在觉得闻着这个味儿我就想吐。”说着,她捏着鼻子,真就只喝了一口。

不过这一口下去,小半杯的量没了。

易欢觉得,也还可以,没巩珍珠说得那么夸张。她好奇地凑上前,想问问这奶粉到底有多腥,鼻子才一凑上去,她胃就开始抱怨起来。

她捂着嘴,冲进了巩珍珠家的洗手间里,把来之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洗完脸漱完口,她脸色不是很好,评价说:“这肯定是史上最难喝的奶粉。”

巩珍珠哈哈笑着,说:“怎么你现在看起来跟个孕妇一样?”

易欢倒了杯水,面色平静地说道:“恭喜你答对了,我和你一样是个孕妇。”

巩珍珠:“啥玩意儿?”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也怀孕了?你未婚先孕?”

“沈壕知不知道?”

“欢欢,你这四怎么肥四呀?你这样要出四的啊?”一激动,巩珍珠的普通话都不标准了。

“欢欢,你是要打算用肚子里的孩子把沈壕抢回来吗?”

在巩珍珠如连珠炮的问题中,易欢好不容易找个空隙喝完手中的水。

“是个意外。”易欢平静地描述,“我也是那天早上才知道的。”

那天跟时唯一聊完,她觉得不太舒服,就去妇产科尿检了一下,验证一下自己的担忧,于是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惊喜”。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当时医生也没让她做什么检查,只嘱托她要多加注意,等十二周了去医院做第一次产检。

“所以这几天,你带着个肚子,满世界跑了一圈?你孩子够爱你的,这都不给你点罪受。”

易欢道:“我咨询过医生,孕早期一定要的话,也可以坐飞机的。”

“切!”巩珍珠给她拿了点吃的,“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孩子我得留着,孩子爹我也得赶紧找一个。”易欢嘀咕了一声,“实在不行,我就生下来一个人养。”

“亲爱的,别痴人说梦了,一个人养!你以为孩子是宠物?”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为什么突然之间,他说要娶别人?”巩珍珠坐在易欢旁边,“我看看能不能替你分析一下,然后给你出出主意。”

“别问,我不说。”易欢转开脸,“说出来丢人。再说你也出不了什么主意,我就是来跟你诉诉苦。”

“跟我诉苦能有什么用?”巩珍珠把手机递给她,“你总不能一直瞒着人家吧?”

易欢道:“我没想好怎么说。”

“为什么?”巩珍珠不明白。

易欢笑了笑,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模样,“我怕他惊喜过度。”

巩珍珠面无表情:“你俩到底有没有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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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见沈霃宽还没回家,易欢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沈霃宽这时正在酒宴上,许多人给他敬酒。他来者不拒,喝着喝着,便有些微醉。身边围着很多人,他却忽然间觉得很无趣。他有些受不了眼前这觥筹交错的画面和喋喋不休的欢语声,拿起酒杯躲在了吧台一侧。

他倚在墙边,神情不明地看着周围的人。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易欢的电话。他听得出来,易欢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是我。”

“沈霃宽。”易欢清冽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里。

那个世界,对他来说,意味着安宁和幸福。听着她的声音,他就丢下这里的一切,立刻敢过去陪她,连这些积压的不悦也顷刻间化为乌有,于是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柔和起来,低沉的嗓音里掺进了急切的关心,“有事吗?”

“没事。”易欢道,“现在没事了都不能找你了?”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还有哪些意思?”易欢揉了揉鼻子,“霃霃。”

“嗯,我在。”

易欢觉得,沈霃宽可能喝醉了。

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她忽然不知道该对沈霃宽说些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过去?说未来?还是说说眼下的僵局?

许久,易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酒量还可以。”沈霃宽捏了捏眉心。

易欢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不远处,刚才还围着沈霃宽转悠的人似乎眨眼就忘了他,依旧是举杯畅谈,谈笑风生。

沈霃宽看着那些人,眼睛像是无法聚焦一般。他低下头,问:“欢宝?”

易欢轻叹一声,“你在参加聚会?”

“聚会?大概是吧,一个商业酒宴。”沈霃宽答,“挺吵的。”

“我等了你一晚上了。” 易欢很想控制的,可是她的声音终究不再那么清冷陌生,微微有些颤抖。

“那我现在就回去。”沈霃宽起身就往外走,突然他说,“那天的电影我没有看完。”

易欢没听明白。

沈霃宽解释:“《机器人总动员》,我没有看完。”他一直想找时间看的,却一直找不出时间。这段时间,他像只陀螺,转着停不下来。

易欢也是,忙得两个人都生出了嫌隙。

“是啊。”易欢记得,看了一半,沈父打来电话,随后两个人也忘了继续看完。随后的那天晚上沈霃宽就离开了。

沈霃宽上了车,嘱托司机送他回去。